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少年維特不懂的煩惱 (轉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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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時報 副刊 2007/04/14

〈一〉

MSN上，我封住了他許久。倒不是誰惹惱誰、誰厭倦誰，只是我………喔，簡單的講，我不想為他受傷太多。

可或許潛意識裡的期盼成真，他留了那段離線訊息給我。「嘿，我下禮拜回高雄，禮拜六出來吃個飯好不好？看你要晚上還是中午，上線敲我。」

一切是如此突然，我心裡發起慌；聊聊數字，隔著螢幕穿進我的心房，我幾乎要對著窗外咆哮，或躲進被裡鳴咽，那感覺說不上來的，只壓抑我每一絲神經，半點無可安寧。在要去形容，那是睽違已久，卻擔心更久，害怕更多。無比矛盾。

高中畢業後，我們漸行漸遠。他遠去北上，我依舊在南，地理差距只是愚蠢的藉口，現代早該不敷使用，我卻默默承受…….。

〈二〉

記得高二那年，有個補習班認識的女生追我，她送來飲料，和一封信；我看完有些惶恐，急急收進了抽屜。他那時坐我隔壁，朗朗笑說：「欸！她給你什麼？情書嗎？很不錯喔！」

我強裝鎮定：「鬼啦！是我生日。」他聽了只是「哦」了一聲，表情彷若竊笑。

下課後我們一起等公車，他說口渴肚子餓，於是我把飲料遞給他；他喝著喝著，吸管咬得扁爛，我說你這樣叫我怎麼喝？好噁耶！他只說我小氣，然後搭了我的肩。那飲料卻也有去無回，其實我不在意的，飲料跟他相比，是那麼不值得一提。

他下了站，公車一下子黯淡，昏黃黃的光灑向搖晃的車窗，我轉頭向外，凝視車道繁華；外套口袋輕輕振了幾下，是手機在響。叫兩聲就停了，喔，不過是簡訊：「我今天才知道你生日，你怎麼不講？生日快樂啦！」

我心裡一股滋味道不上來，隱約是溫溫熱熱的，暖得我全身輕輕顫抖，嘴角就這麼彎起來。手按「回覆」，一時間竟打不出半個字；我不明白我緊張什麼，卻又好像懂，百味雜陳，沒任何理由。最後只好闔上手機，閉目等公車轉進下一個路口。

那向我示好的女孩，當然是回絕了。害她傷心也罷，反正和我這樣性向的人交往，最後結局一樣，只是陪上我的歉疚，和更多無法原諒。

我常常想，自己這樣是不是很噁心？是不是該交個女朋友轉換心情？可是這些只讓我越痛恨自己；總覺得旁人眼光是異樣，但我也清楚知道是我多心；那些感情我藏在心底，沒向別人透漏半句。

爸媽姊姊不知道，同學老師不知道，他或許也………..。唉，我承認我害怕，對於被發現，我寧願痛苦守一份孤獨，守這份不合時宜的愛戀。但我也偷偷盼望著一切的結束，什麼時候被一棒敲醒？什麼時候被踢入地獄？都好，我只怕我一個人，我撐不下去。

導師曾不經意地在課堂提過，關於同性戀的問題，他說畢竟是男校，有時候因為環境，而多少會錯認，但那是暫時性的，等上大學，接觸更多人………..。

我有一陣子，也這樣開導自己。但是沒有用，我心裡深處提出抗議，環境影響？不，這太可笑，我的感情沒這麼可笑，我不免有些自負。

〈三〉

說回我和他吧；他總是行動力強，聰明且充滿魅力，下課時間，他在教室四處說笑，我則窩在位子上唸書。孤獨嗎？是有一點；但每當我這樣想，十有八次，他會坐到面前聊天，或率性一問：「你在幹麼？」僅只這樣，我便明白我雖不是唯一，但至少還有一席之地。

我曾問他，「你有女友嗎？」這不免有些試探意味在裡面的。然後他又勾我的肩，笑說：「什麼啦！哪裡來的小道消息！？」沒正面回應。

高三下，學測結果他很滿意，我卻勉強而已。他忙碌於備審資料案口試準備練習，晚上留圖書館，成為我一個人孤單境地，或許我太自憐自傷，但的確很折磨；而且孤獨在延續，回家時候，公車不停他下車的站，我看了看曾幫他按鈴的手，輕輕嘆氣。

放榜那天，我緊張，也矛盾，希望我們一起拼指考，卻也盼望她能擺脫聯考的壓力。但不管怎樣，他上了台大某系，他歡欣鼓舞，說媽媽要放鞭炮啦！還叫我好好唸書，一定要考上台大，我笑著答應。

晚上他心血來潮，說要跟我一起留圖書館，我們買了便當，坐在玄關的樓梯吃。也不知怎麼了，突然我驚覺他已是半個大學生，然後呢？我們要畢業，朝夕相處的日子步步遠去，剩餘是慘然。我靠向他的肩，不顧附近其他同學，很莽撞的，決定豁出一切。

他把肩膀微微一斜，問：「幹嗎？」

我遲疑一陣，才答：「…..我喜歡你，怎麼辦？」

他沒說話，而我不敢看他的表情。到這一步，只能進不能退：「你懂嗎？我是gay啦！」我幾乎要哭，心口頻頻顫抖。

好像隔了很久，還是沒有？我當時太混亂，早分不清一切黑白對錯，只聽他說：「我早就知道了啊，有什麼好哭，不要哭啦。」原來我以抽泣。

〈四〉

後來後來，他沒變，對我還是一樣的好，我卻覺得好難適應，總是有那麼點不自在；我跌進自己挖的深溝。但這樣的日子很快結束；停課了，他不再出現。畢業那天，大家笑他哭的太慘。謝師宴，我沒到。

最後大考完的班遊，我們本來都要去的，錢也都繳了，他卻臨時說媽媽不准，我打手機給他，他講話撲朔迷離，我本來不顧多問，他卻突然說：「我跟我媽說我喜歡你，她打我一巴掌，我爸現在都不理我…….，我完了……，那個……班遊我不能去…..。」

「……..沒關係，不是你的錯。」我安慰他，勉強一笑，卻忘了他又看不到。

那晚，我在浴室裡哭了很久很久，睡前又哭了一次，我姊姊偷偷問我怎麼了，我不理她，只把棉被矇上。我怎麼能講？又怎麼敢講？才明白，有些事情，有些情感，還是藏在心裡的好，讓錯的人知道，只會增加煩惱。

〈五〉

放榜後，我上了南部的大學。我們偶爾在MSN聊天，他曾說要瞞他爸媽，我卻拒絕。實在是我僅存的希望已經粉碎，或者那一點點的不甘，也已經埋沒在世人的鄙棄之中；我太膽小，受不了一次摧殘，所以我封住了他，妄想靠時間沖淡一切。

直到開啟這次的離線訊息，已經將近半年又兩個月。我很緊張，手心冒汗，無限害怕加上些許期盼，回憶被我掏出來再三咀嚼，才發現，他的舉動是給我認定的勇氣和改變。

時間或許沖不盡一切。我是不是該跨一步，去面對？

螢幕右下角跳出小視窗，他上線了，我點他。

打起鍵盤：「好久不見。」

我有些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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