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具屍體

[smallwhite24 10]

國文課上，老師推薦看的

不知是否有人看過

昨天去書店翻了幾頁

是還不錯．

想聽聽其他人看法

[幽嵐烈 10]

瑪莉羅曲﹝Mary Roach﹞這本書在2003年出版，出版之際，我正好開始想要寫一個有關屍體的社會史研究的報告時，在亞馬遜書店上面看到這本書的封面，墨綠漸層的背景，前景是一雙像是躺在解剖台上的腳，潔白無垢的腳丫子，連香港腳都沒有的腳底板，這雙腳可能還是有徵選過的模特兒的腳，掛上大辣辣的吊牌「STIFF」，像是季末大拍賣準備出清的過季商品，我就忍不住訂購，書一寄來，我還和友人研究這本書的腳是不是真的是死人的腳，就好像每次看CSI犯罪現場的時候，死者的美麗性感或者解剖時的畫面真實到我忍不住想，到底是替身還是真的死人？

這本書也一樣，屍體作為一個奇妙的商品，有人想要買回去嚇自己？明知道自己嚇自己，你還是會想要買，這就是商品特別吸引人的地方，那屍體可以作為商品嗎？書名〈Stiff: The Curious Lives of Human Cadavers〉，中譯本書名為〈不過是具屍體！〉，其實譯本的譯名並不好，這樣反而將書本的意義顛倒了，「不過是具屍體！」，在中文的世界中，通常會接的字句是，「別大驚小怪。」，或者「沒什麼大不了，屍體也只不過是具屍體，沒有別的意思。」但是這本書的寫作有意思的地方就是要告訴我們，屍體不只是一具屍體，他還有你不知道的用處、妙處、待作者Mary Roach娓娓地告訴你。所以如果真的書名要這樣翻，那還是翻成「不只是一具屍體！」

本書分為十二章，這十二章可以分為三個主要的脈絡，第一、屍體與解剖學之間的關係。第二、屍體的使用價值。第三、屍體與文化之間的關係。第一點、西方的學術對於醫學史的看法多半不脫解剖學作為一個里程碑，用來標示西方醫學正式進入一個屬於科學的領域，不管是波特﹝Roy Porter﹞編的〈劍橋醫學史〉，或者是談大禁閉與醫學之間關係的傅科﹝Foucault﹞，在〈臨床醫學的誕生〉第八章打開一些屍體﹝open up a few corpses﹞或者是阿姆斯壯﹝David Armstrong﹞的〈身體的政治解剖學〉﹝political anatomy of body﹞等等，族繁不及備載。解剖學作為西方醫學的一項重要成就，沒有人懷疑，但是其背後卻是建立在盜屍與窮人的一系列悲慘命運上面。Mary Roach大量引用史學家Ruth Richardson的〈死亡、解剖與貧困〉﹝Death, Dissection and the Destitute﹞，譯者譯成〈死亡、解剖與缺乏〉其實不恰當，因為Destitute雖然有缺乏的意思，但是其作者的意思是指在19世紀英國，一貧如洗的窮人。他們在解剖學家以及外科醫生在缺乏屍體，並且又大量需要屍體解剖的狀態下成為盜屍以及盜屍客獵取的對象。而Richardson這本書的貢獻在於認為1832年的解剖法案之通過與當年的新濟貧法案有關。解剖法案的通過展現了政府與統治的邊沁主義的思維，功利主義將人以及屍體都納入到政府的管轄之下，以一種效用的方式思考人以及屍體。

本書的第二個脈絡就是玩弄屍體到底是廢棄物還是具有使用價值的稀有物質這個邊界。如果是具有使用價值的東西，那屍體在人死後到底進行了什麼樣的一趟旅程？例如Roach所說的可以讓外科醫生練習面部整容、腐爛實驗、汽車的撞擊測試、射擊試驗的靶子，這些都是駭人聽聞的新聞報導，Roach展現了一個優秀記者的能力，深入這些科學以及社會的禁忌空間，對於他所見所聞進行一種生動以及充滿詰智的描述，在通常人們對這種情景可能都已經嘔吐或者奪門而出的時候，他還可以開個玩笑，自我解嘲一下，但是他說的正好是現在日益擴大的器官移植手術的市場，不管是我們看到電影〈美麗壞東西〉裡面描述的器官黑市或者是生物技術發達後人們可能可以透過器官移植或者複製，多活多少年的生命倫理的爭辯，都只是在屍體具有新的使用價值的圖像當中，當你一捐贈你的遺體，你的遺體就進入了一個屍體的交換市場。

第三個脈絡是屍體與文化之間的關係，中國人是入土為安，如果屍體沒有被埋葬就不算完成死亡程序，不能安息，不能與活人共存，屍體如果只是屍體就變成一個詭態與禁忌，因為我們這個社會不可能給屍體一個社會地位或者社會功能，在社會沒有辦法辨識的狀態下，就會形成道德恐慌，例如因為遺產爭議、保險或者法律問題而遲遲無法下葬，保留在殯儀館，都會變成活人世界的道德問題。但是Roach提到了美國文化當中很特殊的屍體保存習俗，如果喜歡看六呎風雲電視影集的朋友就會很熟悉這一段，屍體不只是化妝而已，而是美國文化當中有將屍體進行防腐措施的習慣，甚至加上不鏽剛棺木，以及一個陵墓，這也構成了一個相當巨大的死亡工業，好好分析的話，這也是可以運用政治經濟學的方式分析，為何死亡變成一個可以販賣的商品，尤其是對一具不能再生產勞動力以及生產力的屍體進行加值的服務。某部分這除了各個文化習俗以外，市場以及資本主義也是一個很值得思索的向度。

文 / 蕭旭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