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三減一等於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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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減一等於幾

  那個鎮子叫絕倫帝。

  絕倫帝很小,但由於它是我的故鄉,所以它有幸被媒體報道過幾次。

  多年前,西安電影製片廠錄音錄影出版社曾經出版一盤我唱的盒帶,其中一首歌是寫絕倫帝的,我深情地唱

道:

  那疙瘩沒有妖魔鬼怪,

  那疙瘩居民善良無猜,

  那疙瘩冰雪寂寞天藍地白,

  那疙瘩向日葵金燦燦滿世界地開……

  可是,自從那個嬰兒出現之後,小鎮就像電腦染上了最可怕的病毒一樣,變得越來越恐怖了……

1他從黑暗來

  這一天夜堿藒M停電了,小鎮漆黑一片。

  男女老少的狗一齊狂吠起來。

  有雜亂的腳步跑動聲,有大人尋覓自家孩子的呼喊聲,還有手電筒的光,在夜空中晃來晃去……

  有電話的人家紛紛向變電所詢問,可是一直占線,打不通。

  一些人家點上了蠟燭,燭光微弱。整個小鎮好像半夢半醒。

  張古本來要寫一份重要報告的,他是鎮政府的秘書,明天要交上去。可是,電腦用不成了,他特著急。

  他走出門,打算去變電所問問。

  今天在變電所值班的正巧是他的朋友馮鯨。他比張古大幾歲,他倆都是網蟲。

  三個鄰居女人在院子堶撞D。沒有電,在房子堥S意思。

  她們和張古開玩笑:“小夥子,咱們17排房只剩下你一個男人了,天這?黑,你要保護我們,可不能逃脫啊

!”

  張古笑道:“我還指望幾個嫂子保護我呢!”

  小鎮都是連脊房子,一排五家。張古住的這排房子,位於小鎮最北端,編號第十七排。房後面,就是寬闊的

莊稼地了。最近一段日子,除了張古,其他幾家的男人偏巧都不在家。

  變電所在小鎮郊外,大約一公里。張古跑步很快就到了。

  他進了值班室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問:“馮鯨,怎?搞的?”

  馮鯨說:“我也不知道,我一直給縣堨晶q話,占線,一直打不通。

  “今晚能來電嗎?”

  “那可說不准了。”

  張古罵起來。

  馮鯨還在一遍一遍地撥電話。

  張古說:“看來,我的報告只有明天到單位寫了。”說完,他起身朝外走。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馮鯨突然在後面問他:“張古,你說,三減一等於幾?”

  張古回過頭,馮鯨正認真地看著他,等待他回答。張古覺得馮鯨的神情好像有點和平時不一樣。他有點莫名

其妙:“你說呢?”

  馮鯨:“我當然知道了。現在我問你呢。”

  張古一本正經地算了算,然後說:“我算不出來。”

  馮鯨一下笑出來。

  張古:“你到底要幹什??”

  馮鯨:“是這樣的--我想在互連網上起個名字,就叫--三減一等於幾。起名之前,我想對十個人問這個算術

題,如果十個人都脫口而出,那就說明這個名字毫無趣味,我就不叫它了。你是我問的第一個人,第一個人就告

訴我算不出來,再不用問了,我就叫這個名字了”

  張古耐心地聽馮鯨說完,說了句:“真無聊。”轉身走了。

  到鎮媮晹酗@段路。

  天很黑,兩邊是曠野,沒有一個人。

  張古戴著隨身聽走在路上,他把音樂的聲音調得很大。

  --我告戒你,這個世界不安全,你要時刻保證視覺、聽覺、膚覺的靈敏,假如有什?情況突發,你做出的反

應才會更準確。

  張古還沒有女朋友,他這個年齡最大的嗜好就是聽音樂,搖滾樂,美國那個死去的貓王,震耳欲聾。

  突然,他看見黑暗中路邊有一團東西隱隱在動。他停下來,仔細一看,竟是一個小小的嬰兒。

  張古嚇了一跳。

  音樂佔據了他的耳朵,他什?都聽不見。他手忙腳亂地把隨身聽關了。

  那個嬰兒坐在那堙A沒有哭,他?頭看著張古,嗚嗚咿咿地吐著兒語。

  張古湊近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看。

  是個男孩,大約有1歲左右,光著?。

  老實講,這個男嬰長得很醜,窄窄的額頭,眼睛出奇地大,鼻子癟癟的,頭髮又細又黃……從頭到腳髒兮兮

  張古四下看了看,沒有大人,只有這個男嬰。他俯下身,問:“你媽媽呢?”

  那個男嬰仍然嗚嗚咿咿地吐著兒語,顯然還不會說話。

  張古犯愁地左顧右盼,大喊起來:“哎,誰的孩子?這是誰的孩子!”

  空曠的田野,風很大,沒有一個人影。

  張古想把這個男嬰抱回家,可是父母不在,到滿洲里姐姐家去了,一年都不會回來。自己又沒有結婚,怎?

養他呀?

  他想來想去,沒辦法,只能回去向鎮堣H報信,看看有沒有人把這個男嬰收養。

  他狠了狠心,扔下這個男嬰,快步走了。

  走出幾步,他回頭,看見那個嬰兒在黑暗中靜靜看著他,那眼神有點複雜。他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加快了

腳步……

  幾個鄰居女人還在院子堬嶀恁C

  張古停在院門口,對她們說:“我在郊外看見了一個孩子,不知道誰家的,沒人管。”

  李太太對另兩個女人說:“有這樣的事?走,咱們看看去!”

  她老公叫李麻,是屠宰廠的屠夫,長得五大三粗。特別要交代,他有一把殺豬刀,鋼口特別好,是他祖上傳

下來的,據說那把殺豬刀削骨如泥,他就靠這把刀吃飯。最近他到外縣收豬,離家已經一個多月了。李太太是那

種心廣體胖的女人,非常善良。

  卞太太問張古:“那孩子在什?地方?”

  張古說:“就在路邊,去變電所的路邊。”

  慕容太太一邊站起身一邊忿忿地說:“現在有一些父母真狠心,自己的骨肉就捨得扔掉。前幾天,我看電視

上報道,有一個惡毒的母親……”

  慕容太太家堶閬n有一個不到1歲的女孩,這時候的女人最母性,柔腸似水,哪怕一個不相關的孩子受苦都

會刺痛她的心。

  幾個女人一起去了。

  張古回到家,順手去開燈,沒亮,他陡然想起停電了。

  房子堣@片漆黑,他摸黑躺在了床上。

  想起今夜的事情,他覺得有點奇巧:平時小鎮很少停電,今夜偏偏就停了,而且他又看見了那個莫名其妙的

男嬰--好像今夜停電就是?了掩護這個男嬰出現似的。

  還有,遇見那個男嬰之前,馮鯨好像中邪了,竟然神經兮兮地問他三減一等於幾。

  張古覺得這個算術題不吉利。

  外面,那些狗都不叫了,只剩下一條狗在張古的門外叫,那聲音很孤單。

  家堨u剩下他一個人。

  這趟連脊房子就剩下他一個男人。

  他覺得這房子空蕩蕩。

  他覺得那男嬰有點不祥……

2尾巴

  三個女人果真把那個男嬰抱了回來。

  她們商議了一下,很快形成了一個約定:大家輪流收養這個1歲的男嬰,每家一個月。如果孩子的父母找來

,隨時把孩子奉還。如果一直沒有人前來認領,他們要共同撫養他到18歲。

  這趟連脊房子共五家,除了張古和那三個好心的太太,還有一家,那是一個寡婦。

  她叫連類,是小鎮的頭號美人。

  連類是從外地嫁到小鎮來的,不善言談。她丈夫死很多年了。一根繩子,挂在房梁上,吊死了,舌頭吐多長

。說起來,他死得特別不值得,好像沒什?大事,只是和連類拌了幾句嘴。

  從此,大家更無法知道連類的根底了。

  丈夫死後,連類竟然沒有回娘家,也沒有再嫁,她一個人留在絕倫帝小鎮上,一直守著寡。

  雖然小鎮很偏僻,但是這堛漱H很開明,他們都希望連類能夠再找一個好男人,一個女人確實不容易,而且

她還那樣年輕。

  可是,大家沒有和連類交心的機會,因?她從不和大家來往,挺封閉的。

  她更不和17排房的鄰居們來往,和17排房的幾個女人偶爾走路碰見,只是簡單打個招呼,從不閒聊。

  她家挨著路,於是,她開了一個巴掌大的服裝店,掙不了多少錢,僅僅是糊口而已。

  幾個女人把那男嬰抱回來之後,李太太把連類叫出來了。她對連類說了她們幾個人的想法,問她參不參加她

們的約定。

  連類好像極其排斥這個嬰兒,她看都不看他一眼,連連說:“不不不,我不想收養他。”

  李太太笑著說:“那好吧,以後我們是他媽媽,你就是他阿姨。”

  然後,連類低頭就走了。她始終沒有看那個男嬰一眼。

  心直口快的李太太第一個做這個男嬰的母親。

  男嬰的衣服,名字,生辰八字,什?都沒有帶來,赤裸裸一個嬰兒身。說他1歲,沒有任何依據,僅僅是從

他身體的大小估計。

  如果是正常的孩子,這?大已經會說一些話了,可是他不會。他一直愣愣地看著面前這幾個陌生的女人,似

乎很恐慌。

  李太太把他抱回家,給他煮了一碗米粥,還拌進了蔬菜末和精肉丁。

  他吃的時候,把肉都吐出來,把米粥和菜都吃光了,之後,還嗚嗚咿咿地伸手要。

  李太太很高興,她知道,只要孩子要吃的就沒什?大毛病。接著,她又給他沖了一杯牛奶。

  她數了數,這個男嬰上下總共長了8顆牙。

  李麻的兒子4歲了,叫熊熊。他認真地問媽媽:“你?什?給他吃飯?他也是你兒子嗎?”

  李太太對他說:“熊熊,從今天起,他就是你弟弟,你不許欺負他。”

  熊熊似乎不太喜歡這個醜弟弟,他不情願地說:“我不要他當弟弟。”

  吃飽了,男嬰的情緒似乎好多了,蹣跚著爬上床,去抓熊熊的玩具。

  熊熊大聲說:“別動,那是我的!”

  李太太嚴肅地對熊熊說:“你這樣就不對了。這個孩子比你小,他沒有媽媽,沒有玩具,多可憐。你應該愛

護他。”

  熊熊的眼神仍然有敵意。

  那個男嬰抓起熊熊的一個電動汽車玩起來。

  熊熊沒辦法,就把那個電動汽車留給了男嬰,把另外的玩具都抱走了,放到了別的房子堙C

  李太太歎口氣,溫柔地對那個男嬰說:“寶貝,你玩吧,玩夠了媽媽給你換。”

  第二天一早,卞太太和慕容太太就來了。

  卞太太給男嬰送來了幾套小衣褲。慕容太太給男嬰送來一隻奶瓶,還有幾袋奶粉--她家這類物品太多了,迢

迢根本用不完。

  李太太問卞太太:“你又沒有小孩,怎?有這些小衣褲?”

  卞太太說:“都是我親戚家的小孩穿過的舊衣服。”

  男嬰見人多了,高興起來,嗚嗚咿咿地叫,手舞足蹈。

  卞太太說:“咱得給這孩子起個名字吧?”

  李太太說:“是得起個名字。”然後,她對卞太太說:“你讀過中專,你起吧。”

  卞太太說:“隨便叫一個吧,不就是個名字嗎?就叫叉吧。大名以後再說。說不准哪天人家父母找來呢。”

  “好,就叫叉吧。”李太太一把抱起那個男嬰,笑眯眯地逗他:“叉!叉!叉!--”

  幾個家庭主婦在一起聊天,說著說著話題就會越軌,開一些葷玩笑。

  慕容太太對李太太說:“你老公本來以?你很規矩,可是過一些日子他回來,發現你把孩子都生下來了……

  李太太說:“就算我出牆了,孩子也不可能長這?快呀!”

  慕容太太壞笑說:“鬼知道你什?時候背著他做過了。”

  李太太:“冤啊,你看我家除了李麻還有一個男人來過嗎?”

  慕容太太:“今早上我還看見有一個卡車司機進來了呢!”

  李太太:“那是連類家的朋友,他的卡車水箱漏了,來討一桶水。他本來是去連類家的,連類家沒有人。”

  卞太太湊熱鬧:“他是來討水,但是幹了什?就不好說嘍。”

  李太太:“胡扯,他5分鐘就出去了。”

  慕容太太驚歎:“嗨,你們的動作挺快啊!”

  李太太:“你們這兩個長舌婦,一會兒就被你們弄成真的啦!”

  卞太太和慕容太太就開心大笑。

  李太太說:“說真的,那個司機是個挺不錯的人,他說,明天上午還路過這堙A去城堜啎嚓Y,下午返回來

。咱們搭他的車去城娷鉰鄏n不好?”

  卞太太最寂寞了,她老公是個生意人,一年四季在外面跑,留下她一個人在家獨守空幃。她說:“好哇,我

早想買幾件衣服了。”

  慕容太太猶豫了:“可是,我家迢迢……”

  李太太說:“放你婆婆家唄。”

  第二天早上,李太太給兩個孩子吃完飯,對熊熊說:“今天你照看叉,媽媽去趕集。別讓他摸電線,別讓他

玩火。還要記住,你和他都不能出去,更不能到井邊玩。餓了,有餅乾和牛奶。媽媽下午就回來。”

  熊熊懂事地點著頭。

  那輛卡車來了,幾個女人說說笑笑上了車,走了。

  這一天,她們在城堛控o很開心。她們買的一堆東西堙A除了有一些嬰孩用品,剩下的就是一些在男人看來

完全莫名其妙的東西,髮夾啦,戒指啦,絲襪啦,口紅啦,皮包啦……

  她們返回來的時候,車在路上出了點故障,她們天黑才到家。

  雖然熊熊這孩子挺妥靠,但是李太太還是有點擔心,她急匆匆趕回家。

  進了門,她看見熊熊在玩,他騎著小凳子當火車,“嗚嗚嗚”地開。那個叉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長舒一口氣。

  熊熊看見媽媽回來,立即撲上來撒嬌。

  叉好像也認識她了,嗚嗚咿咿地叫。

  她和兩個孩子親近了一陣,馬上下廚做飯。

  經過這一天磨合,熊熊對叉好多了,李太太聽見他對他說話的時候,變得很柔和。孩子在一起玩玩就融洽了

。李太太想。

  忙忙乎乎吃完了,已經很晚。

  李太太和兩個孩子躺在炕上,關了燈。

  叉很快睡了。

  屋子媔翻k糊,只有靠窗子的地方有點白,那是微弱的月光。小鎮的夜靜極了。

  李太太抱著熊熊親了一口,輕輕說:“熊熊真乖,都是大人了,可以照看弟弟了,媽媽明天給你買蘋果。”

  熊熊說:“我還要巧克力。”

  李太太說:“還有巧克力。”

  熊熊滿意地枕著媽媽的臂彎閉上眼睛。

  過了一陣,熊熊忽然想起了什?,睜開眼,說:“媽媽,我聽見他說話了。”

  李太太愣了愣:“誰說話了?”

  熊熊指指旁邊的叉:“他。”

  “他不會說話。”

  “我聽見他說了。”

  “說什??”

  “他說,我掐死你。”

  “胡說!”

  “真的。中午我在床上看畫冊,他一個人在院子堛情A我聽見他罵了一句--我掐死你!”

  “他罵誰?”

  “院子埵n像來了一隻大貓,我趴窗戶朝外看,只看見一條尾巴就沒了。”

  一個4歲孩子說的話怎?能相信呢?李太太笑了,她摸著熊熊的頭說:“熊熊,不能編謊話啊,不然就會被

狼吃掉的。睡吧。”

  熊熊就不再說了,往媽媽肩窩鑽了鑽,閉上眼睛,睡了。

3、眼睛後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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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電的原因弄清楚了,或者說弄不清楚了--是電線斷了,明顯是被人剪斷的,不知是誰搞的鬼。

  電線斷在小鎮西邊大約一公里遠的地方。鐵柱在追查這件事。

  鐵柱是鎮堛瘧給謘A一個雞毛蒜皮什?都管的警察。儘管他的智商天生有點低,可是大家都很信任他,因?

他全心全意?人民服務。

  叉的父母一直沒有出現,他的身世還是一個深邃的謎。

  過了一段時間,李太太發現一個問題:這個男嬰從來不哭。他最愛幹的事是看電視--才1歲的孩子,他最大

的愛好竟然是看電視!--假如大人有事情,把他放在沙發上,他可以一個人不哭不鬧地看一天。什?節目都行。

  開始的時候,李太太覺得他看什?節目都行。又過了一些日子,李太太漸漸發現了一點區別:他好像更願意

看評書。就是那種穿長衫,拿摺扇,桌子上放一塊醒木--話說,這個叫李二愣的匪兵,別著匣子槍,來到倭瓜村

,想弄幾隻肥雞……

  他竟然喜歡評書!

  電視堸蛹艇X現評書,李太太感覺他的眼睛就亮起來。

  有一次,叉在看電視,熊熊在旁邊玩水槍。一個卡通片完了之後,又來了評書,李太太順手又給他換了一個

卡通片。叉一動不動繼續看。過了一陣,李太太出去洗衣服。她偶爾進屋來,發現不知是誰又把電視換成了評書

節目……

  這一天,叉有點發燒。晚上,李太太把他放在自己的被窩堙A心疼地摟著他,他的身子很燙人。

  熊熊有點委屈:“媽媽,不許你摟他睡!”

  這孩子對叉已經很友好了,可是他對媽媽摟叉睡覺還是很嫉妒。

  媽媽說:“弟弟病了。聽話。”

  熊熊就鬱鬱地睡了。

  叉吃了藥,也沈沈地睡了。

  大約是半夜,李太太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卡車司機又來了,他說他的卡車又渴了,非常熱,需要水。

  可是,李太太覺得,好像不是他的卡車渴了。

  她說:你?什?不去找連類呢?

  他說:她家鎖著門。

  然後,他突然乾渴異常地抱住了李太太,他的身子像開了鍋的汽車水箱,火一般燙人。

  他摸她的奶子。

  李太太覺得十分好奇,十分害羞,十分緊張,十分愧疚。

  她無意間看到,那個卡車司機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像嬰兒的手……

  這時候,她猛地醒了,她發現那個叉正用手撫摸她的奶子。

  她眯縫著眼睛偷偷看他,他醒著,眼神和平時不太一樣,很陶醉。

  李太太覺得,他這可能是戀母情結,摸著女人的奶子,他就回到了依偎在親生母親懷堛漫笑眳犮……

  熊熊大了,很長時間沒有孩子摸她的奶子了,她已經有點不習慣。她輕輕地把叉的手移開了。

  她感覺這個男嬰摸她摸得很熟練,有點不像一個嬰兒的動作。

  這個直覺很罪惡,也很恐怖。

  五大三粗的李麻回來了。

  他看見家埵h了一個醜醜的男嬰,很高興。

  他先親夠了熊熊,又大咧咧地抱起叉。可是,叉對他卻好像有敵意,使勁地躲。

  李太太說:“看你一身腥臭氣,孩子不喜歡你。快去洗個澡。”

  李麻哈哈地笑,把叉一下一下扔向高處。他的手很大,像兩個簸箕,而叉在他的手媗蓎o很小,像一隻狗崽

子。

  這天晚上,熊熊睡在他自己的小床上,叉和李麻夫妻睡在炕上。

  我曾經這樣注解“孩子”一詞:一種睡前在中間睡後在旁邊的小東西。果然是這樣。

  李麻夫妻睡前把叉放在中間,逗他玩。玩了一陣,叉就困了,偎在李太太的胳膊彎堻洶W了眼睛。李麻夫妻

小聲說著話,直到聽見叉發出輕微的呼嚕聲,才關了燈,迅速把他抱到了另一端。

  久別賽新婚。

  這對夫妻的身體都很棒,乾柴烈火。

  李麻撫摸著太太光溜溜的身子,臉憋得通紅。她肥碩的身體像河堤一樣高大,雙乳像熟透的番茄一樣色情

  李察的腹中翻騰著攀緣的渴望。

  終於,他插入太太,開始爬坡,像一隻笨重的甲蟲。

  熊熊已經長大了,他壓制著聲音。

  很快,太太的蜜穴就濕得一塌糊塗。

  終於,他登峰造極,滿眼驚雷閃電,有一道閃電擊中了他,他通體狂抖不已,玉液銀漿噴射而出。

  就在這時候,一雙眼睛跳進他的眼睛,他猛然從最高峰跌落下來。

  是男嬰。

  是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家的男嬰。

  他在黑暗中睜著雙眼,一眨一眨,冷靜地觀看著這對健壯男女做愛的過程。

  李太太感覺有點不對頭,輕聲問他:“怎?了?”

  李麻躺在炕上,陽具一下就軟了,像棉花。他用下巴朝她身後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低低地說:“那個孩子醒

著。”

  李太太轉過頭,看見叉閉著眼睛。

  李麻是個粗人,他很快就忘掉了這件事。

  儘管叉對他有點排斥,李麻還是很喜歡他。他下班回來,經常給叉買一些好玩的東西,比如水槍和哨子之類

  閒暇時,他經常教叉說話:“爸爸!”

  叉:“嗚咿。”

  李麻:“媽媽!”

  叉:“嗚咿。”

  李麻:“爸爸!爸爸!”

  叉:“嗚咿。”

  李麻:“媽媽!媽媽!”

  叉:“嗚咿。”

  李麻再教,叉已經不耐煩,掙脫李麻下地玩去了。

  這一天晚上,天很陰,好像要下雨。

  李麻夫妻把熊熊和叉都哄睡之後,開始做愛。

  這時候已經快半夜了。房子媞ㄥ瞻@片,什?都看不見。李麻覺得這樣的環境才安全,才盡興。

  他在太太身上像打夯一樣運動。

  又是在他逼近高潮的時候,突然天空亮起一道閃電。李麻警覺地朝那個男嬰睡覺的方向看了一眼,竟然又看

見了那雙黑亮的眼睛。

  閃電一閃即逝。

  那雙眼睛一閃即逝。

  李麻沸騰的血一下子就冷卻了。他從太太身上翻下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男嬰睡覺的位置,突然把燈打開。

  男嬰睡得很香甜,像雪花一樣安靜。他皺著眉想,難道是自己?生了幻覺?

  太太擋住眼睛問:“你看什??”

  李麻把燈關掉,陷入黑暗中,他什?都沒有說。

4、沒有源頭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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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這個男嬰轉到了卞太太家。

  卞太太的老公還沒有回來。她沒有孩子,很寂寞,早盼著叉快點輪到自己家了。她提前買回了很多玩具。

  把叉領回家的路上,她高興得蹦蹦跳跳,像個孩子。

  進了家,她拿積木給叉玩。他擺了幾次,都倒了,就不太感興趣了。

  卞太太收起積木,又遞給他花皮球。

  他笨笨地踢,踢不准。很快也不想玩了。

  卞太太又拿出一本畫冊。

  他翻起來。這次他專注的時間比較長。後來,他把畫冊也扔到了一旁。

  卞太太收起玩具,對他說:“叉,現在呢,我就是你的媽媽了,你要乖。你乖的話,喜歡吃什?我就給你買

什?。”

  晚上,卞太太按李太太囑咐的那樣,把便盆放在他的小床下,對他說:“半夜拉屎撒尿就用這個盆,記住了

?”

  叉似乎對卞太太家的電腦更感興趣,他一次次跑到它的鍵盤前,伸出小手去擺弄。

  天要黑的時候,張古打字打累了,出門到院子堿※囧倩憿C

  西天還有一抹暗暗的血紅。

  他偶爾朝卞太太家的院子看了看。卞太太家沒有開燈,可能是怕蚊子。在暮色中,他看見卞太太家黑糊糊的

窗子堙A有一雙眼睛,正靜默地看著自己。

  他打個冷戰,仔細看,竟是那個男嬰。

  這眼神他見過一次,在停電的那個夜堙A他發現他又離開他的時候。他感覺這眼神很複雜,不像是一個嬰兒

的眼神。

  張古避開很複雜的眼神,繼續伸臂彎腰踢腿。他想,也許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許這一切都是由於他當時狠心

離開他,靈魂深處一直在不安……

  過一陣,張古又?起頭,看見那個男嬰仍然在黑糊糊的窗子堿搧萓菑v。

  老實說,在內心深處,張古對這個最早他發現的男嬰有幾分懼怕。

  他盡可能回避他,可是,越回避越害怕。那男嬰的眼神,時時刻刻閃現在他眼前。

  你越離一個眼神遠你就越覺得它飄忽。

  你越離一顆心遠你就越覺得它叵測。

  你越離一個黑影遠你就越覺得它有鬼氣。

  張古突然想接近這個男嬰。

  他想,他對這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一定有一種誤會。他要接近他的哭哭笑笑,吃喝拉撒,摸清他的脾氣,他

的稚氣。他要接近一個真實的他,粉碎這令他寢食難安的錯覺。

  可是,他沒有勇氣走近他,哪怕一次。

  這天上午,張古到市場買菜。

  回來時,他看見李太太和慕容太太在小鎮汽車站等車。李太太跟他打招呼:“買這?多好吃的,招待老丈人

呀?”

  張古:“幾個朋友要到我家來喝酒。你們去哪里?”

  李太太:“我們到城堨h。”

  張古把吃的喝的準備齊全了。下午,他的幾個朋友來了。其中有馮鯨。

  喝酒時,張古問:“那天斷電查清楚了嗎?”

  馮鯨說:“上哪兒查去!”

  全鎮只有張古一個人固執地認?那天停電和男嬰的出現有關係。

  朋友1問:“聽說停電那天你們17排房撿了一個男嬰?”

  張古說:“是啊,怎?了?”

  1說:“沒什?。我只是聽說,那個男嬰從來不哭,很少見。”

  朋友2說:“不會是機器人吧?肚子婺佽菮w時炸彈……”

  朋友3說:“你說的好像是一個手抄本堛滷☆`,嬰兒,定時炸彈,梅花党,南京長江大橋,什?什?的。

  張古打斷他們:“別胡說。那是一個挺可憐的孩子。”

  馮鯨說:“我想起了最近我在網上認識的一個網友,她叫永遠的嬰兒。”

  張古的心一沈--永遠的嬰兒?

  馮鯨:“是一個美眉。”

  朋友2:“現在的女孩子都裝嫩--你們瞧這名字。”

  馮鯨:“她說,她之所以和我交朋友,是因?我的名字吸引了她。”

  朋友1:“你叫什??”

  馮鯨:“三減一等於幾。”

  朋友3:“現在的男人都裝高深--你們再瞧這名字!”

  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唱起了歌。張古忘記了男嬰那討厭的眼神,跟大家一起狂歡。他唱的是:

  一言不發,巋然不動,灰土土傻站著我是個秦俑。沒有哭泣,沒有笑容,我生命的背景是一派火紅。

  我想戰天,我想鬥地,我想抄起傢夥砸出一堆喜劇。我想唱歌,我想吻你,我想一步登天住進月亮堙C

  琴心劍膽晶瑩剔透,這輩子注定不長壽。哥哥請你慷慨一些借我一點酒,讓我轟轟烈烈獻個醜。姐姐請你放

棄貞潔拉拉我的手,讓這人間的花兒紅個透……”

  這是周德東的歌?--正確。不然我就不會花這?大篇幅寫它了。

  它是我開篇那段歌詞的前部分,好不好都請你原諒,寫它的時候我正處在裝腔作勢的年齡。其實很丟人--我

的盒帶只在一個地方暢銷,那就是我的故鄉絕倫帝。那堛漲~輕人幾乎都會唱我的歌。

  張古唱完,馮鯨說:“有一句歌詞不吉利,應該該成--這輩子能活九十九。”

  ……鬧到天黑之後,大家才散去。

  張古酒量不小,但是,他也有了些許醉意。他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剛剛唱的歌:這輩子注定不長壽……覺得

確實有點晦氣。

  他又想起了那個男嬰,心埵麻I虛。機器人?

  突然,他醉眼朦朧地看見那個男嬰出現在他的視野堙I他打了個冷戰,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

  卞太太抱著那個男嬰急匆匆走進來。

  卞太太說:“張古,拜託,我婆婆心臟病犯了,正在搶救,我得到醫院看護她。你幫我照看一下孩子!”

  卞太太:“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到城堨h了。急死人!”

  卞太太:“我明天一大早就回來。”

  張古連連說:“沒問題沒問題。”

  卞太太把孩子放下,又急急忙忙跑回去拿來一隻奶瓶和一袋奶粉。

  張古能說什??說自己害怕這個孩子?

  人家收養這個男嬰本來就是出於一顆善心,這男嬰跟卞太太也沒有任何關係,你張古收留一夜都不行?再說

,老人病了,遠親不如近鄰,這點忙都不幫?還有,人家是女人,丈夫不在家,遇到困難,你一個小夥子能袖手

旁觀?

  從哪個角度講,張古都沒法推脫。所以儘管他的內心很害怕,可他還是說“沒問題沒問題”。

  卞太太說:“謝謝了。”然後,她轉身就走了。

  屋堨u剩下張古和那個男嬰。好像冥冥之中有什?安排。

  很靜。用一句老話形容就是: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

  男嬰靜靜地坐在張古的床上。

  張古看了他一眼。他正看張古。他和他第一次這樣近地面對面。

  那男嬰像眼科大夫一樣,仔仔細細地察看張古的左瞳孔。張古抖了一下,他當即肯定:這個嬰兒的眼神決不

是嬰兒的眼神!

  張古避開他的目光,想說點什?,但是不知怎?說。

  有兩種說話方式。

  一種方式是像對嬰兒那樣柔柔地說:“叉,乖乖,在叔叔這堣ㄜn鬧,讓叔叔抱著你……”

  這種語氣張古覺得實在說不出口,因?他明明感到對方不是嬰兒,他明明感到他的嬰兒表皮堨]藏著另一個

人,包藏著一個險惡的成年人。在只有男嬰和張古的情況下,他的眼神似乎也不掩飾這一點。對於這個巨大的秘

密,他們在眼神媟N會神通。

  另一種方式是,張古乾脆揭開面紗,直接和他談判:“我知道你不是嬰兒,你到底是什?我不知道,我想全

世界的人都不會知道,我只想問你,你要幹什??”

  但是,他的面前畢竟是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嬰兒,假如他這樣板著面孔向他發問,自己都感到恐怖……

  終於,張古慢慢走到抽屜前,拿出一個口琴,遞給叉,小聲說:“叉,玩這個吧。”--最後他還是採用了對

嬰兒說話的語氣。這也證明了不管他多?肯定自己的直覺,最終他對這個嬰兒信任還是大於他的懷疑。

  叉不再看張古的左瞳孔,他接過口琴,擺弄一陣,並不會吹。

  張古拿過來,吹了幾下,又給他。

  他學著吹,吹得亂七八糟。

  這時候,張古覺得他又很像一個嬰兒了。

  過了一陣,張古在房間一角給他支了一張鋼絲床--他不想和他一起睡。然後,張古試探著給他脫衣服,說:

“太晚了,我們睡覺吧。”

  他看了看張古,把口琴放下了。

  可能是在兩個媽媽那堸V練出來了,他很聽話,讓張古脫了衣服,乖乖躺進了被窩。

  睡前,張古在他的床下擺放了一些軟墊,防止他半夜掉下來。

  張古關了燈,屋子一下被黑暗淹沒了。

  外面,那條狗又在門外叫起來:“汪!汪!汪!”張古不知道那是誰家的狗。張古一次都沒有見過它。只是

,每天夜堨有ㄗ麇i古的門外叫。

  他和他在同一間屋子堙C

  恐懼湧上張古的心頭,他感到這個世界虛??的,他想抓住一個固定的東西,可是沒有。

  他屏住呼吸,嚴密關注著男嬰的動靜。男嬰無聲無息,像一個啞謎。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那條狗停止了叫。屋塈韟w靜了。

  張古全神貫注地聽。

  “啪……”隱隱有木頭乾裂的聲音;“唰,唰……”隱隱有蟲子走在牆壁上的聲音;“咚咚咚……”隱隱有

老鼠跑動的聲音;“呼,呼……”隱隱有豬在圈堨援I嚕的聲音;“嗒……”隱隱有水缸堳_泡的聲音……

  張古十分疲憊,困意一陣陣襲來,他要合眼了。

  突然,他在黑暗中聽見了另一個聲音,是那個男嬰發出的:嗚嗚咿咿。

  這莫名其妙的兒語讓張古無比恐懼,他的睡意一點都沒有了。

  那個男嬰很快又沒有任何動靜了,可是,也沒有呼吸聲,一片死寂。

  張古屏住呼吸,繼續聆聽他。

  過了很久,張古實在挺不住了,又合上了眼睛。

  朦朧中,他聽見那個男嬰又開始發出了聲音:嗚嗚咿咿哞哞,這次音節多了一些,有點像念經。

  張古的心又一次被恐懼佔據--假如男嬰在夢中突然說出話來……想到這堙A張古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一動不敢動,把耳朵張得像飯盆那?大。

  過了一陣,男嬰又沒聲音了。

  這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張古特別特別困,他的注意力稍微一放鬆,他的眼皮就黏黏地沾在一起,一下滑

進了夢鄉……

  迷迷糊糊中,他又聽到那個男嬰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但是,他已經滑到夢鄉的湖底,再沒有漂浮上來……他

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男嬰慢慢坐起來。他的心開始狂跳,想問他:你幹什??--可是,他怎?也發不出聲音來

,只好縮在被窩堙A觀察他的下一步舉動。他以?男嬰一定會走過來,可是沒有,他摸起他的隨身聽,在黑暗中

擺弄著。突然,他哭起來。他的聲音特別難聽,像野貓在叫。

  他不是從來不哭嗎?

  他不是從來不哭嗎?

  他不是從來不哭嗎?

  張古害怕到了極點。他想悄悄跳下床,逃出去,可是身體卻像被麻醉了一樣,不接受大腦支配,一點也動不

了……

  早上,張古醒來時,那個男嬰已經醒了,他躺在被窩堙A手堮陬菬滬茪f琴在玩,嘴媢罹B著各種音節。

  卞太太來了。她的眼睛很紅,一看就是沒睡覺。

  “他哭了嗎?”她進門就問。

  “沒有,挺乖的。”張古說。

  “真是麻煩你了!”

  “哪的話。”

  卞太太一邊對張古講醫院的事情,一邊麻利地給叉穿衣服。

  她抱著男嬰走出門的時候,張古發現那個男嬰回頭看了他的隨身聽一眼。

  卞太太抱著那個男嬰走了。張古開始洗漱,又簡單吃了些早點,騎自行車出門去上班。

  今天他聽的還是周德東的歌:琴心劍膽晶瑩剔透,這輩子注定不會長壽……

  突然,周德東的歌聲變成了一陣嬰兒的哭聲,那哭聲古怪而淒厲:“嗚哇!--嗚哇!--”

  張古嚇了一跳,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

  他清清楚楚地記著,這盒帶是他六個月前在小鎮音像店買的,他聽過無數遍,沒有任何問題。直到昨天下午

他還從頭至尾聽過一遍,並沒有這個聲音。

  那?,是誰錄上的?

  只有一個可能:昨夜,那個男嬰在他睡熟之後,用隨身聽錄下自己恐怖的哭聲……

  他想,難道昨夜自己做的那個夢是真的?又一想,哭聲這?刺耳,自己不可能不被驚醒啊!難道是那個男嬰

拿著他的隨身聽悄悄去屋外了?

  張古不寒而慄。

  到了單位之後,他一天都心不在焉,鎮長問他幾件事他都答非所問。他用手翻來覆去地擺弄著那盤盒帶,一

直在想,這到底是怎?回事呢?如果不弄個水落石出,他會一直忐忑不安的。

  終於,他決定對卞太太說出這件事。

  他下班回家的時候,看見卞太太正在院子堜M那個男嬰玩秋千。他在院子外對卞太太喊:“嫂子,你來一下

,我跟你說件事。”

  他一邊喊一邊觀察那個男嬰的眼神,沒什?特別的反應,他玩得很專注。

  卞太太過來了。

  本來,張古想把他對那個孩子的懷疑都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又全部咽回去。他只是把隨身聽的事說了一遍,

聲音很低。

  卞太太聽後不解地問:“有這樣的事?你懷疑……”

  張古有點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是不是那個孩子昨夜哭了,胡亂按了我的答錄機,把哭聲錄進了盒帶堙K

…”

  “我們大家都沒聽見這個孩子哭過一次,都在?這件事感到奇怪呢。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哭聲,一定是你自己

搞錯了。”卞太太說得很堅定。

  她又補充道:“一個1歲的孩子,半夜哭的時候,胡亂抓起了答錄機,又胡亂按下了錄音鍵……哪有這?巧

的事!”

  張古幹幹地笑了笑,說:“那可能是我自己搞錯了。”

  這時候,他的眼光越過卞太太的肩頭看了那個男嬰一眼,他正在秋千上朝他看,那眼神說不清楚。

  莫名其妙的嬰兒哭聲一直沒有找到解釋。張古只好把那段恐怖的聲音洗掉了。哭聲有十幾分種,佔用了兩首

歌的時間。之後,張古正常上班下班,日子無波無折。似乎沒事了。但是,張古心中的陰影卻沒有消散,它像烏

雲一樣越來越厚重。

  最後,張古把那恐怖的聲音歸罪於哪個朋友的惡作劇--他必須調動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否則怎?辦呢?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很會欺騙自己。一生中,我們不知欺騙過自己多少次,因此我們失掉了很多探尋真理的

機會。

  又過了一段時間,張古漸漸淡忘了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們經常會忘掉一些事情,因此我們活得很幸福。但有時候不完全是這樣。在張古完全忘掉了這件事的時候

,一次他上班去,剛剛走出家門,戴上隨身聽,猛然聽見一陣嬰兒的笑聲,那笑聲極其古怪,極其刺耳。他萬分

驚恐,猛地把隨身聽摘下摔到了地上!

  他下意識地朝卞太太家看去,那個孩子正在窗子媕R靜看著他……

  張古再一次斷定: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5、你賣頭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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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覺得,他時時處於某種危險中,儘管他弄不清根底。而且,他認?整個小鎮都籠罩在某種不祥之中--這

真是先見之明。

  他下定決心,要把這一切弄個明白。

  從此,他變得像偵探一樣敏感,細心,富於推理性,充滿想象力。

  首先,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在那個男嬰出現的日子,總共有三個從外地人到了絕倫帝小鎮上。

  一個是木工社老張的侄女,她是一周後走的。

  一個是縣堥茠漱H,公事,住在政府招待所堙A他是三日後走了。

  一個是江南來的老頭,賣竹器的。他是絕倫帝小鎮的老朋友了,每到這個季節他都來做生意,大家很喜歡他

。他現在還沒有走。

  這幾個人似乎都和那個男嬰牽扯不到一起,都被排除了。

  但是,必須承認張古的思路是對的。而且,他做了大量細緻的工作。

  這時候的張古已經買了一頂鴨舌帽,戴上了一副黑墨鏡,而且還叼上了一隻煙斗。八小時工作之外,他就換

上這身裝束搞調查。

  他不想讓任何人認出他來。

  這還不算,他走路的時候,總是豎起衣領擋住臉,總是用鴨舌帽和墨鏡嚴嚴實實地遮住眼睛……

  張古這個神秘的新形象在小鎮的一個偏僻角落出現了,他鬼鬼祟祟地走著,自己都覺得不是自己了,卻有人

遠遠地跟他打招呼:“嗨,張古,你去哪里呀?”

  是小鎮文化站的站長,她叫劉亞麗。她騎著摩托車。

  --真泄氣。小鎮太小了,互相太熟悉了。

  張古尷尬地說:“我,我……”

  劉亞麗終於沒等到他的回答,摩托車已經“突突突”地開遠了。

  後來,張古注意到最近發生了一個不被人注意的事件:小鎮上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收破爛的老太太。

  她六十多歲了,臉上的皺紋很深刻,雙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吃苦的人。

  她第一次收的是鐵柱家的廢品,一些舊報紙和幾個空酒瓶。她掏出錢來,都是皺巴巴的小毛票。

  鐵柱的母親說:“不要錢了。”

  “那怎?行。”

  “廢品,能值幾個錢,你不來收我們也得扔掉。”

  “那謝謝了。”

  對於小鎮的居民來說,她是個外來人,不容易,大家都挺同情她。

  後來,誰家有了舊紙、廢鐵、破鞋、繩頭什?的,就裝在塑膠袋堙A擺在門口,等她拿走,到供銷社賣掉。

沒有人要她錢。

  張古悄悄跟蹤過這個老太太,他發覺她總好像心事重重,收廢品三心二意。他懷疑,收破爛僅僅是她的一個

公開身份。

  這天,張古又一次跟在老太太的身後。

  她推著垃圾車朝前走,那車吱吱呀呀響。她走過一家又一家,拾起一個又一個廢品袋。她的嘴媞C悠悠地喊

著:“收破爛嘍。”

  一個孩子跑出來,送來兩個酒瓶。老太太給了孩子幾張小毛票,那孩子樂顛顛地裝進口袋,跑開了--這是孩

子惟一的正當收入,他們要用這些錢偷偷買爸爸媽媽不許買的東西。

  然後她繼續走。

  到了17排房,她繞開了。

  張古忽然想到,這個老太太從沒有到17排房來收過廢品。?什??

  張古一下就聯想到那個男嬰--她與那個男嬰有關係!

  張古突然衝動起來,他要叫住她,單刀直入問個明白。她畢竟是成年人,有什?話都可以談,當面鑼對面鼓

。而那個男嬰,簡直把張古變成了聾子和啞巴。

  張古說話了:“喂!請你站一下!”

  那個老太太慢慢地站住,回過頭來。

  張古走過去,停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和她這?近,他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張古發現,不知是五官,還是神

態,這個老太太竟和那個男嬰竟有點相似。

  她直直地看著張古。

  張古開門見山地問:“你聽說過17排房收養的那個男嬰嗎?”

  老太太的臉像木頭一樣毫無反應,她淡淡地說:“什?男嬰?我不知道。”

  然後,她不客氣地轉過身去,推著垃圾車走了。走出幾步,她又回過頭來,突然問:“你?什?跟著我?”

  張古一下有點慌亂:“我……”

  老太太:“你買廢品嗎?”

  張古:“我不買。”

  老太太返回來,一步步走近他:“那你賣廢品嗎?”

  張古有點結巴了:“不,我沒有。”

  老太太停了停,輕輕地說:“你有的。”然後,她指了指垃圾車,堶惘酗@堆亂蓬蓬的頭髮,人的頭髮,可

能是在髮廊收來的,裹著厚厚的塵土。她說:“你看,我還收頭髮呢。”

  張古確實好長時間沒有理髮了,他的頭髮很長。他訕訕地說:“我沒事兒賣什?頭髮呀?”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說:“不賣就算了。”說完,她又走了。這次她再沒有回頭。

  一陣風吹過,張古的長髮飄動起來,他感到天靈蓋發冷。他站在原地,一直看她推著垃圾車吱呀吱呀地走遠

……

  他在琢磨,這個老太太什?地方和那個男嬰長得像。

  他在品味她的表情,以及她剛才說的所有話。

  這天夜堙A張古做噩夢了。

  黑暗中,有一個人在他頭頂轉悠。他驚恐地坐起來:“誰!”

  正是那個老太太,她小聲說:“噓--別說話,是我。”

  張古說:“你來幹什??”

  她說:“我來收你的頭髮呀。”

  張古果然看見她的手堮陬菑@把剪刀,閃閃發光。他說:“你滾開!”

  她沒有生氣,低頭從兜堭ルX一疊一疊髒兮兮的小毛票,遞向張古,說:“我把這些錢都給你。”

  這時候,她的老眼炯炯發光,上下打量張古,流著涎水說:“你的身上有很多值錢的東西,渾身都是寶哇。

  接著,她神秘兮兮地說:“我除了收頭髮,還收指甲,還收眼珠,還收……”她朝窗外看看,更加壓低聲音

:“我還收心肝肺。”

  張古已經嚇得抖成一團:“你去屠宰廠吧,我不賣!”

  她說:“豬鬃哪有你的頭髮好呀?”

  他開始求饒了:“你放過我吧……”

  她耐心地說:“你不懂道理嗎?秋天到了,我就要割你的麥子。指甲長了,我就要剪你的指甲……”

  他驚慌地用被子死死蒙住頭。

  她輕輕掀開被子,說:“還有一句呢--陽壽沒了,我就要索你的命。”

  然後,她輕輕按住張古的腦袋,開始剪。她的手法極其靈活,一看就是這類技術的權威。那把亮閃閃的剪子

上下翻飛,從四面八方圍剿張古。他傻傻地看著,身子一點都動不了。

  “嚓嚓--”他的頭髮沒了。

  “嚓嚓--”他的眉毛沒了。

  “嚓嚓--”他的兩隻耳朵掉了。

  “嚓嚓--”他的鼻子掉了。

  “嚓嚓--”他的兩隻眼珠掉了。

  “嚓嚓--”他的心肝肺都掉了。

  他只剩下喉嚨了,他竭盡全力地喊了一聲:“救命啊!--”

  那剪刀立即又對準了他的喉嚨……

6、永遠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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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下班後,張古找到馮鯨,問他:“那個永遠的嬰兒又出現了嗎?”

  “怎?了?”

  “我覺得她可疑。”張古對馮鯨描述過那個詭異的男嬰。

  “別疑神疑鬼。我們都進入戀愛階段了!”

  “你們見過面了?”

  “沒有。”

  “沒見過面談什?戀愛?”

  “你太土?了。”

  “我不想跟你鬥嘴,我只想知道那個永遠的嬰兒在網上跟你聊些什?。”

  “我們每個周二的晚上都在網上碰頭,12點,約好的。我們聊天的地點叫--三兩個人。”

  每個周二?

  張古從馮鯨那埵^來,在17排房看見了鎮長,他剛剛從卞太太家堨X來,卞太太在後面送他。

  張古:“鎮長。”

  鎮長:“小張啊,是不是和女孩子約會去了?”

  張古:“你不幫我介紹,我上哪里找去呀。鎮長,到我家坐坐吧。”

  鎮長:“不去了,我還有事兒。”

  卞太太對張古說:“鎮長聽說我們收養了一個孤兒,特意來看望。”

  鎮長回頭對卞太太說:“有什?困難可以跟鎮政府說,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卞太太:“沒什?困難,多一張嘴而已。”

  鎮長:“另外,別忘了通過正規手續給這個小孩報個戶口。”

  卞太太:“這幾天我就去。”

  濃眉大眼、平易近人的鎮長走了。

  他是一個好鎮長,辦大事有魄力,對小事很細心。絕倫帝小鎮的人都很佩服他。

  鎮長走後,張古問:“嫂子,我問你一件事--夜塈A在家嗎?”

  卞太太有點疑惑,笑了:“怎?了?”

  張古馬上意識到這句話有點誤會--卞太太老公不在家,自己又是單身小夥子。他補充道:“我是問,以前每

個周二的夜塈A都在不在?”

  卞太太說:“經常不在。”

  張古的心猛地跳起來:“你……”

  卞太太有點不好意思:“玩麻將。”

  張古:“?什?非得是周二呢?”

  卞太太:“有時候周四也玩。李太太,慕容太太,還有我,三缺一。另一個牌友是9排的那個話務員,她周

三和周五白天休假,因此我們就在周二或者周四晚上玩,我們一玩就玩通宵的。”

  張古:“那叉呢?”

  卞太太:“我把他哄睡了再走。”

  張古:“噢,是這樣。”

  卞太太:“張古,你怎?最近顯得這?神秘?連裝束都變了。”

  張古笑了笑。

  卞太太:“沒事了?”

  張古:“沒事了。”

  卞太太走之後,張古的心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真的是他?

  巨大的恐怖又朝張古逼近了一大步。

  但是,卞太太的話並不能證明永遠的嬰兒百分之百就是那個男嬰。如果卞太太固定每個周二不在家,那?他

基本上就可以肯定自己的猜疑了。可是,她每周有兩個晚上不在家,叉?什?周四不與三減一等於幾聊呢?難道

,永遠的嬰兒每個周二和三減一等於幾聊天真的是一個巧合?

  這複雜的問題讓業餘的張偵探難以判斷。

  到了周二的12點,張古準時進入“三兩個人”聊天室,他要在螢幕上看一看那個永遠的嬰兒說些什?。

  奇怪的是,他在網上轉了幾個小時,就是不見那個永遠的嬰兒出現。

  張古氣得差點把電腦砸了。

  天亮了,張古給馮鯨打電話:“怎?回事?她?什?沒出現?”

  馮鯨:“我也不知道。可能她不在家。”

  張古很沮喪:“下次,你再遇見她,把你們聊天的內容給我留個記錄。”

  下一個周二,張古沒有在電腦前監視,那個永遠的嬰兒就在網上出現了。

  三減一等於幾:你好!上周二你去哪了?

  永遠的嬰兒:考試,臨陣磨槍。抱歉,讓你空等了一晚上。

  三減一等於幾:只要你不讓我等你一千零一夜就行。

  永遠的嬰兒:我不是那?無情的人。

  三減一等於幾:考試過關了?

  永遠的嬰兒:我老爸是當權者,走旁門。

  三減一等於幾:有一天我是不是要見他?

  永遠的嬰兒:私奔的話就免了這個環節。

  三減一等於幾:我想先見見你。

  永遠的嬰兒:還信不過我的性別呀?

  三減一等於幾:一萬分地相信。每次你出現,我的機器都有香氣。

  永遠的嬰兒:媽媽說,我的眉毛很漂亮。

  三減一等於幾:外貌和靈魂有什?聯繫嗎?

  永遠的嬰兒:醜人內心肯定險惡。

  三減一等於幾:我不苟同你。

  永遠的嬰兒:你會上當的。

  三減一等於幾:你?什?叫這個名字?

  永遠的嬰兒:我喜歡嬰兒呀。

  三減一等於幾:充滿母愛?

  永遠的嬰兒:你不喜歡嗎?

  三減一等於幾:我可能只喜歡自己的孩子。

  永遠的嬰兒:你母親就是你前世的嬰孩。你的嬰孩就是你來生的母親。

  三減一等於幾:真讓人感動!

  永遠的嬰兒:這跟輪回不是一回事。

  都是類似的對話。

  換了別人早灰心了。但是張古沒有鬆懈,他字斟句酌,一直往後看。最後他們說--

  三減一等於幾:這個聊天室就剩下咱們兩個人啦。

  永遠的嬰兒:這個世界就剩下咱們兩個人啦。

  三減一等於幾:我喜歡這樣的寧靜。

  永遠的嬰兒:有點冷。

  三減一等於幾:你是寂寞。

  永遠的嬰兒:離開吧。

  三減一等於幾:再聊一會兒唄。

  永遠的嬰兒: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對任何人披露我們的交往。

  三減一等於幾:沒有的事啊!

  永遠的嬰兒:再見。……

  從這些對話埵乎看不出什?來。

  難道這個永遠的嬰兒真是一個女孩?網上比這更奇怪的名字多如牛毛。

  只是,她最後說的那句“以後不要對任何人披露我們的交往”讓張古感到駭異。

7、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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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太太的丈夫是個軍人。

  他的駐地在草原上。那地方很遠,好像叫什?紅格爾。他現在不夠級別,還不能帶家屬,夫妻倆只好兩地分

居。

  他一年探一次家。

  迢迢出生以後,只見過爸爸一面。

  迢迢出生時才3斤重,身體狀況一直很不好。她厭食,經常生病。慕容太太帶她到醫院看過很多次,沒什?

實質性的病,就是體質弱。

  全家人把迢迢當成掌上明珠,特別嬌慣,她要什?給什?。全家人包括迢迢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這一天,慕容太太把那個男嬰抱回了家。沒想到,迢迢見了那個男嬰,“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使勁朝媽媽

身後躲,極其恐懼的樣子。

  她已經會說一點點話,她一邊大哭一邊指著那個男嬰,驚駭地說:“媽媽媽媽,打!打他!”……

  “你這孩子,怕什?呀?”慕容太太不解地問。

  “打!打他!”迢迢哭得更厲害了……

  那天,迢迢一直躲避那個男嬰,一直哭鬧不止,怎?哄都哄不好。

  慕容太太很著急,她弄不明白,迢迢怎?見了這個男嬰之後就像受到了巨大驚嚇似的?

  過了幾天,迢迢似乎好了點,不再哭鬧了,但是她還是不肯跟那個男嬰玩。

  又過了幾天,迢迢勉強跟那個男嬰在一起玩了,卻沒有消除對他的排斥,什?玩具都不讓他碰。

  一次,?了搶奪一個布娃娃,他倆打起來。慕容太太急忙過來把男嬰抱到一旁。

  布娃娃到底落在了男嬰的手堙C

  迢迢哇哇大哭,她指著男嬰還是說:“媽媽媽媽,打,打他!”

  慕容太太又拿來一個布老虎,塞給迢迢:“迢迢乖,玩這個。”

  迢迢哭得更厲害了,指著那個男嬰說:“打!打他!”

  慕容太太沒辦法,就過來對男嬰說:“妹妹哭了,你把這個布娃娃給她,聽話。”

  男嬰不說話,把布娃娃扔在了地上。慕容太太撿起來,吹了吹灰土,給了迢迢。

  迢迢委屈地拿起布娃娃,一個人玩去了。

  慕容太太把男嬰放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找了一個動畫片,說:“咱們看電視,看動畫片,可好看了。”

  迢迢蹣跚地走過來,“啪”地閉了電視。然後,她敵意地看著那個男嬰。她這幾天剛剛學會開關電視機。

  男嬰指著迢迢,對慕容太太“嗚嗚咿咿”地說著什?,好像在告狀。

  慕容太太又打開電視,對迢迢說:“迢迢,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迢迢很強,又一次閉了電視。

  慕容太太歎口氣,強行把迢迢抱到臥室去。她回來正要?男嬰打開電視,就傳來迢迢驚天動地的哭聲。

  沒辦法,慕容太太只好說:“叉,咱不看了。”

  男嬰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

  晚上,慕容太太把迢迢放在自己的左邊,把男嬰放在自己的右邊。

  迢迢還在吃奶。她扒開媽媽的內衣,小嘴裹住媽媽的一隻奶頭,吸吮。

  男嬰在另一邊老老實實地看。

  慕容太太的心中有一點難過,就問:“叉,你吃嗎?”

  男嬰還在看,他的嗓子微微動了動。

  慕容太太用一隻胳膊把他的腦袋抱起來,讓他吃另一個奶頭。

  迢迢大哭,奮力推男嬰。推不走,她就狠狠撓了他一下。那男嬰的小臉上立即就有了幾條指甲印,慕容太太

嚇得趕快把他推開了。

  男嬰仍然沒有哭,他愣愣地看迢迢。

  慕容太太對迢迢說:“你怎?能欺負人呢?壞孩子!”

  迢迢哭得更委屈了,蹬著腿。

  慕容太太只好抱住她:“好了,別哭了,媽媽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

  迢迢還在哭。

  慕容太太說:“你要什??媽媽都給你。”

  迢迢想了想,止住了哭,抽抽搭搭地說:“我要吃糖!”

  不管怎?嬌慣,平時慕容太太從不給迢迢吃糖,她天生氣管就不好,總咳嗽。

  慕容太太嚴肅地擺擺手:“就是不能吃糖,牙會黑的。”

  迢迢又張開嘴大哭起來。

  慕容太太:“好吧,小祖宗,我給你拿去。”說著,她下床拿了一顆糖,剝開,遞給迢迢。

  迢迢吃了糖,好像心滿意足了。心滿意足了一陣子,她又看見了男嬰,立即不高興了,用手做著打他的動作

,說:“不要!不要!”

  “好,不要他。”慕容太太一邊說一邊伸手把燈關掉,說:“那個小孩走了。”

  迢迢沒有懷疑,她幸福地抱住了媽媽……

  睡到半夜,起風了,窗戶被吹得“啪啦啪啦”響。

  迢迢在睡夢中又好像受到了什?驚嚇似的哭鬧起來。慕容太太被驚醒了,她抱起迢迢輕輕地悠,?她哼著搖

籃曲。可是她還是哭,嘴塈t糊不清地喊著:“媽媽媽媽,打!打他!……”

  房子媞ㄥ癒C慕容太太有點?。

  最近,慕容太太總想,迢迢這樣霸道,不容人,長大怎?辦?

  其實,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大約半個月之後,迢迢就和男嬰玩到一起了。

  慕容太太正在?戍邊的老公織一件毛衣。她?頭看窗外,迢迢正和男嬰一起追氣球。那是一隻綠色的氣球,

而迢迢和男嬰都穿著紅色的衣服,一幅鮮豔的孩童嬉戲圖。

  迢迢在咯咯笑,男嬰也在咯咯笑。天瓦藍瓦藍的。

  慕容太太感到生活很美好。

  當她又一次?起頭的時候,卻嚇得大驚失色--兩個孩子追隨那只綠色的氣球,跑到了院子外的井邊!

  那井是17排房的公共汲水點。

  迢迢離那井只有一尺遠,一轉身就會掉下去。而那個男嬰正趴在井邊朝堭獢C

  慕容太太想喊又不敢喊,她不敢驚嚇他們。她屏著呼吸向兩個孩子走去,一邊走雙腿一邊不停地抖。

  她悄悄來到他們身邊,猛地把男嬰抱起來,又用另一條胳膊夾起迢迢。

  回到屋子堙A慕容太太把兩個孩子狠狠訓斥了一番。

  迢迢大哭。那個男嬰則嚇得縮到屋角,老老實實地看著慕容太太……

  自從這次以後,迢迢和男嬰再也不敢去井邊玩了。

  慕容太太的家沒有電腦。小鎮有電腦的人家極少。

  張古覺得,這下終於可以弄清楚永遠的嬰兒到底是誰了。

  他打電話問馮鯨:“最近,那個永遠的嬰兒還在網上跟你碰頭嗎?”

  馮鯨:“沒有啊。”

  張古:“這就對了。”

  馮鯨:“?什??她說她又要考試。”

  張古:“那是騙你--永遠的嬰兒最近到慕容太太家了,慕容太太家沒有電腦!”

  馮鯨:“真嚇人。”

  張古:“不信走著瞧,你的美眉最近不會有任何消息。”

  可是,過了幾天,馮鯨卻給張古打來電話,他笑著說:“你別亂猜疑了。昨天,我們又聊了半宿。”

  張古動搖了:真的是自己搞錯了?

  如果永遠的嬰兒真的是那個男嬰的話,只有一種可能:他在周二的夜堙A等慕容太太和卞太太都去打麻將的

時候,悄悄潛入卞太太的家,進入那個另類世界和三減一等於幾碰頭--小鎮很安寧,夜不閉戶是經常的事。

  張古想象:

  在這個人聲鼎沸、陽光普照的人世間,陰暗潮濕冰冷的男嬰很孤獨。

  在這個世界上,平等的人們都擁有話語權,所有人都在“呱唧呱唧”說話,有人說的是良言,有人說的是廢

話。只有他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他只有耳朵,天天聽別人“呱唧呱唧”。

  只有在網上,在那個隱形的虛擬世界堙A他才敢撕破嬰兒的表皮,開口說話。

  在這個世界堙A只有三減一等於幾一個人和他聊天。

  前一段時間,男嬰沒有電腦了,他像吸血鬼好長時間沒有喝到血一樣,臉色紙白,奄奄一息。最後,他終於

熬不住了,趁卞太太不在,偷偷溜進她的家……

  張古覺得,假如這種猜測成立,那?就說明這個男嬰還曾經潛入過自己的家,隨身聽堥滬蚗成鄍j怪的笑聲

就是佐證。

  張古走到房間外,深深吸了一口陽光。

  陽光暖洋洋,讓人心堳傰髀瞗C這一刻,張古又對自己的想象表示懷疑了。

  的確,他的一切不祥預感僅僅是預感而已。到目前?止,小鎮很太平,沒出什?事。沒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

,沒有地震,沒有瘟疫,沒有誰瘋掉……只是他的隨身聽堨X現了莫名其妙的聲音,那算什?事呢?鬼知道是不

是周德東的盒帶出了什?問題!說不准,就是馮鯨搞的鬼呢。這個鬼東西不是還用“三減一等於幾”這個算術題

嚇過自己嗎?

  慕容太太抱著那個男嬰溜達過來。

  天很藍,雲很白,風很輕。在這樣好的天氣堙A連仇人都會相親相愛。

  她跟張古打招呼:“沒上班呀?”

  張古笑了笑,說:“休假。”

  她停到張古跟前,放下那個男嬰。

  地上有幾隻雞雛在覓食。那個男嬰穿著開襠褲,興奮地揮動小手,“嗚咿嗚咿”地叫。但是,他站在原地,

不敢靠近那些雞雛一步,只是做出打的樣子向那些小生靈示威。

  慕容太太喜滋滋地看著他說:“這孩子很聰明,剛來的時候根本不會玩積木,現在他都能摞很高了。”

  接著,她情不自禁地講起他的一些充滿童趣的小故事,她覺得十分好玩,講著講著自己都笑起來。

  張古不覺得有多好玩,不過,這時候他覺得叉真的是一個嬰兒。

  迢迢對男嬰的排斥一直沒有根除。

  她經常?搶奪一個電動汽車,或者開關電視機,把男嬰撓出血。

  可是,男嬰沒有打過迢迢。他的個頭比迢迢高一點,他的力氣也應該比迢迢大,但是他從來不還手。迢迢撓

他,他就朝後縮。

  大家都誇男嬰懂事。

  迢迢的驚嚇一直沒有平服,夜埵o還是沒完沒了地哭,嘴堻蛣菕G“媽媽,打!打他!”……

  慕容太太把迢迢對男嬰的排斥當笑話講給大家。孩子的事情,沒有人太在意。

  只有一個人聽了後感到很驚怵,他就是張古。

  他的腦海堿藒M迸出一個可怕的假想:小鎮上並不是只有一個男嬰,而是有兩個,明處有一個,暗處還有一

個。或者是一個在外面,一個在堶情I迢迢一定是看見男嬰身後擋著的那個了,或者她一定是看見男嬰堶悼]藏

的那個了……

  他?這個假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上次,慕容太太跟李太太到城堨h,買回了一塊布料,蔥綠色,很鮮嫩,她想用它縫製一條連衣裙。

  最近,老公要探家,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喂飽了兩個孩子,慕容太太在床上擺了一堆玩具讓他們玩,然後,她拿出那塊布料,出門到連類的服裝店去

了。

  只有一百米遠,她把布料送過去,再量量身體的尺寸,用不了10分鐘。

  連類把她的家隔成兩個房間,外面做服裝店。通過一個門進去,就是連類的生活空間。

  慕容太太進了服裝店,連類沒在。慕容太太朝堶掖菑F一聲:“連類!”

  沒有人應。

  她又喊了一聲:“連類!”

  還是沒有人應。

  她只好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喊了一聲:“連類,你在嗎?”

  這次,她聽見連類在堶掩☆雂F:“是慕容太太嗎?你等一下。”

  慕容太太就沒有走。大約過了5分鐘,連類才走出來。慕容太太覺得堶惘n像還有一個人。她感到很奇怪:

連類在堶捧F什?呢?

  慕容太太:“連類,我來做一條連衣裙。”

  連類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說:“這布料真漂亮,挺貴吧?”

  慕容太太:“其實很便宜的。”

  連類四處找軟尺。她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反復在一個地方翻了好幾遍。

  終於找到了。她開始?慕容太太量身。慕容太太叮囑她不要做得太瘦……

  然後,慕容太太就回家了。

  她家的院子很寧靜,和平時一樣。悲劇沒有任何徵兆。

  她走進屋子,看見那個男嬰還在床上玩玩具。他使勁地揪著一隻玩具兔子的耳朵,好像要把那耳朵揪下來。

  迢迢不見了。

  慕容太太就有點發怵。

  她急步到各個房間看了看,沒有!地窖堙A床底下,窗簾後,衣櫃中,都沒有。她傻了:“迢迢!--迢迢!

--”

  沒有回音。

  她跑到院子堙A院子堛讀鰱瑪滿C“迢迢!--迢迢!--”

  她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那眼井。她幾乎在那一刻斷定了心愛的女兒就在那堶情C

  她的腿劇烈地抖動起來,費好大的力氣才邁開步子。

  來到井邊,她朝堭璆h,一眼就看見了那紅色的衣服。那是她的女兒。她好像是頭朝下掉下去的。

  慕容太太一下就癱倒在地,嚎叫道:“救命啊!!!--”

  李麻是第一個跑過來的。

  鄰居們很快都跑過來了。

  李麻腰上系著繩子,迅速下到井底,把可憐的迢迢抱上來。

  迢迢的肚子不大,她沒有喝多少水,她是被嗆死的,鼻孔滲出幾滴黑黑的血。她額頭的血多一些,那是掉下

去磕的。

  她已經死了。慕容太太當場昏過去。

  大家趕緊掐她的人中,忙乎半天,她終於醒來了,抱緊迢迢號啕大哭,又背過氣去……

  迢迢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來了,他們肝腸寸斷,哭成一團。那情景極?淒慘。後來,迢迢的屍體被放在她

自己的小床上。

  鄰居們靜默而立,所有的女人都哭了。

  那個男嬰好像第一次見到這種場合,第一次見到這?多人,他老老實實地縮在床角,膽怯地看著這一切。

  張古也在場。他在痛苦地思索:這男嬰到底有幾個?

  出事了,慕容太太家沒有人照顧男嬰,就把他提前送到了李太太家。迢迢的爸爸接到了電報,很快飛回來。

這個可憐的人,他只和女兒見過一面。他椎心泣血,一言不發,默默地處理著後事。迢迢的骨灰撒在了那個井

。17排房的居民一起動手把那個井填了,它成了迢迢的墳墓。大家不可能再飲用溺死迢迢的水。又鑿了一眼井。

迢迢的爸爸破例在家多呆了一些日子,陪太太。她從早哭到晚。

8、鬼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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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認?慕容家的事屬於意外之災。沒有人警惕。

  除了張古。

  張古除了戴著鴨舌帽,墨鏡,叼著煙斗,又配了一個文明棍。

  他不能斷定一切都是那個男嬰幹的,他不能斷定那個男嬰到底是什?,他不能斷定17排房到底有幾個男嬰,

但是他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來自那個男嬰的一股喪氣。

  這喪氣彌漫在小鎮上空。

  這天,張古看完電影回家,在月色中,在溺死迢迢的井的原址上,他看見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還在動,好

像是一個小小的嬰兒。

  張古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迢迢不散的冤魂?

  他停下腳步,仔細看,隱隱約約好像是他!

  他???

  他好像也看著張古。

  過了一會兒,他跑到柵欄前,靈巧地越過去,不見了。他跑得特別快,十分地敏捷。

  張古快步來到李麻家的窗前,看見那個男嬰正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玩積木。他確實已經摞得很高了,像一個奇

形怪狀的房子。

  張古悄悄退回來。

  張古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不是李麻家的大狸貓?是不是野地娷咧茠漯偺W?

  如果真是男嬰,是哪一個男嬰?

  張古和警察鐵柱是同學。

  他決定和鐵柱談一談,以私下的方式,向他談談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晚上,他去了鐵柱家。

  鐵柱家挺窮的。張古自己帶去了一包好茶。

  他竹筒倒豆子,都對鐵柱講了--他眼睛看到的一切,他心堬q想的一切。

  鐵柱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那個孩子?不可能!”

  張古:“我覺得就是他。”

  鐵柱:“你是說他是鬼?”

  張古:“假如他真是鬼我也許還不會這樣害怕。活見鬼,那算我開眼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是什?!”

  鐵柱:“我認?你是恐怖片看多了,精神受了刺激。”

  張古:“還有一種可能,我想過很多次了--這個男嬰是正常的,還有一個我們無法看見的另一個男嬰……”

  鐵柱趕緊說:“張古,你別說這件事了,換了頻道吧,別嚇得我夜堣ㄣ掉誧縑C”

  不管張古怎?說,鐵柱就是不信。

  後來他們又聊了一些鎮政府大院堛漕ヾC

  張古10點多鍾離開了鐵柱家。

  他剛一出門,就被土坷拉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在趔趄的一瞬間,看見  面前有一個黑影,那黑影明顯

想躲避,卻沒有來得及。

  張古站穩了,看清那黑影正是收破爛的老太太。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鐵柱家房子的陰影中,不知要幹什?。

  她和張古兩個人愣愣地對視了片刻,終於,她低下頭去,匆匆地離開了。

  張古暗暗地想:這個老太太在跟蹤我嗎?難道,她真的要收我的頭髮?

  這天,張古在辦公室媯僎奮H打電話。

  張古:“最近那個永遠的嬰兒和你接頭了嗎?”

  馮鯨:“上個周二我們聊了很久。”

  張古:“你這傢夥,怎?不告訴我?”

  馮鯨:“我覺得你都走火入魔了。”

  張古:“?什??”

  馮鯨:“你看看你,戴著鴨舌帽和墨鏡,叼著煙斗,拄著文明棍,懷疑這懷疑那,你想當偵探都快瘋了。醒

醒吧兄弟!”

  張古:“是你們該醒醒了。”

  馮鯨突然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很恐怖?”

  張古氣囊囊地說:“自從你問我三減一等於幾,我還真覺得你很可疑。”

  馮鯨:“你連這個問題都害怕,那你可怎?活下去呀?有人問你口袋埵釵h少錢,你害怕嗎?有人問你什?

時候過生日,你害怕嗎?有人問你去北

  京怎?走,你害怕嗎?……”

  張古:“這些都跟你那個問題不一樣。”

  馮鯨:“下次我保證對你說的所有話都不帶問號。”

  張古:“你告訴我,永遠的嬰兒又說什?了?”

  馮鯨:“我對她講了那個男嬰的事,剛剛開頭她就不讓我講下去了,她說她害怕。”

  張古:“還有呢?”

  馮鯨:“我不想再對你說了。而且我們已經約定好,以後在網上聊天的時候隱藏對話,任何人都別想偷看。

  張古:“馮鯨,你能不能要求和她見個面?”

  馮鯨:“她家住在江南一個風景秀麗的小城,八千里路雲和月,說來就能來呀?”

  張古:“那你讓她給你發一張照片總可以吧?”

  馮鯨:“假如她是假的,弄一張照片蒙混過關還不容易?即使她過去對我說她是萊溫斯基都沒什?問題。”

  放下電話之後,張古發覺身後站著一個人。他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劉亞麗。她怎?不聲不響?

  劉亞麗笑了一下:“什?永遠的嬰兒?你說的怎?跟黑話似的?”

  張古:“一個網友。”

  劉亞麗引開話題:“鎮長要下鄉檢查各個村的小學校,讓我跟他去做一下記錄。你給安排一下車。”

  張古:“好吧。”

  劉亞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張古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現在,他覺得很多人都可疑。

  李太太家,慕容太太家,連類家,都沒有電腦。只有卞太太家有電腦。

  張古在心中打定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這個周二,天黑之後,他在卞太太家的院子堮I藏起來。他要親眼看見,那個男嬰怎?溜進卞太太家,怎?

操作電腦……

  卞太太她們今夜照常打麻將,還是那四個人。

  慕容太太的老公回部隊了。慕容太太還沒有從悲傷中徹底解脫,打麻將成了她惟一的消遣。

  卞太太家的院子埵酗@個小花圃,旁邊有一個澆花的水缸,很大。張古就藏在那水缸的後面。

  直覺告訴張古,男嬰今夜一定會來。

  他要說話,即使是以一個虛假的形象說話……

  天很黑,風很大,花草瑟瑟。那條總在張古家門口叫的狗又叫喚起來,它的聲音好像很遙遠。

  張古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溺死迢迢的那個地方--儘管他很愛迢迢,可是仍然覺得有點?。

  卞太太家的門一直沒有動靜。

  張古一邊緊張地盯著那扇門一邊緊張地想象……

  那個男嬰在夜色的掩護下出現,他靈敏地溜進卞太太家門……

  他沒有開燈,而是麻利地打開電腦,上網,進入聊天室,用手指一行行說話……

  卞太太的房子堳僆癒K…

  電腦螢幕的光射在男嬰的臉上,十分蒼白,很恐怖……

  男嬰說:我的眉毛很漂亮……

  一個黑影突然從張古的眼前跳過去,他嚇得一哆嗦。那黑影叫了兩聲:“喵--喵--”

  他松了一口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風越來越大。那條從來不露面的狗好像永遠不睡覺,它依然孤獨地叫著:“汪!汪!汪

!”

  張古想回家,把所有的窗子關嚴,睡大覺。

  想歸想,他還是咬咬牙挺下去了。他發誓,今夜他一定要看到真人,查出真相,聽到真話,找到真知。

  他裹緊外衣,死守。

  睡意一次次襲來,他幾次都差點睡過去。每次,他激靈一下醒過來,第一個反應都是回頭看一眼溺死迢迢的

地方,然後再轉回來看卞太太家有沒有什?情況。

  直到天一點點亮了,那個狡猾的傢夥並沒有出現。

  張古再藏下去沒有意義了,因?太陽已經一點點照到他的屁股上。

  他在心媦姨咻a罵起來,不知是罵那個男嬰,還是罵自己。然後,他哈欠連天地站起身,回家了。

  進了門,張古馬上給馮鯨打電話,他要證實一下昨夜永遠的嬰兒沒有在網上出現。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張古:“是馮鯨嗎?”

  馮鯨:“你搗什?亂?這?早打電話!”

  張古:“我直到現在還沒睡呢。”

  馮鯨:“你幹什?了?”張古:“我在卞太太家房前守了一夜。”

  馮鯨:“有收穫嗎?”

  張古:“他沒去。永遠的嬰兒沒露頭吧?”

  馮鯨:“怎?沒露頭!她和我幾乎聊了一夜,我剛睡!”

  張古這下真的傻了。

  怎?回事呢?難道永遠的嬰兒真的和小鎮發生的一切毫無關聯?她真的是一個來自南方美麗小城的女孩子?

  張古沮喪地放下電話,走進堳峞C

  眼前的一幕讓他大驚失色--他的電腦開著,很明顯剛剛被人用過!

  他記得十分清楚,昨晚他離開家的時候,把電腦關掉了,還關閉了所有的電源。可現在,他的電腦開著!

  而且,桌面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小魚,它遊過來遊過去,靜謐得像一個夢。張古像鬥敗了的公雞一樣跌坐在

椅子上,內心的陰影把他吞沒了。

  那個神秘的東西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他想不相信都不可能了!

9、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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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過去了,那個男嬰的個頭似乎沒有長。他還是不會說話,還是不哭。偶爾,他咯咯笑,他的笑有點怪

,臉上像塗了膠水,乾巴巴的。李麻甚至懷疑他是個啞巴。不過,他沒有放棄教他說話。

  “爸爸!”李麻說。

  叉傻乎乎地看著他:“嗚咿。”

  “媽媽!”李麻又說。

  叉:“嗚咿。”

  熊熊被逗得咯咯直樂,學他:“嗚咿--我看你像個嗚咿。”

  李麻和太太都是性欲很旺盛的人,他們幾乎每天夜堻ˉ鬗黥瞻悁a做愛。

  李麻?了美好的夜生活更加美好,專門?叉打造了一張小床,把他和熊熊都放到另一個房子睡。

  這天,李麻的朋友結婚,他去喝喜酒。那個朋友離異,是第二次結婚。

  李太太知道李麻貪杯,他走的時候,她特意囑咐他:“你千萬少喝酒啊。”然後她貼在他耳邊說:“只要你

不喝醉,今夜我好好伺候你。”

  天黑了,李麻還沒有回來。

  李太太知道,他回來還早呢,他每次出去喝酒都是這樣。正巧這天是周四,又可以湊齊人手打麻將了。她把

熊熊和叉哄睡,出去了。

  幾個女人在卞太太家又壘上了長城。

  大約快半夜的時候,李太太有點不安。李麻能不能醉倒在半路上?結婚的這個人是李麻最好的朋友,他一定

會爛醉如泥的。

  李麻長這?大第一次喝這?多白酒--兩瓶,60度草原白。

  他第一次在酒後這?強烈地想老婆。

  他是被新郎攙扶出來的。他當時心媮椏M楚,死活不讓新郎送,自己踉踉蹌蹌回家了。李麻不管喝多少酒,

他都能自己走回家,特別神。

  而今天,他走不了了,他是爬回來的。

  好在他找到了家門。他爬過門檻,爬上沙發,昏睡過去,鼾聲如雷,用棍子都打不起來了。

  李太太越來越擔心。終於,她隱隱約約聽見一聲慘叫。

  是李麻的聲音!

  她把麻將一推,對那三個女人說:“好像有動靜,我得回家看看,你們等等我啊!”然後,她三步並兩步地

朝家媔]去。

  果然,她聽見了李麻痛苦的喊叫聲,越來越清晰。

  她沖進房子,打開燈,看見老公雙手捂著褲襠,嗷嗷地叫。他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像要死了似的。他的雙

手間流著紅紅的血,觸目驚心。

  李太太驚慌失措:“怎?了?你怎?了?”

  她掰開李麻的手,看見老公褲子上的拉鏈開著,血淋淋的--他的陽具被人割掉了。李太太的脊梁一下就斷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大喊:“來人哪!快來人哪!”

  鄰居們很快都起來了,跑進李麻家。

  張古反應最?敏捷,在大家亂成一團的時候,他已經打電話叫來了小鎮惟一的一輛計程車--大尾巴吉普,把

李麻的兩部分都放到車上,向小鎮醫院急馳而去。

  急診。

  值班醫生?李麻做了必要的處置,由於設備和技術問題,他們讓家屬立即把李麻送到縣醫院去。

  李太太緊緊抱著不幸的老公,連夜趕往縣醫院。那驚天動地的引擎聲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沈沈的夜幕中。

目擊真相的星星緘默不語。

  鐵柱及時趕來。

  他在現場嚴密地勘察了一番,沒有任何收穫。

  他懷疑兇器是李麻的那把削骨如泥的殺豬刀。可是,這個懷疑很快被否定了,因?那把殺豬刀正正當當放在

李麻家的天花板堙A那是怕熊熊夠到。鐵柱登梯子把它取下來,看見它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

  接著,鐵柱詢問了一些相關的人,做了筆錄。

  第二天,鐵柱又來到縣醫院,向李麻詢問當時情況。

  李麻說:“我醉得不醒人事,只感到好像下身被什?咬了一下,咬得特別狠,當時也沒出聲。等我迷迷糊糊

地爬起來,用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的傢夥沒了,還有血,這時候才感到痛,叫出聲來。”

  鐵柱:“你肯定你是在到家之後被割的?”

  李麻想了想:“差不多。”

  鐵柱:“當時有沒有發現身旁有什?人?”

  李麻:“沒有。”

  總共就問出這?多。

  鐵柱感到這事情很詭譎,很詭詐,很詭秘。那個兇手是一個高手,他手起刀落,斬草除根。他無聲無息,無

影無蹤……

  李麻的陽具永遠地沒有了,他被一個看不見的人繳了械。

  鎮上人都在傳說這件事。

  有人猜:李麻喝醉了,到哪里去調戲女人,被人家的男人給割了;有人乾脆猜測是他喝醉了自己割的。

  無論是誰割的,一個重要的物證都不可缺少--刀,可是,竟然一直沒有找到那把至關重要的刀。

  半個月後,李麻夫妻回來了。這段時間,熊熊和叉一直由慕容太太照看。

  李麻的男人陽剛之氣似乎一下就泄光了,他的臉色蒼白,走路弓著腰。而李太太則滿臉憔悴,一下老了十歲

  她追悔莫及,假如,那天她不去打麻將,而是在家等他,那?就不會出這橫事……

  她的幾個牌友都來了。她們是女人,對這種事不好多說什?。她們很愧疚,假如那天晚上她們不拉李太太打

麻將……

  那個正在度蜜月的新郎也領著新娘來了。他們也滿懷歉意,假如那天不讓李麻喝那?多酒……

  李麻很爽快:“這事兒誰都不怪,命中注定的。反正我已經有兒子了,沒什?大不了的!”接著他又笑著說

:“而且是兩個兒子。”

  大家散去後,張古出現了,他極?關注這個事件。

  張古:“李大哥,你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

  李麻:“當時就是那樣。我實在是喝醉了。”

  張古:“你自己覺得可能是誰幹的呢?”

  李麻:“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甚至懷疑……是被狗咬下來的。”

  張古覺得這倒有可能--李麻爬到了家門外,解開褲子撒尿,一條惡狗撲上來,一口把那東西給咬去了……

  但是,張古並不死心--那個男嬰在哪里,哪里就出事,太怪了。

  張古又說:“你走在路上的時候,看沒看見身後有什?跟隨?或者,聽沒聽到身後有什?動靜?你到家之後

,房間埵釣S有什?異常情況?”

  李麻想了半天,說:“確實沒有。”

  “別急,再想想……”

  “……在出事之前,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什?夢?”張古警覺起來。

  “我夢見了一個小孩子,圍著我轉來轉去,讓我抱他……”

  張古的心一下又懸起來了。

  張古有多次類似的經驗:

  比如,一次他白天睡著了,耳邊的收音機沒有關,那堶掉蔗顒漱漁e就變成了他夢中的內容,但是多少有點

變形。當時收音機媦蔑e農村小麥豐收,他就夢見他來到金燦燦的麥地,農民很爽快,對他說,你拉一車走吧…

  再比如,一天傍晚,他睡著了,媽媽一直在他前面的沙發上織毛衣,偶爾還走到他腦袋前取什?東西,他隱

隱約約都看到了。他夢見媽媽一邊織毛衣一邊說:這是我給你織的最後一件毛衣了,以後我想織都織不成了,眼

睛跟不上了……

  出事前,李麻偏偏夢見了一個小孩子,他在黑暗中圍著李麻轉來轉去……

10、誰都別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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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僅僅是張古感到了不祥,卞太太也感到了不祥。

  她想起,這個男嬰莫名其妙就出現在小鎮上;她想起,這個男嬰在張古家過了一夜,張古的答錄機奡N有了

古怪的哭聲;她想起,這個男嬰放在慕容太太家,迢迢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她想起,這個男嬰放在李麻家,李麻

就不明不白地殘廢了……

  現在,只剩下她家沒有出事了。

  下一個,就輪到她家了?

  這天早上,卞太太給老公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她要他馬上回來。她老公叫卞疆。

  他說:“生意正忙,我回不去。”

  卞太太:“家堶n出大事了!”

  他問:“怎?了?”

  她就在電話塈17排房發生的事對卞疆講了一遍。

  他朗朗地笑了:“難道這些事都是那個嬰兒幹的?”

  卞太太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在那個嬰兒的背後好像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輕輕地說:“好了,我馬上回去。”

  果然,次日上午,卞太太就看見老公風塵僕僕地走進了家門。

  卞疆是個商人,他除了錢,什?都不相信。其實,他回來只是想給無助的太太一個安撫。不管她把那個男嬰

說得多可怕,他都淡淡地笑。

  但是,卞太太堅決要搬家。

  卞疆:“一點必要都沒有。”

  卞太太:“要不,你就別做生意了,回來天天陪著我。”說著,她的眼睛就濕了。

  卞疆想了想,說:“好吧,搬家。我給你買鎮上最好的房子。”卞家挺有錢,在小鎮算是首富了。

  卞太太:“我要住樓。開糧店的霍三九剛剛蓋了一棟,二層的,他家要搬到城堨h,這幾天他正在賣呢。那

樓在鎮南,離這堻抳楚C”

  卞疆:“我們現在就去看房子。”

  夫妻倆來到鎮南,看了看那棟二層的樓,很滿意。只是價錢太高了。他們和房主談了談,對方一口價,不減

  卞疆有點猶豫--要買下這房子,基本上就花掉了他家全部的存款。可是,卞太太說什?都要買。卞疆拗不過

她,一咬牙,成交了。

  雙方約定三天後交錢。

  在回家的路上,卞太太心情特別好,她就要離開可怕的17排房了!

  當天下午,卞疆和太太就到銀行把錢取出來了。鼓溜溜一提包人民幣。

  他們剛回到家,就聽見李太太在外面喊:“卞太太,我把叉給你送來了。”她的腳步聲很響,“????”

進了院子。

  卞太太有點緊張地看了看老公。卞疆雖然不相信太太的懷疑,但是這兩天太太一直對他描繪那個恐怖的嬰兒

,耳熏目染,此時他也有點發怵。

  李太太抱著那個男嬰進了門。

  卞疆直盯盯地看那個男嬰。他在李太太懷堭M注地吃著一根冰棍,吃得很不乾淨,嘴邊髒兮兮的。

  李太太大聲說:“喲,卞疆,你回來了!”

  卞疆一邊把那裝錢的提包放進床頭櫃一邊說:“在外面跑累了,回來歇一歇。”

  李太太:“好好歇一歇吧,賺錢還有夠?”

  卞疆:“也沒賺多少錢。”

  李太太把男嬰放到床上,對卞疆說:“瞧,你家多了一個兒子。”接著,她對卞太太說:“輪到你家了。”

  卞太太假裝親近地摸了摸男嬰的臉蛋,說:“好的,你放心吧。”

  卞疆一直在看那個男嬰,他覺得這個孩子除了長得有點醜,似乎很正常,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

  李太太說:“那我走了。”

  卞太太:“坐坐唄?”

  李太太:“我還得去屠宰廠取下水。”

  李太太走後,卞疆抱起了那個男嬰,試探著逗他玩:“叉--叉--嚕嚕嚕嚕嚕嚕!”

  他竟然被卞疆逗得笑起來。

  卞疆小聲對太太說:“這孩子沒什?。”

  太太瞟了那個男嬰一眼,欲言又止。

  後來,卞疆把他放在沙發上,讓他自己玩玩具,他跟太太一起去做飯了。

  在廚房堙A卞太太小聲說:“你不要當那個孩子的面說什?。”

  卞疆:“他聽不懂。”

  卞太太:“我總覺得他什?都聽得懂。”

  卞疆:“咳,你別自己嚇自己了。今晚,我摟他睡。”

  卞太太:“別!我害怕。不管他到底是什?,咱們小心點總不是壞事。”

  卞疆色迷迷地說:“那我就摟你睡。”

  吃晚飯的時候,叉狼吞虎咽,吃了很多。他還是不吃肉,專門吃青菜。

  卞太太一邊吃一邊冷冷地看著他那似乎很無辜的眼睛……

  晚上,卞疆躺在這個男嬰身邊,哄他睡覺。他輕輕拍著他,唱著搖籃曲:“小寶寶,真乖巧,靜靜睡著了…

…”

  男嬰靜靜睡著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有點陰虛虛。他的身上被各種猜疑纏繞著,就像毛髮一樣,堣T層外

三層,越來越看不清他的實質。

  卞疆把他抱起來,放在了堳峈漣氻W。這期間,卞太太覺得那房款放在床頭櫃堣ㄕw全,又把它塞到了沙發

底下。

  夫妻倆鑽進被窩。

  卞太太在黑暗中輕輕說:“你別睡啊。”

  卞疆:“?什??”

  卞太太:“我睡著了你再睡。”

  卞疆:“好,我等你。你睡吧。”卞疆說著,摟緊了太太。

  那個男嬰睡的屋子杳無聲息。

  過了一陣子,卞太太輕輕問:“卞疆,你是不是睡著了?”

  “沒有,等你呢。”卞疆在黑暗中說。

  又過了一陣子,卞太太又輕輕說:“卞疆……”

  他沒有聲音了。恐懼一下湧上卞太太的心頭……天亮了。吃過早飯,卞疆要去交房錢。

  他打開床頭櫃,沒看見那提包錢。卞太太正不情願地喂那個男嬰吃飯。她說:“我移到沙發底下了。”

  卞疆彎腰看沙發底下,說:“沒有啊。”

  卞太太說:“不可能。”

  她放下飯碗,來到沙發前,找了半天,什?都沒有!她傻了。

  卞疆說:“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放在沙發下了?”

  卞太太帶著哭腔了:“就是啊!”

  說完,她發瘋地把沙發跟前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她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淚嘩嘩淌下來。卞疆也傻了。

  他們全部的積蓄,都不見了。那個男嬰坐在桌前,靜靜看著他們。卞太太感覺他好像在說:你們走得了嗎?

她的眼奡X乎噴出了怒火,她想朝他大吼一聲:滾!--但是終於沒有吼出來。

  她怕他。

  卞家被鎖定在了17排房。

  誰都別妄想離開這堙C

  卞疆的心情極其糟糕。那些錢是他多年來一分一文積攢起來的。那是他的血汗錢。

  他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難道那錢插翅飛了?難道暗中真有人不允許他們離開17排房?

  他百思不得其解。

  男嬰好像感覺到這個家遇到了倒楣的事情,他變得更乖,總是一聲不響,在角落媕R靜看著大人的一舉一動

,眼神像貓。

  自從丟了錢,卞太太對男嬰更是充滿了深仇大恨。她很少對他說話,偶爾叫他吃飯或者叫他睡覺,也是粗聲

大氣,態度極其不好。

  每次卞太太叱喝他,他都很害怕,不安地觀察著卞太太的神色,不知所措。

  卞疆也開始排斥他了。他覺得,這個男嬰馴從的背後,確實藏著另一面。幾天來,卞太太像霜打的花瓣,一

下憔悴了許多。她總是蒙著被子抽泣。

  卞疆就勸她:“別哭了,你能把錢哭回來嗎?沒用。……錢是人掙的,只要我們好好過日子,一切都會好起

來,很快。……老話說,破財免災。”

  卞太太擦了一把鼻涕,瞟一眼在堳峈戚A的男嬰,小聲說:“就怕破了財還有災。”

  卞疆:“不會的。”

  卞太太:“我已經感覺到了……”

11、像花環的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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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類和胡楊認識很久了。

  他是卡車司機,住在鄰鎮,連類的丈夫活著時,跟他是最好的朋友。

  連類的丈夫死後,胡楊來得少了。但是,只要他開車路過絕倫帝小鎮,只要是白天,他都會來看看連類,幫

她幹一些男人的活。有一次,連類修房子,都是胡楊一個人幹的。

  連類一直很感激他。連類很寂寞。

  胡楊是一個很魁梧的男人,他的家不在絕倫帝,他在路上。

  時間長了,就像很多故事那樣,她和他的關係發生了轉折。不過,連類很收斂,她不讓胡楊經常來。她不想

弄得滿城風雨。

  兩個人大約半年有一次交歡。

  絕倫帝小鎮的居民很少猜疑,他們對連類的事情一無所知。

  迢迢掉井的那一天,慕容太太來做連衣裙的時候,胡楊正在連類家。

  那是白天,兩個人急急匆匆,也沒有採取安全措施,冒了一次險。

  過了一些日子,連類有嘔吐的感覺,她立即懷疑是懷孕了。她一天一天地數日子,果然,紅沒有來。

  她跟丈夫睡了整整365天都沒有懷上孩子,而胡楊一發即中。她不知所措了。

  她給胡楊打了一個電話,問他怎?辦。胡楊說:“打掉唄。”

  連類的心哆嗦了一下。

  平時,誰踩死一隻螞蟻連類都會感到殘忍,更別說殺雞殺魚了。而現在,卻要把一個生命銷毀,並且是她親

生的孩子!

  但是,無論怎樣,她都沒有勇氣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儘管她非常希望有個孩子陪伴她,度過這寂寞而漫長的

人生。

  兩個月後,胡楊開車來了,他悄悄帶上連類,去了縣城。他們當然不敢在絕倫帝小鎮醫院墮胎。

  到了縣城,他們進了一家挺乾淨的私人診所。上手術臺的時候,連類的身子不停地抖,她想抓緊胡楊,可是

胡楊被隔離了。

  疼。

  冰冷、尖利的鐵器。

  溫暖、柔弱的生命……

  汗順著連類的臉頰“嘩嘩嘩”流淌。

  最後,她像做夢一樣看見了那個無辜的小生命,他紅紅的,鮮鮮的,被大夫裝進盤子媞搢咫F。

  那是她的孩子。

  他十分信任母親的子宮,他相信在那堶惆S有人能夠傷害他。

  是啊,如果在子宮堻ㄓㄕw全了,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他毫無戒備地在堶惘w靜地睡著……

  他還沒有長成人形,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他能鬥過誰呢!

  突然,穿白大褂的劊子手來了,他們輕易就把他弄碎了。連類覺得,自己正是這些劊子手的同謀和幫兇。

  胡楊扶她走出診所後,她大哭起來。

  胡楊勸她,她什?都聽不進去。她的眼前一直晃動著那冷冰冰的盤子,盤子婺佽萓o的孩子,紅紅的,鮮鮮

的……

  連類回家了。

  正像一個作家描寫的那樣,她覺得路邊的楊樹上都長滿了眼睛。那些眼睛沒有成雙成對的,它們形態各異,

分佈淩亂,都木木地盯著她看。

  其實,這次的兇殺事件沒有任何人察覺。她平時跟大家接觸很少,大家把她都忽略了。

  當天晚夜堙A連類到屋外上廁所,看見門口擺著一個紙物,在夜風中“嘩啦啦”地抖動。她被嚇了一跳。

  走上前去,她看清那竟然是一個小小的花圈!

  那花圈沒有黑白色,它是用各種彩色的紙紮成的,極其鮮豔,甚至更像一個喜慶的花環。可它確實是一個花

圈。

  她的心猛跳起來,悄悄把那古怪的花圈提進房子堙A燒了。

  躺在床上,連類越想越害怕。送花圈的人到底是誰呢?難道他一直在身後跟蹤自己?難道他一直在暗處窺視

自己?

  她一夜沒有睡。

  過了好多天,她的恐懼才慢慢消退。

  她很少出門,她羞愧難當。她知道,在這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是知道自己的秘密的,儘管她不知道他是誰

。一個人知道就等於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她的神志漸漸恍惚起來。每當天一黑下來,她就看見那個孩子在她眼前飄過來飄過去,紅紅的,鮮鮮的……

  這天夜堙A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那個孩子。他沒有身體,只有一雙嫩嫩的眼睛,那雙眼睛茫然無助地看著

她:媽媽呀,你救我,救我……

  連類救不了他。那雙眼睛越來越遠了,向一片無底的黑暗沈沒下去,它直直地看著她,有怨恨,有委屈,有

恐懼……

  連類一下就醒了。

  四周漆黑。她感到很多靈魂在窗外遊蕩。

  她很想給胡楊打個電話,可是終於制止了自己。他是有妻室的人……

  白色的電話突然響了,那聲音在死寂的子夜堣Q分刺耳。

  她伸了幾次手,都不敢接。是誰呢?平時,沒有任何人在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包括胡楊。是胡楊嗎?

  白色的電話一直響。最後,連類終於把它拿起來:“喂……”

  堶掖熊M傳來一個嬰孩的聲音!他哭訴著:“媽媽……你別丟下我……你別丟下我呀!……”

  連類一下就扔了電話,全身像篩糠一樣抖。

  很快,它又響了。她不敢再接,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它。

  它一直在響,很急切,直到窗外的公雞叫出第一聲,它才陡然停止……

  黑夜漫長,白晝短暫。

  太陽很快又要落山了。連類哆哆嗦嗦地給胡楊打了一個電話,她想讓胡楊來陪她一夜,她實在挺不住了。

  胡楊竟然不在。他的孩子說他到外縣拉貨去了,要一周之後才能回來。

  連類沒指望了。最後,她只好去找慕容太太,謊說夜埵酗H打騷擾電話,她很害怕,請慕容太太晚上來跟她

做個伴。

  慕容太太爽快地答應了。她還沒有完全從痛失愛女的悲郁中解脫出來,老公又遠在天邊,她晚上正好有個伴

說說話。

  慕容太太跟連類睡了三天。三個夜堙A那電話都沒響一聲。第四天,連類不好意思再讓慕容太太做伴了。

  又剩下連類一個人了。

  她安慰自己說:也許那天是一個逼真的夢,是自己把陰陽給混淆了……

  在天黑之前,她拔掉了電話線。

  電話沒有響,電話當然不可能再響。快半夜的時候,提心吊膽的連類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突然,她被什?聲音驚醒了。她驚恐地豎起耳朵:那個嬰孩的哭訴聲又來了!

  她嚇得面無人色:電話線不是拔掉了嗎?

  那聲音飄蕩在漆黑的窗外,緊緊貼著窗戶:媽媽……你別丟下我……你別丟下我呀!……我好冷啊……我好

冷啊!……

  連類本能地抓起電話要報警,忽然想起電話線被她拔掉了。她大喊起來:“有鬼呀!有鬼呀!”

  鄰居都被連類叫醒了,紛紛跑來。

  他們看見連類只穿著內衣,站在窗前,揮舞一條長褲,往窗外驅趕著什?。窗外漆黑。她的動作讓人感到很

恐怖。

  慕容太太大聲問:“連類,你在幹什?!”

  連類驚恐地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大家都意識到連類可能是瘋了。

  慕容太太又問:“你哪有孩子?”

  連類很生氣地瞪了慕容太太一眼:“我有沒有孩子你管得著嗎!”

  李太太強制地把她手中的長褲奪下來,抱著她坐在床上。她像小貓一樣縮在李太太的懷堙A不停地顫抖。慕

容太太打開冰箱給她倒了一杯梨汁。卞太太站在她的面前,柔和地說:“連類,你冷靜點,大家不是都在嗎?到

底發生了什?,你說出來,心堣]痛快一些。”

  連類突然大哭:“我的孩子回來了,他不想走啊,我作孽啊!”

  卞太太:“你的孩子在哪兒呀?”

  連類驚恐地指著窗戶:“他就貼在窗戶上,你們快點趕他走!”

  這時候,張古來了。

  張古,可愛的張古,他是惟一明察秋毫的人,惟一懂得一切真理從懷疑開始的人,愛思考的人,鍥而不捨要

查清事實真相,堅決和邪惡鬥爭到底的人,不懼危險的人,甚至被人誤解?精神病的人……他出場了!

  當然,他的裝束確實有點滑稽--還是鴨舌帽,大墨鏡,叼著煙斗,拄著文明棍。他之所以來晚了,可能就是

因?他出場之前要打扮一番。

  他站在連類面前,問了一些問題,還做了筆錄。這些問題,在別人看來可能毫無用處,甚至有點古怪,張古

卻相信他是在抄近路逼近謎底……

  連類折騰累了,她在李太太的懷堥H沈地睡去。

  張古小聲問大家:“連類清醒的時候,最後誰跟她接觸過?”

  慕容太太說:“我。她說有人打騷擾電話,讓我做伴。”

  張古若有所思,把這一條記上,還畫了重點號。然後,他開始檢查電話線,發現電話線被拔掉了。

  ……這一夜,大家都沒有離開。

  天亮後,有人給連類的婆家報了信,他們把連類從17排房接走了。

  接著,婆家又給連類的舅舅報了信,他們把連類從絕倫帝小鎮接走了。

  17排房有一個房子空了。

  連類的婆婆要把這個房子賣掉,可是買主來看過房子後,說什?都不買了。

  因?,那買主在院子堣S看見了一隻像花環的花圈。

12、一樁婚姻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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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家房款失竊,引起鐵柱的高度重視。

  案發後,他立即到現場勘察。跟以前所有的案件一樣,他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門窗都鎖著,沒有被破壞的痕?。房子堸ㄓF卞疆夫妻倆,只有一個還不會說話的蹣跚學步的孩子。

  怎?回事呢?他又想不明白了。

  這天晚上,卞疆對太太說:“明天我就走了。”

  她有點害怕,一下抱緊了老公:“我一個人害怕。”

  卞疆:“我必須得走了,生意已經被耽誤了。”

  太太:“我也跟你去。”

  卞疆:“不行,我們幾個合夥做生意,都是男人,一起吃,一起住,你去怎?辦?而且,人家都沒有帶家屬

。再說,我們這種生意不固定,今天跑到這堙A明天跑到那堙A天天都在車上,很動蕩。”

  太太:“那也不能總把我丟在家堸琚C”

  卞疆:“我更想你。等我的生意做出一定規模,穩定了,我立即接你走,再也不回來了。”

  太太:“你快點接我啊。我害怕這個地方。”

  卞疆:“我會的。”

  太太:“你別睡,等我睡著了你再睡。”

  卞疆:“好的,我等你,你睡吧。”

  ……半夜時,卞疆被什?聲音弄醒了。他睜開眼,聽見是身邊的太太在說話,她一邊哭一邊說:“你別走!

你別走!”

  四周太黑了,太靜了,太太的聲音顯得很突兀,很恐怖。卞疆使勁推她的肩,好半

天她才醒過來。她萬分委屈地抱住卞疆,哭得更厲害了。

  卞疆:“你怎?了?”

  問了幾遍,她才止住哭,黯淡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結婚那年遇到的那個算卦的老頭?”

  卞疆:“哪個算卦的老頭?”

  太太:“我們去城媔R電腦,在路邊,那個穿呢子大衣的老頭。”

  卞疆:“噢,想起來了。”

  太太:“他?我們算卦,說我們的婚姻到不了頭……”

  卞疆:“你信那鬼話?我們這?多年不是過來了嗎?”

  太太:“剛才,我夢見他來了。他拉著你就走,說我們不應該做夫妻。你也不反抗,就跟他走了。我在後面

追,怎?也追不上……”

  卞疆:“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太太:“我有一種預感,好像要出什?事,我倆好像要到頭了……”她一邊說一邊又低低地啜泣起來。

  卞疆輕輕親了她一下,說:“我怎?會?棄你呢?”

  卞太太還在哭,那哭聲讓卞疆的心情很壓抑,她說的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響:好像要到頭了……

  第二天早上,卞太太就找到李太太和慕容太太,提出要退出幾個人的約定:她不再收養這個男嬰了。

  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很詫異。

  李太太心直口快地說:“你這就不對了。當時,咱們幾個人都同意輪流收養這個孩子,才把他抱回來。現在

,你怎?能說退出就推出呢?”

  卞太太:“我老公今天要走了……”

  李太太:“他走不走和這個孩子有什?關係?”

  卞太太:“你們知道,我家失竊了……”

  李太太:“你總不會以?是叉偷的吧?”

  卞太太:“我沒說是他偷的。我是說,現在我家一貧如洗了。卞疆沒有固定收入,接下來的生活得靠他一分

一分地賺。我實在沒有能力再收養一個孩子了。”

  慕容太太歎口氣說:“好吧,那就把叉先接到我家吧。”

  卞太太的臉上挂著歉意:“另外,我想說……”

  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看著她。

  卞太太鼓了鼓勇氣:“我想說,這個孩子好像有問題。”

  李太太:“什?問題?”

  卞太太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他是兩個,明中一個暗中一個。”

  李太太:“別胡說了。多可憐的孩子!”

  只有慕容太太聽了卞太太的話,心抖了一下。

  卞太太馬上回家把那個男嬰領出來。一路上,她沒有看他一眼。

  她把他交給慕容太太,急匆匆就離開了。走到門口,她回頭瞟了他一眼,他直直地看著她,那眼神讓她不寒

而栗。

  走出慕容家,卞太太的心情一下好了許多--她終於把這個可怕的東西甩出去了。

  卞疆在收拾東西。

  卞太太說:“你等著,我到附近小賣店給你買幾瓶純淨水去。”說完,她出了門。

  窗外的陽光很好,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它們在談論明天的天氣。

  卞疆只想帶幾件換洗衣服和一些書。他的眼睛在書架上看來看去。最後,他的手伸向周德東寫的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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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

  卞疆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見書架上有一疊照片,有幾十張。照片上那白花花的肉吸引了他的目光--那無疑是A級照,他經常在黃

色網站瀏覽。

  家堳?有這種照片?

  他拿起來,驀地瞪大了眼睛--那男人竟是鎮長!

  由於角度問題,他看不見鎮長身下的那個女人。

  鎮長赤身裸體的照片突然出現在他的家堙A他肯定要一張張地看下去。

  鎮長的表情千變萬化,有的很痛苦,有的很幸福,有的齜牙咧嘴,有的怒目橫眉……

  他一張一張地翻,那個女人的臉露得越來越多。最後,卞疆終於看清--那女人正是他的老婆。

  他們做愛的地點正是自己的家。

  她在鎮長的身下、身上、懷堙B懷外,表情無比陶醉。

  卞疆傻了。

  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舉起腳把椅子踹翻了。接著,他一發不可收,把四周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發泄夠了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的心媕ㄓW了一座山。他相信自己一輩子都推不翻。

  他在外面奔走,操勞,?這個家賺錢,吃的苦太多太多。而他的老婆在家堳o跟另一個男人顛鸞倒鳳!

  太太還沒回來。

  這段時間,卞疆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他?這個決定想哭。

  太太終於回來了,她手堜藒蛓X瓶純淨水。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進屋後吃了一驚:“怎?了?這?亂!”

  卞疆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感到氣氛不對頭,四處看了看,一下就看見了書架上那疊照片。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當時就傻住了。

  她軟軟地靠在書架上。

  她腦袋堸{過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男嬰!

  她和鎮長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只是沒有防備那個男嬰!有一次,她跟鎮長通電話約

會,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玩。算起來,在她撫養他的一個月堙A鎮長有三次來到她的家媢L夜……

  前不久,她曾經有一次發現家堛漯鬚曲畢n像不夠數。當時她並沒有多想,以?是自己記錯了……

  可惡的男嬰,肯定是他搞的鬼!他不但要讓這個家一貧如洗,還要讓這個家星離雨散……

  可是,他是怎?拍的呢?

  卞太太陡然想起昨夜那個夢:到頭了……

  她一張張撕那些照片,眼淚流下來。她說:“卞疆,你打我吧。”

  卞疆冷冷地說:“離婚。”

  她呆呆地看著老公,說:“不能挽回了?”

  卞疆:“你說呢?”

  她看得出來,他已經鐵了心。

  他站起來,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他們的結婚證,他把它裝進口袋,平靜地說:“我在前面走,還是你在前

面走?”

  卞太太說:“我。”

  她慢慢朝門外走,走過卞疆身邊時,她突然大哭起來,緊緊摟住他:“卞疆,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卞疆沒有表情。

  卞太太一邊哭一邊說:“我一個人在家,快三年了,實在沒意思……你理解我嗎?”

  卞疆沒有表情。

  卞太太:“你讓我用後半生彌補你,好嗎?”

  卞疆還是沒有表情。

  卞太太:“那個算卦的老頭早就說我們到不了頭,卞疆,發生這件事,是命中注定的,你別這樣恨我,好不

好?我們一起和命抗爭,好不好?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這時,卞疆眼堛熔\流下來。

  卞太太顫顫地說:“都是那個男嬰搗的鬼,他偷了我們的錢,又要逼我們離婚……”

  卞疆大聲吼道:“是誰搗的鬼不重要!不管怎?說,你是不是跟人家睡了?

  她啞口無言了。

  卞疆擦擦淚,平靜了一下,說:“你洗洗臉。還是我先走,我在那媯尼A。”然後,他大步走出去了。

  卞太太哭得癱倒在地。

  卞疆和卞太太很快就把離婚手續辦完了。

  儘管他們沒有對任何人聲張,但是鎮堳雃h人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卞疆走了。他把房子和家堜狾釭漯F西都給了卞太太(我們繼續叫她卞太太),一個人去漂泊天涯。

  他離開小鎮的那天,就像電影媞t的一樣,天陰了,雨淅淅瀝瀝落下來。

  卞太太知道這個男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像傻子一樣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遠去,直到看不見……這狠心

的,竟然沒有回一下頭。

  她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卞太太盼著老公回心轉意,突然出現。

  可是他再也沒有回來。

  這天,卞太太突然回想起,那天她翻看那些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張照片埵釣滬茖k嬰,他在卞太太和鎮長的

旁邊睡著!

  卞太太糊塗了,只要有一個鏡頭堨X現了男嬰,就說明這些照片不是他拍的。

  不是他拍的!

  那是誰?

  還有一個第三者埋伏在暗中,潛藏在她家的某一個地方,把他們交歡的場面全部偷看?把他們的癲狂愛語全

部偷聽?

  她感到後背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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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垃圾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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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跟蹤收破爛的老太太,摸清了她的住址。

  她住在小鎮西邊,在郊外,空曠的野地埵酗@座孤零零的磚面土房,原來住著一個老道,後來老道死了,就

空了。

  她大多時候都呆在那間孤零零的房子堙A不知道幹什?。偶爾她才推著垃圾車出來轉一轉,天很早就回去了

  她還和從前一樣,從來不到17排房收破爛。除了張古,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張古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難道17排房有她害怕的人?

  當然,張古要上班,要寫報告,要和朋友聚會,要吃飯睡覺,要上廁所,他不可能每時每刻跟蹤這個老太太

  一天,很晚了,張古寫一個工作總結類的東西。

  他的旁邊放了啤酒,他一邊喝酒一邊打字。

  電話響了,他拿起了話筒:“喂--”

  原來是馮鯨,他說:“張古,我想,我想跟你說個事……”

  張古:“什?事?”

  馮鯨:“我跟那個永遠的嬰兒又在網上聊天了。”

  張古:“有什?發現嗎?”

  馮鯨:“其實也沒什?,直到現在我仍然對她很信任。只是……”

  張古等待下文。

  馮鯨:“只是她說了一些話,讓我有點猜疑。”

  張古:“她說什?了?”

  馮鯨:“我們聊起了哭的話題。她說,她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我問她?什?。她說,因?她的四周是沙漠

。”

  馮鯨:“她對我說,哪怕你的眼淚包含天大的委屈,掉在沙漠上轉瞬就無影無蹤,太微不足道了,惟一的結

果是滋潤了沙漠。”

  馮鯨:“她對我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顆沙子對你的委屈負責。”

  馮鯨:“她一直說她嬌生慣養,我覺得她不應該有這樣的心態。”

  張古:“還有嗎?”

  馮鯨:“沒有了。”

  張古:“我覺得這很像一個要強的女孩子說的話,沒什?大驚小怪的。”

  放下電話,張古繼續喝酒,打字。

  可能是啤酒喝多了,他突然想撒尿,就出了門。

  外面漆黑一片。那條莫名其妙的狗又開始汪汪汪了,張古至今不知道那是誰家的狗,也知道它在哪里叫。

  他一邊尿一邊看了慕容太太家一眼,他發現慕容家院子堹葭菑@個人。

  他的尿一下就沒了。他系上褲子,躲在陰影堙A仔細觀察,他終於看清,那個人是收破爛的老太太!

  她從慕容太太家的窗縫朝堿搳A神態極?詭異。燈光從窗縫照出來,照在她的臉上,白白的,很恐怖。

  張古知道,那個男嬰這些日子就在慕容太太家。

  她在看什??

  張古悄悄走過去,站在她的身後,突然大聲說:“你在幹什?!”

  膽子再大的人,被這?突然一嚇,都會條件反射地哆嗦一下。可是,這個老太太卻沒有,她平靜地轉過身,

看了張古一眼,半晌才說:“看一看,有沒有破爛。”

  然後,她慢騰騰地走開了。

  張古從窗縫看進去,那個男嬰正在沙發上看畫冊。

  張古回到房子堙A一個字都寫不下去了。

  他在琢磨:這個神秘的老太太到底在偷看什??她在看那個更神秘的嬰兒嗎?她和他是什?關係?同夥?天

敵?

  張古覺得這個老太太說的那句話很有意味:看一看,有沒有破爛。

  張古總覺得,那個男嬰是這樣一種東西:走進一個廢棄多年的房子,堶扈S別黑,掀開一塊瓦礫,下面很潮

濕,靜靜趴著一個怪怪的東西,它一動不動地看著你……

  張古總覺得,那個男嬰陰暗、醜陋、肮髒、潮濕、怪異,鬼祟,不管他是變態、畸形的人,還是蔓延在現實

生活中的某種病毒,抑或是大家傳說中的鬼魅,再抑或是某種超自然的異類--他的家園都應該是垃圾場。或者說

,他就是垃圾精。他和人類對抗。

  如果老太太用垃圾車把男嬰收走,那真是適得其所。

  老太太就是收服他的人?

  張古覺得生活中出現了小說的味道。

14、碩大無比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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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亞麗是鎮長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

  一個大清早,鎮長把她幹了。那時候,劉亞麗年齡還小。

  這?多年,她一直和鎮長保持著偷偷摸摸的關係。這?多年,她只跟鎮長一個人,沒有嫁。她甘心做鎮長妻

室之外的情人。

  她覺得她和他互相都是對方惟一的愛,她覺得他和她的感情是永琲滿C

  她一點不知道鎮長和卞太太--那個家庭主婦有一腿。現在,她已經徐娘半老了,也不如花了也不似玉了,而

那個卞太太比她嫩一倍。

  這一天晚上,她都要睡了,突然聽見窗外有聲音。

  她以?是鎮長來了,聽了一陣兒,覺得不對,她抄起一把剪刀就走了出去。

  外面黑糊糊,什?都沒有。

  她剛要進屋,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一個黑影,小小的,像個貓。她肯定那不是人,因?那東西不是站立著,

而是趴伏著,一動不動,好像在看她。

  她的眼睛適應了外面的黑暗之後,終於發現,那東西有眼睛,那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藍的光。

  是活物!

  她害怕起來,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東西,紋絲不敢動。她在費力地想,那到底是一個什?東西。

  那東西掉頭朝更黑的地方竄去了,很敏捷,四腳悄無聲息。她覺得,那東西好像在對她暗示什?。

  她覺得有隱情,緊緊抓住剪刀跟過去。

  走一段,那東西又趴伏下來,雙眼幽藍,一動不動地看她。她不敢接近,腳步慢下來。待她停下之後,那東

西又朝更黑的地方竄去了……

  那東西靜若朽木,動如脫兔。

  劉亞麗的心懸起來:自己到底遇到了什??這東西到底要幹什??

  她一直被牽引著來到卞太太家房子前,那東西突然消失了。她看見卞太太家擋著窗簾,堶惚G著粉紅色的燈

光。

  她好奇地走近窗戶,堶掄蘅繻軉蠾麥n音,但是聽不清楚。她馬上有了一種預感,把耳朵緊緊貼在窗戶上,

全神貫注地聽……

  身後一聲尖叫,她差點癱倒。

  她驀地回頭,看見一隻碩大無比的貓正盯著她。那眼睛幽藍。

  剛才是它嗎?

  ……從那以後,劉亞麗開始報復。

  她是文化站站長,拍照技術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她家有暗室,可以沖洗照片。

  這天夜堙A這個獨身的女人又一次偷拍成功,她鬼鬼祟祟回到一個人的家堙A走進

暗房,開始沖洗膠片……

  是的,很多人害怕暗室。

  很多恐怖故事從暗室流淌出來。

  膠片、藥水、顯影、定影……暗室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

  在暗紅的燈光下,獨身女人的臉顯得很鬼氣。

  一張張的影像慢慢顯現出來。鎮長,卞太太,他們的表情漸漸清晰,漸漸清晰……

  她感到無比醜陋。

  突然,她打了個寒戰--她看見有一張照片,在鎮長和卞太太旁邊,還躺著一個小小的東西,他一點點地清晰

了……

  是個嬰兒!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只碩大無比的貓。

15、最恐怖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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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的決心一天比一天堅定: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他?生了一個破釜沈舟的主意。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天快黑的時候,他到慕容太太家去了。他要把那個男嬰抱到自己的房子來過夜,他要和那個男嬰再一次短兵

相接。

  出門前,他把家堛滌聾l小心地放到了他床頭的枕頭下。又把?麵杖放在  床邊的一個空擋堙A一個伸手

就可以夠到的地方……

  我們想不出對付一個嬰兒剪子和?麵杖有什?用,可是,張古總要壯壯膽。

  原諒他的舉動吧,換了我們,還不一定有這樣的膽量呢。他也是人啊,又不是孫悟空。

  他大氣凜然地走進慕容太太家。

  慕容太太正跟那個男嬰擺積木。

  自從迢迢死後,這個可憐的女人就把這個男嬰當成了感情依託。她和他在一起,就好像看見了迢迢一樣,那

感覺又溫馨又淒涼。

  她的眼神再不像過去那樣明朗,那堶惘酗@種永遠不可以根除的悲傷。

  她擺了一座漂亮的房子。男嬰插了一手,把積木“嘩”地碰倒了。

  她耐心地說:“沒關係,媽媽再給你重新擺。這一次啊,媽媽給你擺一個幼稚園……”

  張古進了門,站在一邊靜靜地看。

  她?頭看見了張古,說:“你嚇了我一跳。”

  張古看著男嬰說:“嫂子,今晚讓這個孩子跟我睡一宿吧。”

  那個男嬰認真地擺著積木。

  慕容太太說:“怕他不跟你。”

  張古:“沒問題。上次,卞太太把他放在我家媞庣L一夜,他挺乖的。”

  慕容太太就輕輕地對那個男嬰說:“迢迢……”她又叫錯了。迢迢死後,她總這樣。她歎了口氣,改正過來

:“叉,你跟叔叔去睡一夜,好不好?”

  男嬰把積木弄倒了。

  張古把他抱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說:“走吧,我那埵釩雃h你愛玩的東西,還有答錄機呢。”

  “答錄機”這個詞似乎沒觸動他什?,他的眼睛東看看西看看。

  就這樣,張古把他抱出了門。

  慕容太太在後面說:“他要是哭,你就給我送回來啊!”

  天徹底黑了。

  張古抱著他回到家堙A把他放在提前給他準備好的小床上--張古的床是個雙人床,很寬大。他?男嬰支的是

鋼絲床,小多了。

  男嬰坐下後,又開始認認真真地看張古的左瞳孔,神態像眼科大夫那樣。張古被看得心媯o?。

  他避開他的眼睛,轉身拿來兩個東西遞給他,一個是答錄機,一個是口琴。

  男嬰的眼睛終於轉移了。

  他把黑色的答錄機推到一旁,抓過彩色的口琴,放在嘴上吹。他竟然吹出了聲音,很高興,一隻手揮來舞去

  這樣看起來,他真是一個嬰兒,沒什?異常。但是,張古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男嬰玩了很長時間,終於有點玩膩了,把口琴扔開了。

  他跟前沒什?好玩的東西了,這時候他抓起了那個黑色的答錄機。

  張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男嬰擺弄了一陣子,似乎覺得答錄機也沒什?樂趣,又把它扔在了一旁。

  天晚了。張古?他鋪好被子,給他脫衣服。

  誰知他好像不同意,嘴堙孜蒹舕帖屆邦罹B著什?,下了地,歪歪斜斜地走到張古的大床前,笨拙地朝上爬

  那堮I藏著張古的剪子和?麵杖。

  真是怪了!

  張古強行把他抱到?他支好的小床上,他的嘴堣S發出似乎很不滿的聲音,倔強地溜下地,又朝張古那張大

床上爬。

  張古把他抱回幾次,他每次都走過去。

  最後,張古妥協了,他把他放在自己的那張大床上,而他睡在了?男嬰準備的那張小床上。

  上了張古的床,那個男嬰似乎滿意了,乖乖地讓張古?他脫了衣服,鑽進了被窩。

  張古故意把那個答錄機放在寫字臺的桌面上,動作很大。然後,他也躺下了。

  他關了燈。

  這一夜,更加黑暗,整個世界都被墨水淹沒了。恐怖迅速佔據了他的心頭。

  那張大床在門口。而張古睡的這張小床在房子的最堶情A他要跑出去,必須要經過男嬰。

  這個男嬰,他不動聲色地搶佔了自己的地盤,剝奪了自己的武器!現在那把剪子在他的枕頭下,那根?麵杖

在他的身邊,張古想拿到它們太難了。

  張古感到自己的情勢極?不利。

  那條無處不在的狗又開始叫了。今天,它的叫聲極?古怪,很尖細,很婉轉,像一個女人在唱歌。

  張古儘量躲避這跑調的歌聲,專心致志聆聽男嬰的動靜,不漏掉一絲聲音。

  男嬰靜謐,像死了一樣。

  那個答錄機就在寫字臺上靜靜地擺著,離男嬰很近。那東西系著他的心思,也系著他的心思。

  過了很長時間,張古終於聽到男嬰傳來了輕微的鼾聲,均勻而甜美。

  聽別人睡覺是很容易困的。睡意在張古的腦袋媕捱屆A越來越稠粘,像一鍋糨子。他像粘在蜘蛛網上的蚊子

,越踢騰越黏糊。

  他堅持著。

  他知道,只要自己睡過去,那男嬰就得逞了。今夜,他只許成功,否則,更沒有人能夠看清男嬰的真面目了

  ?了引蛇出洞,他也由淺入深地發出輕微的鼾聲,而且和那個男嬰的鼾聲參差不齊,很逼真。

  類比鼾聲更容易睡過去。又過了一些時間,張古真的堅持不住了……

  這時候,他聽到除了他和那個男嬰錯落的鼾聲,這屋子媮晹野t外一絲聲音。他一下就精神了。

  他輕輕?起頭,影影綽綽看見那個男嬰一邊發著舒緩的鼾聲一邊悄悄下了地,他一點點靠近了寫字臺上的那

個答錄機!

  那條狗突然不叫了。

  張古嚇得面無人色!他終於親眼看見這個男嬰的另一面了!

  那男嬰拿起答錄機,躡手躡腳地朝外面走去,他的動作敏捷而無聲。他的鼾聲跟他的身影一起漸漸消失了。

  張古爬起身,光著腳跟了出去。他豁出去了。

  男嬰出了門,像狸貓一樣靈巧地向房子後面跑去。

  張古跟他來到房後。

  前面說過,17排房位於小鎮的最北端,張古家房後是高高的草叢,再往北就是開闊的莊稼地了。風吹過來,

莊稼“嘩啦啦”地響。

  張古躲在房角,偷聽。

  在這漆黑的夜堙A男嬰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說話十分老練,而且張古聽出好像有一點河北口音。他對著答錄機,大聲說著一些奇怪的話:“口啞了,

耳聾了,五腑六髒流膿了!口啞了,耳聾了,五腑六髒流膿了……”

  然後他號啕大哭,那哭聲像活人被油炸了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張古嚇得魂不附體,轉身跑進屋,躺在床上哆嗦起來。

  那個男嬰很快摸進屋來,他輕輕關上門,輕輕把答錄機放在寫字臺上,輕輕爬上床去。他沒有弄出一絲聲音

來,而且他一直發著鼾聲,綿長而恬靜,還夾雜著一句含糊不清的囈語……

  天終於亮了。

  張古一夜沒睡,兩眼猩紅。

  天亮了他的心就踏實了一些。

  他認?這個男嬰絕對是個異類,他屬於白天的背面,屬於另一種陰暗的時空。而現在太陽出來了,張古覺得

好像回到了屬於自己的時間和地點,他不那?害怕了。

  此時,張古對男嬰充滿了仇恨。他已經基本肯定,17排房發生的悲劇都是他搞的鬼。

  男嬰醒了。他在被窩堛情A嘴堙孜蒹舕帖屆谷a說著他的兒語。

  張古對他的?裝感到噁心和恐怖。

  他裝做沒事兒一樣來到床前,對男嬰說:“走吧,我送你回慕容家。”

  男嬰還在“嗚嗚咿咿”說著他的兒語。

  張古?他穿衣服的時候,手開始抖。他看見他的頭髮上有一個草屑,那無疑是他半夜出去時挂上的。

  張古?男嬰穿好衣服,要領他出門的時候,順手把那個答錄機裝進了口袋堙C

  他拉起了那個男嬰的手。他的心“怦怦怦”猛跳起來。他懼怕那只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手,他擔心他突

然驚叫著抓住自己。

  男嬰沒有抓他。他乖順地跟張古走了。

  把男嬰送到慕容家之後,張古把鄰居們都叫到了慕容家。

  李麻夫妻,卞太太,慕容太太,他們都不知道張古要幹什?。那個男嬰拿起一隻皮球,在手中扔著玩,動作

很笨拙。

  張古突然指著那個男嬰大聲說:“這個孩子會說話!”

  大家都愣了。

  張古說:“昨天,我特意把他抱到我家去住。半夜的時候,我親眼見他拿著我的答錄機,溜到房後,錄了一

些莫名其妙的怪話,還鬼哭狼嚎。他是個怪東西!以前出的怪事都是他搞的鬼!”

  大家都看那個男嬰。他專心致志地扔皮球玩,不小心摔了一交,爬起來,繼續扔。

  李太太小聲說:“他還不懂事呢。你怎?跟熊熊一樣編謊話呢?”

  張古大聲說:“你不相信我?”

  慕容太太說:“肯定是你做夢了。”

  張古從口袋堭ルX答錄機,說:“你們自己聽吧!”

  他打開他的答錄機,讓每個人戴耳機聽。可是,每個人聽見的都是一群人在酒桌上說醉話的錄音。

  張古不相信,自己聽,整盤盒帶都是同一個內容:在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上,大家在一起喝酒說

醉話。其中他自己的聲音最多,最清楚。

  張古傻眼了。

  男嬰一心一意地玩著……

  一直沒說話的李麻說話了:“張古,最近你的身體可能有問題,你得到醫院看一看。”然後,他又俯在張古

耳邊小聲說:“你是不是特別崇拜電影堛滌跼插H千萬別走火入魔啊。特別是不要再戴那個鴨舌帽了,更不要拄

那個文明棍,鎮堣H都感到好笑,只有沒人對你說罷了。”

  張古竟然有了點動搖。他知道李麻說的話是什?含義。

  難道昨夜自己在做夢?

  三人成虎。超過十個人都說你是老虎,你差不多就會認?你腦門上沒有王字那是鏡子的問題了。超過一百個

人都說你是狗屎,那你基本上就會聞到自己身上有臭氣了。

  那個男嬰對大人說的話一點都聽不懂,他還在玩他的皮球,嘴媯o出嗚咿嗚咿的聲音。

  李麻夫妻回家了。

  慕容太太進廚房做早飯了。

  有人牽了牽張古的衣角,他轉頭看,是卞太太。她低低地對張古說:“我相信你。”然後,她垂下頭,很怕

事地走開了。

  剩下了張古和那個男嬰。

  這時候,那個男嬰停止了踢球,他轉頭看了看張古,那眼神簡直就像換了另一個人。

16、鼠怕貓?貓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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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慕容太太領著叉到郵電所給老公寄挂號信。

  郵電所的營業室堙A人不少,大家排著隊。慕容太太領著叉排在最後面。

  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朝著郵電所的方向走過來。她推著垃圾車,一邊走一邊慢悠悠地喊:“收破爛嘍!--”

  她離郵電所大約還有50米遠。

  如果這時候慕容太太走出來,那個男嬰和那個老太太就不會碰上面。因?,慕容太太和那個男嬰出了郵電所

要向另一個方向走。

  可是,慕容太太的信還沒有寄走,她的前面還有四個人。最前面的那個人是個種地的農民,他什?都不知道

,郵電所的人一直在給他講解,如何寫地址和郵遞區號,很費勁。

  慕容太太一邊和叉玩一邊等。她跟他玩的是猜指頭的遊戲: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的五指,只露指尖,猜哪個

是中指……

  那個老太太走過50米所用的時間,應該比四個人辦理郵寄挂號信所用的時間短一些。

  但是有一個鞋匠走過來。這個鞋匠有點神經兮兮,他逢人就強調他的一個唯物主義者。不過,他修鞋的技術

很不錯。他走近那個老太太,對她說:“你如果收到那種不太舊的鞋,千萬賣給我,我修修補補還能穿。”

  老太太說:“大都不成雙。”

  鞋匠說:“扔掉這一隻肯定就會扔掉那一隻。我是一個節儉的人……”

  一般說,這個鞋匠囉嗦起來,那時間不會少於十個人寄挂號信。

  可是,到了慕容太太寄信的時候,偏偏出了點小問題:她的信封不是標準信封,不能郵寄。她只好在郵電所

現買了一個信封,把封了口的信撕開,裝進新買的信封堙A再重新寫郵遞區號和地址。

  鞋匠終於走開了。那個老太太一步步朝郵電所方向走過來。

  慕容太太的信成功寄出了,她領著叉走出來。

  在絕倫帝小鎮郵電所門口,那個老太太和那個男嬰終於撞見了。

  這是秋日的午後,天高雲淡,沒有南飛雁。太陽很好,有幾分慵懶。小鎮的街上沒幾個人,很太平,很安靜

  老太太看見那個男嬰之後就呆住了,她的雙眼充滿惶恐。

  那個男嬰看到了老太太,也大吃一驚,好像十分害怕。

  慕容太太不知道發生了什?,她牽了牽那個男嬰的手:“你怎?不走了?跟媽媽回家。”

  那個男嬰低下頭,立即跟慕容太太走了,沒有回一次頭。

  那個老太太也推起她的垃圾車,急匆匆地溜掉了。

17、另一個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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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的情緒極其低落。

  他上班時沈默寡言,下了班就蒙頭大睡。他開始懷疑,自己經歷的是不是幻覺?自己的多疑是不是病症?

  這天他加班,很晚才回家。

  在路上,他看見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推著垃圾車走過來。路燈昏黃,她的臉色昏黃。

  張古害怕極了。

  他清楚,自己鬥敗了。現在,他像泄氣的皮球。他怕那個男嬰,怕這個古怪的老太太,他覺得他永遠都不可

能弄清他和她之間那深邃的關係了。他已經自暴自棄,只想像烏龜那樣,圓團團地活著,一點不鋒利,好歹落個

長壽。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永遠不和這兩個不吉祥的人相遇。

  無數經驗告訴我們,你越不想遇到誰,保准就會遇到誰。這不,老太太在黑暗中走過來了。

  張古想掉頭就跑。又一想,跑出一段路,一?頭准會看見她迎面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那會嚇死他。

  他就沒有跑,他不情願地迎著老太太走過去。

  老太太一如既往地走過來,她的步履很慢,關節像生蚺F一樣。

  終於,她和張古走到一起了。張古膽怯地低下頭去。

  她並沒有停下來,她推著垃圾車一直朝前走,看都不看張古,眼睛直直地瞅著前方。

  兩個人擦肩而過之後,張古感覺她慢慢停了下來。他不敢回頭,只聽見她在他背後硬邦邦地說:“你站住。

  張古哆嗦了一下。

  他回過頭,看見那老太太果然停下了,她背對著自己,並沒有轉過身來。

  “你想不想知道那個奇怪的嬰兒是怎?回事?”她說。她的聲音很像機器發出來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張古小聲說:“我想……不想……知道。”

  她冷冷地說:“你去太平鎮看看吧。”

  張古怎?能相信這個老太太呢?他甚至懷疑她是調虎離山,把自己騙出去,他們好實施更大的陰謀。

  他壯著膽子問:“你怎?讓我相信你?”

  老太太歎口氣:“你不信就算了。”

  然後,她推著垃圾車就走了。張古一直看著她,直到那蒼老的背影消失在路燈照不到的更黑的地方。

  張古快步朝家走去。一路上,他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生怕那個老太太跟上來。

  躺在床上,張古反復回味她的話,他又一次肯定了自己以前的猜測,他又開始信任自己的耳朵、眼睛和神經

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走一趟。

  他覺得自己的行?像反腐敗一樣充滿莊嚴性。

  從絕倫帝到太平鎮雖然只有一百公里,但是路不順,要轉兩次車。

  張古當天晚上就到了太平鎮。太平鎮有三個絕倫帝那?大。

  他在旅店住下之後,就跟開店的老闆套近乎,打聽相關的消息。那個老闆是個極其熱心的人。很快,張古就

得到了一個重要的資訊。

  張古:“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奇怪的嬰兒?”

  老闆:“你說的是不是那個賣藝的嬰兒?”

  張古:“賣藝的?”

  老闆:“最近鎮堥茪F一個賣藝的,他領著一個孩子,才1歲左右,會唱戲,特別神。”

  張古:“那不是神童嗎?應該好好培養。”

  老闆:“走江湖賣藝的,饑一蹲飽一頓,哪有那份閒錢呀。”

  難道是另一個叉?

  第二天,張古早早就來到街上尋找那個賣藝的人。

  終於,他在馬市看見了他們。圍觀者堣T層外三層。

  張古擠進去,見那個嬰兒正在表演。

  他小小的,卻穿著特製的花花綠綠的古代戲裝,臉上化著濃濃的戲妝--有一種說不清的怪異。張古看不清他

的真面目,但是張古感覺他就是叉。他的臉盤、五官、眼神,張古無比熟悉!

  張古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又一想,他怎?可能是叉呢?於是,又不自覺地朝前擠了擠。

  男嬰的聲音尖尖的細細的,他在唱:“日落西山黑了天,我打馬過了陰陽關……”是巫婆跳大神時的唱詞。

  一個大人在後面拉胡琴,胡琴的聲音也尖尖的細細的。

  張古第一眼看見那個大人,心中就抖了一下。他的臉上有刀疤。張古覺得他正是算卦婸〞煽c人。

  旅店老闆曾對他說,賣藝人自稱那個男嬰是他的孩子。可是張古卻覺得,那個男嬰更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而那個惡人在幕後在暗處操縱著他。

  大家往場子堨翕。張古也學著樣子往場子堨翕。

  他耐心地等著散場。他想靠近這個男嬰,弄清他到底是木偶,還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他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他

--你到底多大年齡?你從哪里來?你到哪里去?你知不知道還有一個跟你一樣的男嬰?你到底是什?東西?你們

一共有多少?你們到底想幹什??

  天快黑了,人漸漸少了,那個惡人開始收場了。

  張古裝成沒事人,晃晃悠悠走近他們:“老闆,今天收入不錯吧?”

  那個惡人看了張古一眼,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充滿敵意,他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

  張古有點不自在。

  他看了看那個男嬰。他的身上還穿著花花綠綠的戲裝,臉上還化著濃濃的戲妝,等於戴了一個面具。張古根

本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他像木偶一樣坐在一塊石頭上,一言不發,紋絲不動。

  張古蹲下身,試探地問:“你多大了?”

  男嬰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個惡人突然在旁邊吹了一聲奇怪的口哨,像一種什?暗號,這個男嬰像一隻被馴化的猴子,聽了那口哨聲

,立即靈敏地竄過去。

  那個惡人扯著他的手,急匆匆地走開了。

  他根本不讓張古靠近這個男嬰。

  張古甚至不敢斷定這個男嬰是不是一種像人的動物。……那天晚上,張古又聽見了那條狗的叫聲。張古在心

婸﹛G相隔一百公里,決不可能。但是那叫聲確實一模一樣。第二天,張古又去了。

  他還想接近那個男嬰。

  那個惡人對張古更加防範,雖然圍觀的人很多,現場很嘈雜,但是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張古。看見了張

古,他就像看見了克星一樣,立即對那個男嬰吹了一聲奇怪的口哨,那男嬰就不唱了,竄到他身邊。他迅速收了

場,扯著那個男嬰離開了。

  離開時,他惡狠狠地瞪了張古一眼,雖然離得挺遠,但是張古感覺到那眼神堻z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兇惡。

  張古覺得,對於男嬰,這個惡人似乎具有一種不可抗拒力。他還感到,男嬰好像是這個惡人的一部分。

  晚上,張古睡不著,回想那惡人的眼神。他在分析,判斷……

  那個男嬰出現在絕倫帝是用一種被遺棄的方式。

  這個男嬰出現在太平鎮是採用賣藝的方式。

  絕倫帝的那個男嬰決不是真正被遺棄。

  太平鎮的這個男嬰也決不是真正賣藝。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目的。

  張古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他只知道,那個男嬰給絕倫帝制造了悲劇,這個男嬰也一定要給太平鎮帶來

災禍。

  第三天,張古又找那兩個神秘的賣藝人去了。

  不過,這一次他不想打草驚蛇。

  他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化了一下裝:換了一身新新人類的衣服,把頭髮染成了棕色,又換了一副新款墨鏡。

  他遠遠地站在圍觀的人群之外,等候散場。

  他的化妝是成功的,那個惡人好像沒有發現他。演出一直在繼續,直到天一點點黑下來才散場。

  張古看著那個惡人扯著那個男嬰離開了。他遠遠地尾隨在後面,看他們到  底幹什?去。

  月光不明不白。張古的眼睛有工作,顧不上看路,走得磕磕絆絆。他跟蹤那一大一小兩個人,穿過一條又一

條胡同,他們一直沒有停下來。最後,張古跟著他們竟然來到了野外。

  兩個賣藝人還是沒有停,仍然急急地朝前走。

  出了鎮子之後,張古感到好像不是那個大人扯著那個男嬰走了,而是那個男嬰扯著大人走了。

  他們越走越快。

  張古和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張古就跑起來,緊緊跟在他們身後。風刮起來,公路兩邊的樹葉子竊竊私語。一隻貓頭鷹突然飛出來,向遠

方飛去,它的翅膀“呼啦啦”響。

  張古的心埵麻I發毛:他們不會像鬼故事媮羲漕獐芊A把我領到一個墳地去吧?

  正想到這堙A那個男嬰突然轉過身來!

  他身上的戲裝還沒有脫去,臉上的戲妝也沒有洗掉,他那樣子在不明不白的月光下極其恐怖。

  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也隨著他轉過身來。

  男嬰說話了,他的嗓音竟然很粗:“哎,咱們一起走好嗎?”

  張古嚇得掉了魂,轉身撒腿就跑。他當然是朝著有燈火的地方跑。

  ……第二天,男嬰和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沒有出現。

  接連三天,他們都沒有出現。

  張古站在太平鎮的十字街頭,東西南北茫然張望,不見他們的蛛絲馬?。他知道,他們在暗處,時時刻刻在

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如果他不離開太平鎮,他們決不會露頭。他們就像夏日的蟈蟈,草深不知處。

  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操縱男嬰只是表像?

  實際上,是那個男嬰操縱著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背後有更可怕的秘密?

  張古得不到答案。

18、霧濛濛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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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回到絕倫帝小鎮的時候,天擦黑了。

  他徑直來到小鎮西郊野地堛漕漁y孤零零的房子。太多太多的懸疑,只有去追問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

  他輕輕推門進了屋。

  電線那光明的觸角還沒有伸到這堥荂C屋娷I著一隻油燈,很暗,一股黴味撲鼻而來。張古乾咳了幾聲。

  他走進了一個很老舊的年代。

  那個老太太在炕上坐著,好像在想什?心事。屋子娷\放的大多是廢品。最讓張古討厭是那一堆堆人的頭髮

,落滿了灰塵。

  老太太頭也不?地問:“看見了?”

  “看見了。可我還是不明白……”

  “34年前,我生了三胞胎。我生他們的前一個月,丈夫就暴病身亡了……”

  張古大氣都不敢出,怕落下一個字。

  老太太:“山堣H,日子苦,好不容易把他們三個養活了。可是時間長了,我漸漸覺得不對頭,他們的身體

過了1歲就不再長了,很怪……”

  老太太:“這樣的事,地球上肯定再沒有了,偏偏發生在我家。”

  老太太:“我一個女人,沒有力量養他們一輩子。後來,我把他們遺棄了。那一年,我給他們煮了滿滿一鍋

粥,讓他們吃,然後我哭著就走了,從此四處漂泊,像野狗一樣給自己尋食……”

  老太太:“很多年過去了,我的心堣@直放不下他們,又回到山堣@次,發現他們都不在了。聽一個山堣H

說,他們三個有一個死了,死在山路上,被他看見,他就地挖了一個深坑,把那孩子的屍體埋了。另兩個下落不

明,不知死活。我四處尋找,終於聽說有一個神秘的男嬰出現在這個小鎮,我就來了……”

  張古驚駭地說:“他會不會是死去的那個?”

  老太太歎口氣:“我都不知道哪個死了。”

  張古有點呆了,他自言自語:“也許絕倫帝的這個是死去的那個,也許太平鎮的那個是死去的那個。或者,

他們都是人,還有看不見的第三個,一切都是他作怪……”

  老太太:“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一直想戳穿他,因此我對你有敵意。我想嚇你。直到迢迢死,我再也不忍心

看著他害人了……”

  34年了。

  如果是人,這個古怪男嬰今年應該34歲了,跟我同歲,1967年出生,據我母親說,那一年的向日葵大豐收,

一望無際的金黃。

  突然,張古聽見窗外有響聲!

  他猛地?頭一看,竟然看見了男嬰的那張醜醜的臉!

  臉。

  那其實是一張有表情的面具,一閃,就不見了,短暫得像幻覺。

  張古跑出去四處看,沒有臉,只有荒草。

  張古向鐵柱正式報了案。

  收破爛的老太太是男嬰的親生母親,她是鐵證。

  鐵柱跟張古來到17排房,撲進慕容太太家。屋子堙A只有慕容太太一個人。

  鐵柱:“那個男嬰呢?”

  慕容太太帶著哭腔說:“我正找呢!都不見幾個小時了,真是急死人!”

  張古說:“嫂子,都是他幹的!”

  慕容太太:“什?事?”

  張古想了想,低聲說:“包括迢迢……”

  慕容太太知道這一次不可能再是誤會了,因?警察都出現了。她跌坐在椅子上。

  男嬰像他莫名其妙地出現一樣,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19、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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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嬰失蹤後,17排房譁然,全鎮譁然。

  李麻恨得咬牙切齒,他發誓要把那個男嬰煮了。

  慕容太太又一次?萬分冤枉的迢迢哭得死去活來。

  連類的婆婆家猜測連類的精神失常也跟那個男嬰有關,怒不可遏。

  卞太太?她的破碎的婚姻連聲歎息。(對比起來,丟錢一點都不算什?了。)

  馮鯨也?他玩弄了自己的情感和人格而惱羞成怒……

  可怕的男嬰成了小鎮的焦點新聞,所有人都在談論,所有人都在咒?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那些日子,

大家一見到陌生的小孩兒就有一種恐懼感。

  實際上,不僅僅是絕倫帝小鎮,方圓幾十堻ㄕb傳說著那個可怕的男嬰。還有人專門從很遠的地方跑到小鎮

來,打探更細節的內容……

  男嬰徹底消失了,連一根頭髮都沒有留下,連一個腳印都找不到,連一聲咳嗽都聽不見。

  大家除了憤怒,沒有任何辦法。大家都以?那男嬰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天上午,馮鯨打電話對張古說:“我搞到了一個算命的軟體,能算出一個人的前生前世。你把你的生日時

辰告訴我,我給你算算。”

  張古說:“我對這種遊戲最不感興趣了。”

  馮鯨:“玩玩唄。”

  張古就把自己的生日時辰告訴他了。末了,張古說:“哎,你順便給那個男嬰算算。”

  馮鯨:“不知道他的生日時辰,沒法算。”

  張古想想說:“就是。”

  馮鯨要放下電話了,張古還不死心:“你就按他出現的那個日子那個時辰算吧。”

  馮鯨:“那不會准。”

  張古:“我覺得不會錯。”

  下午,馮鯨又打電話來:“張古,你猜你的前生前世是什?人?”

  張古沒什?興趣。

  馮鯨興奮地說:“你是朝鮮人!你是個女的,出生于江東郡,你的工作跟航海有關,好像是繪圖之類。你愛

吃橘子和榴蓮。除了你老公,你一生跟三個男人上過床。你死於一個比你弱小的人之手。”

  張古說:“別胡扯了。”

  馮鯨:“我在幫你尋根呢。你知道我前生前世是幹什?的?我是非洲人,尼日利亞人!我屬於尼日利亞西部

的優羅巴族,信奉阿尼迷教,我是男的,我的職業是鹽凱瑞森林公園的警察。我死於44歲。”

  張古問:“你算沒算那個男嬰呀?”

  馮鯨卡殼了。

  張古:“你說呀!”

  馮鯨低低地說:“我算了,很奇怪,他沒有前生。”

  張古心堣@冷。

  怎?就這樣巧?連算命軟體都跟著湊熱鬧。

  半個月後,沒有前世的男嬰突然在網上出現了。

  在絕倫帝小鎮堙A在這個冷冷暖暖的塵世上,男嬰還有一個朋友,他是三減一等於幾。男嬰回來向三減一等

於幾告別。他在網上說:

  我不是鬼。

  我是一個永遠的嬰兒。

  你們這個世界,很高大,很威武,很粗糙,很冷酷,而我,其實很弱小,這個世界

伸出一根手指,就會殺死我。

  而那個狠毒的女人,她竟然遺棄了我們三個親兄弟,請記住吧,我們生生世世都不能原諒她。

  本來,從她扔掉我的那天,我就和她斷絕了血脈關係。可是,當我絞盡腦汁,耗盡能量,竭盡全力,?自己

開鑿出一塊可以苟延殘喘的空間,她突然又出現了,來戳穿我的來歷和秘密……誰最清楚你生命的死穴?當然是

製造你生命的人。

  現在,我沒有出路了。

  我不是鬼,我要是鬼就好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是出路。

  但是,我堅信我也不是人。從我懂得思考自己是什?東西的時候起,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什?東西。像我這樣

的怪物,早該在這個塵世上消失。

  絕倫帝的人,我知道你們恨我,等到八月十五月亮圓的那天,我會自己銷毀自己。只求你們一件事,幫我把

我埋掉。

  三減一等於幾,我不是鬼,你肯定不相信。你肯定恨我,恨我欺騙了你。不過,你是這個世間惟-和我說話

的人,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會想念你。我將永遠記住那一個個寧靜的夜晚,我們在網上聊天,真幸福。我希望下

輩子還能托生一個人,和你在網上相遇,希望那一世我真的是一個女孩子,一個眉毛很漂亮的女孩子……

  馮鯨給張古打電話,他害怕地說:“這個男嬰反復說他不是鬼,我怎?覺得……”

  張古冷笑了一聲:“一個人越強調他沒醉越說明他醉了。同理,一個人越強調他是鬼越說明他不是鬼。”

  馮鯨:“你的意思是……”

  張古:“我也糊塗了。”

  兩天後就是陰曆八月十五。

  這天清晨,全鎮人都早早爬起來,四處觀望,四處打探。

  終於有人驚呼,小鎮北郊一個農民看護莊稼的窩棚著火了。人們馬上就猜到了什?,傾巢而去。

  大家遠遠看見那熊熊大火,越燒越旺。

  大家三五成群,拉拉扯扯,終於走近了窩棚,那火都快燒盡了。

  有人上前扒開灰燼,終於露出一個屍體,一個小小的屍體,黑乎乎的,像燒焦的土豆,令人不忍目睹。

  天高雲淡,秋風瑟瑟。

  收破爛的老太太跌跌撞撞地跑來了,她坐在那男嬰的屍體旁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孩兒啊!我一次又一次地

害死你啊!--”沒有一個人跟著落淚。

  大家把那男嬰埋了,埋得很深。

20、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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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毒的男嬰自焚幾個月了。

  好人都活著。大家對那個男嬰的談論,漸漸少了。上班的上班,經商的經商,做工的做工,哄孩子的哄孩子

……絕倫帝小鎮似乎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只是,一些傷痕是無法平復的。

  那幾顆不幸的心,還在流著血。冬天已經來臨,小鎮變得很冷靜。天寒地凍,不宜出門,人與人之間也好像

疏遠了。

  17排房的幾個女人,在周二和周四的晚上依然打麻將。

  她們中有人性愛被奪,有人愛女被殺,有人婚姻被撬,她們是想來麻醉自己。過去,她們賭的錢很小,現在

的輸贏卻越來越大。她們在強行轉移注意力。

  冬天快到了。

  我曾經在歌堸菬魽G

  那疙瘩冰雪寂寞天藍地白,

  那疙瘩向日葵金燦燦滿世界地開……

  絕倫帝小鎮在中國最北部,那是最冷的地方。前面發生的故事,正好發生在天氣暖和的季節,沒顯出特色。

現在,大家終於可以見識什?是冰雪寂寞了。

  小鎮下雪了,很厚很厚,雪的下面是青的磚,紅的瓦。

  蚊子,蒼蠅,臭蟲……所有的髒東西都滅絕了。小鎮一下就進入了童話。整個世界變得更純潔,更寬容,更

緩慢,更幸福。

  晚上,埋在肥雪下面的房舍亮著燈,那柔柔的燈光十分溫馨,十分傷感。

  一個窗子堙A四個女人正在打麻將。那窗子擋著窗簾,沒有一點縫隙--她們開始提防黑夜了。燈光映出花鳥

魚蟲。

  這個晚上,卞太太特別倒楣,總是輸。

  李太太逗她:“你是不是來事兒了?”

  卞太太:“就是,要不然怎?這?揹運。”

  李太太:“再這樣輸下去,你就把人都輸給我們啦!”

  卞太太:“錢還多呢,人你們是贏不去的。”

  李太太:“那可不一定喲。”

  說著,李太太又和了,和么筒,三家輸。卞太太坐莊,輸雙倍。她掏口袋,沒錢了。她強笑道:“真讓你們

贏光了。我得回家取錢去。”

  李太太說:“別回去了,都是開玩笑。你再輸,就欠著。”

  卞太太:“那不行。”

  李太太:“要不,我借你一點,你先玩吧。”

  卞太太就跟李太太借了些錢,繼續玩。可是,她的運氣實在是太糟糕了,很快她又輸光了。她說:“不行,

我回家去取錢。”

  李太太:“得了,我再借給你一點。”

  卞太太說:“那像什?話?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她起身就走了出去。

  月光照在雪地上,亮堂堂的。房子、籬笆、樹之類的靜物一清二楚,它們的陰影卻更加幽深。這世界有太多

的陰影,那都是物質的另一部分。卞太太的身後也帶著一個陰影,它長長的,怪怪的,毫無依據。

  雪很厚,卞太太的腳踩在上面,很響,好像身後跟著一個人。

  “咯吱咯吱……”她看見那個男嬰惡狠狠地把迢迢推進井堨h。

  “咯吱咯吱……”她看見那個男嬰像鋸木頭一樣割著李麻的陽具。

  “咯吱咯吱……”她看見那個男嬰趴在連類的窗前裝神弄鬼。

  “咯吱咯吱……”她看見那個男嬰在黑暗中像吃蘿蔔一樣把她家一提包人民幣都吞進了肚子堙C

  “咯吱咯吱……”她看見那個男嬰在大火中齜牙咧嘴地扭曲……

  她頭皮發麻了。

  她想返回去,又怕人家認以?她是不想拿錢,找藉口。而且,這時候,她朝後退和朝前走,距離是相等的,

離家可能還更近一些。她硬著頭皮,加快腳步,繼續朝家走去,“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她家的窗子黑洞洞的。她想,進了門,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即把燈打開。

  她疾步走進家,嚇得魂都飛了--

  那個男嬰死而復生,他正坐在電腦前操作電腦!

  房子堳僆癒A電腦的光射在男嬰的臉上,慘白。他在專心致志地打字,“啪嗒,啪嗒,啪嗒--”

  卞太太沒命地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尖叫:“來人哪!--”

  她的腿已經不聽使喚,剛剛沖出她家的院子,就滑倒在雪地上,站不起來了。她在雪地上一邊朝前爬一邊淒

厲地呼喊:“快來人哪!--”

  李麻跑出來。他沖到卞太太跟前,大聲問:“怎?了?”

  卞太太緊緊抱住男人,只是說:“鬼!鬼!鬼!……”

  很快,那三個打麻將的女人都出來了。

  卞太太平靜了一些,她扶著男人站起來,指著她家那黑洞洞的窗子,哆哆嗦嗦地說:“那個嬰兒又活了,他

在我家堙K…”

  李麻愣了愣,接著,他就站起來,撿起一根木棍子,黑著臉朝卞太太家一步步走過去。他?腳狠狠踹開門,

跨進去……

  女人們都在外面的雪地媃[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們看見卞太太家的燈亮了,李麻拎著木棍子又走了出

來。

  他根本沒看見什?男嬰,那電腦也沒有開--他還摸了摸,那機器一點都不熱。

  他走到幾個女人跟前,扔了那根木棍子,說:“卞太太,你是不是神經太緊張了?”

  卞太太信誓旦旦地說:“我千真萬確地看見他了!”

  李麻:“那就是你活見鬼了。”

  這時候,張古到了。

  李麻對他講了剛才的事情。

  張古沈重地說:“我剛剛在電腦上收到男嬰寄來一封電子郵件,是永琲瑰成鉞o來的。我相信,卞太太沒有

看錯。只是,我不知道這個男嬰是哪個男嬰,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有幾個男嬰,以及哪個是活的哪個是死的。”

  幾個女人又慌亂起來。

  李麻問:“他有沒有說他要幹什??”

  張古從李麻的音調堜顯聽出了他的緊張,他說:“他要害的是我,你們不要怕。”

  李麻:“他?什?要害你?”

  張古:“可能因?我和他作對了。”

  大家都靜默了。他們都暴露在亮堂堂的月光下,白瑩瑩的雪地上。

  張古勉強笑了笑,說:“都睡覺吧。有什?事,我一個人擔著呢。”

  李麻拍了拍張古的肩:“你小心啊。”然後,他低聲對太太說:“別玩了,回來睡吧。”

  李太太像小孩一樣點點頭。

  慕容太太拉了拉卞太太,說:“你到我家埵礂a。”

  卞太太餘悸未消地拉了拉那個話務員,說:“今夜,你和我們一起住吧?”

  那個話務員帶著哭腔說:“你讓我回家我敢走嗎?”

21、絕頂驚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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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嬰又出現了!

  他給張古發電子郵件用的信箱是:[email protected]

  從頭至尾是一個夜故事。

  大家都睡了,男嬰就醒了。

  他慢慢睜開他那異類的眼,類似貓頭鷹的眼,三隻。他對黑暗中的世界一目了然。他縮著脖子蹲在樹枝上,

靜默得像一個雕塑。他懷抱陰謀,他表情不詳,他可以這樣一動不動埋伏一萬年。

  大家都睡得很深沈,對那眼光毫無察覺。

  只有張古一個人?起頭,無意地朝樹上看了一眼。最初他什?都沒發現,只看見了密麻麻的樹葉。突然,他

看清其中有一片不是樹葉,而是一個古怪之物!他的心堬@無防備,被嚇了一大跳。他定睛再看,發現那鋪天蓋

地的樹葉原來都不是樹葉,全都是一模一樣的古怪之物!無數的眼睛都在盯著他,他徹底癱軟了……

  小鎮居民集體感到無助。

  很多人都到17排房來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想掌握更多的資訊。而張古成了焦點的焦點,他像接受採訪一樣

回答大家各種問題。

  最後,善良的張古安慰大家:“他只是要害我,跟大家沒關係。你們不要太驚慌。”

  大家散去後,他就一個人坐在房後的雪地上,思謀對策。

  他本來想和鐵柱說一說,但是鐵柱是警察,他不會相信任何鬼魅之類的事。他就只有自己靠自己。

  可是,他一直坐到天黑,也沒想出任何好辦法。

  進了家門,他的心想漏了底一樣空虛虛。

  他不敢打開電腦。

  他怕遇見那個永遠的嬰兒。

  他以?他變成了一具黑糊糊的屍體一切就平安無事了……大錯特錯了!他不會消失,他永不會消失,因?他

是永遠的嬰兒!

  張古知道他的厲害了。

  過去,男嬰威脅著小鎮每一個人,張古覺得自己是?人中的一個,目標很小。而現在,男嬰不理睬所有的人

了,他只害張古一個人。

  張古一下感覺很孤獨。

  他站起身,把後窗緊緊地關上了。窗外的雪野一望無際,有高高的乾草在夜風中搖來晃去,很荒,天一黑,

有點陰森森。然後,他又把門閂上。

  他躺在床上,關了燈。

  黑暗一下就把他包圍了。現在,什?都看不見了,他很恐懼,又打開了燈。

  燈光狠狠刺他的眼睛。現在,什?都被看見了,他更加恐懼,趕緊又把燈關了,然後,他抓過被子緊緊蒙在

頭上……

  外面,那條狗又狂叫起來,叫得很急躁,聲音都嘶啞了,好像看見了人類看不見的什?東西。不知道過了多

久,那叫聲才低下去,低下去,最後沒有了。

  四周安靜得不正常。

  張古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慢慢慢慢慢慢移開頭上的被子,挑眼一看,他的電腦竟然自己打開了!

  接著,他就看見了那個男嬰--他在漆黑的電腦螢幕上一點點顯出影來,嘴媢釧戲g一樣叨咕著:“你和那個

惡毒的女人一樣丟棄我……你要揭穿我……你把我逼得自己燒死自己……”

  張古連滾帶爬翻下床,倉皇撲向門口,手忙腳亂地打開門閂,沖出去,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男嬰跟上來。

  天太黑了,沒有一個人影。那條怪怪的狗也不知藏到哪去了。

  張古快速奔跑在積雪的街上,他不停地大聲呼救。那男嬰光著腳丫,臉色鐵青,緊緊跟在他的後面。他好像

根本不呼吸,在這個冰天雪地堙A他的嘴邊竟然沒有白花花的哈氣。

  終於,張古看見了人,兩個,或者三個,他們裹著厚厚的棉衣站在路邊,看不清他們是面孔和表情,他們靜

靜地觀望著這一場追逐,極其木然。

  他們都怎?了?都變成了木頭人?

  這不關他們的事,不關任何人的事。男嬰誰都不理,就追張古一個人!

  張古很快跑到了郊外。一片曠野,連人都沒有了。

  他實在跑不動了,兩條腿越來越沈。回頭看,男嬰還在身後跟著他。他臉色鐵青,眼睛盯著張古,急速移動

兩條小小的腿,速度特別快。他那不是跑,更像是競走。

  突然,張古看見了小鎮西郊的那座孤零零的房子!他不知道是福是禍,病急亂投醫地沖過去。那個小心輕放

的嬰兒,踏過荊棘,跳過石塊,緊緊跟隨,像一輛坦克。

  那房子沒有點燈,很黑。

  張古撞開門,一步跨進去,看見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在黑暗中坐在炕上。炕上鋪著破舊的席子。

  他說:“快救我!”

  老太太朝他冷笑起來,突然厲聲叫道:“三減一等於幾?”

  他懵了,不知道該怎?回答。

  老太太接著又尖尖地叫道:“哪個是活的?哪個是死的?你算清了嗎?!”

  完了。

  他回過頭,看見那男嬰已經進來了,他坐在門檻上,堵住張古的退路,陰森森地看著張古……

  張古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他驚恐地朝前面看看,又朝後面看看,門和窗都關得嚴嚴的。他的全身被冷汗濕透了。

  從噩夢回到現實,應該長出一口氣,可是,張古的真實狀況也不樂觀,比夢埵n不了多少--那個男嬰莫名其

妙地回來了。

  張古的心更加沈重起來。

  男嬰千變萬化,男嬰無處不在,男嬰不可抵擋!

  張古多希望現在還是一個夢啊!

  他盼望再醒一次,那個真實的世界鶯歌燕舞,陽光明媚。正像周德東在歌堸菄漕滬蚍豸l--那疙瘩沒有妖魔

鬼怪,那疙瘩居民善良無猜……

  在那個真實的世界堙A他還交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他和她在美麗的河邊聊天,他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一個題目叫“三減一等於幾”的怪夢,夢見鎮上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男嬰,我得罪了他,他在網上通知我,要索

我的命。在那個夢堙A我夢見我躺在床上睡著了,又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中的夢堙A那個男嬰死而復生,他誰

都不追,就追我一個人。誰都不幫我。我跑啊跑啊,男嬰終於把我趕進了一個黑屋子……這時候,

我一下從那個夢堛犒絑媬籊茪F,我在夢媟Q,現在自己醒了,不是做夢了,那男嬰很快就要來索自己的命……

別提多恐怖了!”

  在那個真實的世界堙A張古還見到了他崇拜很久的周德東,甚至還跟他握了握手……他對周德東講了他的夢

,專門寫恐怖故事的周德東笑著說:“這故事太平常了,不可怕,不可怕。”

  ……以上這些只是想象。張古不可能再醒了。

  這就是現實:男嬰又出現了!

  這就是現實:那個號稱不怕鬼的周德東遠在京城,而且,聽說他從來不敢在夜媦g

恐怖故事,看來從他那堿O借不上一點精神力量了……

  張古突然有想哭的感覺。

  想起夢中那老太太的話,他的心一抖--是的,自己永遠弄不清三減一等於幾。

22、又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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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就是張古,他的鴨舌帽、墨鏡、煙斗、文明棍可不是擺設。

  儘管他很害怕,很頹廢,但是他沒有崩潰,也沒有放棄,他痛苦地分析著思考著推理著,他掙扎著依然要解

開懸疑。

  現在,他決定再去找那個賣藝的男嬰。

  他還是要弄清三減一等於幾這個算術題。從某種角度看,這是一個最玄奧的人類永遠弄不懂的問題。

  張古請了假,又跑到太平鎮去了。

  在車上,他像啞巴一樣,一言不發,眼睛賊溜溜地觀察著四周的每一個人。他旁邊是一個女人,她抱著一個

嬰兒,那嬰兒一直在哭。

  他到了太平鎮,輕車熟路地住進了上一次住過的那家旅店。

  他向老闆打聽那個臉上有刀疤的賣藝人,老闆說:“他早就離開這堣F。”

  張古:“再沒回來?”

  老闆:“沒有。”

  張古傻了。三減一等於幾,永遠不會有答案了。他不甘心,又問:“有沒有關於他們的音信?”

  那老闆想了想說:“有一個走南闖北的米販子,經常在我這埵瞴A他倒是說過,他在一個挺遠的地方見過一

個人,臉上有刀疤,和那個賣藝人長得特別像。不過,他是賣老鼠藥的,身邊也沒有什?嬰兒。”

  張古心中更疑惑了,他接著問:“你好好想一想,那個米販子是在什?地方見過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

  老闆撓著腦袋想半天,說:“是……方正縣。”

  那晚上,張古好像又聽見了那條狗叫,叫得十分驚惶,十分急迫。可是,這世上的人都聽不懂它在說什?。

  方正縣離太平鎮更遠。可是,第二天,張古毫不猶豫就買了一張車票,向方正縣進發了。

  經過長途顛簸,他終於到達了那個陌生的縣城。

  下了車,他顧不上勞累,到處尋找那個賣老鼠藥的人。

  有人告訴他,第三百貨商店門口有個賣老鼠藥的,可是,他的臉上沒有刀疤。

  張古決定去看看。

  他遠遠地看見第三百貨商店的招牌之後,腳步慢下來,心開始怦怦狂跳。

  他果然看見了那個賣老鼠藥的人。

  是他!是他!--即使到了天涯海角,張古也能認出他的長相。

  張古敏捷地躲到一個牆角後,一邊觀察他一邊思謀下一步該怎?辦。最後,他挺了挺脊梁,徑直走過去了。

  那個人好像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他平靜地看著張古走近。

  張古發現他臉上真的沒有刀疤,而且,他的眼神一點都不兇惡,很和善,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張古蹲在他的面前,問:“那個男嬰呢?”

  賣老鼠藥的人似乎很莫名其妙:“什?男嬰?”

  張古想了想,說:“就是那個會唱戲的男嬰。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

  賣老鼠藥的人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你買老鼠藥嗎?”

  張古:“你別裝糊塗。他去哪里了?”

  賣老鼠藥的人肯定地說:“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張古的口氣比他更肯定:“我不會認錯。”

  賣老鼠藥的人有點惱了:“你這個人到底是怎?回事?你的小孩丟了,就去登尋人?事,你問我幹什?!”

  張古盯著他的臉,判斷他到底是真是假。終於,他淡淡地說:“咱倆心堻ㄘ白。”

  賣老鼠藥的人把頭轉向別處,說:“你神經有毛病!”

  張古想了想,站起來說:“好吧,就算我認錯人了。”他離開那個賣老鼠藥的人之後,心情有點沮喪。他不

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辦,就在大街上彳亍。一張張陌生的臉從他的眼前飄過去……

  半個小時之後,他又回去找那個賣老鼠藥的人了。

  他慢悠悠地來到他的跟前,執著地說:“最後,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那人緊緊盯著張古。

  張古伸出一個手指,強調:“只問一件--”

  “你說吧。”

  “你能不能告訴我,最初他是怎?出現的?”

  賣老鼠藥的人左右看看,附近沒有人,他突然兇相畢露,低低地說:“那天晚上停電了!”

  次日,張古返回了絕倫帝小鎮。

  他下車之後,徑直去了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的房子。

  這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夕陽如血。一隻烏鴉在乾枯的樹上叫,這是天地間惟一的聲音。

  老太太還坐在炕上想著她的心事。張古的到來,她毫不驚詫,似乎早在她預料之中。

  張古進了屋,開門見山地說:“我懷疑,另一個來了。”

  老太太沒說話。

  張古又說:“另一個來了。”

  老太太咳嗽了一聲,終於開口了:“走的那個是人是鬼?來的這個是人是鬼?”

  張古說:“我怎?知道呢。你有三個孩子,如果都死了,那就清楚了。如果都活著,那也清楚了。偏偏死一

個,你又不清楚死的是哪個。現在,我怎?能弄清楚到底哪個是人哪個是鬼呢?”

  老太太:“我早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所以我一直沒離開這個小鎮。前一段時間,我去找過太平鎮的那個--

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個--我聽說他消失了,就回到這堥茧扔菑F,我知道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老太太說這些話的時候毫無表情。

  男嬰又出現了,但不知道是哪一個。他就藏在小鎮堙A但不知道在誰家……

  一傳十,十傳百,壞消息立即蔓延開來,大家又陷入極度的恐慌。

  白天,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到一起,談論這個可怕的男嬰,希望找到找到他的辦法,以及怎樣對付他。天黑後

,各回各家。在睡覺之前,每一家都要拿著最尖利的器具在自家屋子悹悹堨~外搜查一遍……

  巴掌大的地方,他能藏到哪里呢?

  床下,房頂上,抽屜堙A衣櫃堙A井堙A墨水瓶堙A菜窖堙A周德東的盒帶堙A電腦堙A電話堙A天花板

,訂奶箱堙A風衣口袋堙A書頁堙K…都翻遍了,就是不見他的蹤影。

  也許,他一直躲在某個正常人無法涉足的暗處,目睹大家怎樣搜尋他……

  天一黑,那條怪怪的狗就來到張古家的門外,“汪汪汪”地狂叫,一直叫到天亮。

  張古本來就草木皆兵,那狗叫更是嚴重地影響了他的睡眠。他曾經向很多人打聽那到底是誰家的狗,竟然沒

有一個人聽到那通宵達旦的狗叫聲。

23、索命的電子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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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鎮長聽說了這件事(就是那個忽而痛苦,忽而幸福,忽而齜牙咧嘴,忽而怒目橫眉的鎮長)。

  他是一鎮之長啊,他是絕倫帝居民的父母官啊,他是大家的主心骨啊,所以,他表現得若無其事,穩如泰山

  他找張古談話了。人說人話,鳥說鳥語,鎮長打官腔。他說:“張古啊,最近你的臉色很難看,要注意休息

啊。”

  他說:“張古啊,最近整個鎮子人心惶惶,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啊。你作?一名鎮政府的工作人員,要帶

好頭。一切事情在沒有弄清楚之前都不要妄下結論,更不要搞迷信啊。”

  他說:“張古啊,最近我要到縣堨h一趟,給咱們鎮要撥款,估計近期回不來,有什?事你要及時跟派出所

聯繫啊。”

  鎮長工作起來決不拖泥帶水,他當天就走了。

  張古聽馮鯨說,他看見鎮長和他老婆、孩子一起坐車走了。他們帶了好幾個大包,好像把半個家都搬了。

  群龍無首了。

  張古有點難過,但是,他沒有把這個可疑的消息擴散,他怕大亂。

  李麻來到了張古家。他站在門口,沈重地說:“張古,我告訴你一件事,可能是個不好的消息。”

  張古說:“我現在不會有什?好消息了。你說吧。”

  李麻猶豫一下,說:“我丟了一件東西。”

  張古一下就想到了是什?,他眯著眼睛問:“是……殺豬刀?”

  李麻重重地點了點頭:“當然,我不能肯定是誰偷走了。”

  張古的神情有點呆滯:“不會錯,就是他。”

  李麻低下頭,說:“兄弟,你自己保重啊。”

  張古:“我知道。”

  李麻:“睡覺的時候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古:“我兩隻眼睛都睜著。我根本睡不著。”

  李麻轉身走了,走到門口,他又回身說:“假如……他來了,你就喊,我們大家一起和他拼了。”

  張古的心堣@熱,說:“謝謝。。”

  那男嬰卻一直沒有露頭。

  日子一天天地翻過去,像挂曆一樣雷同,沒什?異常。只是,張古發覺夜堛漕滷曭砲s得越來越急躁。

  這一天,張古突然打開電腦。

  一封新電子郵件跳進他的眼簾--永遠的嬰兒!

  張古的手哆嗦起來,用滑鼠點擊了幾次才把它打開--

  現在,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三個中的哪一個,我不讓你知道,因?,如果你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你一定還很想知道--你會怎?死。這個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找到密碼,才能進入答案。

  --請你進入第一個鏈結,然後進入第二個鏈結,再然後進入第三個鏈結。這時,你會看見一個白色廣告--那

是一則專治嬰兒夜哭症的藥物廣告,點擊它,進入下一個頁面,如果你看到最下端出現一行甲骨文字,那?恭喜

你,那文字中的第一組數位就是密碼。

  張古的心怦怦跳,他按他說的做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張古終於找到了那個密碼--1010。

  每個人出生經過的都是相同的通道,但是,死的方式卻千差萬別。每個人都很想知道自己將怎?死,可是,

除了死囚犯,絕症患者,還有自殺的人,很少有人能知道答案。

  張古是幸運的,他得到了密碼,並通過那密碼得到了這樣三個字:

  殺豬刀。

  張古的心堮禸頝Q著那把殺豬刀。

  它飲毛茹血,背負著無數命債,但是它把血?舔舐得一乾二淨。它亮閃閃,涼颼颼,白淨淨,看起來還有點

像個謙謙君子。

  李麻說,有幾百頭大大小小的豬死在這把殺豬刀上。包括張古家半年前養的那頭花豬。

  而現在張古要死於這把刀,死於這把殺過他家那頭花豬的刀。

  這天夜堙A伸手不見五指。張古躺在床上,沒有聽見那條狗的叫聲,感到很納悶。他猛地坐起身,鬼使神差

地打開電腦。

  又一封新電子郵件。

  永遠的嬰兒!

  張古雙手顫抖著剛要打開它,這時候,突然電腦自動關閉了,螢幕黑了。

  張古正愣著,突然漆黑的螢幕上一點點顯現出男嬰的腦袋!

  張古魂都嚇飛了。

  男嬰像念經一樣聲調平平地說:“不是三減一等於幾,是三減三等於幾。你們把提

問都弄錯了。來,你過來,我告訴你答案……”

  夢中的情景終於出現了!而這次不是夢!

  張古“媽呀”叫了一聲,跳起來就跑,掀倒了椅子,踢翻了暖瓶。他沖到院子堣j喊:“來人!--來人哪!

--”

  鄰居們很快跑來了。

  沒有人問張古發生了什?事,他們都知道誰來了。他們紛紛抄起武器。

  李麻的那把引以?豪的殺豬刀永遠不見了,五大三粗的他拿起了一把錐子--這多像女人的自衛武器啊!太太

一直用它納鞋底,它總是跟布料打交道,沒有任何血戰的經驗。

  李太太舉著個鐵臉盆。那與其說是一個進攻的武器,還不如說是一個抵擋的盾牌。

  慕容太太撿起一塊沒有棱角的磚頭。

  卞太太走在最後邊,拿的是一根樹枝。她像端步槍那樣端著那根輕飄飄的樹枝。

  一支毫無戰鬥力的隊伍畏畏縮縮地走進了張古的房子。

  那電腦正常地開著。一把椅子,一隻暖瓶,它們像抽風的人一樣躺在地上。除此,屋子堥S有任何異常情況

  李麻問張古:“怎?了?”

  張古傻笑起來。

24、現實生活也有病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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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馮鯨來了。

  他聽了張古的講述後,說:“那是電腦病毒。”

  張古說:“我剛剛看過《青年時訊》的報道,一個人自稱徐海懿,臺灣人,他製作了一種叫“厲鬼慘叫”的

病毒,正是通過電子郵件的形式傳播的,如今這種可怕的病毒已經蔓延到了大陸--現在我忽然想,那個徐海懿海

會不會就是這個男嬰?”

  馮鯨:“不可能。”

  張古:“老實說,我一直認?這個男嬰是鬼魂,如果他會編電腦病毒程式,就說明他不是鬼魂。那他到底是

什??來自外星?……”

  馮鯨:“更離奇了。”

  張古想了想,突然說:“我還覺得,這個男嬰本身就是病毒,是我們現實生活堣云漱@種病毒。”

  馮鯨:“你這是在寫超現實小說。”

  張古繼續說:“他出現後,你有沒有發現我們整個的生活都出了問題?都變了形狀?”

  馮鯨不點頭,也不搖頭。

  張古:“有一個人家,生了三個怪孩子,最後死了一個,偏巧那母親不知道死的是哪一個--這可能是一個真

實的事件。這病毒於是以一個男嬰的形式浸入絕倫帝,害死迢迢,害傷李麻,害瘋連類--現在,他又開始編制電

腦病毒。”

  馮鯨:“照你的意思,弄不好他還會製造愛滋病毒……”

  張古又說:“還有一個可能--那三胞胎並不是真的,那個老太太也是病毒,是扮演男嬰母親的病毒。”

  馮鯨使勁地晃腦袋:“越來越沒譜了。”

  張古:“不管男嬰是什?,電腦上那種病毒總是他搞的。我們能不能查到他在哪里?”

  馮鯨:“我懷疑他在很遠的地方操縱。”

  張古:“直覺告訴我,他就在離我很近的地方。”

  ……馮鯨離開之前,看著張古的左瞳孔說:“我是你的朋友,我得對你說實話。你今天晚上給我的感覺是神

經兮兮,不著邊際,哪天我得送你到醫院去看一看。”

  張古:“你說我精神失常了?”

  馮鯨:“我只是提醒你。”

  張古堅定地認?,那個男嬰就潛伏在鎮子堙C

  可是,他用的是誰家的電腦呢?

  張古走出門,去找卞太太核實。他來到她的家,發現門鎖著。他退出來,四下看看,見卞太太正邁進慕容太

太家的院子,他急忙喊:“嫂子!”

  卞太太不知道他要幹什?,站在那堙C

  張古跑過去,急急地問:“你周二和周四還在不在家?”

  卞太太說:“我現在每天都不在家。發生了這?可怕的事情,我敢一個人住嗎?我一直睡在慕容太太家。”

  張古心一沈:男嬰用的還是卞太太家的電腦!男嬰跟自己就隔一堵牆!

  張古:“嫂子,你趕快把電腦搬走,搬到慕容太太家去。”

  卞太太:“?什??”

  張古:“那男嬰一直在用你的電腦散發恐怖消息!”

  卞太太朝她的家看了看,臉色都變了:“我,我不敢,萬一他跟到慕容太太家……”

  張古:“那好吧,先移到我家去,這總可以了吧?”

  卞太太:“給你鑰匙,你搬到哪里都行。”

  張古把卞太太的電腦搬到了自己家。奇怪的是,新電子郵件並沒有消失,仍然像秋天的落葉一樣一封接一封

地發過來。

  只是,每封信都是空的。

  他不再對張古做任何提示了。

  他在張古的視野堮讔穭F,這決不是什?好兆頭。現在,張古更不知道他在什?方位了,更不知道他接下來

要幹什?了。

  張古覺得自己沒了視覺,沒了聽覺,沒了膚覺。他成了一段木頭,靜靜等候宰割。

  那條狗又來了,它朝著屋堥g吠,叫得那樣驚惶,那樣不安。

  張古覺得那條狗是來向他報信的。

  過了一會兒,那條狗伸出爪子,一下下抓撓門板,那聲音很急迫,很刺耳,“哢哧--哢哧--”

  屋子堛鰱瑪滿A黑糊糊,什?都看不見。但是,張古從狗的叫聲堜顯感覺到,自己的四周正在發生著什?

。他縮在被窩堙A紋絲不敢動。他沒有脫衣服,他的全身都濕透了,那是冷汗。

  不全是汗。這個夜堙A張古尿床了。

  突然,他的手在黑暗中摸到被窩埵酗@個軟乎乎的肉東西,好像是個嬰兒!他不知道他摸到的是什?部位,

肩膀?大腿?心肝?他猛地坐起來,打開燈,什?都沒有……

  他要崩潰了。

25、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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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覺得很多的臉都變得怪異起來。

  他一張一張地過濾這些可疑的臉。突然,他的大腦鎖定了一個人--馮鯨。

  他是變電所的職工。他是張古多年的朋友。他是和張古一同藏在掩體堛瑣啎矷K…

  張古打了個冷戰。

  他像發高燒出現幻覺一樣,腦海堨X現關於馮鯨的所有場景:

  第一次問自張古三減一等於幾這個咒語般問題的就是他。當時,他的表情和平常一點都不一樣。從那以後,

張古再沒看見過一次他有那樣的表情。

  而男嬰出現的那個停電的夜晚,偏偏是他值班。張古記得,那個夜晚所有人給變電所打電話都打不進去。

  假如神秘的男嬰是馮鯨一手製造的,那?,那個永遠的嬰兒就更是他編造的了。張古從沒有在網上親眼見到

過什?永遠的嬰兒,都是馮鯨說的。

  他時不時就要向張古傳遞一個古怪的資訊,他傳遞得很自然,一點都不突兀,他好像在?張古慢慢地翻開一

張張的書頁,從表面看,那書的內容沒什?,只是隱隱約約泄露出可怕的一點一滴……

  他說:永遠的嬰兒不讓他對任何人透露他和他之間的交往。

  他說:永遠的嬰兒說他不哭是因?他的四周是沙漠。

  他說:他有前世,張古有前世,只有那個男嬰沒有前世。

  他說:張古的前世死於一個比他弱小的人之手。

  他突然問張古:你有沒有覺得我很恐怖?

  現在,他要把張古送到精神病院去……

  他是男嬰的同夥?那?,他是人是鬼?

  張古開始慢慢回憶他和馮鯨最早的相識,以及他和他是如何成?朋友的。

  --馮鯨是外地人。他好像畢業於一個什?專科學校,被分配到絕倫帝小鎮變電所工作。張古並不知道他家住

在什?地方。

  三年前,張古剛剛買了一把俄羅斯木吉他,但是不會彈。他聽說變電所的馮鯨彈得特別好,就去他的單位求

教。

  馮鯨很熱情,跟他聊了好長時間,又給了他一些初級教材。

  張古發現馮鯨的吉他形狀與?不同,好像是按照一個奇怪的想象自製的。它的音箱不是葫蘆形,而是三角形

。共鳴孔也不是圓的,而是方的……

  從此,他倆就認識了。

  一天傍晚,馮鯨對張古講了一個故事。現在想起來,那故事似乎跟最近發生的恐怖事件有絲絲縷縷的關聯。

那故事是由一首吉他曲引出來的,那首吉他曲叫《陌生人之約》。

  下面,就是馮鯨對張古講的故事。這個故事像馮鯨的吉他一樣,也有點奇形怪狀。

  在一個很遠的小城堙A有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的父母早早死去了。她沒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她一直到了30歲,還沒有找到稱心的男朋友。她一個人無

依無靠,很孤單。

  她是個不善言談的女人,她越來越封閉,不願和任何人交往、交流、交談。

  她的職業是售貨員,在商場賣男士用品。

  這一天,她看著商品展示台堛漕k士錢包,突發奇想,決定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上帝。那天,她斟酌了半宿,

寫下了這樣一張紙條:

  我是賣給你錢包的人。

  我不知你是誰,但是,我想和你共同完成一個人生遊戲--如果你是一個未婚的男人,我願意嫁給你;如果你

還小,我就認你做弟弟;如果你已經結婚,我就認你做哥哥;如果你是一個老人,我就認你做爸爸……

  我沒有一個至親的人。我想在你身上找到親情或者愛情。

  相信我,我是真誠的。

  我的傳呼號是*******。等你。

  次日,她到庫房中,小心地打開一隻男士錢包,把紙條放進去,然後,她把錢包弄亂,以致她自己都記不清

哪只錢包埵陳條了。

  從此,每當有人來買錢包,她都會仔仔細細打量他。每賣出一隻錢包,她的心都要跳一陣。她害怕她的紙條

落到一個流氓手中。

  她當然最希望從這個遊戲中得到美好的愛情。她之所以一直沒有結婚,就是因?她的理想太高了。她從少女

時代就開始在心中塑造她的白馬王子--他很高大,很成熟。儘管他不一定很富貴。

  這一批錢包很快賣光了,沒有人進入她的生活,她有些失望和委屈。

  半年過去了,她都要忘記這件事了。

  這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的傳呼。她猶豫了一下,終於回了電話。

  是個男人。他說:“我就是你遊戲中的另一個人。可以見見面嗎?”

  她十分緊張,問:“你在哪里?”

  那個男人說:“我就在你的門口。”

  她想了想說:“對不起,太晚了……”

  他並不堅持:“那好吧,明天我再約你。”

  “哎……”她還想說什?,對方已經挂了機。

  這天晚上,她的心浮躁起來,像漂在河水上的一片葉子。

  第二天,她和他見面了。他們相約在街心公園。

  他很高大,很成熟,竟然跟她想象中的白馬王子不差分毫。這讓她很激動。可是,她覺得買錢包的顧客中從

沒有出現過這個人。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他不說謊:“以前我從來沒到過這個小城,我也從沒有買過什?錢包。”

  她吃了一驚。

  他說:“我是一個普通的農機車司機。我住在很遠的一個小鎮堙C”

  她問:“那你是怎?得到我的紙條的?”

  他說:“我有一個朋友,他開車經過這堙A偶然買了你的錢包。他的孩子都幾歲了,於是,他把這紙條給了

我。我跟你一樣是一個孤兒,我生下來就沒有見過我的母親。我那個朋友覺得你和我很合適,就牽了這個線。”

  她覺得這就是命吧。

  他說:“你跟我走吧。我那堛漱悝鬋聾@些。”

  這句話讓她很感動。

  後來,她果然跟他走了。她辭了工作,跟這個萍水相逢的男人來到了他生活的那個小鎮……

  結婚的那天夜堙A他高大的身體突然蜷縮成一團,鑽進她的懷抱,輕輕地說:“我要做你的兒子。”

  當時她被嚇了一跳。

  後來,她越來越發現他不對頭。

  有一次,她偶然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發現了他的幾本影集,堶捱◇〞熙ㄛO他嬰兒時代的光?照片。竟然沒有

一張成人照。

  她又被嚇了一跳。

  ……日久天長,她終於看清了他。

  他的外表很高大,很成熟,那是假像,其實正好相反。他的內心好像一直沒有發育,一直停留在嬰兒時代。

  她在跟一個嬰兒過日子。

  她覺得,她的愛情理想被玩弄了。她覺得,她被“天更藍一些”給害了。

  他脆弱到了極點。結婚一周年的那一天,因?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他竟然自殺了。那小小的摩擦不是夫妻之

間的摩擦,而是母子之間的摩擦。

  這個女人從此一個人在小鎮生活下來,沒有再嫁。

  後來,馮鯨告訴張古--那傳說中的女人其實就是連類。

  馮鯨說:連類的命中有一個小人在克她。

  馮鯨說:那個和她相好的卡車司機就是當年買走她那只神聖的錢包的人。

  張古不明白,馮鯨怎?知道這?多?

  ……張古懷疑馮鯨是那個算術題的傳播者,災難的擴散者。

  那個算術題毫無疑問是一句符咒。誰被問到,誰就會遭遇不幸。除非你再去傳播一百個人……

  一成百,百成萬……

  災難像瘟疫一般蔓延。

26、連環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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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張古沒有上班去。

  他背著所有的人給男嬰的電子信箱發去了一封郵件。那是一封恥辱的郵件,宣告正義的失敗--他哀求男嬰放

過他。

  他說: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亂說了,我再也不敢監視你了……

  他覺得,求饒是他最後的一線生機了。寫這封郵件的時候,他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他擔心那個男嬰接收不方便,悄悄把卞太太家的電腦又送回去了。然後,他坐在電腦前眼巴巴地等待男嬰回

音。

  男嬰無聲無息。

  他絕望了,又給馮鯨發去了一封郵件。他向馮鯨舉起白旗。

  他說:我真的算不出你那個三減一等於幾的問題,你饒了我吧。我幫你把這個問題傳播一百個人,一萬個人

,你解除我的符咒吧!……

  馮鯨也無聲無息。

  這一天過得很慢很慢。

  這一天,無望的張古想了很多古怪的問題。他覺得有些事自己永遠弄不清楚,人類永遠弄不清楚,比如:我

們最初從哪里來?最終到哪里去?

  空中漂浮一粒灰塵,灰塵上有無數的菌。菌永遠弄不清灰塵之外還有個房屋,房屋埵酗H,有麵包,有電腦

,有字典,有愛情。菌永遠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菌永遠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無邊無際

的太空……

  假設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塵,人類是附在灰塵上的菌,一瞬間就是人類的億萬斯年,那?,人類永遠

弄不懂,在人類科技永遠無法抵達的茫茫宇宙的終極之處,是不是一個房子,房子堿O不是有什?存在,房子之

下是不是有一個更巨大的物體承載它,而那個物體之外是不是無窮大的空間。假如把那個更巨大的物體再縮小成

一粒灰塵,再之外……

  張古又想到生命的偶然性:

  自己。

  上面是父母。

  再上面,是父親的父母和母親的父母。

  再再上面,是父親的父親的父母和父親的母親的父母,是母親的父親的父母和母親的母親的父母……

  一直排上去,就是一個巨大的扇形。

  從古至今,歲月悠遠,假如那浩繁的祖先中,有一個人死於戰亂,死於瘟疫,死於饑餓,假如有一樁婚配發

生變故……就沒有自己了。

  生命多奇妙啊。

  一個男孩被車撞死了。

  假如,他出門之前爸爸沒有叫住他,囑託他買點水果回來,他就不會死。

  假如他爸爸不是有一個老同學要來,他爸爸就不會讓他買水果。

  假如他爸爸多年前沒有考上大學,就不會認識那個同學。假如那個同學不是和老婆吵了架,就不會坐火車到

這堥荂C假如他沒有丟錢,他老婆就不會跟他吵架。假如他不去看電影,就不會丟錢。假如他不是心情很糟糕,

就不會去看電影。

  假如他生活在外地的母親提前5分鐘趕到,他就會打消看電影的念頭。假如車不出故障,他母親就不會晚那5

分鐘。假如那司機前一天不是打了一夜麻將,就不會不檢修車況,導致第二天?錨。假如不是鄰居來找他,他就

不會去打麻將。假如那鄰居不是老婆回娘家了,就不會來找他。假如那鄰居的老婆不是因?親弟弟病了,也不會

回娘家。假如那鄰居老婆的親弟弟不被雨淋,就不會感冒。假如他不去放風箏,就不會被雨淋。假如那個撞死男

孩的司機不送給他那只風箏,他就不會有風箏……

  無數個假如。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聲音,一個情緒,都可能會改變其中一個假如。假如有一個假如不

成立,男孩就不會死。可是,所有的假如一環套一環,一直到男孩死,中間沒有一個環節出現變故。

  向前看,每個人都有無數個未來和無數個結局。

  回頭看,每個人的一生都只能有一條痕?,決不可以改變。

  這就是命運。

  ……儘管這一天過得很慢很慢,後來,天還是黑了。

  張古不再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他開始想男嬰。

  在張古的心堙A男嬰正縮著脖子,蹲在黑暗中的樹枝上,一雙陰冷的眼睛看著自己。到處是班駁的積雪,冷

冷清清。他是異類,他沒有心肝,沒有腸胃,沒有大腦,沒有神經,張古怎?樣都無法打動他。

  那條狗再不叫了,它盡力了,人世間一片寂靜。

  張古木木地坐在電腦前,兩眼閃著花花綠綠的光。網上的新聞花花綠綠。

  他看到了哪個演員隱退,哪個歌星複出。他看到了誰跟誰打官司。他看到了香水廣告。他甚至還在新浪網上

看到了有關周德東創辦恐怖讀物的消息……

  人間每天都發生很多很多事。

  人間真美好。

  可是,那把飲毛茹血的殺豬刀穿過這些花花綠綠的事件,徑直朝他逼來。

  張古操作電腦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

  不知道他點擊了哪里,電腦螢幕一下黑了。接著,那個久違的男嬰在電腦螢幕上一點點顯現出來。

  男嬰仍然像念經一樣平平地說:“不是三減一等於幾,是三減三等於幾,你們把提問都弄錯了……”

  --張古聽得出,這根本不是電腦堛瑭n音,而是現實空間堛瑭n音!

  天,電腦螢幕上的男嬰旁邊又閃出一個男嬰來,這個男嬰是真的!

  他一直躲在電腦的後面!

  張古連跑都不會了。

  男嬰像眼科醫生一樣認認真真地看著張古的左瞳孔。

  前面說“魂飛魄散”都是形容詞,現在張古真正是“魂飛魄散”了。他傻傻地看著他。

  男嬰慢慢舉起那把殺豬刀。

  他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發。

  那把殺豬刀突然插進了張古左眼中……

  張古死了。

  黃昏時分,馮鯨才看見張古寄給他的那封電子郵件。在此之前,他一直沒有開電腦。他的好朋友--那個和連

類相好的卡車司機來了。他一直在跟他喝酒。

  馮鯨看了那封電子郵件之後,立即給鐵柱打了電話。他說:“張古寫的這封信很奇怪,他可能出事了。”

  鐵柱馬上趕到張古家。果然。

  鐵柱看到張古身旁放著一張便條,上面寫著:下一個是你。

  鐵柱打了個冷戰。

  突然,他聽見身後有動靜,他一邊下意識地去摸槍,一邊猛地轉過身去--是馮鯨。

  在暮色中,馮鯨的臉很暗。他倚在門框上,凝視著張古的屍體,神情空洞。

  鐵柱四處搜查男嬰。這是他的天職。

  好像警察和這個可怕的東西不在一個層面上,鐵柱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年輕的張古死了,小鎮上的人更加驚慌失措。他們顧不上惋惜,顧不上悼念,惶惶然如天塌地陷之前的螞蟻

  這一天,那個逢人就強調他是唯物主義者的鞋匠,一邊坐在凳子上給兩個小學一年級的孩子修鞋,一邊對他

們自問自答地發表自己的看法--

  問:張古同志?什?會死呢?

  答:因?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另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去了,因此他忽略了現實世界中的防範。否則,

一個不到一米高的男嬰根本不可能殺得了快兩米高的張古。

  問:?什?會造成這樣的悲劇呢?

  答:因?我們平時缺乏正確的教育。這個世界上沒什?可怕的……

  鞋匠的自問自答還沒有完畢,一個很小的孩子突然從後面掐住他的脖子,尖聲叫道:“誰說的!”

  鞋匠嚇得“媽呀”一聲,當場休克過去。

  --那不過是修鞋的兩個孩子的另一個頑皮的同伴而已。

  那晚上,鐵柱在他那清貧的家堻Q害了。煤氣中毒。

  他臉色鐵青,死相十分難看。沒想到,“下一個”是他。

  他的屍體旁也放著一張便條,內容依舊:下一個是你。

27、獨一無二的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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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馮鯨繼承了張古的遺志。

  他坐在雪白的大地上,蔚藍的天空下,開始冷靜地思索。他的判斷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叉是一個奇特的侏儒。他跟連類的丈夫正好相反。

  他的身體、外貌永遠停留在嬰兒時期的狀態。

  他的大腦正常發育著,成長著。

  他洞曉人情世故,但是他的眼睛永遠像嬰兒一樣純淨。

  他懂得男歡女愛,他有成熟的欲望,但是他的陽具永遠像嬰兒一樣弱小。

  他嫉妒雄壯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他沈迷母性;他仇恨幸福的孩子,仇恨跟他爭奪愛的真正的孩子。

  他不想向世人吐露真相,他害怕承擔責任。

  他怕被人看成是怪物,當猴耍。他怕遭到這個世界的歧視和利用。

  他躲在嬰兒的世界堙A享受這個世界的母愛。

  由於外表和內心日久天長的衝突,他極度變態。他小肚雞腸,他陰險毒辣,他嗜殺成性,他恐怖非常。

  他被母親揭穿秘密後,騙來另一個孿生兄弟,把他害死做替罪羊……

  全鎮人都在傻傻地等待著大難降臨自己。

  馮鯨把大家集合起來。

  他站在高處,舉著擴音器發言。寒風浩浩蕩蕩,把他的聲音傳出很遠。他號召大家團結起來反擊。

  有些人不敢幹,害怕遭到張古的下場。多數人回應,他們想:這樣一個一個一個地死下去,終於要輪到自己

  最後,馮鯨指揮一部分人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把小鎮包圍起來。派另一些人各家各戶地搜查,挖地三尺。

  竟然沒有男嬰的影子。

  天漸漸黑下來。所有參加行動的人都害怕了,他們一下變得六神無主,一致看馮鯨。

  馮鯨也有點惶恐,那男嬰到底是什?東西呢?他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在撒謊?是不是

張古死之前真的瘋了?

  這時候,他猛然想起了小鎮西郊那座孤零零的房子--它太遠,只有它在包圍圈之外。

  他就一個人去了。

  他邁進了那個房門,大吃一驚:昏暗的屋子堙A到處都是人的頭髮。那個老太太寧靜地躺在炕上。那把殺豬

刀丟在她身旁,紅紅的。“下一個”竟是她!

  她的肚子被人剖開,又縫上了。那肚子很大,像懷孕了一樣。肚子上的血都凝結了,觸目驚心。

  男嬰穿過的那條開襠褲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在一旁。

  老太太的肚子媯L疑是他。

  最後,他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最後,他赤裸裸地鑽進了母腹。

  那堻怞w全。

  那堿O他最後的墳墓。

  老太太的身邊還有一張便條,上面寫著:下一個是你。

  牆上挂著日曆:10月10號。

  馮鯨陡然想起了張古的那個密碼--1010。

  馮鯨陡然想起張古對他說過,那個收破爛的老太太曾經告訴他:10月10號是那個男嬰的生日。

  寫在後面的話

  先後一共出現了三具屍體,好像應該是三減三等於幾的問題了,但是我還是覺得是三減一等於幾的問題。

  其實,把這個算術題算出來,就戳破了我這個故事的一切神秘。

  勇敢的人啊,現在請你算一算,三減一到底等於幾?請把答案寄到我的電子信箱:[email protected]

  可是,你應該記得,在停電的那個夜堙A張古去變電所的時候,馮鯨曾經問他:三減一等於幾?於是,張古

在回去的路上就遇見了那個男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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