第零點五國際的追殺令(1~8)(個人原創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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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指使幕後黑手的幕後黑手

「就跟你說短時間之內不要動武嘛。」老貓一邊幫我擦藥一邊埋怨。

「那難道人家要打你就站在那邊給人家打嗎?」我苦笑。我身上又多了幾個傷口,是剛剛在激戰中被流彈射到的,幸好都只是擦傷,並不十分嚴重。

「你本來的傷口又裂開了。」他解開繃帶,重新擦藥。「我看你現在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就住我這裡吧。」我沉吟。我真的不想要給老貓添麻煩,我們在這裡住不用一個禮拜就會被該死的掱黨發現。

我說道:「老貓,我真的不想要把你捲進這件事……」

他連連擺手不讓我講下去,「我跟你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了,你跟我客氣什麼?」他就是這種脾氣。

我看了看蹲在地上餵貓的艾薇,又說道:「那我先跟她討論一下可以嗎?」老貓笑了笑,走出看診室。

艾薇慢慢摸著那隻貓,低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想要給你的朋友帶來麻煩。」

「嗯。」

「那我們要住在哪裡呢?」

「旅館。」

「你會被抓到的──不管是國際刑警還是掱黨。」

「那個時候再說吧。」

「好吧。」

我打開了門,老貓走了進來,嘆口氣後對著我說道:「我知道你不想麻煩我。」怎麼好像大家都知道了。

「嗯。」

「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挽留了。你自求多福吧。」我們再次緊緊的握了手。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老貓說道,「你不准再留錢給我了。」我又笑了,拉著艾薇奔出診所,在候診室的櫃檯上留下了五千元──我好不尊敬他。

我跟艾薇搭上了計程車,前往遠在松壽路上的君悅大飯店。我們到達飯店門口的時間大概是午夜十二點左右。我們進入了大廳,我低聲對艾薇說道:「你現在去訂兩個房間,這是我的假護照──台灣的旅館根本不會管你人長的是不是跟護照上的一樣。對了,順便跟他們說我們不一定什麼時候走。」艾薇點點頭,走向櫃檯。

過了幾分鐘,艾薇走了回來,說道:「他們說什麼時候走沒有關係,只要在走的時候記得結帳就可以了。」說完,她遞給我了一張開門用的識別卡,房間號碼是「5242」。

「那妳的房間呢?」我問。

艾薇低下頭,「他們……他們說現在沒有單人房了。」那就是說妳訂的是雙人房了。

再比我蠢十倍的人都看的出來艾薇對我頗有好感,可是我不禁再一次的自問我對她有任何超過友情的感覺嗎?好像沒有。這倒有一點麻煩了。

我們坐著電梯到達五樓,找到了那間房間。我拿出卡片,打開了門。

這個房間很漂亮,裡面的擺設有一張長沙發和一張雙人床。最重要的是,房間裡還播放著爵士樂。我坐在沙發上,思考著目前的處境:我知道事情還沒結束,可以說是才開始。我要設法去結束的話有很多種辦法,最簡單的就是直接去找掱黨的老大談談,看看他的思考邏輯到底是怎麼設計的,然後再去國際刑警總部說明真相,事情就解決了──很可惜上述方法立刻會被推翻。

因為我現在完全是處於被動的模式,只有等掱黨的人來找我,然後他們會要求我入會,如果我說不好就會被他們圍毆,如果說很好他們就要我去殺艾薇。這個迴圈就這樣持續下去,我一輩子都見不到掱黨老大的。

再說,就算我見到了又有什麼用?不過換一個更大條的人要求我入會,我如果說不好就會被他們圍毆,如果說很好就要去殺艾薇。

除非……除非我把那個老大幹掉,這樣就一勞永逸了……該死,老大死了好像可以再出一個……

「你在想什麼?」艾薇坐在我旁邊。

「我在想這件事要怎麼結束。」

「其實……你現在會這樣,好像……好像都是我害的。」

我看著艾薇低下頭的模樣,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愛憐之意。我輕輕的撫著她的棕髮,「我沒有怪妳。而且就算妳不這樣做,他們也會想到其他的辦法。」

「那現在怎麼辦呢?」

「等下次他們來找我的時候,我會要求去見他們的老大。也許這樣就可以把事情解決了。」我明明知道不可能。

這個時候房間播的音樂是一首經典爵士「Loving You」──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艾薇紅著臉慢慢靠到我的身上──她好像只要多喝幾杯咖啡或聽到幾首比較柔和爵士就會來這招。

我現在知道艾薇給我的感覺了,我一直把她當成是一個小女孩。一看到她,心中不自禁的就會浮出一股愛憐。所以我剛剛才會下意識的去摸她的頭髮。

我有點想要開口跟她說明我的感覺,可是看見她紅著臉的可愛模樣,我真的說不出口。

「就讓她高興一下吧。」我輕輕的摸著她的秀髮。

現在很適合喝杯咖啡,如果你不很累的話。我看了看房間的掛鐘,已經是午夜快要兩點了,我對著艾薇說道:「妳要不要睡一下?」

「喔。」她上了床,我則靠在沙發上靜靜的睡著。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我站起身,走到艾薇的床邊一看,她還睡的很沉。我打開櫃子,拿出兩包咖啡粉,泡了兩杯咖啡。才剛泡好艾薇就醒了。

她端起另一杯咖啡,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你一直不知道我喜歡喝奶茶。」我確實是不知道,我還以為大家都喜歡咖啡。

「我會記住的。」

過了一會兒,我問道:「你知道風滿樓嗎?」

艾薇一凜,「嗯。當初……當初就是她叫我幫助你回台灣的。」

「她是一個職業殺手。」

「嗯。」

「你知道她的工會在哪裡嗎?」

艾薇又是一凜,「你要……你要去找她?」

我啜了一口咖啡,「我要看看她可不可以帶我去找掱黨那個該死的老大。」

「其實他們的工會可以說是掱黨的支部,裡面殺手接的任務大都是掱黨交給他們的。」

「喔?」

「殺手工會其實離這裡不很遠,就是101附近的一棟辦公大樓。」半小時後,那棟大樓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叫艾薇在旅館裡等我──我再三跟她保證一定會在下午三點以前回來。然後我就直接單槍匹馬的殺到了工會門口。

我看著這棟建築物,它的外圍被黑色的鐵欄杆包圍住,裡面有一個中庭花園,再往裡面走就是警衛室,最後才是這個大樓的主體。

我戴上墨鏡,盡可能的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殺手。然後按了按門鈴──我好久沒有按門鈴了。一個警衛走了出來,透過柵欄粗聲問道:「幹什麼的?」

「開門說話,我有掱黨的事。」

那警衛道:「你新來的呀,按鈴怎麼不照著規矩按?」該死,按鈴就按鈴嘛,還有什麼規矩?

我扶了一下墨鏡,「我不是你們工會裡的。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叫什麼風滿樓的?」

「是又怎麼樣?」

「她叫我來找她。」

那警衛沉吟一會兒,說道:「你等等,我去通報。」

我把手放在耳邊,「你說什麼?」

那警衛把頭湊進欄杆,「我叫你等……」我沒等他說完,透過欄杆當頭一拳把他擊倒。隨即抓住欄杆,一個翻身翻了進去。

我火速奔過花園,衝到警衛室裡,一陣亂打解決了裡面所有的人。

我呼了一口氣,走回大門前把那個倒在地上的傢伙拖進警衛室,然後快步走到大樓的門口。這裡的大門鎖住了,我掏出鐵絲,隨手開了鎖,打開門走了進去。

突然有人在我肩膀上輕輕一拍,「兄弟,你的號碼是多少?怎麼有點面生?」我心中突的一跳,回頭一看卻原來是一個戴著墨鏡套著頭套的中年男子。很好,殺手工會裡居然有給我編號。

「呃……編號嗎……我忘了。」我全身緊繃,準備隨時撞開他逃出去。

沒料到他哈哈一笑,「我也忘了,殺手當到最後根本連自己老子姓什麼都忘了。你殺了幾個人?」看來記性對殺手來說不很重要。

「忘了。」

他嘆口氣,「唉,這年頭已經不會有人記得這種事了。殺完人恨不得馬上就忘了吧,嗯?」還好我從來沒殺過。

「嗯。」

他拿出一包煙,問道:「來一根?」

「我不抽煙。」

他掏出一個打火機,迅速上了火,速度快到我根本看不清楚。

「你是我看到第一個不抽煙的殺手。」他吐出一口煙,拍拍我的肩膀就走進去了。

我鬆了一口氣,慢慢的跟著他走了進去。這裡面大概有幾十個殺手,他們靜靜的喝著酒,聽著現場演奏的古典樂。偌大的一個大廳裡一點談話聲都沒有。

我赫然發現獨自坐在角落的風滿樓。她怔怔的拿著一杯酒杯,無神的啜飲著。

我悄悄的走了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嗨。」

她一驚,低聲問道:「江先生?」

「是,你們這邊沒有咖啡嗎?」

「有酒。」

「那就免了,我一直以為要闖進這裡很不容易」

「如你所見,殺手在沒有人給他殺的時候都是很頹廢的。」

「看得出來。」

我們沉沒了半晌,她才說道:「找我有事?」

我嘆了一口氣,「我想要早點解決這件事。」

「我也想。」她也嘆了一口氣,又說道:「你知道,我們職業殺手的任務都有時間限制的。」

「嗯?」

「我這次的任務期限是到明天。」

「那如果你到明天還沒有達成任務會怎樣?扣薪水嗎?」

她搖搖頭,「會被踢出工會。」

「那也還好嘛。」

「殺手工會只有死人才能出得去。」原來殺手也不好當。

「喔,所以呢?」我大概知道她會說什麼了。

風滿樓有點抱歉的說道,「我想請你幫個忙,讓我完成任務。」不出我所料,說來說去還是要我加入掱黨。

反正我現在要去找掱黨老大。「那我還得殺艾薇嗎?」

「嗯。殺她等於是一個投名狀。」

「我可以先見了掱黨老大再去殺她嗎?」

「嗯……應該沒問題吧?」

十幾分鐘後,我跟風滿樓站在101的電梯裡,旁邊有兩名手持機槍的黑衣男子。

這部電梯隱藏在地下五樓中的一個機房內,它可以直通掱黨的基地。

「妳說他在地下第13層?」我苦笑。

「嗯。」

我們很快就到了地下第13層,出了電梯,走過一個戒備森嚴的長廊,最後到了一個最大的辦公室門口。一名黑衣人進去通報,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一聲:「請進。」這聲音好熟。

我跟風滿樓走了進去,我們面前是一很大的辦公桌,有一個人背對著我們坐在一張黑色皮倚上,辦公室裡的四個角落各站一名手持機槍的黑衣人。

「所以,江先生您還是做了正確的決定。」這聲音真熟。

「說話的時候要面對人家。」我道。

那人哈哈一笑,慢慢轉過來了。我當場退後三步,「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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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殺手之路

坐在我面前的,居然就是──我。一個文質彬彬、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我。該死,又是一件鳥事教我遇上了。

我不禁伸手取出了我的銅瓶,拔開塞子吸了一大口空氣。

他為什麼會長的跟我一樣,可能的原因多了。也許他精通易容術、或許他是我的親生兄弟、或是一個複製人──我已經快被搞到精神崩潰了。

姑且先不論他為什麼會跟我長的一樣,重要的是我明白為什麼國際刑警們會認錯人了,我甚至很諒解他們。因為如果我們兩個同時照鏡子,我也分不出來左邊的是我還是右邊的是我。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你問。」

「第一,為什麼你那麼想要我加入你們?」

他看著我,「我們有一件大事需要你這種人才。」需要我這種人才幹的大事可不多。

「好吧。那第二,你是誰?」

他沉吟半晌,「我沒有名字,身份則是掱黨的首領。你還有什麼問題嗎?」推得乾淨,以後就叫你無名吧。

「沒了。」

「好,加入掱黨以後……」

我搖搖頭,「我不加入掱黨。」

「什麼?」

「我跟你說……」我話還沒說完,已經一個前空翻往他撲去,槍聲大作。我身子往地下一墜,避開大部分的火力,手一撐地再度向上躍起,已經撲到了無名的面前。

我手一勾正想要勒住他的咽喉,沒想到他右手一格,左肘往我肋骨一撞──竟是一個練家子。

我往地上一滾避了開去,右腳倏地飛起,踢中站在右上角的黑衣人的鼠蹊部。接著翻身一躍,手一伸奪過了他的機槍,然後把他擋在我的前面。

我把槍頭指住無名,對著手足無措的風滿樓喊道:「快去幹掉另外三個!」

風滿樓大驚,「你……你說什麼」

希望這個爛計策可以唬一下。

「快!時間緊迫!」我叫道。

這時已經有兩名黑衣人遲疑的把槍頭指到風滿樓身上了,無名大聲叫道:「不要中計!」他們立刻僵持在原地。

我看到風滿樓雙手伸進長靴內,表示她已經緊緊的握住了她的兵刃。我心中暗暗著急,恨不得再把銅瓶拿出來用力啜它幾口。

我又是大聲喊道:「快動手!難道你不動手他們就不開槍嗎?」這時有一名黑衣人兇性爆發,朝著風滿樓悍然開槍。另外兩人心中一慌,也紛紛開了槍。

煙霧瀰漫中只見人影連幌,然後風滿樓單膝跪在地上喘著氣,手中抓著兩柄帶血利刃。咚咚咚咚四聲,四個黑衣人的頭跟身體都分了家──連我身前的那位都給她順手殺了。

這時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外面站著數十名黑衣人。他們一看裡面的狀況不對,都不敢進來,只是大聲的吆喝。

我拋開我身前的死屍,隨即挺起機槍指住無名──還好他不知道我開槍一向會卡彈。

我說道:「幫幫忙,把手放在頭上。」他遲疑的照辦了。

我又說道:「請外面各位仁兄關上門,全體到頂樓去看看風景。」他也照辦了,但是門外的黑衣人們有沒有照辦我就不知道了。

我等門關上,然後慢慢走向他,抱歉的說道:「對不起了,我恐怕要把你敲昏。」說著便是一個槍柄敲了下去。

沒料到無名趁我的槍口沒有指住他,立刻一個翻身滾進了辦公桌下,拉起地上的一道暗門逃脫了。我大驚,也跟著鑽進桌下,發現暗門已經無法打開。這下可好,我們沒有辦法挾持無名了。

「妳還好吧?」我鑽出桌子,轉頭對著風滿樓問道。風滿樓依舊是單膝跪在地上喘著氣,雙手晃著兩把短刀。

她哭了起來,「你……為什麼……」

我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一陣後悔──雖然說無毒不丈夫,可是我剛剛等於就是毀了她的一生。她現在得跟我一樣,永遠盲目的逃亡。

我蹲到她旁邊,「對不起。」雖然我也知道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的道理。

她停止了哭泣,畢竟她是一個殺手。

啪啪兩下清脆的耳光。當然了,打人的是她被打的是我。

「這是報復你的萬分之一。」她輕輕笑著,美麗的笑容映著淚痕。

我覺得剛剛那兩下根本不到百萬分之一。「妳不生氣了?」

她嘟著嘴,「我當然生氣了。只是根據殺手原理,殺手一定要永遠保持樂觀,這樣才能活得快樂。」好一個原理,是牛頓訂的?

過了半晌,我又問道:「你受傷了嗎?」

「嗯。」

「傷在哪?」

「可能是……左手跟右胸吧?我自己有傷藥。你……轉過去。」這種時候她居然有時間害羞。

我依言轉身,思索著逃脫的方法。我們現在是在地下第13層,總不可能挖一個地道上去吧?所以唯一的辦法還是只能循著原路回去。

過了幾分鐘,她說道:「你可以回頭了。」我慢慢轉身。風滿樓撿起一把機槍,走到我旁邊,問道:「現在怎麼辦?」

我沉吟,「我們還是從升降梯上去吧。」

我們推開門,發現外面一個人都沒有。當下便從容不迫的搭上了升降梯,來到了地下5樓。

我們推開厚重的鐵門,突然有一把機槍指住了我們。「拋下武器,舉起雙手。」一個黑衣人說道。

風滿樓把機槍丟到了地上,舉起雙手──已經多了兩把明幌幌的短刀。「什麼……」這個傢伙話都還沒說完頭就分家了。

「什麼東……」

「他媽的!是……」

「誰……」

唰唰唰,三個人的胸口上都多了一條血痕──風滿樓的詭刀。

「有必要這麼狠嗎……」我說。畢竟我不喜歡殺人。

風滿樓喘著氣,「殺掉比打昏快多了。」

我現在發覺風滿樓握刀的手法很特別,她左手刀尖朝下,握的是一把匕首。右手刀尖朝上,是一把彎刀。

其實我的功夫並不怎麼樣,只是逃跑的速度夠快罷了。就真正的搏擊而論,我是絕對打不過風滿樓的──想想看嘛,小偷可以打的過殺手那算是什麼世界呀?

她揷回雙刃,撿起地上的機槍,說道:「趕快偷一輛車走人。」

說到偷車,我精神立刻一振,手一甩拿出了一捲鐵絲,找到一輛保時捷──我對保時捷情有獨鍾。我取過一段鐵絲伸進車門鑰匙孔,挑幾下打開了。美中不足的是該死的警鈴。

「怎麼搞的?」風滿樓皺著眉在陣陣警鈴聲中問道。

我聳聳肩,打開車門,「這是一部好車的聲音。」

風滿樓搶進駕駛座,笑道:「我還沒開過保時捷。」我倒開過一次──不知道那算不算開。

她沒等我關上門就是一個迅速的倒車。砰的一聲,我的頭重重敲在擋風玻璃上。

「他們追來了。」風滿樓低聲說道。

答答答答答槍聲不斷,我連忙關上了門。又是一聲悶響,擋風玻璃上破了一個洞──我不曉得這是因為風滿樓突然一個急轉彎把我的頭甩到那上面還是正巧有個傢伙往這裡開了一槍。

我們衝上斜坡,撞斷了擋車欄,衝進陽光普照的台北市。

我們一出來,立刻便有三台黑色的賓士或其他廠牌的車往我們這裡衝到。我打開窗戶,伸出機槍,開了四槍就卡彈。有進步,下次看看開五槍會不會卡。

我胸口突然一緊,原來是風滿樓把油門踩到了底。

「你的槍怎麼搞的?」她問。

「沒什麼,卡彈罷了。」

「這不常見喔。」

「是嗎?那也許我是個特例。」我吐出一口氣。

過了十幾分鐘,我問道:「妳有……呃……考過駕照嗎?」

「沒有,但是我有學過開車。」我很懷疑。

我們現在已經上了中山高速公路,後面的追車從三輛變成五輛──別問我為什麼。他們後面的警車從一輛變成三輛,因為他們不停的開槍。

我不得不說,風滿樓的開法也有她的好處──她的駕駛特色跟她的刀法一樣神出鬼沒,所以我們閃過了大部分的子彈。

「讓我們來看看這部車裡有什麼音樂。」她說,隨即便開了音響。是一首「Don’t worry be happy」。耳邊呼嘯而過的子彈聲和警鈴聲伴隨著輕快的節奏,真是諷刺。

突然砰的一聲暴響,保時捷癲頗了一下。該死,後輪被打中了。

「注意看喔,殺手的奧意。」風滿樓笑著說。

她突然打開了車門,一腳踏住油門一腳勾住門把,右手挺起機槍,左手抓住方向盤用力一轉,呼的一聲,車子一個急轉彎差點把我給甩了出去。

只聽得答答答答答槍聲不絕,當車子轉正的時候,後面的追車已經各各都動彈不得了。風滿樓關上了車門,坐回車位。

「……妳怎麼弄的?」

「有沒有看過史密斯任務?」

「有。可是那部電影裡沒有逆向駕駛這一幕。」

「這樣比較好擺脫警察。」風滿樓無視於擦身而過的車輛,我行我素的在反向車道裡逆向駕駛。

我們就這樣反向開下了一個交流道,我已經記不得是哪一個出口了。風滿樓把這輛破爛的保時捷歪歪斜斜的停在一個僻巷裡。

「對了,你怎麼沒繫安全帶?」風滿樓問道。

「我下次會記得的。」我虛弱的回答。

我們拋棄了殘破不堪的保時捷,坐了計程車回到君悅飯店──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離我跟艾薇約的時間差了整整一個小時。

我們回到飯店,找到艾薇的房間,我輕輕按了門鈴。門鈴才響了一聲門就開了。

「怎麼去這麼久……」艾薇不高興的說,然後她瞥見風滿樓也站在門外,一聲驚叫,「妳……妳……」

「不用擔心,我現在非幫你們不可了。」風滿樓苦笑。

「什麼?」

我當下把剛剛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艾薇鬆了口氣,說道:「那……那我們現在又要怎麼辦?」老問題又來了。不過這倒是挺現實的。

我這次去見無名,得知了一件事,就是無名長的跟我很像。如果我聰明一點,剛剛有帶個小型錄影機之類的,我就可以去跟刑警們解釋他們從最初就抓錯人了。這樣,至少有一邊不會繼續派人追捕我。或許,我可以叫風滿樓幫我作證。

「這個報紙上的新聞好像是在說你耶。」艾薇看著報紙。我接過一看,頭版是一張我跟風滿樓座車的照片。旁邊有一個斗大的標題:「江帆殺回台灣!?」以下是報導內容:「1月10日下午3點19分,警方發現一輛黑色保時捷從台北101商業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衝出。而101的保全人員派了三輛車展開了追逐。保時捷前座坐的便是從巴黎返回台灣的掱黨首領:江帆。他悍然對追車開了四槍,幸喜只稍稍擦中車殼。警方也先後派出三輛警車協助追捕。追逐戰持續到中山高速公路上,江帆座車駕駛者──據保全人員說是一名化名風滿樓的職業女殺手。風滿樓開槍擊破保全人員座車的輪胎,然後逆向駕駛躲過警察的追捕。警方目前已經發現了江帆的座車,並深入調查。」

我看完了報導,只有苦笑──掱黨居然成了101的保全公司。

這下子刑警們都知道我回到了台灣,也知道風滿樓跟我是同夥的。所以我不用希望她可以幫我作證了。

風滿樓也看完了報導,她問道:「非常好,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為什麼大家都一直問我這個問題。

我想了片刻,「那個首領叫我去做一件大事,妳知道是什麼嗎?」

她搖頭,「不知道,我接到的命令就只有要你加入掱黨。」

那我看我們現在只有等別人來逮補我們了──不管是掱黨或刑警。如果你有被追捕的經驗,你就會了解逃亡是多麼無助的事。我攤在沙發上,一點頭緒都沒有。

過了沒多久,我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那兩個女孩現在正愉快的聊著天。

我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說道:「艾薇,妳現在趕快打電話去巴黎盜賊工會,叫那個易容大師還有護照偽製高手過來幫風滿樓搞一個新的身份,然後帶她回妳在英國的老家。」

艾薇一驚,「什麼?」

「這裡很危險。」

「那你要幹麻?」風滿樓問道。

我起身打開三包咖啡粉,「我要去自首。」我背對著她們,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

「可是你根本沒犯罪呀!」艾薇不解的說道。

我慢慢的泡著咖啡,「我是一個小偷啊,我現在打算要改邪歸正。」

風滿樓似乎笑了,她居然比艾薇了解我──江帆會去自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接過我給她的咖啡,坐了下來,輕輕的啜著。

我遞了一杯咖啡給艾薇,「唉呀,我忘了你喜歡奶茶。將就著喝了吧。」

艾薇怔怔的接過,我坐在床緣靜靜的啜著咖啡。這時房間播的音樂是一首「Ain’t no sunshine」。

「妳家住在哪裡呀?」我問艾薇。

「倫敦。」

「家裡有其他人嗎?」

「只有一個哥哥,但是他也不常回家。我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

「抱歉。」

「沒關係。」

「妳會介意風滿樓去妳那邊暫住一下嗎?」

「不會。」

「很好,那妳們自己小心吧。我要走了。」

「你……你真的要去……自首?」

「妳說呢?」

風滿樓輕輕笑了出來,艾薇看看她,又看看我,也笑了。

「好吧,那……」

「如果我以後還可以坐飛機的話一定去看妳們。」我留下我身上所有的台幣給她們,慢慢步出房間。

我現在不用擔心她們兩個,我只需要擔心我自己,因為我打算去刑事局一趟──這是解決目前困境的唯一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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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最不浪漫的邂逅

我在電梯裡,想著要如何去說服一大群刑警相信一個荒唐到可以拿去寫三流小說的事實。

電梯在三樓停了下來,走進來三名黑衣客。

「咦……是他!」掱黨的活動力真該死的旺盛呀。看來我要平平安安的去自首還沒那麼容易。

我迅速一個旋身撞開他們,跳出即將關閉的電梯門。

「媽的!這臭小子在這裡!」

「追!」

「這次要把他的內臟挖出來煮湯喝!」有必要這麼狠嗎……

走廊的一端立刻奔來數十名黑衣人,我當下拔腿就往反方向跑,跑進了一個轉彎處,看到四周都是客房,立刻掏出一張萬用磁卡,嘗試著打開離我最近的一個房間──這種磁卡現在每個小偷是人手一張,開這種磁卡鎖比開普通鎖還簡單。就在急促的腳步聲已經非常接近的時候,我終於用第三種磁場組合打開了鎖,並且把門關上。

我背靠著門,閉上眼睛用力呼出了一口氣。當我張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我面前站著一個披著浴袍的女子。

我們對看了一眼,我還沒來得及打個招呼,她便突然一個盤肘往我小腹撞到──現在的會家子真該死的滿地都是呀。

我連忙伸手一格,還沒搞清楚狀況,那個女孩又是一拳擊到,拳盡變掌,掌盡變肘,我擋的手忙腳亂,最後趁她重心尚未收回,立刻往前跨出一步,伸腿輕輕一勾把她絆倒了。

「你……到底是誰?」這很難回答的。

「你可以把我當作是一個打掃房間的工作人員一樣忽略掉。」

「可是你不是。」

「對,我知道不是。但是妳可以假裝。」

我發現她的頭髮是濕的,空氣中還有一股沐浴乳的味道,也許她剛剛洗完澡吧。

她洗不洗澡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現在應該要怎麼去刑事局?我現在只要一開門恐怕立刻就會被掱黨的人打包帶回去。

除非我現在能打電話叫刑警來接我。

我打定主意,對著那少女說道:「可不可以麻煩妳打個電話報警,就說江帆現在在妳的房間。」

「你是江帆?」她狐疑的問。

「嗯。」我突然覺得她好面熟。

「你是……那個國中跟我同學三年然後現在被全世界通緝的那個江帆?」我終於想起來了。

她叫竹冰,是我的國中同學。在我們班上她可是十分出名的,共計有一十八名男同學曾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加我一十九。

「啊,原來你真的是江帆。聽說你從巴黎殺回台灣總共殺了一百多人,我本來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呢。」她興趣盎然的笑著說。

我現在實在不怎麼想跟她見面,要不是不小心闖進這個房間,我早就忘了這號人物了。

「那是媒體的渲染,總而言之妳先去報警吧。」

「我就是一名刑警呀。」她在行李袋裡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份證件。這麼隨便的刑警倒是少見。

「很好,趕快逮捕我吧。」

「你真的是江帆?」

「是呀。這有什麼好冒充的?」

「可是,你要不要先證明一下?」哪有這種刑警。

「好吧,妳銬住我。」她依言拿出一副手銬把我銬上。

喀啦,我幾乎是在她銬上的瞬間就開了鎖。「建議你們換一家生產手銬的公司。」我把手銬還給她。

她愣愣的接過,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那你進我的房間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也不想進來,只是外面有一群掱黨的黨員在追我。」

「掱黨?他們不是你的部下嗎?」

「唉。」

我們沉默了半晌,「怎麼了嗎?」她看起來很關心的問。

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刑警小姐對我沒有絲毫的敵意,完全不採取任何一個刑警現在應該採取的行動,畢竟我們同學了三年吧。

她把我拉到沙發上,然後自己坐在床緣,仔細的聽我述說一個三流小說的草稿。

我從巴黎講回台北,從艾薇講到風滿樓,從老貓說到無名,把這幾天心中所有的苦水全部吐了出來。而她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在適當的時機發出適當的聲音,而且也沒有打斷我。

等到我好不容易說完,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站起身,泡了兩杯咖啡。「感覺起來你好像很喜歡喝咖啡。」她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愛,為什麼突然又有了這種感覺呢?可能是因為她聽完了我的故事,而且似乎相信了。

「我猜你去刑事局不會是去自首──基本上你甚至沒有自首的權利。我想你是準備跟刑事局裡的人說明一切的原委吧?不過很抱歉,他們不會讓你說完的。因為,你也知道這件事有一點……」

「荒謬。」我有氣無力的說。

「嗯。要不是我以前認識你,相信你不太可能作出這種事,我恐怕也不會相信的。不過別擔心,我可以幫你寫一份有關這件事情真相的報告。」她遞給我一杯咖啡。

「多謝了。」我緩緩的接過。她真的很可愛,不管是個性或是長相。不過我還是要清楚的明白她是一名刑警,而我是一個小偷。一隻老鼠絕對不可以把對貓的戒心給去掉。

我慢慢的啜著咖啡,她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我,「咖啡真的有這麼好喝嗎?我還沒有幫你加糖和奶精耶。」

我嘆了一口氣,「沒辦法,我已經上癮了。」

她在她自己的那杯裡加了三包黃糖,兩小杯奶精。勉強啜了一口,立刻皺著眉說道:「我還是比較喜歡喝奶茶。」跟某人很像。

我慢慢的喝完了我的咖啡,她連忙遞給我她的那杯,「這個也拜託你囉。」好像喝的是砒霜一樣。

我輕輕接過,淺淺的啜了一口。很甜,而且有濃濃的奶香,還有一股……沐浴乳的味道。

如果我喝了奶茶或是加了奶精的咖啡,就會覺得頭很暈。跟現在的感覺一樣。

我勉強把它給喝完,然後問道:「所以我現在應該要怎麼辦?」

「我們先來寫份報告吧。」說著,她打開了她的筆記型電腦。

那個晚上,我跟她一起完成了一份警界史上最荒唐的報告。等到我們弄完已經是十一點多了。她打了一個哈欠,對我說道:「其實警方已經知道你住在這個旅館的5242號客房了,我是被派來監視你的其中一個。」我就知道她不是來這裡度假的。

我站起身,說:「現在很晚了,我想先回我的房間,明天妳可以帶我去刑事局。」

沒料到她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如果你不聲不響的逃走了怎麼辦?你今天必須睡在這裡。」

「要我打地舖?」

她又搖了搖頭,指著浴室,笑著說道:「你睡浴缸。」

「……如果我拒絕呢?」

幾分鐘以後,我發現我躺在微濕的浴缸裡。

我很快就在沐浴乳的香味和微微的暈眩中睡著了,因為我剛剛喝了兩杯咖啡──我只要一喝咖啡就會想睡覺,除非是在一個小時之內一口氣喝上十杯,那樣我會一路清醒到下禮拜天傍晚。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個傢伙戳醒。

「欸,起來。我們現在要送你去刑事局。」一個手中持槍的刑警對我說道。

我慢慢重浴缸中爬了出來,沒有看到竹冰,便跟著一小隊的刑警下了樓,搭上了一輛警車前往刑事局。

我被送到了一間寬敞的辦公室,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和藹的中年警官。

「對不起,請問你是這裡的局長嗎?」我問道。

「沒錯,我就是這裡的局長。竹警官已經給我看過你的報告了。」他翻著桌上的文件說道。

「那你們現在打算怎麼做?」這是非問不可的。

局長靠住椅背說道:「基本上你的故事可以說是毫無可信之處,因為你沒有任何證據。可是我們要絕對的避免冤枉無辜者,而且竹警官以前認識你,並且擔保你不會是那種人。所以,警方會協助你收集證據。如果你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你是無辜的話,我們會收回對你的追緝令。」結果我的麻煩才剛開始,收集證據?天曉得我應該從哪裡開始?

「收集證據不是警方的工作嗎?」我無力的問道。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有很多證據是我們收集不到的。而且我知道,你是一個可以空手對付十個武裝刑警的武術家,更是一個可以在十秒內解開五副手銬的小偷。區區收集證據應該難不倒你吧?」區區收集證據……我常常會把很簡單的事情搞的很複雜。

我攤開雙手,「好吧,我認了。那你說警方會協助我,要如何協助?」

他笑了笑,對著門外說道:「竹警官,請進。」竹冰笑嘻嘻的走了進來。

「竹警官是本局國際刑警科中表現十分優良的刑警,她曾經跟各國刑警聯合偵破許多國際性的案件。」

局長大略的說了一下竹冰的才幹,然後他接著說道:「竹警官會帶著一個小組的刑警跟著你,直到收集到足夠的證據。明人不說暗話,她們一方面是幫忙收集證據,另一方面是在進行監視的工作。」我苦笑。

「為了不使掱黨起疑,我不會解除追緝令,只會稍微減緩。所以你自己還是要小心了。」局長意味深長的說,並且擺了擺手,把我們送了出去。

搞什麼鬼嘛,這樣事情還是沒有變呀。所謂第零點五國際的追緝令還是沒有解除,搞不好追緝令已經變成追殺令了。

「欸……你現在要去哪裡?」竹冰拉拉我的衣袖。現在是中午十二點,我跟她在忠孝敦化一帶閒晃。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咖啡廳吧?」我們信步走進附近的一家Starbucks。

我本來的打算是盡量招搖的走在街上,讓掱黨的黨員發現我,並且進一步把我綁去見無名。我跟竹冰身上都有性能不錯的針孔攝影機和微型錄音器,若是錄到無名跟我的對話或影片,豈不是一個絕佳的證據?

可惜,我們走了兩個小時都沒有發現半個掱黨的黨員。反倒是我陪著竹冰逛了一個早上的街。

「走的腳好酸喔……」竹冰坐在我的對面,慢慢的吸著奶茶。

「我從來沒有接過這麼輕鬆的差事──整個早上的工作就是逛街。」她開心的說,而我只有苦笑。

「跟妳在一起的那一組刑警呢?」

「他們會躲在暗處,有事情才會出來。」

就在我端起咖啡正要喝的時候,突然發現牒子上有一張紙條。內容如下:「掱黨已經離開了101,他們現在躲在離殺手工會不遠的一個辦公大樓裡。P.S.別通知任何單位,要小心的調查──掱黨到處都有線人。」下面是那個辦公大樓的位置草圖。這張紙條完全使用英文,雖然沒有署名,但是我相信是艾薇寫的──她不是一個會乖乖聽話回家的女孩,更何況有風滿樓搧風點火。

「有人暗戀你嗎?」竹冰不住探頭想要看到紙條的內容。

我苦笑,把紙條遞了給她。她一邊吸著飲料一邊看完,想了片刻,說道:「你覺得怎麼樣?」

我聳聳肩,「去看看吧。」

「不會是陰謀吧?」

「我想我認識這個寫字條給我的人,她應該不會騙我們才對。」

下午,我們為了查證,在一組刑警的幫忙下偷偷摸進了101,果然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還差點被警方包圍。又去殺手工會,到了門口,連門鈴都還沒來得及按就是數十柄飛刀飛了出來。盜賊工會,識別卡無效,萬用磁卡更是差點被電壞。我死賴活賴的用盡了各種小偷的本領都進不去,門口還傳來戰戰兢兢的聲音拜託我不要再回來了,上次那個大吊燈大家都賠得很肉痛。

「怎麼會這樣……」我呆坐在敦南誠品前的樓梯。我被第零點五國際追殺、緝捕、威脅、否認,我真希望當初沒有去巴黎,那個時候,我還在這個圈子裡,並且被它認可。而現在,我已經不在這個圈子裡了。也許我還在,只是圈子裡的人個個都否認我。

「不要難過……」竹冰抱著膝坐在我的旁邊。「一切都會結束的。」她說。

我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輕輕的補上:「而且,我會陪你。」

我身子不禁一震,在一陣寒風中突然覺得心裡好暖。我看了看竹冰,她正低著頭看著她的鞋子。我發現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我好想把她輕輕的摟在懷裡,然後撫著她被寒風吹亂的秀髮。但是我沒有這樣做,我甚至沒有說任何話。因為我是江帆,大家就都知道的,江帆對女孩子非常沒有一手。

我們在那裡坐到天色暗了下來,大概是五點多吧?冬天天色暗的很快。我站起身,慢慢說道:「走吧,吃飽了飯好幹活。」我打算趁晚上殺進掱黨的新據點。

她嗯了一聲,然後笑著說道:「晚餐我請客。」

我們在小西華餐廳用過餐後──這一頓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我出的錢。我正準備伸手招車去那座辦公大樓,她卻說:「冬天的晚上很浪漫喔,而且那邊離這裡也沒有很遠,我們用走的吧。」實在看不出她哪裡有刑警的特質,我看她當作家還比較有搞頭。

冬天的晚上的確很浪漫,也許我該說,跟她在一起的確很浪漫。我們慢慢的走在台北的街頭,就像一對情侶一樣。她跟我說了很多她的事,從小到大。我卻沒有講什麼,大部分的時間是靜靜的聽。

「你還記得你國中的時候常常陪我回家嗎?那個時候我都不敢跟你講話,現在好像比較不會尷尬了。」她看著我說。

我已經忘記一切了,我忘了我是一個小偷,忘了第零點五國際,忘了掱黨。那天晚上,我只記得她。

就在我們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突然有兩個黑衣人一邊低聲談論一邊從我們對面走了過來。眼看四周沒有可以躲的地方,又不想弄昏他們打草驚蛇,一瞥間發現附近都是情侶,情急生智,我當下慢慢的把竹冰拉進懷裡──事後我想了很久,發現至少還有十條比這個好的計策,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電影裡常演的這個爛招情有獨鍾。

竹冰沒有掙扎,只是有一點不知所措。我低聲在她的耳邊說道:「從那邊過來的兩個人是掱黨中的人物,小心不要被認出來了。」她點了點頭。

我現在恨不得把我的銅瓶拿出來灌它個十七二十八口,因為我很緊張。不是因為那兩個傢伙,而是因為竹冰。我努力的轉移注意力,發現她身上很香,嗯,不像是沐浴乳的味道,難道是洗髮精?

就在我仔細的研究沐浴乳與洗髮精的差別時,竹冰突然有點害羞的推推我:「他們走了啦……」

我連忙放開她,掏出了銅瓶把裡面的冷咖啡一口氣全部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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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雪中竹

我跟竹冰慢慢的走到了那棟辦公大樓的對街,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人在看守著它。

「所以……你現在要怎麼進去呢?」竹冰問道。

「用腳走進去。」我苦笑。

「我的槍可以借你。」

「我還沒看過我開四槍以上沒有卡彈的槍。」我不禁又拿出了銅瓶,拔開塞子吸著裡面的空氣。

「可是他們一定都有武器呀!」竹冰著急的說。

「我有繃帶。」

我舉步欲行,竹冰把槍塞在我的手裡,嘟著嘴說道:「這把槍是我的,肯定開十槍都不會卡彈。你要把它帶回來喔。」我點點頭,發現這把槍好暖。

「半個小時後你去通知你的同事來吧,這次我們一定可以逮到那傢伙的。」我回頭對她說道。

我走到了大樓門前,發現招牌上寫著「無限資訊有限公司」名字無限,公司有限,一看就覺得是外行人開的。

我戴上墨鏡,低著頭步了進去。自動門為我開啟,裡面有一個黑衣人迎了上來,沒好氣的問道:「幹什麼的?」

「我是無線有線電視台派來的,希望可以跟你們的老闆商量一些事情?」

「沒時間,出去!」

我正要另想別策時,那個傢伙突然指著我說道:「你 ……你是江帆!」隨即在一個紅色的按鈕上按了一下,大門前立刻降下了一道鐵門,然後聽得陣陣腳步聲從周圍的四個樓梯內傳了出來。

「他媽的!又是你!」

「煩不煩呀……」

「把他的內臟挖出來煮湯喝啦!」我們似乎哪裡見過面……

我立刻被一大群的黑衣人包圍住了,他們不斷的發出抱怨聲,然後又是一陣喀喀喀保險栓打開的聲音,最後等待著一個小頭領的指示。

我發現他們對我的敵意不是很高,其中倒是不耐煩的感覺居多。那位小頭領說道:「大家不要開槍,在這種情況下開槍只有打死自己人,而且還會驚動條子。大家空手上吧,我們每一個人都吐一口口水,淹也把他淹死了。」

我微微苦笑,一個旋風腿踢開前方數人,接著奔出數步騰身一個旋子往人多的地方撞去,落地上步一個連環,三肘七腿十二拳,打翻了眾人,然後奔上離我最近的樓梯。

「別追了,二樓有殺手工會的人把守著呢。我們上去反而會被誤殺。」那個頭領懶洋洋的在我身後遠處喊道。真是不敬業。

我上到二樓,發現面前是一條陰暗的長廊。而長廊左邊沒有牆壁,被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取代了。

這裡沒有再往上的樓梯了。看來這棟大樓經過掱黨的設計,如果想要繼續上樓一定要到同層的另一邊去,所以他們可以在中間佈下一些看守者。

我藉著月光,緩緩的向前走,突然在長廊的轉彎處聽到了一陣短暫而急促的腳步聲。我凝神細聽,腳步聲已經消失在黑暗中,過了幾秒,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回響,而且飛快的接近。

等我看到腳步聲的主人從轉角處出現時,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拍電影,也不確定他有沒有吊鋼絲──一個蒙面的殺手很明顯藐視牛頓發現的萬有引力定律,他在牆壁、玻璃、天花板、地板所組成的的三度空間上高速往我前進!

我還來不及把銅瓶掏出來,他就已經鏘的一聲抽出了刀,呼的一下從天花板往下砍到。我向左閃開,他落下地,唰唰唰唰,左右左右四刀披風般的追了上來,我往後連躍五步,正要反擊,他老兄在牆上彈了一下,手在天花板上一撐,挾起一股勁風又往我撲到。我一個旋身避開,順勢在他的腰上推了一把。他在地上一滾,迅速翻身站了起來。我正要追擊,他人又不見了,忽然感覺背後一陣寒風,當下迅速一個翻身往前一滾,左腿往後一個掃堂腿掃將開來。他躍起身,劈頭一刀挾起一股勁風又往我砍到。

我往旁邊一翻,料到他老兄大概又要飛上天花板了,所以翻身就是一個二起跳踢。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右腿命中他的胸口,他悶哼了一聲,摔倒在地。

就在這時,我的後方揚起了一股勁風,我心下大駭,一個撲虎往前撲倒,隨即使個烏龍絞柱翻身躍了起來。一看身後站了一個蒙面殺手……該死,是兩個。還有一個給我站在天花板上。

剛剛摔倒在地的殺手已經爬了起來,往後一躍跟另外兩名並肩站在一起。

就在我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他們三個唰的一聲就不見了,下一秒便出現在我頭頂上的天花板、左方的落地窗還有右方的牆壁。

我往前一撲,他們不等我站起身,三刀一起由上往下斬到。就在我狠下心準備施展我不太熟悉的擒拿手之時,突然鏘鏘鏘三下金屬撞擊聲,兩柄利刃把這三刀都蕩開了。

我迅速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一看身邊居然是風滿樓。而艾薇也來了,她躲在風滿樓的後面。

「你看好了。」風滿樓說道。然後縱起身,足尖在牆上一點,踏上了天花板,使開跟那三名殺手同樣的身法。

風滿樓雙刃亂舞,只聽到鏘鏘鏘鏘鏘聲不絕於耳,五柄利刃鬥在一塊,只看得我眼花撩亂。

我看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他們的三度空間彈跳打法有個缺點。就是不管你如何變化,攻擊完一定要回到地上,然後再踏上牆壁,不可能一步登上天花板。

我趁一名殺手一輪快刀結束,料到他要利用落地窗彈上天花板。所以搶先奔過去一個迴旋踢踢在玻璃上,玻璃嘩啦啦的碎開了。只看到一名殺手就像急著跳樓自殺一樣,呼的一聲往下便跳。當然,這裡是二樓,以他們的身手掉下去是死不了的,最多昏迷一陣子。

另外兩個傢伙因為集中精神在跟風滿樓游鬥,都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以為他們的同伴是被我用實力打下去的。所以我用這個方法讓另外兩個傢伙都跳下去了。

風滿樓笑的倒在地上,「明明是性命相撲,為什麼你就可以用這麼幽默的打法?」

「哪裡幽默了,我很嚴肅呀。」

我問到她們近日的行蹤,原來她們最近一面跟蹤我,一面設法收集有關掱黨的情報。剛剛看見我隻身闖進了這裡,便也跟了進來──只是花了不少時間跟在樓下守門的黑衣人打交道。

我們三個人談談說說,正要走過長廊,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我們回頭一看,正是剛剛樓下那群黑衣人。

「咦?本來這裡有三個殺手在把守的呀。怎麼不見人影?」

「媽的!躺在樓下的馬路上!」

「把他的內臟煮來吃了!」也許我們找個時間溝通一下。

他們的小頭領下令開火,我連忙抱住艾薇,在地上連滾。風滿樓縱身飛上天花板,拔出雙刃喊道:「你們先走!這些傢伙我來應付。」

「小心別掉到窗外了。」

我拉著艾薇飛奔奔上了三樓,發現三樓是一個類似會客室的房間,最後面還有一條走道,不知通往何處。不過我猜通往四樓的樓梯會在走道的盡頭。

我把竹冰給我的槍交給艾薇,低聲對她說道:「我去前面看一看,很快就回來。妳躲在那個沙發後面,真正萬不得以再開槍。」她接過槍,點了點頭。

我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要小心保管喔,這是……」

「我知道,這是那個竹冰的東西。」艾薇背對著我,抱著膝坐在沙發後面。

我愣了愣,心中閃過一絲歉意。

這條走道黑得跟我常喝的咖啡一樣,因為沒有開燈。我不知道開關在哪,也不敢隨便亂開,所以只好摸著牆慢慢的走了。

走了不久,我摸到了一個門把──雖然現在事情十分緊急,但是我看到鎖就是受不了,非要開上一開才痛快。有沒有聽過一種東西叫做職業病?

我興沖沖的掏出鐵絲,把尖端彎成勾型,慢慢的把它探進了鎖的內部。搞了一分鐘,就快要解開的時候,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在我面前響起,整扇門被炸飛了出去,而我被一股大力往後彈開,倒在地上。

煙霧瀰漫中,有兩個身影走出了房間。

「我們走錯了嗎?怎麼有個傢伙死在這裡?」

「笨蛋,是被你的炸彈炸昏的」

「你怎麼知道?搞不好他做人失敗,特地到這裡自殺的。」

「他媽的,為什麼一定要到這裡?」我想我知道這兩個傢伙是誰了。

「因為……」天幸我暈倒了,省得聽他們兩個的廢話。

當我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們還在爭論。

「我想到一個辦法了,我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把他拍醒。如果可以的話就是你對,不行的話就是我對。」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見一身西裝的伊恩˙凡斯拎著一個酒瓶站在我的面前,史莫肯則叼著一隻煙斗靠在牆上。

我輕輕一拳打在伊恩的肩膀上,他摔開一步,叫道:「啊耶!屍體會打人!」

史莫肯看到我,罵了一句他媽的,把我拉到他們出來的房間,就著房內的燈光下瞪著我,然後問道:「你是那個該死的掱黨老大還是巴黎的那個中國小偷?」

我還沒回答,伊恩就走了過來,說道:「我來問他一個問題,如果他回答的出來,那就是我們在巴黎的室友了。」

「問吧。」

「我們被關的那個地方有幾名刑警?」

「……該死,誰會知道那個呀?」

「好吧,那麼我們一起被關的那一層樓有幾個警衛看守?」

「兩個。」

史莫肯這才肯放開我,然後伊恩就跟我說起了他們近日的情形。

原來那天晚上我們分道揚鑣後,他在十分鐘之內馬上就被抓了回去,而抓他的也是熟人了,就是那個混進盜賊工會跟我打上一架的國際刑警:傑克˙路易士。他被帶回了國際刑警的總部,發現史莫肯也在那裡大唱饒舌歌。刑警們逼問他們是否認識我,他們說認識──那個時候他們以為我只是一個會武術的天才小偷。然後警方就命令一個小組的刑警把他們押到台灣來當誘我的餌(對他們來說,我就是所謂的掱黨老大),並伺機把我逮捕回去。他們來到台灣,找了兩天,終於打聽到掱黨的總部設在這裡。正在附近探勘地形,沒想到伊恩一身的西裝卻被掱黨誤認為是自己人,一打切口,伊恩瞠目以對,便被當作是警方派來的奸細。那一小組的刑警認為這是一個讓他們見到我的機會,所以便讓他們兩個被抓進了這裡,關在一個房間內,打算晚點審問。伊恩也在這裡聽說到了真正的掱黨老大陷害我一事,便發現了我跟警方的誤會。最後,史莫肯用牙齒把綁住伊恩的繩子咬斷,讓伊恩用他的看家本領炸開房門──他全身都是迷你炸彈,那幾個搜身的傢伙很顯然沒有全部搜完。

就在我跟他們打算要一起設法去抓無名以換取自由的時候,我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誰?」史莫肯低聲問道。

「是……」我正要回答,來人卻冷不防的撲進了我懷裡──我用聞的就知道是艾薇。

「你沒事嗎?我聽到一聲爆炸聲……」艾薇伏在我的懷裡,擔心的說道。

「我沒事……不是跟妳說不要亂跑嗎……」我無奈的回答,無視於已經完全傻眼的伊恩跟史莫肯,像哄小孩一樣輕輕地拍著艾薇的背。

「慢著,慢著。江老大,這位是誰?」伊恩收回手中的炸彈。

「也許你們聽說過盜賊公主?」

「沒聽過。」

「哪位?」

「……伊恩,虧你還是在巴黎混大的,連巴黎盜賊工會的老闆是誰都不曉得。」

我當下把艾薇的身份簡短的介紹了一下,這時我們後方人聲鼎沸,只聽得慘叫聲、槍聲、喝罵聲響成一片──一定是樓下的黑衣人太多了,風滿樓抵擋不住,退到三樓。

我低聲對他們三個說道:「上來的那個是我們的同伴,她是一個殺手,叫做風滿樓。伊恩,等會兒她過來的時候,你就往他後面丟幾顆炸彈好堵住追兵──丟那種爆炸力不要很強,但是會冒很多煙的那種……」

「那叫做煙霧彈。」

「我會記住的。我跟伊恩惠留在這裡招呼風滿樓,史莫肯,麻煩你帶艾薇先去走廊最裡面找找看通往四樓的樓梯,我們馬上會到。」他們都點了點頭,只有史莫肯發出了幾句牢騷。

不久,我看到了風滿樓揮舞著雙刃奔了過來,我在暗處大喊:「快跑!炸彈!」風滿樓一怔,隨即便飛身上了牆壁,接著足尖一點踏上天花板。

「那是江帆的聲音!」

「可惡!躲到哪裡了?」挺難得的,沒聽到那個口口聲聲要吃我內臟的傢伙的聲音。只怕他已經給風滿樓宰了。

伊恩一邊拉著我往後跑一邊拋出了兩顆炸彈。轟隆一聲爆響,整個走廊裡立刻充滿了煙霧。

風滿樓躍到我的旁邊,一邊喘息一邊問道:「怎麼回事?他是誰?」

我拉住她,「先走再說。」

伊恩一路丟煙霧彈,大概丟了五顆。最後我們來到了走廊的盡頭,發現又是一間類似會客室的房間。

「媽的,怎麼這麼慢?」史莫肯焦急得問。

「算快的了。走吧。」

我們一行人奔上了樓梯,我很快的跟風滿樓介紹了一下伊恩跟史莫肯。我們上到四樓,發現這裡的安全門是鎖住的──我急得差點忘記我會開鎖了。一推開門,便發現四樓燈光十分明亮,我們眨了好幾次眼睛才勉強適應。

「我沒料到會有這麼多人。」我瞇著眼,循聲看過去,正是無名。

我發現我們置身在一個十分豪華的辦公室裡。無名就坐在正前方,而他身周則有大概二十來個手持機槍的黑衣客。

我打開了微型錄音器,等著無名開口。

「所以很明顯我們不能合作。」無名略帶哀傷的說道。

「你要不要說說看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事?」

無名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要不要加入掱黨?」

「不要。」

「開槍。」

我抱住艾薇翻身在地上一滾,卻聽得轟隆幾聲巨響在我耳邊響起──是伊恩的炸彈。只見伊恩雙手連揮,完全不嫌浪費的把他的土製炸彈一顆接一顆的拋了出去。

史莫肯搶了一把機槍開始掃射,如他所說的,他是一個神射手。

伊恩奔到了無名身邊,打算一拳把他擊昏。我大聲叫道:「伊恩!快回來……」太遲了。無名左手一拿一拉,把伊恩推倒,然後右手緊緊抓住他的咽喉。

這時卻看到兩柄飛刀往無名的臉上射了過去,無名立刻放開伊恩,兩個旋身躲開,然後往上樓的樓梯口奔了去。

這時黑衣人已經擠滿了整個四樓。我大聲叫道:「風滿樓妳照顧好艾薇!我上去把那個該死的傢伙抓下來!」

「快去吧。」風滿樓在天花板上回答。

我回過頭看到史莫肯已經扶起伊恩了,我對著他們叫道:「你們再撐一會兒,警察應該馬上來了!」

「他媽的!順便叫葬儀社來收法國佬的屍吧!」史莫肯開著機槍吼道。

我含著笑,殺出一條血路,終於奔上了樓梯。我打開安全門,發現這裡是頂樓,而我正前方不遠處有一架直昇機,無名就站在直昇機前,手上拿著一柄手槍,指著我。我想無名開槍應該不常卡彈,所以我還是乖乖站好的好。

我們就這樣僵持了幾秒鐘,寒冷的北風把我們兩人的風衣吹的嘶嘶作響。我看到了繁榮的台北夜景,真想要陪著竹冰一起去逛逛街。

無名似乎嘆了一口氣,「為什麼你不肯加入我們?」

「我不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樣的人選了……」

砰的一下槍聲響起,我沒有像往常一樣著地一滾避開,因為一切都太突然了。

在這短暫的千分之一秒,我想起了竹冰、風滿樓、史莫肯、伊恩、老貓還有……

「艾薇!」艾薇不知道從哪裡飛身撲在我的面前,替我擋下了那顆子彈。

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的快,也那麼的像一部老套的連續劇。艾薇隨著槍聲倒在我的懷裡,鮮紅的血噴濺在我的身上。

我大駭,也沒時間想她為什麼會上來了,連忙抱著她滾到一座水塔後面,以避免無名的追擊。然後顫抖卻快速的從懷裡掏出老貓的特效止血藥和繃帶,幫她仔細的包紮。

「你……沒事嗎……」艾薇眼神中流露出比痛楚還要明確的關懷。

我輕輕的摸著她的頭髮,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艾薇顫抖的伸出雙手摟住我的脖子,把頭靠在我的懷裡,然後慢慢得把竹冰的槍交給我。

「我有好好保管喔……」

我慢慢的撫著她的棕髮,心痛的恨不得可以代她受苦。

我似乎看到了風滿樓奔過去一飛刀打掉了無名手上的槍,然後跟他們一群人廝殺了起來,但是我現在完全沒有感覺,我只看到了艾薇。

「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下?」

我沒有遲疑,緊緊的把她摟住,在她蒼白的唇上慢慢的吻了一下,一滴眼淚沾上了她的秀髮──這難道會是她給我的最後一個要求嗎?

艾薇慢慢的閉上了眼,我連忙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還有呼吸。就目前看來不會喪命。

我緩緩的讓她平躺在地上,然後站起身,奔向無名──風滿樓在三個蒙面殺手和無名的攻勢下已經快不行了。

無名退出了混戰,迎向我。

我停在距離無名幾公尺左右,跟他對看了好一會兒,緩緩的嘆了一口氣,「你到底是誰?」

他呆了半晌,「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會長的跟我一樣?」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是在無意中發現你很會開鎖,長的又跟我一模一樣,所以正好想請你跟我們去一件事。你是孤兒嗎?」

「嗯。」

「我也是,搞不好你是我的雙胞胎弟弟。」我想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你到底要我辦哪件事?」

他嘆了一口氣,「現在講也沒用了。」我點點頭,衝了過去。

我運腰轉力,加上助跑的力量,縱身踢出一個自從我出道以來最漂亮的一個二起腿。無名閃身避過。我落地,回身劈面就是一拳。無名左手一格一拿,隨後馬步一蹲,一個手刀往我丹田劈到。我左腿飛起踢中他的麻筋,順勢一個右旋風踢到。他放開我的手,往後縱出。我奔進幾步,縱身一個旋子追到他的面前,他回過身正待迎敵,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嬌叱:「不要動!」我回過頭,發現赫然便是竹冰。

上來了好幾名刑警,他們過去把跟風滿樓鬥在一起的殺手都制住了。更有一群刑警把無名五花大綁的抬了下去。

無名嘆了一口氣,並沒有掙扎。只是在臨走前對我悽然一笑,「我一直在覺得你是我的親兄弟……」

我目送著無名被抬下樓,心裡有一絲悲哀。

「真相大白了……」和藹的刑事局局長站在我的身邊。

我在人叢中找到了竹冰……站在她旁邊的居然是傑克˙路易士。

「傑克是押著兩個嫌犯來找你的巴黎警官……你應該認識傑克吧?」局長問道。

「嗯,打過一架。」我看到傑克跟竹冰有說有笑的──就跟……就跟我剛遇到竹冰的時候一樣。算了,我本來就知道,我是一個小偷,她是一個刑警。貓有可能會對一隻老鼠有好感嗎?而且,這倒跟我在國中的感覺挺像的,我早該習慣了。

我突然想起了艾薇,連忙找了一個醫護人員,讓他去看艾薇。

他探了探艾薇的鼻息和脈搏,不置可否。我緊張的連問艾薇會不會有事,那名醫護人員疲倦的跟我說:「你塗了這麼多止血藥,又包紮的這麼緊,我怎麼可能知道?不過子彈命中的不是要害,所以我想應該只要把子彈挖出來就沒事了。」我這才稍稍的放下了心。

我把艾薇抱上了擔架,看著她被送了下去。

風滿樓站在我的旁邊,「沒事了嗎?」

「如果還有事,希望不要找我。」

她笑了笑,跟著警方下了樓,這時卻突然聽到樓梯口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媽的!就跟你說我要去頂樓看看我們的朋友死了沒……」

「史莫肯!」

我看到史莫肯跟伊恩全身上下都包著繃帶,出現在樓梯口。

「哈,你還沒死呀?」

「可惜了,還差那麼一點。你們怎麼樣?」

「沒什麼,就是多了幾個彈孔。」伊恩拍拍身上的塵土,笑著說。

我也笑了,看著史莫肯躺在擔架上,一邊唱著饒舌歌,一邊跟伊恩鬥口下了樓。

「對了,局長,有一件事我要跟你道歉。竹冰的槍在混戰中不小心被我弄丟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說這個謊。

「這沒有關係,我們警方還要多謝你……」

「不要謝我。」我笑著說,把微型錄音器和針孔攝影機還了給他。「畢竟,我是一個小偷。」我也拍拍身上的塵土,緩步的下了樓。

一個月後,我想第零點五國際對我的追緝令應該已經結束了吧?史莫肯跟伊恩在台灣治療完畢,一個回紐約一個回巴黎去了。他們出院的那天,我們碰了一次面,對話如下:

「所以你們都要走了?」

「嗯,再見。」

「讓我們看看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回到家。」

「路上別吵架。」

「不可能的。」

他們還沒有完全的自由,只是已經減輕了不少的刑期(因為他們本來也幹了幾件不小的案子)。風滿樓後來開溜了,她開開心心的透過信件跟我說她想要改行當一名作家。而我甚至還領了不少賞金。經過這麼多冤枉,我在巴黎偷鑽戒的事居然沒有被人發現,這也是非常諷刺的了。而竹冰卻再也沒有跟我連絡,聽說她跟那個叫什麼傑克的處的很好,但是她的槍我一直留在身邊。我還常夢見我半夜摸到她家,去餵她家的狗──最近金庸小說看太多。對了,老貓現在發了,他自製的特效止血藥因為功效奇大,所以讓他進了一家專門研發藥物的醫學大公司工作。而掱黨當然已經不存在了,不過我想這只是暫時。最後盜賊工會沒有發生任何事,並且鄭重的向我道歉,邀請我重新入會。

不過我相信事情還沒結束,因為無名沒有被判死刑,他只是以組織非法團體的罪名被關入監牢的。而且,我始終不知道他是誰,他要我參與什麼大事。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只是希望那一天晚一點來。

「你在想什麼?」艾薇靠在我的懷裡,拿起一杯奶茶。我們現在在忠孝敦化的Starbucks裡。

「沒什麼。妳的傷口還會痛嗎?」

「嗯……跟你在一起就不會了。」她害羞的說。我偷偷的苦笑了一下。

「你在醫院裡答應我的事還算數嗎?」艾薇問。

「嗯。」我忍不住輕輕撫著她可愛的臉頰。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呢?」她興奮的問道。

「現在還是冬天耶,而且總要等你的傷好吧。」我答應了艾薇,要跟她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直到明年的夏天結束──反正二十萬歐元沒地方花。

我端起桌上的咖啡,卻發現牒子上有一張紙條:「你們要去哪裡旅行呢?」背面畫著一枝長在雪裡的竹子。

怎麼有點倚天屠龍記的感覺……難不成妳是周芷若?

2005/8/24 9:59夜

如果可能,如果還有經歷,待續。

(第一部完,欲知後事,請接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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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終於PO完了,辛苦各位囉....

江帆系列還會繼續,只是不是現在.

因為這篇故事我投了兩次稿,碰了三次壁.

所以心灰意冷之餘,改寫了全新的戰國系列,

目前戰國系列第一篇完成度80%

也是講小偷的喔,喜歡偷偷摸摸的主角的看官有興趣可以參考一下,

我希望,會在聖誕節以前貼出來,

非常非常謝謝各為對我的支持,

你們的回覆就是我編故事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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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其實本來是前言)

在一個寧靜的傍晚,我在台大誠品看書──只看的我差點吐出來。我趕緊合上那本該死的書,強行壓制住吐出來的慾望,眼光茫然的在四處書架上尋找可以調劑的詩集或什麼之類的。該死!偌大的一個誠品,居然沒有一本書的書名是比較不令人想要作嘔的。好不容易溜到廁所,我一邊吐一邊想,為什麼現在小說中的人物無不是變態、性變態、暴力變態、虐屍變態、大變態、小變態、不大不小中變態。我當下含著嘔吐物,指天發誓要寫一個不會讓人看到噁心的故事──這是我的最低要求,也是我的最終目標。

又是一個寧靜的傍晚,我寫下了這篇故事的第一個字。那時我剛看完卜洛克先生的大作「睡不著覺的密探」,我認為卜洛克先生幫助我找到了江帆──事實上,應該是我所知道的所有作家一起幫忙找到的,不論古今中外。我想其中倪匡先生影響這篇故事也很深。

天底下我最佩服的人,是我父親──他是我見過唯一一個可以把事情分析到讓你無話可說的人。我從三年級開始寫的每一個故事,他都會跟我剖析的清清楚楚,讓我知道自己哪裡有進步哪裡有缺失。我寫的出今天這個故事,全靠他的幫忙──如果我沒有先請他幫我審一次稿就拿去投報的話,肯定被撕爛退件。

我寫完第一章的草稿之後,希望獲得一些評鑑,所以拿給了我的國中同學們鑑定。最後,那張稿紙傳到了一位讓我心動不已的女孩手中,她含著笑說了兩個字:「好看。」──她是讓我繼續寫下去的原動力。那天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拚命的拼湊江帆的傳奇,只為了再聽到她含著笑說出幾個字。可惜,從那天至今,我就再也沒有聽到她對我說過任何話了。哈哈,我這麼急著想要完成這個故事,也許只是想要跟她賭賭氣吧?

以上是幾個我認為對這篇故事影響比較深的人和事。而這篇故事,也許文筆不好,也許構局幼稚,但這總是一個高一的傢伙廢盡千辛萬苦寫出來的。

我現在發現,寫後記很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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