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孫中山與“統戰”

[waterside 10]

有位臺灣長輩給我發信，舉一個大陸論壇有人污蔑孫中山的例，問我大陸人怎麼看待孫中山。我回信說這個問題還是要關聯共產黨的宣傳政策。複製過來，大概對對岸朋友了解什麽叫做“統戰”有些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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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大陸人對孫中山的印象，不能不討論中共的統戰宣傳政策。

所謂"統戰"，即“統一戰線”，是中共奪取政權的"三大法寶"之一（另外兩個是“武裝鬥爭”、“黨的建設”），也是極具中國特色的政治智慧。在不同的時期，"統戰"的對象是不同的，政策也隨之區別。比如，抗戰前國民黨集團、地主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全部是敵人，抗戰時，他們卻全都成了朋友。在中共大本營延安，一度實行政權"三三制"，中共勢力只能佔三分之一，縱容地主剝削農民。到了內戰時期，突然又翻臉，搞土地改革，把地主全部打倒，中立富農，團結中農，依靠貧農，分化農村勢力。又團結民族資產階級反對國民黨官僚資產階級，團結黨外民主人士反對國民黨專職勢力……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全部團結過來。集中為一句話，就是毛澤東在二十年代的名言，"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中國過去一切革命斗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為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具體來說，"一切勾結帝國主義的軍閥、官僚、買辦階級、大地主階級以及附屬於他們的一部分反動知識界，是我們的敵人。工業無產階級是我們革命的領導力量。一切半無產階級、小資產階級，是我們最接近的朋友。那動搖不定的中產階級，其右翼可能是我們的敵人，其左翼可能是我們的朋友——但我們要時常提防他們，不要讓他們擾亂了我們的陣線"（同上文）。這段話，可以說是中共建國前“統戰”的總綱領。

值得注意的是，五六年以後，即所謂的"社會主義改造"完成後，中共對國內宣稱一切階級矛盾（敵我矛盾）均已不再是主要矛盾，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成為國家政治生活的主題。對外則大搞“統戰”宣傳，周恩來說過，你可以不信任共產黨，不擁護社會主義，但是，只要你熱愛這個國家、支持祖國的建設，就是共產黨的朋友（大意如此）。可以說寬鬆之極了。這個政策的具體說法後來有所改變，但基本精神至今未變。當時，共產黨擺出的開明姿態吸引了一大批海外精英歸國，包括錢學森這樣的大師。可惜的是後來中共黨內左傾勢力佔上風，大搞反右，無數知識分子被劃爲右派，這批珍貴的人才資源被浪費了，成為一代人的悲劇。

上面是對"統戰"的概述，和孫中山有什麽關係呢？眾所周知，孫中山是中國革命第一人，推翻滿清，建立民國，是中國民族民主革命的先驅，為海內外華人所共同景仰。我前幾天看日本拍的紀錄片，在日本最大的橫濱華人街，每年雙十都要慶祝、舞獅子，掛青天白日旗和孫中山像。可見他在華僑心中的光輝形象。中共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把孫中山當作“統戰”的王牌。

如果細心，可以發現歷届十月一日天安門大閱兵，在正對天安門城樓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前，都立著一幅巨大的孫中山像。領導人對群眾講話發言，都是正面這幅畫像的。可見其地位之尊崇，甚至排在毛鄧等中共歷届領導人之前。在我們的歷史教科書中，有重要一章是講辛亥革命及其偉大意義。除了對孫中山及其領導的革命作出好評之外，當然還要指出辛亥革命是“不徹底的”，以至革命果實為袁世凱所篡奪。按照毛澤東的劃分法，從五四以後，共產黨勢力開始領導中國革命，稱為"新民主主義革命"，而孫中山所領導的革命，自然就成為"舊民主主義革命"了。但這不影響對他的尊敬。在官定的政治理論教材中，都要提到中國在二十世紀發生的“三次歷史巨變”，以及中華民族的"三大偉人"（孫、毛、鄧）。簡直有一脈相承的意思。

這個一脈相承的意思，在去年被最高領導人清晰地指出。去年是孫中山誕辰一百四十周年，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隆重紀念，胡錦濤發表重要講話。有幾個新穎的提法值得注意：

①"孫中山先生100多年前第一個喊出了"振興中華"的口號，他畢生的追求就是實現中華民族的完全獨立和中國的民主統一，並通過中國人民自己的奮斗，改變中國的貧弱處境，將中國建設成為現代化強國。孫中山先生親手規劃設計的中國現代化發展藍圖，體現了他的雄心壯志和遠見卓識。孫中山先生的一生，是為近代中國的民族獨立、民主自由、民生幸福而無私奉獻的一生，是為實現國家統一、振興中華而殚精竭慮的一生。正是因為他對國家和人民作出了傑出貢獻，孫中山先生始終在全中國人民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始終受到全中國人民由衷的景仰。"

②"中國共產黨人是孫中山先生革命事業最堅定的支持者、最親密的合作者、最忠實的繼承者。孫中山先生也始終把中國共產黨人當成自己的親密朋友。孫中山先生逝世後，中國共產黨人繼承孫中山先生的遺志，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奪取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實現了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建立了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國家政權，開展了大規模的社會主義建設。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上開拓前進，取得了舉世公認的偉大成就，中國的面貌發生了舉世矚目的深刻變化。撫今追昔，我們可以告慰孫中山先生的是，令他憂慮重重的舊中國積貧積弱的狀況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令他念茲在茲的中國人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令他魂牽夢萦的中國現代化的理想正在逐步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光輝前景已經展現在我們面前。"

以上兩段，是我對胡錦濤講話的摘抄，重點句子加粗。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這句："中國共產黨人是孫中山先生革命事業最堅定的支持者、最親密的合作者、最忠實的繼承者"，中共從來沒有放出這麼明確的信號，來為自己的革命事業尋找本土新源頭。對孫中山的歷史定位，歷來說他是"革命的先行者"，從來沒有說共產黨是他的"繼承者"。這一點，分外值得注意。這不僅僅是中共為自己的政權和革命事業尋找合法性的努力，也不僅僅是統戰口號。近年來，中共官方祭孔行為越來越高調，也可以放在一起看。我以前曾經認為中共政權具有外來政權性質，因為它雖然不是外族統治，卻以外來思想獨尊：對內唯馬列是從，對外全面倒向蘇聯。但近年來，可以看出共產黨在不斷調整自己的理論體系，來容納中國傳統政治思想資源。從"和諧社會"（上接儒家傳統），到不斷提倡"改善民生"（上接三民主義），胡錦濤紀念孫中山的講話，分明表示共產黨已將自身政治正統性上接到了孫中山所領導的革命。

有意思的是，今年研究生入學考試的政治理論部分，居然破天荒考到了孫中山的三民主義，題目中引用孫中山的原話和具體政策，問這些政策屬於三民主義的哪一種。答案是民生主義。考研政治一向是直接反映中央新政策新提法，這一題目的出現，值得留意。

不過我還得說明一點，就是孫中山固然擁有正面的威望，但一直以來並不被高調宣傳，是一尊被供起來的菩薩，不是現實的偶像。長期以來，大陸人民對孫中山其人是比較隔膜的，對其事是比較陌生的，他的理論更是少有人知。三民主義從來不是中共的指導思想，今後也不會是。它頂多是被放進來掛個名字，主體的理論建構完全是中共自己的。所以，說到底，孫中山主要還是統戰的一張牌，而絕不是朝廷的宗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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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原文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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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青 10]

毛澤東說統一戰線是共產黨的三大法寶之一

其實統一戰線，老實說，並不是毛澤東或中共所獨創

只這應是政治鬥爭場域滿常見的手段，只是中共多稱之為"統戰"

至於孫文與中共宣傳的關係......就見仁見智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