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蠶魘

[旅 10]

蠶魘　　　作者：林思言

第一部 Fera Veneo甜蜜的毒藥

序章~Prelude of Nightmares惡夢的序曲

又到了養蠶的季節。

我家巷口有棵枝葉茂密、三層樓高的的桑樹，最近經過時，都有一群國小生和父母聚在那採桑葉。

還記得在我國小時代，每到養蠶季，就會有人推著一推車的蠶在校門口賣，鄰近的小店也紛紛掛出『出售蠶寶寶、桑葉』的牌子。同學間興起一股養蠶熱，每天大家都帶來自己的蠶。

一向不喜歡養蠶。就我看來，它們整天就只會吃（還很挑嘴）、睡（還要立起前半截呈90度），只要弄到一點水，隔天就會發現它縮成一小坨帶著黏液的黑色屍體。每次幫它們清排泄物時，都儘量不碰到它們不斷蠕動的冰涼身體。

我更永遠記得，國小時有一次下課，一位同學把她的蠶抓出來放在手臂上玩。那隻蠶已經長得非常肥大，比手指還長。玩著玩著，一不小心；蠶掉到地上了。它痛苦的劇烈扭動，有個同學碰巧走過。

『嗶嘰！！』好可怕的聲音！他驚恐的抬起腳，只見他的鞋底爆滿了綠色的汁液，還可隱隱看見幾小塊血肉糢糊的蠶肉。女生們大聲尖叫，我自己也覺得很噁心。

從此以後，我都挺厭惡蟲類的東西。甚至，為了不要有毛毛蟲，我寧可不要有美麗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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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非常平凡的日子，放學後典型的台北傍晚，你甚至可以看到天空上那小小的註冊符號”○R”。

(shiva:用不出來阿...抱歉T_T..無法顯示那個註冊符號...)

我同以往一般步出捷運站，想早點回家。經過那棵桑樹時，我驚訝的發現不同以往的，那裡聚集了二十多人，似乎在圍觀什麼。好奇心驅使下，我也湊過去看看。

『沒錯！各位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研究出來的新品種蠶寶寶。』說話的是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他的圓臉泛著油光，超大鏡片的方形眼鏡已滑落到他不斷滲出汗珠的鼻尖。他有滿口的黃牙，嗓音像浸過油似的黏膩。

我看見那些新品種蠶比一般蠶還要大上許多，它們的假眼（就是蠶前端看起來很像眼睛的兩塊黑斑，它們真正的眼睛在咖啡色小頭的左右側各有6個）竟然是鮮紅色的！

『新品種蠶，結合了家蠶和野蠶的優點，生長週期短，非常適合小朋友觀察飼養。』那男人說著，用他那肥短多皺摺的手指將一盒蠶拿到眾人面前。

『它們非常好養，不會挑嘴。』他繼續說著，順手摘下樹上一片枯黃的桑葉丟入盒中。只見那群蠶用快得驚人的速度湧到那片枯桑葉旁，開始快速的啃噬那片枯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似乎還聽到沙沙的咀嚼聲。不到一分鐘，整片桑葉只剩下枯梗。一股涼意頓時襲上我背後。

『它們不僅不挑嘴，喝到水也不會拉肚子。我還要讓你們更驚訝。』賣蠶男人拿出數個蠶繭，有紅的、黃的、藍的、綠的、紫的…，各式各樣的顏色。我心中暗想，這一定是染色的，有什麼希奇。有幾位婦女也嗡嗡的說出我的看法。

但他又說了：『這絕對不是染色的，請你們看。』他拿出另一個盒子，用一個華麗的姿勢打開。大家都靠近去看：裡面是一隻正在結繭的蠶。它正不斷的吐出橙色的絲。

『養得越多，顏色就越多喔！』聽到這，幾個人頗感興趣的討論起來。

賣蠶的男人不顧眾人的喧嘩聲，從一個箱子中拿出一台手提CD。

『現在，我要請你們觀賞前所未聞的「蠶寶寶才藝表演」！』他的手指不斷伸縮，令我聯想到十隻肥大的蠶。他先推了一下眼鏡，按下PLAY鍵。

我一聽到非常耳熟的曲調，就認出這首歌是孫燕姿的『綠光』，有人甚至已經隨著曲調輕哼。

但忽然間，大家都嚇呆了！你們一定都知道，唱這首歌時，一定要配上踢踏舞。可是現在我們所看見的，竟然是一大堆蠶搖頭擺尾，隨著節奏，動作整齊劃一的「跳起舞來」！

看到這麼驚人的畫面，沒有人敢出聲。曲子結束，它們又恢復正常。我忽然覺得有種異樣的噁心，倒是那群國小生們興奮異常，大聲的吵鬧。

那個男人扯起嗓門，蓋過喧嘩聲叫著：『新品種蠶寶寶，不挑嘴，結彩色繭，還會跳舞喔！現在優惠價供應，一盒100圓！要買要快喔！』頓時，一整群人都興奮的叫著『我要2盒！』『我要買！』

我覺得這些東西根本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完全違反常識。我趕緊奮力擠出人群，頭也不回的快步跑回家。這種詭異的東西，打死我都不會養！真想快點忘記剛剛看到的事！真的是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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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回到家，我就發現弟弟興奮的站在門口叫著：『你快來看我買了什麼好東西！』我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帶著六分的驚恐往桌上一瞥：

果然！他買了一盒新品種蠶，而那些蠶正不斷的蠕動。

『很可愛吧！我在國小門口買的！』弟弟一面把桑葉丟入盒中一面說著，『它們不會挑食，不會拉肚子，結的繭還是彩色的唷！而且它們還會隨音樂跳舞呢！真的好特別！』

我看著那群蠶爭著以極快速度啃噬那片桑葉，完全說不出話來。

竟然真的有人去買那種詭異生物，且我們家就有一盒！

看著那些肥蠶，我忽然想到一個過去聽過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個農村，居民在農閒時養蠶繅絲補貼家用。

有一個替人看牛的孤兒，大家都叫他李大牛，很喜歡養蠶。但是家裡貧窮，沒有錢買蠶種，只好每天趁著把牛牽回牛主王善家時，偷偷溜進他家的蠶室看蠶。

看管蠶室的是一位胖叔，心地很好，常教大牛養蠶的知識。

一天，王善家的蠶室突然起火。胖叔搶救蠶而嗆死在蠶室門口，懷裡抱著一張包著蠶種的紙。雖然知道被火燻過的蠶種孵不出蠶，大牛仍向王善要來那張蠶種做紀念。

大牛回到家裡，想起胖叔，忍不住拿出蠶種看。這一看令他大吃一驚，紙上的蠶卵竟發出熒熒亮光。

大牛想起胖叔告訴他的民間傳言：『蠶王種，夜裡亮如火』，趕緊小心地放入懷裡。整整焐了半個月，卵才孵化。剛孵出的蟻蠶就像一般的成蠶一樣大。才過了十天，蠶就有小黃瓜一般粗。大牛十分確定這就是傳說中的蠶王。

又過了半個月，蠶王已經壯得像一包裝滿稻穗的榖袋了。

一日夜裡，大牛被蠶王尖銳的叫聲吵醒。張眼一看，屋裡聚滿成千上萬的蛾，頭全都朝著蠶王。蠶王的叫聲轉為短促的噓聲，那些蛾立刻飛出窗外，消失了。

第二天大牛去王善家牽牛時，聽說一個不久前辭職的僕人昨夜忽然暴斃，屍體上沾滿蛾類的鱗粉。村民傳說那個人想去偷蠶種，被胖叔發現，便將胖叔打昏放火燒蠶室。大牛相信是蠶王為養育它的胖叔報仇了。

隔天，蠶王就死了。許多蠶子蠶孫和各方蛾類幼蟲都來送它，在大牛的屋裡結滿五顏六色的繭。大牛用這些彩色絲換了一大筆錢，在胖叔的墓旁種幾棵桑樹，成了快樂的養蠶戶。

胡思亂想了一陣，我發現這些新品種蠶活像故事中蠶王的化身，從傳說化為真實來到現代。如果傳說是真的，只是被口耳相傳有些改變，那我們家的蠶不就會如故事中說的那麼恐怖嗎？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作者註：這是一個中國民間故事。參考資料~華一書局「走向大自然」都市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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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七點時，爸媽都回來了。吃完晚餐，我們習慣性的坐在沙發上吃水果。

爸媽和弟弟正熱烈談論那些蠶，我實在聽不下去，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又順手拿了幾片最愛的蘋果。才咬下一口，就看見螢光幕上秀出斗大的標題：『特色飲食大追擊~蠶料理』。

又是蠶！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正想轉台，卻被媽媽阻止了：『有什麼關係，看一下嘛！』

於是，我們就看到一位餐廳主廚對著美麗的女主持人解釋如何挑選較肥美的蠶當材料。在經一番精挑細選後，他炒出一盤『火爆香蠶』。盤上裝滿了煮熟的蠶，加了一些辣椒，還淋上咖啡色的醬汁。我感到剛才吃下的晚餐在胃中翻攪。

然後，那個廚師端出一盤生蠶蛹，說是『高蛋白美顏聖品』，硬是要主持人吃幾個。

女主持人伸出筷子，顫抖的夾起一個蛹送入嘴中。

她盡可能的掩飾著噁心感保持優雅的微笑，說出她的感想：『嗯~好像在吃福州魚丸，一咬下去就爆漿。』

那群蠶立起前半截，似乎正盯著電視看。

『你們看！蠶在看電視！好可愛！』弟弟說。

我真的很同情那位主持人，但我不想虐待自己，立刻離開電視去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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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週末，當天下午爸爸出差二天，媽媽和弟弟去中部玩，只有我在家。當然，照顧蠶的責任就落在我身上。

晚上我要去補數學，就買了一個便當回來吃。

我拿出剛買來的莎拉布萊曼新專輯『一千零一夜』放入音響中，打算邊吃飯邊享受。才播出前奏，我就看到蠶們又開始跳舞了！

我避開視線，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晚餐，衝出家門。

臨走前，還不忘對那些蠶大吼：『我知道你們怪怪的！你們最好乖一點，不要給我作怪！』算是發洩一下，然後帶著怒氣坐上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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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補習班回來已經十一點了。三角函數就是這麼複雜，就算喝了一杯咖啡仍有想睡的感覺。我走進浴室洗個澡，刷牙。當我吐出牙膏泡沫要漱口時，似乎看見泡沫在排水口上不斷隆起。

『你太累了，所以看到幻覺。』我不斷告訴自己。漱完口，我發現排水速度似乎有點慢。

是不是有東西卡住水管了呢？於是我盯著排水口看。

『咕啵！咕啵！』

小小的氣泡慢慢的升上來，再水面上破滅。

然後，我看見一隻蠶！

它先探出小小的頭，然後整個身體漸漸鑽出洞口，好奇的觀察四周。我狠狠的拍打自己的頭，想使自己清醒一些。那隻蠶先盤旋爬繞台面，似乎意識到被人發現了；又悄悄的鑽回去，沒入洞中。

幻覺！這一切都是幻覺！我再次的告訴自己：理智點！

我凝視著排水口深不可測、陰暗的無底小洞，聽到裡面傳來怪異的聲響。

理智點！哪有人聽說過蠶會從洗手台上冒出又消失的？一定是太累，神智不清了。剛才聽到的一定是空氣聲。空氣聲！

雖然這麼說，我仍去客廳確定一下。這下可好，盒子裡一隻蠶都沒有！難道它們爬進排水管裡？我找了老半天還是找不到，只好先去睡再說。但實在沒勇氣進浴室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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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醒過來。看一下時鐘，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了。真是個最爛的星期天的開始！

一定是那杯咖啡作怪，現在我的膀胱好漲。爬下床去廁所解放，但實在沒勇氣往洗手台多看一眼。我翻出一包巧克力想讓自己鎮定一點，卻看到包裝上印著金色的廣告詞：牛奶香濃，絲般感受。

再度躺回床上，但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嘰刮！嘰刮！』

浴室中似乎傳出微弱的怪聲。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管它是蠶還是什麼該死的妖魔鬼怪，都去死吧！我忘掉先前的恐懼，打開電燈衝進浴室。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一隻蠶正快樂的啃著浴缸（雖然它們有鋸齒狀上顎和有力的下顎，但不至於有力到啃浴缸吧？），有兩隻蠶接連著從洗手台排水孔鑽出，地板上有隻蠶忙著迅速的爬來爬去。看到燈光陡然亮起，它們停下’’手邊’’工作，抬起頭來向我看。

幻覺！我用力的捏一下自己，不斷的眨眼，希望幻象消失。但是，我還是看到有四隻蠶在我的浴室裡。

這根本就是低級的恐怖小說才會有的情節！

有一隻蠶鑽出排水口，彈跳到我臉上。我把它抓下來，用力摔到地上，噴出許多綠汁。同一時間，一隻蠶鑽進我的長褲。

就在這個節骨眼裡，我又看見四隻蠶冒出馬桶水面，順著陶瓷表面往上爬。我往腿上用力拍下，許多冰冷的黏液滲出褲管。顧不得噁心，趕緊蓋上馬桶蓋，將想要爬出來的蠶硬是壓了回去。

忽覺腳上一陣劇痛，低頭看去，只見剛才那隻啃浴缸的蠶不知何時爬上我的腳掌，狠狠的吸起我的血。它的顏色逐漸轉紅，身體漸漸脹大。這真的是蠶嗎？是吸血水蛭還差不多！我使盡力氣將它踢出去，在牆上爆開。現在浴室成了血腥的殺戮戰場，瀰漫著腐臭的菜的味道。

天花板上一隻蠶一面吐出藍絲一面下降，還興奮的扭來扭去，就像毛毛蟲一樣。我趕忙避開，以免它掉到我頭頂。

這時，剛蓋上的馬桶蓋微微掀開，四隻大得像蘿蔔的蠶頂開蓋子往外爬出。它們的身體透明到我都可以看見它們體內的桑葉。它們噴出氣，搖晃著濕漉漉的蟲頭，一面滴著水伸長身體，安全著陸。

我失去理智了。一把抓起水杓往其中一隻砸去，它噴出的汁液濺到我眼鏡上，視線頓時一片模糊。我抹掉鏡片上的綠色汁液，看見另外三隻蠶發出噴氣聲，抬起前部，似乎在向我示威。

我雙眼發紅，又抓起一隻蠶大力的摔上牆壁。它發出好像剖開的木瓜用力往地上砸的聲音，同時爆出一堆蠶汁，和先前被摔爆的蠶累積的汁液匯聚流入排水孔，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我忍不住吐了出來，胃液的酸味嗆得刺鼻。

我發現剩下的兩隻蠶快速的朝我爬來，我衝出浴室，但腳傷讓我跑起來一跛一跛的。它們用快得驚人的速度緊追著我。我的血跡從浴室一路延伸至客廳。

『喂！裡面的！你在做什麼？』是隔壁的黃先生，他大概被我的尖叫聲吵醒了。

『喂！到底怎麼了？開門啊！』他說著還不斷的按電鈴。我感覺到蠶似乎躍上我的背，甩都甩不掉。

『救命！』我大叫，『誰快來救我…』我儘快跑向門口，但那兩隻蠶突然爬上我的脖子，咬了下去。

『快開門！』黃先生大喊，但很快的，他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在我閉上眼前，我看見陽台的盆栽上，全都是白得發亮的蠶。

[旅 10]

第一章~Silence寂靜

週日凌晨一時二十七分，某棟公寓的四樓忽然亮起燈光。一個驚惶的男人聲音吼道：『快！快逃出去！快起來啊！老婆！』

接著響起許多碰撞聲及奔跑的腳步聲。『啊！』他發出淒厲的慘叫，『誰來把這些該死的蠶…』，小巷恢復沉寂。

微弱的水銀燈光照射在潮濕的柏油路面，水溝圓洞冒出一個小小的、咖啡色的濕潤蠶頭。

一隻蠶緩緩蠕動它的身軀，努力鑽出洞口，它的身體是如此肥大以致有些卡住。它鑽了出來，休息一下；然後開始移動，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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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四十三分。一公里外的大樓裡，一位小女孩在睡夢中被一種冰涼感驚醒。她藉著從外照進的微弱光線，看見她昨天買的新品種蠶爬滿她全身。

『爸爸，媽媽，救我！』她虛弱的哭喊，嚇得不敢動，蠶在她的身上爬來爬去。她鼓起勇氣，伸出手要把蠶捏死。她手指掐住蠶，馬上被咬了一口。她房間隔壁的父母臥室一片死寂。

『爸爸……媽媽……』她已嚇得流出眼淚。一隻蠶爬到了額頭，她沒有勇氣把它抓下來。那蠶爬到她眉梢，然後毫不猶豫地鑽進她的左眼，又從鼻孔爬出來，沾滿鮮血。

另外的蠶也開始行動，有些啃起她的面頰，有些鑽進她的肚子裡。它們一邊吸血一邊脹大，在她身上造成好幾個隆起的腫塊，就像它們不久前對她的父母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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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信軒和他的女友雷羽薰走在深夜的人行道上，他們的影子被路燈燈光拉得長長的。他們邊走邊笑，還陶醉在剛剛看的午夜場電影裡。

他們說得正高興，卻冷不防迎面撞上一個突然從轉角衝出的男子。那人提著的箱子被撞落在地，裡面許多的盒子散落滿地。

『對不起！』他們連忙道歉，彎下身幫忙檢起盒子。

許信軒打量著被他們撞到的男人：他年約45，身形微胖。雖被撞到，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忙著用他肥短的手指將盒子一一裝回箱裡。不過，許信軒仍能感受到他掩藏在超大方框眼鏡後的灼熱目光。

『真的很抱歉』，雷羽薰再次開口。

『哪裡！我自己也不對，不應該忽然跑出來。』那男人冰寒油膩的嗓音讓她瑟縮了一下。

忙碌了好一陣子，他們終於把全部的盒子都收拾好。那男人看著他們，問道：『看你們的樣子，應該是大學生吧？』『是的。』許信軒小心的回答。『謝謝你們的幫忙。』那個男人說。

『能不能請問那些盒子裡裝了什麼？』雷羽薰好奇的問。許信軒握緊她的手。他不想多管閒事。

那男人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看不出是在笑還是生氣。

『我先問你們，你們有沒有害怕的東西？講具體的，不要抽象的。』那男人問。他們正想回答，他又問了：『你們有沒有勇氣面對它？它們真的有這麼恐怖嗎？還是因為不了解？要知道，無知和恐懼只是一線之隔而已。』

無視他們的驚訝，神秘的男人打開其中一個盒子。幾隻肥大的蠶抬起頭，好奇的探出身子。

那男人把蠶壓回去，蓋上蓋子，順便推了一下不斷下滑的眼鏡。

『天啊！那是什麼蠶，那麼大隻，而且眼睛（其實是假眼）竟然是紅色的！太不正常了吧！』雷羽薰驚訝的說。

聽了她的話，那男人又露出似笑似怒的怪表情，說：『不不不。在現在，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許信軒把這句話在心中細細思索。他總是仔細思考別人說的每一句話，再作回應，不像雷羽薰的心直口快。

『那就再見了。』那男人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踏向夜色。

『剛才那個人好詭異，說話活像《人魔》裡的萊克特博士。什麼不正常才是正常，真是莫名其妙！』雷羽薰說。《紅色龍》、《沉默的羔羊》、《人魔》是她最近頗著迷的一系列小說。電影她到是沒看過，理由是她害怕血腥的文字轉為畫面。

『而且，他走的時候還在那邊碎碎唸，真是倒楣，遇上一個瘋子。』雷羽薰氣憤的表示。

『他說什麼？』許信軒反射性的問。

『嗯~我也沒聽清楚，好像是「奈特魅爾」還是什麼的。』

奈特魅爾？一個外國人名嗎？許信軒暗問自己。不知為何，他覺得那男人說的話句句都大有玄機。

他努力回想，這好像是一個英文字，而且好像昨天才看到…奈特魅爾…對了！Nightmare，夢魘！

一路上許信軒腦中一直縈繞著這個字，以致完全沒注意到他鞋底上有一灘綠色的蠶血。

[旅 10]

第二章~Whiter Shade of Pale蒼白淺影

星期一清晨捷運麟光站的月台上，站著許多等待首班列車的人。有學生埋頭準備考試，有人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也有人只是盯著手錶發呆。車站預錄好的播音不斷重複相同的台詞。

沒有人注意到玻璃月台門外的軌道上，一隻又一隻的蠶不斷悄悄的從水溝蓋冒出。不花幾分鐘，整個軌道上都爬滿了蠶。

一個高中生終於發現了這個不尋常的景象，指著軌道叫喊。隱約還可聽見廣播傳來的聲音：『如遇緊急情況，請立刻與客服人員聯繫……』。

轟的一聲，首班捷運列車駛入站。這些蠶快速逃竄，但仍有一大堆的蠶被車輪壓扁，不斷發出可怕的嗶啾聲，綠色汁液到處亂噴，將車箱染成綠色。

月台門和車門同時打開，蠶從月台間隙鑽進車箱，爬上月台，頓時捷運站響起一陣驚恐的叫聲。

在警示鈴聲響過後，門關上了。許多蠶被車門夾成兩段：半截卡在門上，半截掉落地面不斷痛苦亂扭。

首班列車離開月台，留下壓扁的或半截的蠶，並且在蠶舖成的厚厚地毯上印下兩道綠色的、凹下的輪胎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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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整尖峰時刻的和平東路。在和復興南路交叉的路口，一個滿身是汗戴著口罩的女人站在分隔島上小歇一會，等待紅燈以便穿梭在車陣間賣玉蘭花。

今天沒賣出多少花，她的竹籃裡還有七分滿。花香沖淡了污濁的汽車廢氣，她看著往來的車流暗自盤算如何用微薄的收入作生活費。

紅燈亮起。她打起精神，拿起一串花走過一台一台的車。但沒有人願意打開車窗買花，現在大家都用芳香劑了。

正猶豫著是要再多走五步還是回到人行道上，小腿上的一陣劇痛使她忍不住叫出聲音。

低頭看去，有三隻像是蠶的白蟲將她腿上啃出一個拳頭大的傷口，還不斷吸吮著她的傷口。它們漸漸膨脹，顏色轉紅。但是，有誰聽過有這麼大還會吸血的蠶，甚至有著鮮紅的假眼？

她告訴自己必須快點回到人行道上，紅綠燈顯示的倒數只剩16秒。

『快！再快一點！差一步就到了！』她小聲的告訴自己，努力抬起她血流不止的腿，蹣跚的走向人行道。

她想把那些蟲打死，可是她才舉起手，就有一隻蟲鑽進她的傷口，還有一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白蟲攻擊她的腿。她支持不住，一個踉蹌坐倒在路上。『3…2…1…』倒數讀秒的數字快速閃爍。

綠燈了。刺耳的喇叭聲無法將賣花女趕走，也阻止不了那些蠶的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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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拉莉雞』鹽酥雞兼飲料店外面的人行道上。他提著一個公事包，像是翹班的上班族。

現在『拉莉雞』的鐵捲門是緊閉著的。這種店通常下午開門。

如果你走近一點，你會發現那個男人似乎就是昨晚從街角衝出來撞到人的神秘男人。一直說Nightmare的那個人。

他的名字是李添富。

他的行動很詭異，還好這附近住的都是上班族，現在這一帶很少有人。

他打開公事包，從裡面抓出好幾條肥蠶。他把幾隻蠶丟進店門前的水溝裡，發出『啪搭啪搭』的墜落聲。

他又抓出幾隻蠶，往『拉莉雞』店門上面的遮雨棚用力拋去。

那男人合上公事包，優雅的往他剛才走過來的反方向走去。

讓我們跟著他去，並且進入他的記憶殿堂，尋找有關鹽酥雞的記憶。

現在我們看到一個小學尺寸的李添富，他正站在一個鹽酥雞攤販的旁邊。

他的頭剛好可以靠到放著許多材料的鐵架子。他打算要買猶豫了好多天，今天終於下定決心要買的鹽酥雞。

『你要什麼？』那個歐巴桑問。『我要一個鹽酥雞。』他說。

『你要加辣嗎？』歐巴桑又問。他考慮了一下，今天他想吃辣。可是他昨天才吃很多辣的東西，那到底要不要加辣？算了，既然終於要買鹽酥雞，就要加辣才好啊。可是……

『你到底要不要加辣？』歐巴桑不耐煩的問。李添富被她弄得非常緊張，又怕說不加辣她會生氣，趕緊小聲的說：『要！』

可是那個歐巴桑又扯起嗓門問：『太小聲了，聽不到。你到底要不要加辣？』

李添富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他逼著自己大聲說：『要。』

歐巴桑生氣的撈起炸好的雞，拿出胡椒粉和辣粉。

他忽然說：『加一點點就好。』

不料歐巴桑卻勃然大怒：『你說加一點點，我怎麼知道你要多辣？不要這樣為難別人好不好？這樣我要怎麼做生意？再說一次！你要還是不要加辣？』

『要。』他小聲的說，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他趕緊偷偷擦掉。

他付給歐巴桑錢後，發現根本辣到難以下嚥。他懷疑是不是歐巴桑故意的。

他還是很想吃鹽酥雞，可是他又不想再看到那個歐巴桑。不幸的是，他也只有那個選擇。

從此以後，每次他要買鹽酥雞都只能說要加辣。他覺得壓力很大，卻又不得不活在鹽酥雞老闆的陰影下。

李添富喜歡吃鹽酥雞，可是他一點都不歡鹽酥雞老闆。

李添富拐進一條小巷，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他決定要擺脫鹽酥雞的陰影夢魘。

為了我們自己，我們就只能知道這麼多了。千萬不要繼續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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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許信軒站在捷運站附近的『拉莉雞』鹽酥雞兼飲料店的台階上，熟練的對女老闆說：『無骨鹽酥雞一份』。

由於體質的關係，他幾乎吃不胖。雷羽薰常既羨且妒的看著瘦高的他說：『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大吃一番！』鹽酥雞可以說是她最想吃的東西之一，但她不准自己像許信軒一樣一星期吃個兩、三次。

老闆夾起幾塊鹽酥雞雞塊丟入滾燙的熱油中，冒出一陣煙。他趁著等待的空檔看著擺在牆上播放新聞的電視，喇叭傳出男主播低得有些令人不舒服的聲音：『昨天深夜一名高中生被鄰居發現陳屍於自家陽台，頸動脈有怪異傷口。警方在浴室中發現一些異種的蠶……』

老闆抓出一把九層塔丟入油中，造成許多爆炸聲。

『這個高中生聽說就住在附近。我們這一帶這幾天死了不少人，而且都發現一些詭異的蠶。』，老闆說。

許信軒繼續看著電視，『……而今早捷運沿線出現大量會咬人的蠶，造成28人死亡，80多人受傷……』老闆抬頭瞄了一眼記者拍攝的噁心現場畫面，面露驚恐的說道：『真的好可怕。我們店就在捷運旁，那些蠶會不會跑來這啊？』說著一邊撈起炸好的鹽酥雞，又問：『要不要加辣？』

『要。』

電視傳來新聞主播的聲音：『關於這種異種蠶的其他資訊，政府有關當局拒絕透露，只希望民眾要多加留意。如有更新消息，我們將隨時為您播報。』

『好了！』女老闆露出職業性笑容，將鹽酥雞裝袋遞給他。許信軒掏出零錢給她。『謝謝！』，老闆說道。

剛跨下台階，一隻肥大的蠶吐著紅色的絲，從遮雨蓬上降下，然後順著風攀附上裝鹽酥雞的紙袋。

鹽酥雞的香味引來了蠶，鹽酥雞美味魅力連蠶都無法抗拒。『拉莉雞』女老闆功力十足。

不對！蠶是肉食性的嗎？

剛才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面快速在許信軒的腦中閃過。他發現蠶已經啃破紙袋，先用足部固定好，然後開始小口小口的從邊緣吃起雞塊，就像吃桑葉一樣。

他立刻拋掉紙袋，鹽酥雞散落一地。從水溝中陸續冒出十幾隻蠶，爭著享受美食。它們的習慣是先有一隻出來尋找目標，然後大家一起享用。

它們已經十天大了。除了桑葉以外，它們用它們強而有力鋸齒顎吃一些別的東西來幫助發育。尤其是肉類或血，更會讓它們快速長大。

許信軒衝回店裡，抓起撈油杓裝了滿滿的沸油，推開完全驚呆的老闆跑向那些蠶，不小心濺出一些油燙到手臂。他把沸油均勻的澆在那些蠶上，它們狂扭亂跳，然後僵硬蜷曲，躺在鹽酥雞旁邊，腥味瀰漫，像極了熟透的蝦子。

跑出來看的老闆完全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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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許信軒第一件想到要做的事就是馬上打電話告訴雷羽薰。

可是一拿起話筒，卻又擔心她會不會以為他瘋了。猶豫了好久，他還是按下早已記熟的號碼。

『喂？』她的聲音還是這麼柔美。『喂，是我。我想告訴妳一件妳可能不會相信的事。我…』

『到底怎麼了？』雷羽薰問。她沒有不耐煩，只是通常我們正想講難以開口的事卻先遭人一問，結果通常是反射性的說『沒有啦！』。到最後，許信軒仍把剛才的經過告訴她。

『信軒，你該不會沒睡飽吧？』這是她的回答。雖知這是必然的結果，許信軒仍苦笑著掛上電話。

想到電視應該還會有蠶的報導，他急急轉開電視收看新聞。

『從昨天起就不斷出現的食人蠶持續肆虐大台北地區，有人發現，這些蠶不止吃桑葉和人，幾乎它所看到的都能吃。』新聞主播用專業的冷靜語調說著：『今早在捷運局等相關人員趕去處理現場前，這些蠶甚至吃起軌道。雖然有許多蠶被軌道旁的高壓電電斃，但在全部被殲滅前，它們已經破壞許多段軌道，捷運全線緊急停駛。』

電視上照出身著隔離裝的人員拿著瓦斯槍和消毒劑亂噴，確保全部的蠶死透。許信軒不禁想到剛才的可怕經歷。

新聞繼續說著：『它們一吸入人血，即會脹大。研究人員採集了一些活體標本及受傷者傷口黏液做進一步的研究。據了解，這些蠶會藉排水管線四處出沒。台北市政府除了宣布進入緊急狀況並尋求援助外，還呼籲民眾儘量避免出門。這些蠶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開始吃桑葉以外的東西，傳說是一位中年男子在捷運站附近販賣的。警方正全力尋找這名賣蠶男子的下落。政府保證民眾的安全，並建議民眾將排水管及水溝進行全面消毒，並灌注沸水，不用時記得加蓋。現在我們讓逃離這些蠶攻擊的人們來告訴我們這些蠶和一般蠶的不同，以及他們驚險的經歷……』

許信軒關掉電視，心中一片混亂。

他先到五金雜貨店買了一瓶強效水管疏通劑（上面寫著『保證雙倍強效，迅速清除毛髮、有機物質』，正是他所需要的），又去排隊買3瓶硫酸。原本還要買瓦斯槍，可是已經賣到缺貨了。遇上不同一般的敵人，就只能多準備武器。

好不容易回到家裡，許信軒匆匆盥洗一下，然後開始做好防衛措施。他先煮沸水灌入排水孔，用塞子塞上。怕不夠，又找來重物壓上。

這一夜，大家睡得特別不安穩。

＊＊＊＊＊＊＊＊＊＊＊＊＊＊＊＊＊＊＊＊

郭秉毅在大雨中將自己的計程車駛進一個轉角，濺起一陣水花。他好像濺到一個中年男人，不過他連頭都不回一下。

他把車停在加油站旁邊的轉角，計程車司機的休息天堂。他小心的鎖好車子，在雨中伸了一下懶腰，往廁所走去。

郭秉毅的身影才消失在廁所的門口，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剛鎖好的計程車旁。他的名字是李添富。他就是剛才被計程車濺了一身污水的人。

李添富右手撐著雨傘，左手從背包中摸出一條長鐵片。

他把長鐵片在車鎖孔那裡喀啦嘰呱的弄著，接著打開車門。一道聲勢萬鈞的雷隨著閃電劃破天際，完全掩蓋住車門打開的細微聲響。電光照亮他滴著水的臉幾秒鐘。

他一眼就看見放在駕駛座上的錢包。他打開錢包，從裡面抽出郭秉毅的身分證。他的視線移到地址欄，眼睛像是照像機快門似的眨了一下。

他把身分證放回去，從背包裡面找出一個大盒子，放在方向盤旁邊。他小心的掀開盒子的一角，看著一坨坨白色的、蠕動著的白色物體。還有一些紅色點綴。

又打了一聲雷。李添富重新蓋上蓋子，離開計程車，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

郭秉毅從便利商店走出來，縮在騎樓的一角吸著煙。他的心中想著自己的妻子陳美岑。他想像她帶著洗髮精香味的頭髮披散在枕頭上。

他冒著雨坐進車內，發現車子竟然沒有鎖。他一陣緊張，應發現方向盤邊擺了一個大盒子，濕答答的淌著水。

他伸手打開盒子。

＊＊＊＊＊＊＊＊＊＊＊＊＊＊＊＊＊＊＊＊

陳美岑不知道為什麼驚醒。她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她努力睜大模糊的雙眼，想要去洗臉，卻發現有什麼東西迅速的從窗前掠過。

別傻了。這裡是二樓，怎麼會有東西出現在窗邊？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用腳探索著拖鞋，並發現郭秉毅並沒有睡在她身邊。

她站了起來，卻無法移動。這不是因為體力的問題。

一個肥胖的人臉出現在窗外。那張臉無疑的是屬於一個中年男人的。那張臉毫無生氣，好像臘做的面具。那雙眼睛睜得奇大，眨都不眨的透過大方框眼鏡直視著她。他的嘴唇薄如直線，他的五官在路燈散出的昏暗燈光投射下，顯得非常立體，明暗對比強烈。那張臉正滴著雨。

那個男人打開窗戶，他的臉消失了一下，好像要彎腰撿什麼東西。陳美岑聽見重物拖行的聲音。

那張鬼魅般的臉又出現在窗外，一雙手抬了起來，抱著一大團黑黑的東西。

那男人把那東西丟進屋內，他的臉又再度迅速消失。

陳美岑驚恐的看著丟進來的東西。她一開始以為是一大包垃圾，卻發現那個特大號塑膠袋裡竟然裝著一個男人。

她嚇得暫停呼吸，又鼓起勇氣掑@眼那個男人。她認出那是郭秉毅的臉。

她一面哭著一面解開塑膠袋，卻發現幾隻巨蠶爬上她的手臂。她甩掉它們，想要把死去的丈夫從袋裡拖出來。可是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現在除了郭秉毅以外，又有另一個人身上爬滿了蠶。

＊＊＊＊＊＊＊＊＊＊＊＊＊＊＊＊＊＊＊＊

李添富爬下一樓的鐵窗。現在回想起剛才的行動，李添富仍不免得意它的順利。他先把那包重物綁上繩子，放在地上，繩子的另一端綁在腰上。他接下來踩著一樓鐵窗的格子，輕鬆的像爬樓梯似的就輕易站在鐵窗的遮陽板上。然後只要拉繩子，就可以把那包東西拉上來，丟進二樓窗內。老實說，在他看到郭秉毅是住在二樓時，他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

他拍掉身上的污泥，撿起放在地上的傘，不及不徐的像散步般的往剛剛過來的方向走去。

一隻狗突然莫名其妙的叫了起來，附近的狗也立刻跟進。

到處都充斥著狗吠聲。

雨很大。

[旅 10]

第三章~Only Time唯有時光

這是百科全書中對蠶的描述：

蠶，是絕對的超級大食客。它的3對胸足不用於爬行，只用於固定桑葉方便進食。它強而有力的鋸齒狀上顎用來切碎葉片，觸角和嗅覺器可探測食物。它一天進食約20~30次，每次約15分鐘……。

異種蠶什麼都吃，吃得又多。

從0.3公分的蟻蠶長到肥大的熟蠶（5齡蠶，即將吐絲），它們的體重增加1000倍，體積更是增加7000倍。

蠶的生長過程體積體重都暴增。假設有某種蠶出生時就比一般蟻蠶大一些，以其增加比例來講，那麼異種蠶像蘿蔔一樣大，蠶王像米袋一樣壯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

累積了這麼多食物在體內，是為了度過蛻變期和成蛾期。雌雄蛾交配後，雄蛾立即死亡，雌蛾產下數量頗多的卵後便不再進食，等待死亡。

蠶當然要多吃。

＊＊＊＊＊＊＊＊＊＊＊＊＊＊＊＊＊＊＊＊

一大早，許信軒被一陣急促的電話聲吵醒。他一把抓起電話。

『是我。』他認出雷羽薰的聲音。『我今天要早點出門，順便看了一下新聞，才知道你昨天說的是真的。今天因為這些蠶放假。太恐怖了！不會是那天遇到的怪男人的蠶吧？你快點看新聞。』連續說了一堆話後，她稍微喘口氣，又繼續說：『你還好吧？我現在到你那裡去。』

『不要。』許信軒說，『現在出門太危險了。』

他放下電話，急急打開電視新聞台。一夜沒睡好，現在他惺忪模糊的眼睛下浮現兩條黑紋。

他看見主播台後的背景圖案寫著『異種蠶最新消息』，還放了一張宮崎駿動畫『風之谷』中巨大的綠色王蟲圖片。跑馬燈文字寫著『異種蠶持續擃散全台，北台灣包括基隆、台北、新竹、桃園、宜蘭、苗栗等縣市全面進入警戒狀態，並停止上班上課10天』。

熟悉的主播講完例行開場白後說道：『可怕的食人蠶出沒於全台，又以北台灣最為嚴重。這些異種蠶已經長到80公分的大小，軍方正協助參與滅蟲。讓在現場的記者胡慧玲來告訴我們。慧玲！』

『好的！』一位穿得非常嚴密的記著對著麥克風大喊。她必須說得很大聲，因為她的聲音幾乎被一種很像用力拍打蒟蒻的怪聲、火藥爆炸聲和直昇機的引擎聲掩蓋過去。

『記者目前所在位置是台北市的大安森林公園的上空。記者現在坐在直昇機裡為大家轉播最新畫面。』那些怪聲還在繼續。

『透過鏡頭我們可以看見現在整個大安森林公園都被異種巨蠶佔據了。根據我們的觀察，這些蠶似乎是從人造湖裡冒出的。』電視上放映出的畫面頗具震撼力。原本湖面游著幾隻鴨、鵝（也曾有鱷魚）的人造湖現在浮著一大片的白色蟲，那些鴨、鵝想必已經葬身蠶腹。

湖底不停的冒出一隻又一隻的蠶，它們努力的扭動藉以浮出水面。浮上來的蠶奮力”游”向岸邊，芭樂大的頭不斷的淌著水。

『政府尋求外國援助，現在軍方人員正從空中灑藥。森林公園一片光禿禿，葉片被啃得精光。遊客全都落荒而逃，有少數傷亡。』那位記者賣力的喊叫，直昇機打起的旋風弄得她頭髮亂飄。

她又繼續吼著：『現在各位觀眾可以看到軍方在地面的滅蟲行動。』而許信軒看到的是一群活像趕去為SARS消毒的穿著隔離裝、戴口罩的人拿著瓦斯槍和殺蟲劑四處噴灑。從他們外衣突起的形狀看來，他們似乎穿了防彈背心。

他們一面滅蟲，還要一面小心不要被憤怒的蠶咬到或被它們跳起的攻擊撞到（雖然它們已經那麼重，但它們也更有力了，還是可以跳躍！）。那些被火焰和化學藥劑灼傷的蠶，雖然已經焦黑，仍絲毫不減它們驚人的生命力。掙扎了好一陣子才靜下來不動。

更噁心的是，他甚至還看到好幾個人駕著壓柏油路的壓路機跟在後面，輾過一隻隻的巨蠶。汁液四濺，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響。他終於明白從剛剛就一直聽到的怪聲發自何處了。遠方隱約傳來火藥爆炸聲。

記者在度出現在畫面上，臉上寫滿恐懼和噁心：『這些恐怖的蠶一定要想辦法加以消滅，否則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以上是記者胡…胡慧玲台北報導…』她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現…在把…現…場…交還給…棚內…主…主播……OUCH！！』

一聲快把喇叭震破的尖叫後，令她結巴又尖叫的原因揭曉了：一隻蠶（還沒有公園裡的大，像小黃瓜）興奮的從她的嘴裡冒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跑出來的，淫穢的在她唇邊蠕動，爬了出來。

『救…命…』她驚恐的叫著，語音不清，這是因為她不敢闔上嘴巴，儘可能的把嘴張大。蠶鑽出她的嘴，爬到她的頸邊。一隻手~大概是攝影記者的~發顫的伸了出來，想把那隻蠶抓下。

但那女記者又尖叫了起來，揮動雙手，噴出一堆鮮血，還有一些濺汙了鏡頭，使得畫面變成紅色，模糊不清。數隻蠶從她脖子鑽出。

『早知道……就…啊……！』電視傳出一聲淒厲的叫喊，她的聲音像拔掉插頭的音響，突然消失了。

『沙…』電視畫面突然中斷，然後突然插入一支廣告。大概是仁慈的導播把畫面切掉了。

許信軒一把抓起遙控器迅速關掉電視，喘著氣。他的心跳加速快要迸出胸口，滿身是汗，不過是冷的。

太可怕了！要怎麼辦？逃嗎？可是要逃到哪裡去？還有哪裡是安全的？或者說，還有哪裡沒有蠶？難道就只能在家中坐以待斃嗎？

許信軒癱坐在沙發上，虛脫似的使不出任何力氣，連想站起來都沒辦法。

也不知就這樣坐了多久，他腦筋一片空白。

＊＊＊＊＊＊＊＊＊＊＊＊＊＊＊＊＊＊＊＊

同一時間，往下平移數公尺。

這裡是同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王先生和他的妻兒戴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自動鐵捲門外站定，似乎打算趕往機場，逃出異種蠶肆虐的台灣。

王先生掏出遙控鑰匙準備開鎖，聽到一陣嘎嘰嘎嘰的刺耳尖銳噪音。

『這個門該上潤滑油了。』他對滿臉焦急的妻子說，完全沒想到門是靜止的，會發出怪聲絕對不是因為生鏽而該上潤滑油。

他順手按下按鈕。

『爸爸，』他的小兒子指著開出微微細縫的捲門，輕輕的說：『爸爸，裡面有蟲蟲在吃門，好吵。』

『乖，不要亂講。車庫裡不會有蟲…』他的話還沒說完（也許想說『蟲又不會吃門』），一大群白色的肥蟲像潮水似的湧出，將他們淹沒。

＊＊＊＊＊＊＊＊＊＊＊＊＊＊＊＊＊＊＊＊

『碰咚！碰咚！』一陣撞擊聲將許信軒拉回現實。聲音好像是從廚房傳來的。

他迅速的站起，衝向廚房。

『碰咚！碰咚！』那個討厭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他的耳朵，似乎宣示著有東西要從裡面跑出。

許信軒小心地把壓在流理台上的裝滿水的鍋子移開一些，那陣碰撞聲更大聲了。塞住排水口的橡皮塞微微跳動。

他知道自己最不堪的猜測已經成了事實。

他把鍋子壓回去，跌跌撞撞的跑去找出他買的水管疏通劑。

他在水槽邊站定，大力的喘著氣。

準備好了。

他慢慢的移開鍋子，將打開蓋子的疏通劑拿在抖動不止的右手上，左手拿著一根筷子。在一次深呼吸後，他用筷子挑開不斷跳動，像快跳出胸膛的心臟的橡皮塞。

金屬濾渣盒彈了開來，一隻肥大的蠶立刻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就像藏在驚嚇盒裡的彈簧人偶。它的身上沾著許多菜肉碎屑，看來它是從流理台的粗大塑膠水管鑽出來拜訪的。

一柱黃色帶著刺激性化學藥劑味的水流灌注下來，許信軒把水管疏通劑倒入排水孔。一陣刺鼻的酸味伴隨著煙霧冒了出來。被腐蝕的蠶痛苦的跳動，在不鏽鋼台面用力的用它劇烈扭動的身體拍打，像一隻魚的掙扎。它濺出一些藥劑在許信軒衣服上，燒出幾個小破洞。

在這隻蠶痛苦掙扎的同時，水管中傳出『嘎喳嘎嗶』的怪聲。一個沾著菜片的蠶頭探了出來它的頭雖被腐蝕了一些，但這並不會減弱它的生命力。

它不像它的前一個同伴那麼急，先悠閒的爬出一個體節，大概是察覺到腐蝕酸味，猶豫了一下。但隨即又決定繼續探險，剩下的十二個體節全都露了出來。又有幾隻蠶跟隨著冒了出來。

許信軒又倒下疏通劑，更多的煙霧和酸味冒了出來，也造成更多拍打聲。『還真像「拍打蒟蒻大合奏」！』許信軒心想，同時也驚訝自己在這個時刻竟還能胡思亂想。樓下傳來一陣尖叫，大概也發現這群不速之客出現在家裡了。

更多的蠶鑽了出來。他把剩下的疏通劑都倒了下去。忽然想到塑膠水管應該被腐蝕得差不多了。

化學藥劑味弄得他鼻腔刺痛，頭也發昏了。

『不正常才是正常的。』神秘男子的話彷彿重現耳畔。

一隻蠶竟然跳了出來，在地上跳著。他一把抓起放在旁邊的菜刀，往它揮下。半截的蠶還在掙扎，噴出又紅又綠的髒色汁液。看得出它是先喝了一些血再來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構造讓這些蠶吃的食物這麼不同於一般？他想起以前在書上看過的『蠶的消化器官』照片。一個特寫鏡頭照出一個被細心處理過的蠶，它的外面被挖掉，消化腺被拉出，彎區的放在玻片上。

他把鍋子用力的往流理台中摔去，叭滋一聲，將垂死的蠶全都壓扁。

解決了。

他倚著牆，氣喘吁吁。正打算下樓看看鄰居的狀況，卻又聽到一聲大叫。

他馬上知道原因了。現在所有能看見的排水孔上的金屬孔蓋全被啃破，一隻又一隻的蠶不斷的從四面八方冒出，鮮紅的假眼看起來盯著人似的，體節上的氣孔清晰可辨。

現在已經來不及去找硫酸了。他被逼到客廳，驚恐的發現現在甚至連門窗都有蠶不停的爬近來，眼見一片白色浪潮，紅色的假眼彷彿玫瑰點綴其間。

蠶向客廳集中，許信軒已經撤退到沙發上。

來了！他感到許多蠶爬上他的腿，軟軟的，冷冷的。

他的腎上腺素似乎狂湧出來。他用力的踢開它們，掉落在一堆蠶上，甚至還反彈了一下。他又把攀附在身上的蠶一隻隻的拔起，用力丟出，在電視螢幕上炸開（『叭喳！』）。他瘋狂的拔掉幾隻蠶，一不小心太用力，在手上爆出一堆汁。

他忽然想起以前國小讀安親班時，那位同學是如何因為一直抓不起他的蠶，一氣之下用力一抓，而蠶斷開在他手上。

他忙著用腳採死要爬上來的蠶。他的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有隻蠶盤繞在他的腰際，繞著圈圈轉。『還真像條造型前衛的”皮”帶！』許信軒心想。

但再怎麼抵抗，終究敵不過史上最恐怖昆蟲的殘酷進攻。已經有蠶在吸吮他的傷口，還有一些正貪婪的享用他滴在地上的血。他站著的沙發已經失守了。

他放棄無謂的掙扎，閉上眼等待死亡降臨。幾隻蠶爬到他的頸邊。

但，卻停下來不動了。

他疑惑的睜開雙眼，被眼前的景像震懾住：

剛才的混戰讓他沒有注意到音響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大概是丟蠶時碰巧弄到遙控器了。

現在播放著席琳狄翁的I Drove All Night為愛奔馳。那群蠶隨著快速強力的節奏開始’’搖頭晃腦’’的跳著舞。要不是情況太詭異，他一定忍不住笑出聲。

見情況轉變，許信軒立刻想到把蠶弄走。他原本想趁它們跳舞時捏死它們，但才把手指觸到就被咬了一口，鮮血直冒。

說巧不巧，這個重要關頭電力公司卻來個跳電。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音樂也隨著停止。許信軒把他所有能想到的罵人字彙全部用在電力公司上。

蠶們停下動作，抬起頭。許信軒心口一陣緊繃。

但蠶似乎沒有要繼續攻擊的意思。它們的假眼顏色轉為暗紅，身體似乎更透明了。

正猶豫著是否要趁這個時機一鼓作氣殺出”蟲圍”，那群蠶卻不給他猶豫的機會，先騷動了起來。

它們開始吐絲了。

搶到好位置的已經開始吐出固定線，但其他爭不到位置的蠶開始推擠，將打算結繭的蠶擠開。被擠開的蠶憤怒的發出噴氣聲，攻擊入侵著。一時間，自相殘殺的蠶弄得整個客廳亂成一團。

許信軒想起之前在書上看過，蠶要吐絲時如果找不到適合的角落或立體空間，有時會在擁擠中形成同宮繭（一個繭裡面有兩個蛹），或在地上吐著絲，像在舖地毯。絲盡，蠶也跟著死亡。所以結繭的空間對蠶而言是很重要的。現在在客廳上演的，就是生物學說的生存競爭。

較凶狠的蠶吃掉對手後，身體脹大。但同時要小心不要被”別人”吃了。

漸漸地，蠶越來越少，剩下的蠶也愈來愈大。它們凶狠的在同伴身上啃噬，弄得雙方都遍體鱗傷，連著流出的汁液吃進口裡。

到後來，已經變成當初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麼大了。這也是達爾文進化論『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最佳濃縮版詮釋。

現在已經有足夠的空間。它們紛紛選定地點，開始結繭。書架上、電腦桌…，到處都可看見巨大的蠶置身於一個個透明的薄薄雛形繭，咖啡色的頭不斷的做8字形運動，忙綠的為自己編織舒適的蛻變安樂窩。

終於結束了。

許信軒激動的衝下樓，高興的吼著，想和全台灣的人分享重生的喜悅。他跑到巷口，摸出手機，按下雷羽薰的電話。

＊＊＊＊＊＊＊＊＊＊＊＊＊＊＊＊＊＊＊＊

幾天後，各地的蠶都紛紛開始結繭。大家把收集來的蠶繭交給政府統一銷毀，

七彩的繭絢麗奪目。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找出所有的繭，絕不允許有殘存，以免蠶蛾交配產卵。

[旅 10]

第四章~Dust in the Wind風中之塵

終於安靜下來了。雖然偶爾傳聞有殘存的蠶出現傷人，但終究漸漸安靜了。

曾有人建議將這些蠶應用在清除各種垃圾上，一定效果卓越。但為了安全起見只在實驗室中實驗。

但許信軒知道，事情一定還沒有完結，就像怪獸電影的結局幾乎都有伏筆。必定會有未被發現的蠶繭，然後就會有蛾，有卵，就會有蠶。

關於這些蠶的來源眾說紛紜。有人說是突變種，有人說是外星生物，甚至連某國新研發的生化武器的說法都出爐了。

八卦雜誌還繪聲繪影的以大篇幅報導幾個月前長江中下游就曾傳出怪蠶傷人事件，只是消息被壓了下來。他們甚至還登出許多噁心的照片，真假難辨，撲朔迷離。

許信軒都不相信，因為他想起以前聽過的蠶王的故事。

怪物被傳說神話，蟄伏多年後重現於世。

他非常確信，這場蠶的夢魘不會結束。因為，我們不會從惡夢中醒來。

＊＊＊＊＊＊＊＊＊＊＊＊＊＊＊＊＊＊＊＊

靜謐的深夜。

閉站的捷運站旁，幾隻貓聚在一棵三層樓高的桑樹下。

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街角。他出現得這麼突然，就像從空氣中冒出似的。貓們用光亮的眼睛瞪著他，和他泛著綠光的眼珠相視後，牠們似乎感受到些什麼，一哄而散。

那男人走到桑樹下，望著桑樹凝思。他鼻頭架著一副超大鏡片的方形眼鏡。

李添富是他的名字，養蠶是他的遊戲，賣蠶是他的絕技。

他就這樣站著，一動也不動。

似乎就這樣過了近半小時，他忽然發出一聲深沉憂怨的嘆息，嗓音像浸過油的黏膩，冰冷如現在的夜色。一鉤新月高掛雲端。

他蹲了下去，用樹枝不知在地上寫些什麼。

他又站了起來，肥大的手指不停伸縮。手指上有許多皺紋，讓他的指頭看起來好像十隻蠶在蠕動。

他又走近桑樹，突然扯下枝上的桑葉，大把大把的往嘴裡送，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一時之間，死寂的小巷充斥著怪異的咀嚼聲。

＊＊＊＊＊＊＊＊＊＊＊＊＊＊＊＊＊＊＊＊

第二天，小巷的居民一早就圍在桑樹前嘈雜的談論著。那棵老桑樹現在一片葉子也不剩。

一隻貓從人腿森林中穿過，踩著的地面上似乎有些痕跡。

沒有人注意到那隻貓，所以更沒有人注意到貓腳底下快被塵土掩蔽的字。

那是兩個英文單字：『SILKWORMS NIGHTMARE（蠶 夢魘）』

沒有人找到那個賣蠶的中年男人~李添富是他的名字，養蠶是他的遊戲，賣蠶是他的絕技。

過了幾天，桑樹旁邊的住戶把那棵老桑樹砍掉了。

[暖兒 10]

這是第一部...

這麼說我上次看到的是第二部囉....@@"

我看第二部時一直有括號寫"請見第一部"....

看不到又好想知道的感覺~~

[大學八目 10]

咦..被搶貼了XD....

又讀過一次...發現還是看書比較有感覺耶...

可怕那麼一點點...

[squirrel 10]

第一部毆....

有第二部嗎??

會PO上來嗎???

[旅 10]

會的~第二部會陸續貼上來~~

關於內容字體的修正會晚一點弄

至於第三部......等出來之後再說吧....= ='

[訪客 粉藍色的頑皮]

好久沒看過可怕低噁心故事嚕....期待下一部.....><"

[squirrel 10]

恩恩....

好期待第二部歐~~~

這個是只有成功青年上有嗎??

[blueleslie 10]

我要說的是:

1.我家真的沒有養蠶

2.我真的跟李添富不熟.雖然說前天我好像遇到他.跟他聊了一下~~李添富他呀.真是個發臭的壞孩子~~

3.我家巷口真的有那棵桑樹.可惜被砍掉了~~

4.小說中的"拉莉雞"事實上是我家巷口的"富麗雞".很好吃喔!!在捷運麟光站和忠孝復興站都有店面喔!!!!

5.並沒有打算在高中出第三部~~~老實說.我還沒想到被包在繭中的李先生該如何發展~~(有點子的請告訴我~~)而且至今我還沒拿到稿費~~~我要錢啦!!!!!!!!!!!不過到是有可能發表"FADE~褪逝異想曲"~~~~同樣是驚悚懸疑.不過篇幅少很多~~~

[訪客 粉藍色的頑皮]

樓上的..

我建議你拿去自由時報的副刊去發表.....不過他有時候會限定題目..

如果有這類的你可以拿去發表..$$應該還滿多的吧...好像..

[ck920790_prayer 10]

...心理變態

[lymph0936 10]

好精采阿.......

還有嗎....

[blueleslie 10]

最初由 ck920790_prayer 發表

...心理變態 [/quote

在這個版本來就是標榜"靈異恐怖".當然都是這些內容啊!!不喜歡怎麼會進來看呢??

喜歡恐怖小說.電影.漫畫的人也不少.難道他們就是變態.一定會去犯下變態罪行嗎?

之前美國恐怖小說大師史蒂芬金獲得國家文學獎.恐怖片經典"沉默的羔羊"也獲得多項奧斯卡.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是以噁心或血腥取勝.而且還能有藝術價值.

喜歡恐怖並不是變態.虛構的文學或電影中的恐怖可以為平淡的生活帶來刺激.但是我們都厭惡真實世界中的醜陋罪行.我的歷史老師.英文老師也都喜歡恐怖作品.而我的幾個別校的男女同學也很支持我.當初投稿校刊其實我也很掙扎.怕大家接受度不高.沒想到評審老師給我不錯的名次~~當然.大家的反應是兩極.討厭的人一邊說噁心一邊看.喜歡的人還有邊看邊狂笑的~~每個人品味不同嗎!!位發表第二部前有一個建中的還透過我同學向我借第二部~~

總之.我並不是心理變態!!恐怖無罪!!

謝謝你聽我囉唆~也希望你能尊重喜歡恐怖的人~~

[ls900314 10]

不要傷心！被罵變態又不代表什麼.....我也是寫恐怖小說的，寫恐怖小說不代表現實生活中是變態好嗎？會這樣想的人才是變態咧

[旅 10]

最初由 ck920790_prayer 發表

...心理變態

你這樣的說法讓人很不能接受= =...

寫這樣的小說就等於心理變態嗎？

這樣子的評語不僅作者不能接受....

我想...連在旁邊看的都覺得太偏激了...

請注意...

我無意挑起筆戰~如果對我的話還有意見的話請發悄...

別在這裡吵...

[旅 10]

呃....其實還有點猶豫要不要貼下去...

不過我想應該很多人還想看下去吧...

那我星期三再貼第二部曲吧！

[littlejackyaya 10]

還是貼吧..呵呵..

第二篇他也是寫的很精采勒~

畢竟偏激的人占極少數..大家還是會想看第二部的..呵呵..

還有那個罵別人心理變態的...= =

你是怎樣..是擺明要挑起筆戰喔..你不喜歡就閉上你的眼睛..

還是要我教你..按螢幕左下角的開始==>關機==>確定..

一_一狠

哎呀呀..期末考真的不是一樣玩意啊...= =

[squirrel 10]

第二部要貼了!!!

期待ING~~~

真的感謝貼的人耶!!

[壁虎大誰 10]

之前也看過類似的文章

不過主角是蟑螂

一個小女孩吃下一隻蟑螂不幸突變.......一_一狠

[旅 10]

蠶魘

第二部 Cuepro Sin Alma沒有靈魂的身軀

第一章~Return to Eden重返伊甸園

『叩喀！』一雙鞋響亮的踏在添富養蠶場的大門外。

李添富是他的名字，養蠶是他的遊戲，賣蠶是他的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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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添富從小就喜歡養一些小蟲子。有一次，他爸爸削水果時發現裡面有蟲。想要丟掉，卻被他要來。他小心的把那些蟲養在一個小罐子裡，包上刺過洞的保鮮膜以便透氣。他每天放一小片水果給它們，直到它們實在太過肥大，被他媽媽丟掉為止。

他養過菜蟲、盆栽上發現的蟲、公園裡抓來的蟲，和爬山時帶回的蟲。因此，他的老師甚至向他父母表示『他將來必定會成為昆蟲學家』。

李添富的記憶中，有許許多多印象最深刻的第一次。第一次騎腳踏車、第一次吃巧克力…，其中之一，是他第一次看見那具有魔力、深深令他著迷的蟲~蠶。

那天的情景仍保留在他的記憶庫。任何一個細節都可以藉回憶重現。

39年前，李添富7歲。那天是星期三，他坐在國小一年2班的教室裡。現在是下課時間，他和一群同學圍在教室後排的一個同學的座位旁，喧嘩著要看他帶來的神秘盒子到底裝了什麼。黑板上寫著國語課留下來的注音符號，空氣中瀰漫著青草的味道。

那個同學用一個華麗的手勢掀開盒蓋。

『哇！蠶寶寶耶！』幾個人興奮的叫著。李添富的目光凝住了。他注視著那些蠶緩慢優雅的伸縮體節，蠕動著。

從此以後，李添富瘋狂迷上養蠶。整個低年級現在最流行的下課活動就是互相比較自己的寵物蠶。而李添富的蠶永遠是最肥大且最活力充沛的。在同學羨慕的讚嘆聲中，他暗自決定要成為全世界最會養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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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添富走進養蠶場。『李老闆好！』幾位雇工殷勤的打招呼。他們正忙著清理蠶沙（排泄物）。李添富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而是面無表情的推一下他已經滑落鼻頭的超大方框眼鏡，又調整一下領結。

他一向堅持穿著正式進入蠶場。自從他自台大農學院畢業後，輾轉浮沉職場，最後又毅然踏入養蠶業起，他就告訴自己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而正確的態度是對這個神聖的職業的堅持與尊重。

李添富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兩個雇工清理蠶沙。他們蠶場的蠶是養在數排長達數公尺的架子上，底下舖有網子。清理蠶的排泄物、桑葉枯梗以及蛻下的蠶皮就叫做除沙。

他們先準備好裝滿新鮮桑葉的網子，放在蠶架上。而蠶們的頭部偵測桑葉氣味的感應器立刻測出有新鮮美味。這時候貪吃的蠶為了要吃到新鮮的桑葉，就會自動往上爬，鑽入新網子裡。等到蠶都上了新網後，再兩人一組分別站在架子的兩邊，拎起新網，順便抽出舊的網子，把蠶沙清理乾淨。最後再把新網放下，工作就完成了。

李添富滿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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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添富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會詳加研究，直到到達專家的境界。

他從小就廣泛涉獵各類書籍，為自己建立了龐大的記憶資料庫。他不喜歡說話，因為他不喜歡自己的聲音總是被別人嘲笑為娘娘腔。他的印象中，在他的學生時代唯一一次主動發言是在國小三年級的一堂自然課。讓我們進入他的記憶資料庫，叫出那次自然課的檔案。

炙熱的下午第一堂課。這節課的主題是『觀察飼養蠶寶寶』。老師規定每個人都要養幾隻蠶，詳詳細細的加以觀察紀錄。

那個老師大概五十歲，但是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蒼老十歲。他的頭髮非常稀疏，甚至有些地中海禿。他企圖用梳子仔細把一撮撮故意留長的頭髮橫梳，想要掩蓋住那一塊油亮的光禿地帶。不過這樣做並沒有使他看起來年輕帥氣，反而造成當你從高處俯瞰他的頭頂，會發現有一個完美的條碼。也許你可以把他押去便利商店，用條碼機讀讀看會不會讀出『售價十元』的資訊。

那個條碼頭正在問大家有關蠶的常識。大家都舉手搶答，想要爭到加分的機會。李添富發現這些問題對他來講簡直就像問愛因斯坦3乘以6的答案一樣。他按捺住自己，冷眼看著大家回答。

隨著問題愈來愈難，舉手的人也越來越少。

『蠶絲的用處除了紡織以外，還可以做什麼？』條碼頭老師環視全班，沒有人舉手。正想講出答案，卻驚訝的發現從未發言過的李添富遲疑的舉起手。

『你說。』老師瞪大眼睛對他說。李添富緩緩站起，用自信的聲音回答：『蠶絲除了用來紡織以外，還可以當成外科手術的縫線。』

『很好。』條碼頭老師說，『那麼，誰能告訴我，一個蠶繭可以抽成多長的絲？』只見才剛做下的李添富倏地再度站起，差點把椅子弄翻了。

『呃~~沒有別人嗎？』條碼頭尷尬的看著全班，沒有人舉手。

『好吧！你說！』

李添富朗聲說道：『一個繭抽出的蠶絲大約1.5公里長。要繅絲前，必須把繭放入沸水中煮，然後用毛筆挑出絲頭…』

老師聽到他的嗓音，感到說不出的厭惡，忍不住開口：『好了，你可以坐下了。老師幫你加分。』

李添富不情願的坐下，卻忍不住又問：『老師，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沒有了！今天到此為止！』條碼頭的語氣開始不善。

『老師，我可以跟你講蠶絲是怎麼生成的。』李添富不死心的說，『蠶的內部可分為後部絲腺、中部絲腺、前部絲腺和菲利普腺。後部絲腺所製造的絲素佔蠶絲成分約80％。中部絲腺會分泌絲膠……』

『啪嚓！』條碼頭似乎聽到自己理智斷線的繃裂聲。

『夠了！你給我閉嘴！』他憤怒的拍桌站起，嚇到好幾個人。『你以為你很厲害嗎？老師連這些都不知道？』他走到李添富面前（不過說實在的，他的確不知道）。『叫你閉嘴，你是聽不懂是不是？你在跩什麼？』

李添富注意到條碼頭的鼻孔露出幾根非常明顯的鼻毛。

李添富靜靜的用眼睛凝視條碼頭的眼睛，目光彷彿要穿透他的瞳孔。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條碼頭似乎感受到危險的氣息，自動安靜下來。

從此以後，李添富學會了生存之道：隱藏自己，而且絕對不要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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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富養蠶場佔地頗大。為了應付蠶的大食量，外面還種了一整排的桑樹。當然，不足的桑葉還是要用買的。

蠶農的迷信是不能用『隻』、『頭』、『條』來計數蠶，而要用『仙』來作量詞。李添富根本不信這一套。

他不是傳統的蠶農。他獨具眼光的引進高科技生化技術，控制蠶場的光線和溫溼度。

他要和別人不同，而這些蠶的確和一般蠶不同。它們前端看起來像眼睛的兩塊斑點（它們真正的眼睛在咖啡色的頭）不是暗灰色，而是鮮血般的紅色。

他看著數十萬隻的新品種蠶在網上爬來爬去，密到甚至當一隻蠶想要達到別的地方，必須交疊從另外幾隻蠶的身上爬過才能通行。這叫做疊蠶。

李添富對自己的成績感到很驕傲。畢竟，他養的是新品種蠶。

[旅 10]

第二章~Un Bel Di美麗的一天

Un Bel di, vedremo （這是美麗的一天）

Le varsi un fil di fumo （我看到一縷煙）

Sull’e stremo con fin del mare （在大海的最盡頭）

E poi la nave appare （然後，船隻出現）

李添富坐在沙發上，姿勢端正得彷彿閱兵典禮坦克車中坐著的憲兵。從大片明亮的玻璃窗看出去，你會發現外面正下著大雨，好像有人從空中到下一桶又一桶的水。不過，客廳裡倒是非常安靜，只聽到高級音響中傳出的歌劇聲。李添富為了能享受高品質的音樂，在家裡裝了隔音設備。

你所聽到的這首曲子是普契尼的名歌劇『蝴蝶夫人』中的女高音名曲『美麗的一天Un Bel di』。他聽的是『歌劇女神』卡拉絲演唱的版本。

李添富手裡捧著一本書，正專注的閱讀著。這是尼采的大作，書名叫做『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Also sprach Zarathustra』。他一面閱讀，同時腦中精密的分析著歌曲的節奏、音高，以及管絃伴奏的層次、聲部。

生命深深向四周環顧了一下，然後又輕輕地說：『噢，查拉圖斯特拉，你對我不夠真誠！你並沒有如你所說的這麼愛我，而且我也知道你正想儘快離開我。……』

啊…！真是優美的文字。

李添富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會研究透徹。他認為要能完全了解歌劇，必須對古典音樂有一定的基礎，還要能明瞭優美的歌詞涵義。這些條件他都俱備。他的手指雖然肥短，但他卻擁有非常高的古典鋼琴造詣。他還去學義大利文，而且一學就是八年。

『噢，查拉圖斯特拉，你知道嗎？沒有人知道……』

我們彼此凝視了一會，然後轉而望向那涼夜初臨的草地，接著不由得一起哭了起來。

突然，我覺得生命從未有像此刻比所有的智慧更接近我。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道。

李添富喜歡古典音樂。不過他也聽『痞子阿姆』、林姆巴提斯特的饒舌歌，或者伊凡賽斯的搖滾樂。他偶爾也會聽重金屬或電子音樂。

他的妻子施貴梅正忙著在廚房用果汁機打木瓜牛奶。這是他和她都喜歡的飲料。客廳裡掛著一個鳥籠，裡面有一隻看起來很瘦的白鳥。茶几上放著一盒新品種蠶，那是施貴梅的寵物。

李添富認為養蠶的女人最美。他常常為了討妻子的歡心帶回一些蠶給她。李添富的記憶資料庫中為了施貴梅保存著一首高中讀到的樂府詩~

陌上桑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羅敷善蠶桑，採桑城南隅。青絲為籠繫，桂枝為籠鉤。

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上裳，紫綺為上襦。

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鬍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綃頭。

耕者忘其耕，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註：緗，桑葉初生的顏色）

是的，『善蠶桑』的女人最美。

廚房中傳來果汁機的轟嘎聲。施貴梅的蠶在盒內快樂的啃著葉子。

『添富，木瓜牛奶好了。』施貴梅從廚房走出來倒了一杯給他。音響正啪答的作響，因為李添富放了三片CD在裡面，還細心的設計曲目單，讓音響照著他的喜好播放不同CD上的曲子。現在播放的仍是普契尼的作品，帕華洛帝演唱『杜蘭朵公主』中的橋段曲『誰都不許睡Nessun dorma』（即『公主徹夜未眠』）。

帕華洛帝激動的唱著：

Nessun dorma！Nessun dorma！ （誰都不許睡！誰都不許睡！）

Tu pure, O principe, （妳也是，喔，公主，）

Nella tua fredda stanza guardi le stelle（妳在冰冷的寢宮裡遙望天上繁星，）

Che treano d’amore e di speraza！ （它們閃爍著愛與希望！）

李添富用手指當書籤夾入他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先聞一下氣味，再啜一小口木瓜牛奶，繼續閱讀。就像卡拉絲唱的，這種嗅覺、味覺、聽覺及精神的多重享受，確實是美麗的一天。

Ma il mio mistero e chiuso in me, （但我的秘密深藏心底，）

Il nome mio nessun sapra！ （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李添富的腦海快速的把聽到的樂音和讀到的做同步分析，怡然自得。但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干擾打斷了這精密的運作。

『啾！啾！』籠裡那隻鳥不知為何，突然大叫起來。

『安靜！』李添富憤怒的大吼。『添富，你冷靜點。對一隻鳥大吼有什麼用呢？』施貴梅勸著。

『啾！啾！』那隻鳥又叫了起來。

No, no sulla tua bocca lo diro, （不，我會再黎明破曉時）

quando la luce splendera！ （在妳的芳唇上告訴妳！）

歌聲還在繼續。李添富把『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大力往桌上一丟，撞翻了沒喝完的木瓜牛奶。他的鼻頭因憤怒而佈滿汗珠。

『啾！啾啾啾！』

他緩緩走到鳥籠前，打開籠門倏地抓起那隻鳥，大步踏往廚房。

『啾！』

Ed il mio bacio sciogliera, （我的吻將打破一切沉默）

Il silenzio che ti fa mil！ （妳將屬於我！）

伴奏聲先漸弱，又逐漸增強。接下來是一小段間奏，小提琴的顫音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啾！』不知死活的白鳥絲毫沒有閉嘴的意思。

『不要！添富，不要！』當施貴梅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而大喊時，李添富已經打開果汁機的蓋子，把不斷掙扎的鳥塞進果汁機。

管樂聲震撼的加入，帕華洛帝的歌聲逐漸攀高。這一段是全曲的最高潮。

Dilegua o notte！ （長夜將盡！）

Tramontate stelle！ （繁星將逝！）

All’alba vincero！Vincero！Vincero！（黎明到來，勝利屬於我！勝利！勝利！）

李添富把果汁機開至最高速檔，發出可怕的聲響。

同一時間，帕華洛帝激動的唱出最後的最高音。當定音鼓用力的槌下，鈸清脆的一響和施貴梅的尖叫聲幾乎同時響起。

唱完這段，帕華洛帝通常會獲得響亮的掌聲。

李添富彷彿聽到掌聲。他很高興能把干擾清除。勝利的確屬於他。

[旅 10]

第三章~Dans La Nuit在夜裡

李添富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過了很久，才忽然發現他的雙眼睜得大大的。自從發生了『果汁機事件』，他已經兩天沒看到施貴梅了。

為了排遣寂寞，李添富來到自己的記憶資料庫，到華北旅遊。那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

那次旅行他是和施貴梅一起去的。他們一向不喜歡隨著旅行團走馬看花。自從決定要去華北旅遊，李添富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研究資料、規劃行程。

他們不免俗的去參觀一些古蹟，李添富不禁有些感傷起來。

歷史，是為了人而造的。歷史，有一大半都不足採信。歷史，讓一切都變得迷人。歷史，讓平凡的古老建築增添神秘的氣氛。

李添富用手指撫過那斑駁的壁面，雙眼如同掃描器把全部的影像和感覺存入記憶資料庫。

他滿懷感情的對施貴梅訴說著歷史，卻引來一群觀光客以為是專人解說。

李添富還帶著妻子去參觀一間大型的蠶絲被批發中心。他們買了兩條裝在印有『蠶絲被 冬暖夏涼』字樣的袋子裡的蠶絲被。當聽到可以挑選一個蠶繭做紀念時，他們都興奮的各自挑了一個。

回到旅館，李添富小心的把繭裝進一個小盒子，放在他行李袋中的那本英文書『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與偏見』的上面。

接下來的幾天，在睡覺前李添富都要把繭小心的拿出來，細細檢視，並搖晃它們，滿足的聽蛹碰撞到繭的細微聲響，再放回原位。

想到這，李添富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笑。他還有另一個關於繭的記憶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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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添富第一次養蠶。當他看著自己養的蠶吐絲把自己包住，他笑了。

他每天搖晃那些繭。一開始沒有聲音，可是後來卻有了細微的聲響，代表蠶已經轉變成蛹。

他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繭，想知道蛾到底出來了沒。

終於，有一天他碰巧看見一隻蛾正吐出體液軟化繭，掙扎的要破繭而出。當蠶蛾終於鑽了出來，李添富感到重生的喜悅。

是的，他已經蛻變了。他不要再當人人欺負的可憐蟲。

他為了想早點再次體驗重生的感覺，他拿起剪刀把剩下的繭兩端都剪開一個小洞。這樣蛾就可以快一點出來。

可是，後來的蛾雖然一下子就掙脫了繭，可是身子卻異常瘦弱，翅膀看起來也好像萎縮了一樣。

雖然從此以後李添富明白重生必須經歷痛苦，可是他還是靜靜的流下了眼淚。

算了，不要想這些不愉快的事。還是繼續自己的華北之行吧。李添富繼續他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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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施貴梅最後一天的行程是參觀古董店。雖然知道裡面有許多都是假貨，他們還是興致盎然的逛了許久。

他們看了精緻的青花瓷，典雅的檀木家具。當他們走到一個角落，一樣東西牢牢的抓住李添富的目光。

那是一個放在玻璃櫥櫃裡的雕塑，在燈光投射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那是一個鍍金（或是純金？）的蠶的雕像。它大約有半條手臂那麼大，前半截微微抬起，精緻的程度連體節旁的氣孔都可以看見。

施貴梅知道他的心意，正想招呼店主過來，眼尖的店主卻自動走過來。

『怎樣？您們中意嗎？』店主問。

李添富收回目光，說：『是的。這你要賣多少？』雖然知道如果對某物太感興趣勢必會被敲詐一番，他還是這麼說了。

『這個我賣您6500就好。這個可是我們從一個千年古墓中找出來的，價值不菲呢！』店主說。

『千年古墓？鬼才相信。』李添富心想，不過不管這個雕像的年代是否正確，光是這種吸引人目光的藝術價值，李添富就已經決定不計代價買下。

他爽快的付了錢，吩咐店主仔細包裝，帶著尋來的寶回去了。

買到這樣的好東西，李添富再次微笑起來。他在不知不覺中進入夢鄉，夢見他如何培養出新品種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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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添富回到家後，特地為了新買的金蠶像訂做一個玻璃櫥櫃。他一想到就走去看那個金蠶像，看著它在燈光下發出動人的光彩。

就這樣過了幾天，李添富忽然想到應該把金蠶像好好保養一番。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把雕像從櫃子裡拿出來，找出一塊光學拭鏡布細心的擦拭。

他先戴上手套，拿起布從蠶雕像的尾角（即蠶身體最後一個體節上的尖型突起）擦起，再慢慢的擦底下的蠶足。他慢慢的擦，連小小的氣孔都仔細擦過，最後終於擦到第三個體節。他繼續的擦，忽然發現在第二節的底下有一塊小小的污垢。

他用力的擦那塊污垢，卻擦不掉。他繼續更大力的擦，卻發現雕像的前端開始微微鬆動。他心中一驚，趕緊停下動作，檢視鬆動的部位。

他忽然發現這個雕像似乎是組合式的，可以分成兩部分。接合的地方巧妙的隱藏在體節線上，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

他小心的把雕像分開成兩塊，發現裡面竟然是中空的。他把雕像拿到燈光下檢視，發現裡面好像有東西。他把雕像倒過來，一個發黃的紙包掉了出來。

李添富撿起紙包，看見上面用毛筆寫了三個字：蠶王種。

李添富回想起古董店老闆的話：這個可是我們從一個千年古墓中找出來的，價值不菲呢…

李添富打開紙包，看的出來這紙包歲月久遠，因為他一打開，摺痕的地方就碎裂了。

在紙包上，黏著許多顆圓粒。李添富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不過，天啊！那是蠶卵，不過卻看不出年代久遠，而且還是一般蠶卵的兩、三倍大！算一算，竟然還有七七四十九顆！

李添富不知道這是不是有人在開玩笑。他想起所有蠶農都知道的傳說（參見『蠶魘』第一部），趕緊關掉所有燈光，弄得施貴梅嚇了一大跳。

那些蠶卵在一片黑暗裡，發出螢光，顏色是詭異的螢光黃。

難道這真的是蠶王種？李添富心裡狂跳一下，施貴梅打開燈光，蠶卵的螢光便消失了。

蠶卵要孵化必須長時間處在低溫下，再恢復到室溫。李添富當然知道這點，立刻把蠶王種放入冰箱。

李添富每隔一星期就會打開冰箱檢查蠶卵變黑了沒，可是過了一個月都毫無動靜。李添富失望的想，也許過太久，蠶種已經孵不出蠶了。不過他也沒有把它從冰箱裡拿出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施貴梅在早餐時大聲喊道：『添富！你的蠶卵到底還要不要？不要就趕快丟掉，在冰箱佔空間。』

李添富這才想起遺忘已久的蠶王種，趕忙拿出來，迫不及待的打開。

這一看，讓他興奮的差點叫出聲。全部的蠶種都已經變黑了！

蠶種既然已經變黑，接下來就簡單多了。李添富立刻把蠶種交給蠶場的雇工，交代他們細心照顧。

過不了幾天，蠶種全部都孵化了。剛孵化的蟻蠶活力十足，已經有一般一齡蠶（蠶脫一次皮叫一齡。將吐絲的成蠶為五齡）那麼大。蠶場的人驚訝的問李添富這是什麼品種，李添富驕傲的回答：這是蠶王！我，李添富的新品種蠶！

從此以後，添富養蠶場的新品種蠶愈來愈多，李添富也一天比一天的驕傲快樂。

黑暗中，熟睡的李添富絲毫沒聽到床頭音響正在播放瑪丹娜的歌『Die Another Day誰與爭鋒』，迴盪的音效唱著：『佛洛伊德，分析它！分析它！分析它！』

李添富時常帶著他的驕傲~新品種蠶四處兜售（見『蠶魘』第一部），這是他的樂趣，也是這些蠶的福氣。

新品種蠶結合了家蠶和野蠶的優點。它們不怕水，不挑嘴，所以非常好養。更特別的是，它們吐的絲是彩色的。而更讓李添富感到驕傲的是，經過他細心的觀察，他發現這些蠶會隨著音樂起舞！真的是太可愛了！

不過，李添富還沒觀察到它們的另一項特點：當它們假眼的顏色轉紅，它們吃的食物就會特別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