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司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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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齊 司馬穰苴 著

仁本第一

古者,以仁為本以義治之之為正。正不獲意則權。權出於戰,不出於中人,是故:殺人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故仁見親,義見說,智見恃,勇見方,信見信。內得愛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戰也。

戰道:不違時,不歷民病,所以愛吾民也。不加喪,不因凶,所以愛夫其民也;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天下既平,天子大愷,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

古者:逐奔不過百步,縱綏不過三舍,是以明其禮也;不窮不能而哀憐傷病,是以明其仁也;成列而鼓,是以明其信也;爭義不爭利,是以明其義也;又能舍服,是以明其勇也;知終知始,是以明其智也。六德以時合教,以為民紀之道也。自古之政也。

先王之治,順天之道;設地之宜;官民之德;而正名治物;立國辨職,以爵分祿。諸侯說懷,海外來服,獄弭而兵寢,聖德之治也。其次,賢王制禮樂法度,乃作五刑,興甲兵,以討不義。巡狩省方,會諸侯,考不同。其有失命亂常,背德逆天之時,而危有功之君,偏告于諸侯,彰明有罪。乃告于皇天上帝,日月星辰,禱于后土四海神祇,山川冢社,乃造于先王。然後冢宰徵師于諸侯曰:『某國為不道,征之。以某年月日,師至于某國會天子正刑。』

冢宰與百官布令於軍曰:『入罪人之地,無暴神祇,無行田獵,無毀土功,無燔牆屋,無伐林木,無取六畜、禾黍、器械。見其老幼,奉歸勿傷。雖遇壯者,不校勿敵。敵若傷之,醫藥歸之。』

既誅有罪,王及諸侯修正其國,舉賢立明,正復厥職。

王、伯之所以治諸侯者六:以土地形諸侯;以政令平諸侯;以禮信親諸侯;以材力說諸侯;以謀人維諸侯;以兵革服諸侯。同患同利以合諸侯,比小事大以和諸侯。

會之以發禁者九:憑弱犯寡則眚之;賊賢害民則伐之;暴內陵外則壇之;野荒民散則削之;負固不服則侵之;賊殺其親則正之;放弒其君則殘之;犯令陵政則絕之;外內亂、禽獸行,則滅之。

天子之義第二

天子之義,必純取法天地,而觀於先聖;士庶之義,必奉於父母,而正於君長。故雖有明君,士不先教,不可用也。

古之教民,必立貴賤之倫經,使不相陵;德義不相踰;材技不相掩;勇力不相犯。故力同而意和也。

古者,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故德義不相踰。上貴不伐之士,不伐之士,上之器也。苟不伐則無求,無求則不爭。國中之聽,必得其情;軍旅之聽,必得其宜。故材技不相掩。從命為士,上賞;犯命為士,上戮。故勇力不相犯。

既致教其民,然後謹選而使之。事極脩,則官給矣;教極省,則民興良矣;習慣成,則民體俗矣。教化之至也。

古者,逐奔不遠,縱綏不及,所以示君子且有禮。不遠則難誘,不及則難陷。以禮為固,以仁為勝。既勝之後,其教可復,是以君子貴之也。

有虞氏戒於國中,欲民體其命也;夏后氏誓於軍中,欲民先成其慮也;殷誓於軍門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周將交刃而誓之,以致民志也。夏后氏正其德也,未用兵之刃,故其兵不雜;殷義也,始用兵之刃矣;周力也,盡用兵之刃矣。夏賞於朝,貴善也;殷戮於市,威不善也;周賞於朝、戮於市,勸君子、懼小人也。三王章其德一也。

兵不雜則不利:長兵以衛,短兵以守。太長則難犯,太短則不及。太輕則銳,銳則易亂;太重則鈍,鈍則不濟。

戎車,夏后氏曰鉤車,先正也;殷曰寅車,先疾也;周曰元戎,先良也。

旂,夏后氏玄首,人之執也;殷白,天之義也;周黃,地之道也。

章,夏后氏以日月,尚明也;殷以虎,尚威也;周以龍,尚文也。

師多務威則民詘,少威則民不勝。上使民不得其義,百姓不得其敘,技用不得其利,牛馬不得其任。有司陵之,此謂多威;多威則民詘。上不尊德而任詐慝,不尊道而任勇力;不貴用命而貴犯命,不貴善行而貴暴行。陵之有司,此謂少威;少威則民不勝。軍旅以舒為主,舒則民力足,雖交兵致刃,徒不趨,車不馳,逐奔不踰列。是以不亂軍旅之固,不失行列之政,不絕人馬之力,遲速不過誡命。

古者,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軍容入國則民德粗,國容入軍則民德弱。故在國言文而語溫,在朝恭以遜。修己以待人,不召不至,不問不言,難進易退。在軍抗而立,在行遂而果。介者不拜,兵車不式,城上不趨,危事不齒。故禮與法,表堣];文與武,左右也。

古者,賢王明民之德,盡民之善,故無廢德,無簡民,賞無所生,罰無所試。有虞氏不賞不罰,而民可用,至德也;夏賞而不罰,至教也;殷罰而不賞,至威也;周以賞罰,德衰也。賞不踰時,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罰不遷列,欲民速睹為不善之害也。大捷不賞,上下皆不伐善。上苟不伐善,則不驕矣;下苟不伐善,則不差矣。上下不伐善若此,讓之至也。大敗不誅,上下皆以不善在己。上苟以不善在己,必悔其過;下苟以不善在己,必遠其罪。上下分惡若此,讓之至也。古者武軍,三年不興,睹民之勞也。上下相報若此,和之至也。

得意則愷樂愷歌,示喜也;偃伯靈台,荅民之勞,告不興也。

定爵第三

凡戰:定爵位,著功罪,收遊士,申教詔,訊厥眾,求厥技,方慮極物,變嫌推疑,養力索巧,因心之動。

凡戰:固眾,相利,治亂,進止,服正,成恥,約法,省罰。小罪乃殺;小罪殺,大罪因。順天,阜財,懌眾,利地,右兵,是謂五慮。順天奉時,阜財因敵,懌眾勉若,利地守隘阻,右兵弓矢禦,殳矛守,戈戟助。凡五兵五當,長以衛短,短以救長,迭戰則久,皆戰則強。見物與侔,是謂兩之。主固勉若,視敵而舉。將心心也,眾心心也,馬牛車兵佚飽力也。教惟豫,戰惟節。將軍身也,卒支也,伍指拇也。

凡戰,權也,鬥,勇也,陣,巧也。用其所欲,行其所能,廢其不欲不能,於敵反是。

凡戰,有天,有財,有善。時日不遷,龜勝微行,是謂有天。眾省,有因生美,是謂省財。人習陳利,極物以豫,是謂有善。人勉及任,是謂樂人。大軍以固,多力以煩,堪物簡治,見物應率,是謂行豫。輕車輕徒,弓矢固禦,是謂大軍。密,靜,多內力,是謂固陳。因是進退,是謂多力。上暇人教,是謂煩陳。然有以職,是謂堪物。因是辨物,是謂簡治。稱眾,因地,因敵,令陳。攻,戰,守,進,退,止,前後序,車徒因,是為戰參。不服,不信,不和,怠,疑,厭,懾,枝柱,詘,煩,肆,崩,緩,是謂戰患。驕驕,懾懾,吟曠,虞懼,事悔,是謂毀折。大小,堅柔,參伍,眾寡,凡兩,是謂戰權。

凡戰:間遠,觀邇,因時,因財,貴信,惡疑。作兵義,作事時,使人惠。見敵,靜,見亂,暇,見危難,無忘其眾。居國惠以信,在軍廣以武,刃上果以敏。居國和,在軍法,刃上察。居國見好,在軍見見方,刃上見信。

凡陣:行惟疏,戰惟密,兵惟雜。人教厚,靜乃治,威利章。相守義,則人勉,慮多成,則人服。時中服,厥次治。物既章,目乃明。慮既定,心乃強。進退無疑,見敵而謀。聽誅,無誑其名,無變其旗。

凡事,善則長,因古則行,誓作章,人乃強,滅厲祥。滅厲之道:一曰義,被之以信,臨之以強,成基,一天下之形,人莫不說,是謂兼用其人;一曰權,成其溢,奪其好,我自其外,使自其內。一曰人;二曰正;三曰辭;四曰巧;五曰火;六曰水;七曰兵,是謂七政。榮,利,恥,死,是謂四守。容色積威,不過改意,凡此道也。唯仁有親,有仁無信,反敗厥身。人人,正正,辭辭,火火。

凡戰之道,既作其氣,因發其政,假之以色,道之以辭,因懼而戒,因欲而事,陷敵制地,以職命之,是謂戰法。

凡人之形,由眾以求,試以名行,必善行之。若行不行,身以將之,若行而行,因使勿忘,三乃成章。人生之宜謂之法。

凡治亂之道:一曰仁;二曰信;三曰直;四曰一;五曰義;六曰變;七曰專。立法:一曰受;二曰法;三曰立;四曰疾;五曰御其服;六曰等其色;七曰百官無淫服。凡軍,使法在己曰專,與下畏法曰法。軍無小聽,戰無小利,日成行微,曰道。

凡戰正不行則事專,不服則法,不相信則一。若怠則動之,若疑則變之,若人不信上,則行其不復。自古之政也。

嚴位第四

凡戰之道:位欲嚴;政欲栗;力欲窕;氣欲閑;心欲一。

凡戰之道:等道義;立卒伍;定行列;正縱橫;察名實。立進俯;坐進跪。畏則密;危則坐。遠者視之則不畏,邇者勿視則不散。位下,左右下,甲坐,誓徐行之。位逮徒甲,籌以輕重,振馬譟徒甲,畏亦密之。跪坐坐伏,則膝行而寬誓之。起譟鼓而進,則以鐸止之。御枚誓糗,坐膝行而推之,執戮禁顧,譟以先之。若畏太病,則勿戮殺,示以顏色,告之以所生,循省其職。

凡三軍人戒分日,人禁不息,不可以分食,方其疑惑,可師可服。凡戰:以力久;以氣勝;以固久;以危勝。本心固,新氣勝,以甲固,以兵勝。

凡車以密固,徒以坐固,甲以重固,兵以輕勝。人有勝心,惟敵是視;人有畏心,惟畏是視。兩心交定,兩利若心,兩為之職,惟權視之。凡戰:以輕行輕則危;以重行重則無功;以輕行重則敗;以重行輕則戰。故戰相為重。舍謹甲兵,行慎行列,戰謹進止。凡戰:敬則慊;率則服。上煩輕,上戰重。奏鼓輕,舒鼓重。服膚輕,服美重。

凡馬車堅,甲兵利,輕乃重。上同無獲;上專多死;上生多疑;上死不勝。凡人:死愛,死怒,死威,死義,死利。凡戰之道:教約人輕死;道約人死正。凡戰:若勝若否,若天若人。凡戰:三軍之戒,無過三日;一卒之警,無過分日;一人之禁,無過一息。

凡大善用本,其次用末,執略守微,本末唯權,戰也。凡勝:三軍一人勝。凡鼓:鼓旌旗,鼓車,鼓馬,鼓徒,鼓兵,鼓首,鼓足,七鼓兼齊。凡戰:既固勿重,重進勿盡,凡盡危。凡戰:非陳之難,使人可陳難;非使可陳難,使人可用難;非知之難,行之難。人方有性,性州異,教成俗,俗州異,道化俗。

凡眾寡,既勝若否。兵不告利,甲不告堅,車不告固,馬不告良,眾不自多,未獲道。凡戰:勝則與眾分善;若將復戰,則重賞罰;若使不勝,取過在己;復戰則誓以居前,無復先術。勝否勿反,是謂正則。凡民:以仁救;以義戰;以智決;以勇間;以信專;以利勸;以功勝。故心中仁,行中義,堪物智也,堪大勇也,堪久信也。讓以和,人自洽。自予以不循,爭賢以為,人說其心,效其力。凡戰:擊其微靜,避其強靜;擊其倦勞,避其閑窕;擊其大懼,避其小懼。自古之政也。

用眾第五

凡戰之道:用寡固,用眾治。寡利煩,眾利正。用眾進止,用寡進退。眾以合寡,則遠裹而闕之。若分而迭擊,寡以待眾。若眾疑之,則自用之。擅利,則釋旗,迎而反之。敵若眾則相聚而受裹。敵若寡,若畏,則避之開之。

凡戰:背風;背高;右高;左險;歷沛;歷圯;兼舍環龜。

凡戰:設而觀其作;視敵而舉;待則循而勿鼓,待眾之作;攻則屯而伺之。

凡戰:眾寡以觀其變;進退以觀其固;危而觀其懼;靜而觀其怠;動而觀其疑;襲而觀其治。擊其疑;加其卒;致其屈;襲其規;因其不避;阻其圖;奪其慮;乘其懼。

凡從奔,勿息。敵人或止不路,則慮之。

凡近敵都必有進路,退,必有返慮。

凡戰:先則弊,後則懾,息則怠,不息亦弊,息久亦反其懾。書親絕,是謂絕顧之慮。選良次兵,是謂益人之強。棄任節食,是謂開人之意。自古之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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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  一家村  http://zhongqin.8u8.net/

田穰苴︰無辜被黜抑鬱亡

田穰苴是繼姜尚之後一位承上啟下的著名軍事家,曾率齊軍擊退晉、燕入侵之軍,因功被封為大司馬,世稱司馬穰苴。後因齊景公聽信讒言,田穰苴被罷黜,未幾

抑鬱發病而死。由於年代久遠,其事跡流傳不多,但其軍事思想卻影響巨大,司馬遷贊曰︰“閎廓深遠,雖三代征伐,未能竟其義。”

受命於危難之際

西元前547年,齊國發生了一件大事︰齊莊公因為與大夫崔杼的妻子棠姜私通,竟被崔杼殺死,於是齊國國政掌於崔杼之手。

國不可一日無君。崔杼乃立齊莊公的異母弟杵臼為齊國國君,是為齊景公。

齊景公是姜齊歷史上一個比較重要的國君,在位時間長達四十三年。這四十餘年間,是春秋歷史上風雲變幻、雄才輩出的時期。老子此時已經完成了他的《道德經

》五千言,創立了影響深遠的道家學說;孔子正淒淒惶惶游說列國,推銷其治國安邦之策;“兵聖”孫子也已經誕生,或許此期間正在吳國郊外著書立說……

就在孫子尚未嶄露頭角之前,司馬穰苴登上了歷史舞台,成為繼姜尚之後對齊國兵學作出重要貢獻的一個承上啟下的著名軍事家。

司馬穰苴本姓田,名穰苴。田氏家族在齊國是名門望族,田氏家族的老祖宗叫陳完,是陳厲公的兒子。齊桓公時,陳國發生內亂,陳完為避禍跑到了齊國,改姓田

氏。

田完的後代中,有的姓田,有的恢復本姓陳,所以,齊國的陳氏與田氏實出一宗。

齊莊公時,田完的後代田桓子甚有寵,位高權重。齊景公即位後,田桓子又深受景公的信任,其家族親信遍佈朝野,在齊國形成了強大的家族勢力。

田穰苴雖然也屬於田氏宗族,但並非田氏嫡出,與田桓子一支較為疏遠,故而名為田氏後裔,卻在田氏宗族中地位低下,實與一般平民無異。

若不是晉國和燕國入侵,若不是相國晏嬰的舉荐,田穰苴是很難脫穎而出的。

齊景公雖有王霸之心而無王霸之才,在位期間貪圖淫樂,不恤民力。他為了滿足享樂需求,對民眾盤剝無度,農民的收成要上交三分之二的重稅,以至民不聊生、

眾怨沸騰。

作為齊國鄰邦的晉國、燕國見齊政日壞,以為有機可乘,遂先後入犯。晉軍侵犯齊國的阿、甄兩邑,燕軍則一路打過齊國境內的黃河,齊軍大敗,齊都臨淄頓時岌

岌可危。

齊景公在此危難之際,早已束手無策。幸好朝中還有個賢相晏嬰,個子雖然不高,見識卻極高明。他建議齊景公用田穰苴為將,說︰“穰苴雖田氏庶孽,然其人文

能附眾,武能威敵,願君試之。”

齊景公聞言大喜,忙召來田穰苴,“與語兵事,大悅之。”遂任命田穰苴為將軍,令之率軍抵御晉、燕的入犯。

在晏嬰舉荐田穰苴之前,還有個小插曲。

本來,齊國有個名將叫田開疆,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曾率齊軍大敗徐軍於蒲隧,殺徐國大將嬴爽。徐國國君大懼,忙遣使至齊求和。附近的小國郯、莒等國君皆

來朝見齊景公,尊之為霸主。

除了田開疆,齊景公手下還有兩個壯士,一叫古冶子,一叫公孫捷,與田開疆並稱“三傑”。相傳古冶子曾入水斬黿,公孫捷曾赤手殺虎,都對齊景公有救駕之功

,因而被齊景公視為親信。

不過,這三人僅有匹夫之勇,自恃曾立大功,趾高氣揚,目中無人,連相國晏嬰也不放在眼裡。而且,他們在齊景公面前也無所顧忌,不由讓齊景公心生畏懼。

於是,晏嬰建議齊景公除掉這三個人以絕後患,齊景公畏首畏尾地說︰“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

晏嬰早已成竹在胸。他請齊景公派人給“三傑”送去兩個桃子,讓“三傑”中功勞最大的兩個人食桃。

三人分二桃,必然有一人得不到桃子。當然,吃不到桃子無所謂,但事關功勞大小和榮譽名聲,三人當然爭了個不可開交。最後竟先後都自殺了。

這就是晏嬰“二桃殺三士”的故事。諸葛亮喜歡吟詠的《梁甫吟》說的就是此事︰“步出齊東門,遙望蕩陰裡。裡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問是誰家塚?田疆古冶

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紀。一朝中陰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者,相國齊晏子。”

當初章士釗曾將“二桃殺三士”解釋為“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讓魯迅抓住把柄,一頓冷嘲熱諷,弄得章士釗好一段時間灰頭灰臉。這是題外話。

“三傑”死了,敵兵來了,晏嬰這才向齊景公推薦田穰苴。假若“三傑”尚在,晉、燕大軍入侵,領兵御敵自然非“三傑”莫屬,恐怕不會有田穰苴出頭的機會。

清人蔡元放評論此事說︰“晏子之果於去此三人,亦為先有一穰苴在意中,可以當用兵之任耳。不然,圖伯而自殺勇士,寧非失計?”

在強敵入境、國無良將之時,田穰苴可謂“受命於危難之際”了。一介庶民,一下子做了將軍,到底能否擔當起保家衛國的重任,齊國朝野上下都在拭目以待……

斬莊賈以立軍威

田穰苴也知道,他雖出身於田氏望族,但屬於庶出之子,畢竟不同於田氏家族中的達官顯貴。而且,他從來沒有帶兵的經歷,如今一躍成為三軍統帥,肯定難以服

眾。

作為將帥,如果部下不服,如何指揮作戰?

所以,對田穰苴來說,其當務之急不是帶兵出征,而是立威以服眾心。

田穰苴自然有他的辦法。

他對齊景公說︰“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

其意思是,他一向出身微賤,蒙齊景公從市井中發現了他並委以重任,位在大夫之上,不僅士卒不會死心踏地地聽其指揮,朝中的大臣也不信任他。人微權輕,是

無法帶兵出征的,因此他希望齊景公派一個寵臣到軍中做監軍,這樣才能壓得住陣腳。

對齊景公來說,派個寵臣做監軍,正中其下懷︰一來可以作為國君的耳目,隨時向他報告軍隊的情況;二來可以以朝中權貴的身分助出身微賤的田穰苴一臂之力。

所以,齊景公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齊景公有個最寵愛的佞臣叫莊賈,此人天天在齊景公身邊“工作”,雖然官職不高,但地位特殊,滿朝大臣都對他禮讓三分,可謂“君之寵臣、國之所尊”。於是

,做監軍這個“光榮”的使命便落到了莊賈的頭上。

田穰苴辭別齊景公時,順便與莊賈相約︰“我們明天中午到軍營大門會面。”

莊賈漫不經心地答應了。

次日晨,田穰苴先到軍中,集合部隊,“立表下漏”以待監軍莊賈。

那時沒有鐘表,計時有兩個方法,一是在室外的空地處立下標杆,根據日影來計時;一是用漏壺根據其漏水的量度來計時。田穰苴兩種方法都用,為的是看莊賈是

否準時,其用心也可概見了。

田穰苴知道,像莊賈這樣的花花公子,一向自由散慢慣了,那裡知道軍中的法紀?再加上他正受齊景公寵信,又身為“監軍”,必不會將田穰苴的話放在心上,豈

會按時來會?他若能按時趕到軍中,不妨就讓他代表齊景公,幫助自己威懾軍中將士;他若不能按時趕到,正好用他的人頭來申明軍紀。大敵當前,不行誅殺,便難以立威。

果然,莊賈“素驕貴,以為將己之軍而己為監,不甚急。”親戚左右設宴為之送行,他喝了個不亦樂乎,早將田穰苴“日中會於軍門”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中午一過,田穰苴立即下令,將標杆放倒,將漏壺撤掉,向士卒們申明紀律,然後收軍回營,坐等莊賈前來受死。

直到傍晚,莊賈才醉醺醺地來到軍中。

田穰苴問︰“你為什麼遲到?”

莊賈醉意朦朧地說︰“我的親戚朋友們設宴為我送行,所以我就留下喝酒了。”

田穰苴大怒,道︰“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 鼓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內騷動,士卒暴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

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

說完,田穰苴召負責軍法的軍正問道︰“軍法期而後至者雲何?”意思是按軍法對遲到者該如何處置?

軍正回答道︰“當斬﹗”

田穰苴立即喝令將莊賈推出斬首示眾。

莊賈萬萬想不到田穰苴會來真格的,頓時酒也醒了,冷汗也出來了,嚇得渾身篩糠。

莊賈的手下見莊賈性命懸於一線,知道能救莊賈的唯有齊景公,遂飛馳入朝,向齊景公報信。

齊景公聞訊也大吃一驚,急忙遣使者持節杖到軍中赦莊賈之罪。然而來不及了,等使者趕到的時候,莊賈早已人頭落地。

三軍之士見田穰苴毅然砍下了齊景公的大寵臣莊賈的頭顱,並將莊賈的腦袋挑在竹竿上示眾,均嚇得兩股戰栗。

齊景公的使者乘坐三駕馬車到來後,傳達齊景公的旨意,田穰苴威嚴地回答說︰“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

使者還想囉嗦,田穰苴厲聲問軍正︰“軍營中不能跑馬。今使者在軍營中奔馳,該當何罪?”

軍正回答︰“當斬﹗”

使者聞言,生怕自己成了莊賈第二,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田穰苴道︰“國君的使者不可殺之。”乃令將使者的馬夫斬首,將馬車左邊的馬殺死,並砍下馬車的左駙(馬車左邊的立木),算是代替對使者的處罰。

然後,田穰苴令使者回朝,向齊景公說明這一切。

使者保住了性命,野狼狽而逃,回朝中向齊景公複命去了。

三軍將士見狀,皆領教了這位田穰苴將軍的厲害,不禁對田穰苴肅然生畏。

不戰而屈人之兵

軍事家們都有一個共識,這就是戰爭的最高境界,乃孫子所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其實孫子的某些見解,就源於田穰苴的軍事思想。如“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即出自田穰苴之口。孫子將這句話寫進了《孫子兵法》,遂使之成為軍事

格言而婦孺皆知。

田穰苴的帶兵實踐,又說明作為一個軍事家,其“善之善者”乃“不戰而屈人之兵”,而不是窮兵黷武、殺人盈野。

憑什麼“不戰而屈人之兵”?

憑的是軍容,憑的是裝備,憑的是士氣,憑的是道義,憑的是天時地利,憑的是人力物力,憑的是將帥的運籌帷幄,憑的是士兵的勇敢善戰……總之,憑的是實力

只有具備了強大的實力,才能使敵人望而生畏,才能使敵國不戰而服。

田穰苴治軍,大體上有兩個方面的特點︰一是立威,一是施恩,恩威並用,執法嚴明。

他殺莊賈之後,三軍將士對他既畏且服。之後,他開始施恩了。

司馬遷記載說︰“士卒次舍,井灶飲食,問疾醫藥,(穰苴)身自拊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糧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糧食,最比其羸弱者。”意思是田穰苴對於士卒

的營房和飲食以至生病醫藥之類的事都非常關心,親自檢查、詢問,並將自己的糧食俸祿拿出來分給士卒,自己分到的糧食是全軍中最少的。

先人後己,身先士卒,這是何等可貴的品性啊﹗

這也難怪,當田穰苴準備與敵人開戰時,連生病的士兵也要求上陣了。三軍之士無不奮勇當先,“爭奮出為之赴戰”。有既愛兵如子又賞罰分明的將軍,其部下為

之赴湯蹈火,又何辭焉?

後來的吳起就從田穰苴這裡學會了這一招,也是“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也是“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史記•孫子吳起列傳》)

而且,對待生病的士兵,吳起做得更到位,竟親自為兩個生瘡的士兵吸吮膿血……

人心都是肉長的。將軍與士兵同甘共苦,士兵也只好在戰場上舍命以報了。所以,出戰之日,齊軍士氣極為高漲,以至晉軍見狀,不戰而退;燕軍聞訊,渡河而逃

……

田穰苴麾師追擊敵軍,奪回阿、甄二城,收復黃河兩岸,然後凱旋。

田穰苴挾大勝之威,率精悍之軍,而且軍卒皆唯其號令是從、唯其馬首是瞻,這肯定會令齊景公心生憂懼。田穰苴料到這一點,故而在臨淄郊外便“釋兵旅,解約

束”,與三軍將士盟誓要忠於齊景公,這才只帶幾個隨從進入臨淄城。

這下齊景公放心了,對田穰苴的表現頗為滿意。為了表彰田穰苴為齊國立下的大功,齊景公特意率朝中大臣們迎出都門,拜田穰苴為大司馬。

司馬一職,為周朝初年所設。《周禮》云︰“司馬掌五兵。”雖然還不能說是國家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最高統帥當然是國君),也應相當於今天的國防部長了。

田穰苴不僅做了掌握齊國軍隊的司馬,而且還是“大司馬”,由此可見齊景公對田穰苴的倚重。

田穰苴任齊國大司馬後,人們遂以司馬穰苴稱之。此後,司馬似乎就成了他的姓氏了。

遭讒言抑鬱以終

齊景公雖然荒淫無度,卻也有一樣令人稱道之處,即能任用賢才。他執政四十餘年,文有晏嬰為相,武有田穰苴為將,竟使本已日趨衰敗的齊國頗有振作之勢。

內外政事有晏嬰和田穰苴撐著,齊景公整日便琢磨著怎麼吃喝玩樂。可惜他最寵信的莊賈被田穰苴殺了,一時竟找不到像莊賈那樣陪他玩樂的“狎友”,玩起來未

免覺得有些不能盡興。

一天,齊景公在宮中飲酒取樂,一直喝到晚上,意猶未盡,便帶著隨從來到相國晏嬰的宅第,要與晏嬰夜飲一番。

齊景公的隨從前去敲門,向晏嬰通報︰“國君來了。”

晏嬰忙迎接出門,問齊景公︰“國君為何深更半夜來到臣家?”

齊景公說︰“酒醴之味,金石之聲,美妙得很,寡人想與相國一起享受一番。”

按說,國君親自跑來找臣子喝酒,這是臣子莫大的榮耀,是求之不得的事。不料,晏嬰卻不領情,他板起面孔,對齊景公說︰“陪國君飲酒享樂,國君身邊自有這

樣的人,此等事非臣之職份,臣不敢從命。”

在晏嬰這兒吃了閉門羹,齊景公不免有些下不來台。沒辦法,國家大事他還要倚仗晏嬰,也只好忍氣吞聲了。

離開晏嬰的府第,齊景公又想起了田穰苴。於是,君臣一行又來到田穰苴的家中。

田穰苴聽說齊景公深夜造訪,忙穿上戎裝,持戟迎接出門,急問︰“諸侯得無有兵乎?大臣得無有叛乎?”

齊景公笑嘻嘻地說︰“沒有。”

田穰苴佯裝不解,又問︰“然則昏夜辱於臣家者,何也?”

齊景公說︰“寡人無他,念將軍軍務勞苦,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樂,思與將軍共之耳。“

田穰苴接下來的回答與晏嬰的回答如出一轍︰“陪國君飲酒享樂,國君身邊自有這樣的人,此等事非臣之職份,臣不敢從命。”

齊景公萬萬想不到在臣子的家門前竟兩次吃了閉門羹,不由意興索然。左右問他是否回宮,他說︰“還是到梁丘大夫家吧。”

梁丘大夫名據,是個像莊賈之類的阿諛奉承之徒。聽說齊景公來找他飲酒,頓時樂得手舞足蹈,慌忙左操琴、右持竽,口中唱著歌,跑出門來迎接齊景公。齊景公

大喜,於梁丘據相攜入室,把酒歡呼,喝了個通宵達旦。

次日,晏嬰與田穰苴都上朝進諫,勸齊景公不應該深夜到臣子家飲酒。齊景公說︰“寡人無二卿,何以治吾國?無梁丘據,何以樂吾身?寡人不敢妨二卿之職,二

卿亦勿與寡人之事也。”

話雖這麼說,敢讓一國之君吃閉門羹,齊景公心中畢竟不快。

此時,一些善於揣摩齊景公心思的人抓住時機,開始向齊景公進讒言了。

本來田氏已經權傾朝野,如今又有個田穰苴一躍而成為掌管齊國軍政的大司馬,這就不能不讓一直敵視田氏家族的鮑氏、高氏、國氏三大家族如芒刺在背。

齊國的田氏、鮑氏、高氏、國氏四大家族互有矛盾,以前只是在國君面前爭風吃醋,後來是爭權奪利,而且日趨激烈。這幾大家族中,田氏的勢力最為強大。田氏

的代表人物田桓子是個有心人,在齊莊公時就開始發展家族勢力。至齊景公時,田桓子趁齊景公對民眾盤剝無度之機,用大斗出貸、小斗收進的辦法來要買人心,

贏得了齊國民眾的交口稱揚。鮑氏、高氏、國氏三大家族見田氏甚得人心,勢力迅速臌脹,紛紛向齊景公進讒言,欲驅逐田穰苴以削弱田氏勢力。

齊景公似乎也第六感到田氏勢力太盛,便採納了鮑氏、高氏、國氏的意見,將田穰苴辭退了。

田穰苴無辜被免職,未免有些想不開。畢竟,他成為齊國的大司馬,並非憑借田氏家族的勢力,靠的是自己的才能和軍功。如今,他卻成了四大家族爭權奪利的犧

牲品,這又讓他如何想得通呢?

人在長期心情鬱悶的情況下容易致病。可憐一代卓越的軍事家,竟因此抑鬱成病、一病不起了。

田穰苴抱恨臨終之時,一定充滿了惆悵與遺憾。本來,在動盪的年代裡,正是英雄豪傑揮洒胸中才學、馳騁疆場建功立業之機,誰料竟因幾句讒言,齊景公便自毀

長城,使英雄無用武之地、以致 志而終。

田穰苴死後葬於臨淄城郊,其墓在今淄博市臨淄區齊都鎮尹家村南,墓高10米,南北25米,東西38米,保存完好。不過話說回來,僅僅因為被齊景公免職,便抑鬱成病,田穰苴的氣量未免太小。

田穰苴雖然死了,但田氏家族的勢力並未因此而削弱。而且,由於田穰苴之死,田氏家族與鮑氏、高氏、國氏的矛盾益發不可調和。

田穰苴被罷黜,晏嬰的態度如何史無記載。可以推測,晏嬰對此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愛惜田穰苴之才略,一方面又對田氏勢力的尾大不掉而憂心如焚。他也曾向

齊景公進諫,請齊景公限制田氏之權勢。由此可見,田穰苴被罷黜,晏嬰大概沒有表示反對。

晏嬰出使晉國時,與晉卿叔向私下談起各自國家的政事,晏嬰慨嘆道︰“齊國之政,其卒歸於田氏矣。”之後歷史的發展證明了晏嬰的論斷。

司馬遷在《史記•司馬穰苴列傳》中記載道︰“景公退穰苴,苴發疾而死。田乞、田豹之徒由此怨高、國等。其後及田常殺簡公,盡滅高子、國子之族。至常曾孫

和,因自立為齊威王。”

司馬遷此處所記有誤,田和不是齊威王,田和自立後,其孫才是齊威王。

不管怎麼說,齊景公罷免田穰苴,激化了田氏與鮑氏、高氏、國氏的矛盾,反而使田氏加速了奪取齊國政權的步伐,鮑氏、高氏、國氏以及晏氏後來均被田氏所滅

。西元前391年,田和將齊康公遷於東海之上。又過了五年,周王朝承認田氏為諸侯,姜齊遂變為田齊,史稱“田氏代齊”。

孰是孰非兩穰苴

畢竟,田穰苴生活的時代距今已經2500餘年了,若非司馬遷在《史記》中作了篇《司馬穰苴列傳》,我們肯定會認為歷史上根本沒有田穰苴其人。

即便如此,也有人不信司馬遷的記載,認為司馬穰苴實是戰國時人。

主要問題是,關於司馬穰苴的記載太少了,不由人不生疑竇。

《史記》全書中,除了不足一千字的《司馬穰苴列傳》,只有兩次提到司馬穰苴,一是司馬遷在《太史公自序》中解釋為司馬穰苴作傳的理由︰“自古王者而有司

馬法,穰苴能申明之,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一是在《孫子吳起列傳》中引用李悝稱揚吳起的話︰“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

其他先秦古籍中提到司馬穰苴極少。《戰國策•卷十三》倒是有句話︰“司馬穰苴,為政者也,(齊閔王)殺之,大臣不親。”就因為這一句話,令後人更加摸不

著頭腦了。這么說來,春秋時齊國有個司馬穰苴,到了戰國時期,又出了個司馬穰苴。春秋時的穰苴是個兵家,戰國時的穰苴則是個“為政者”,即政治家。

齊國先後有兩個人名叫“穰苴”,歷史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

《史記考証》云︰“太史公為司馬穰苴傳,言齊景公拔以為將,遂以成功,歸為大司馬。高、國害之,譖而殺之(司馬遷明明說田穰苴是發病而死,何來“譖而殺

之”?如此“考証”實在奇怪──筆者按),其言甚美,世皆信之。子以《春秋左氏傳》考之,未有燕、晉伐齊者也。而《戰國策》稱司馬穰苴‘執政者也’,閔

王殺之,故大臣不附意者。穰苴,閔王之臣,嘗為閔王卻燕、晉,而戰國雜說,遂以為景公時耶?《習學記言》曰︰‘左氏前後載齊事甚詳,使有穰苴暴起立功,

不應遺落也。’況伐阿、鄄,侵河上,皆景公時所無,大司馬亦非齊官,遷故稱田乞、田豹,由此怨高、國。若不考信於左氏者,蓋作書之人誇大其辭而遷信之耳

。”

如此說來,司馬遷為之作傳的司馬穰苴實為戰國時人,是司馬遷聽信誤傳,將司馬穰苴弄成春秋時人了。

然而上述“考証”更難以令人信服。司馬遷號稱“良史”,決不會僅憑道聽途說便為一個歷史人物立傳。而且,司馬遷將司馬穰苴斬莊賈立威之事描述甚詳,《戰

國策》中僅了了一句話而已。如果說兩穰苴實為一人的話,那也一定是《戰國策》弄錯了。

說春秋時並無司馬穰苴其人的人還有一個證據,即《左傳》對司馬穰苴只字未提,更無齊景公時晉、燕軍隊入侵齊國之事。

但此說亦難服人。《春秋》記事簡略,左丘明只是根據《春秋》所記之事加以補充,不能因為《左傳》裡沒有記錄的事,歷史上便也沒有。

幸好,晏嬰的門人將晏嬰的言行整理成《晏子春秋》一書,裡面記載了齊景公深夜到司馬穰苴家飲酒遭到拒絕一事,可作為《史記•司馬穰苴列傳》的補充和印証

田氏代齊後,田和的孫子齊威王令大夫整理古時的《司馬兵法》,並將田穰苴所作的兵書附於其中,號為《司馬穰苴兵法》。司馬穰苴本人的事跡雖然史書所記不

多,但後世諸書引用其兵法中名言者卻為數不少。《戰國策》說司馬穰苴是齊閔王殺死的,而齊閔王是齊威王的孫子,既然春秋時沒有司馬穰苴其人,齊威王讓大

臣們去如何編輯《司馬穰苴兵法》呢?

如果《戰國策》中所記屬實,那麼,先秦肯定有兩個司馬穰苴;如果非要認定兩個司馬穰苴僅是一個人的話,那也只有春秋時的司馬穰苴是真的。

筆者認為,歷史上只有一個司馬穰苴,這就是司馬遷筆下的軍事家司馬穰苴。《戰國策》中的那一句話,並不足信。

閎廓深遠司馬法

而更有爭議的,是兵學經典《司馬法》。

司馬遷在《司馬穰苴列傳》中寫道︰“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於其中,因號曰《司馬穰苴兵法》。”

這就是說,《司馬兵法》自成書之日起,便叫《司馬穰苴兵法》。後世所謂《司馬法》,只是對《司馬穰苴兵法》的省稱。

司馬遷讀過《司馬穰苴兵法》,他說︰“余讀《司馬兵法》,閎廓深遠,雖三代征伐,未能竟其義。如其文也,亦少褒矣。若夫穰苴,區區為小國行師,何暇及《

司馬兵法》之揖讓乎?世既多《司馬兵法》,以故不論。著穰苴之列傳焉。”

又雲︰“自古王者而有司馬法,穰苴能申明之.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這就讓人產生了疑問︰今存《司馬法》到底是不是司馬穰苴的著作?

司馬遷說齊威王的大夫們整理《古司馬法》,將司馬穰苴的兵法附於其中。那麼,他們是將司馬穰苴的軍事思想揉到《古司馬法》中呢,還是將司馬穰苴的兵法附

在《古司馬法》的後面?

如果將司馬穰苴的兵法附在《古司馬法》的後面,那麼,這本兵書實是《古司馬法》與《司馬穰苴兵法》的合集。既是合集,就不應該籠統地叫《司馬穰苴兵法》

如果說,兵書的整理者們是將司馬穰苴的兵法與古司馬法揉合到一起另成一書,那麼,《司馬法》當然包括司馬穰苴的軍事思想,司馬穰苴當然是《司馬法》的作

者之一。

宋神宗時,《司馬法》雖然成為《武經七書》之一,但《司馬法》到底是不是司馬穰苴所作,一直未有定論。

直到今天,依然是眾說紛紜。

一些學人認為,《司馬法》並非司馬穰苴所著。如《四庫全書總目題要》云︰“(《司馬法》)舊題司馬穰苴撰。今考《史記•司馬穰苴列傳》,稱齊威王使大夫

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於其中,因號曰《司馬穰苴兵法》。然則是書乃齊國諸臣所追輯,隋、唐諸《志》皆以為穰苴之所自撰者,非也。”

甚至,有些人乾脆認為《司馬法》是後人偽托。如姚際恆在《古今偽書考》中說︰“今此書僅五篇,為後人偽造無疑。凡古傳記所引《司馬法》之文,今書皆無之

。其篇首但作仁義膚辭,亦無所謂揖讓之文,間襲《禮記》數語而已。”另外姚鼐、龔自珍、康有為、張心澄等人也認為《司馬法》系後人偽造。

一些學人則認為,今本《司馬法》實為司馬穰苴所作。如藍永蔚在其《春秋時期的步兵•〈司馬法〉書考》一文中說︰“穰苴是唯一能夠申明古者《司馬法》的人

。”金建德在《古籍叢考》中說︰“姚(際恆)、龔(自珍)二家雖都懷疑今本《司馬法》為偽,可是他們並沒有提出充分的證據。”劉建國在《〈司馬法〉偽書

辨正》一文中說︰“經過考証,我們認為現存的今本《司馬法》並非偽書,而是一部齊國大軍事家司馬穰苴撰述的兵法或兵法殘篇。”

司馬遷所記較為含混,且未說明《司馬法》到底有多少篇;班固《漢書•藝文志》記有《軍禮司馬法》一百五十五篇,不在兵家類而在禮類。

《隋書•經籍志》則著錄《司馬兵法》三卷,分為仁本、天子之義、定爵、嚴位、用眾共五篇,注明“齊將司馬穰苴撰”。《隋書》所錄即今存於世的《司馬法》

其後的《舊唐書•經籍志》和《唐書•藝文志》沿襲《隋書》,錄有《司馬法》三卷,署“田穰苴撰”;《宋史•藝文志》則著錄《司馬兵法》六卷,亦題“齊司

馬穰苴撰”。

有人認為,既然《隋書》、《舊唐書》、《新唐書》、《宋史》等這麼多的《史志》都認為《司馬法》乃司馬穰苴所作,那麼,粗率地否定《史志》裡的記載,是

不符合歷史事實的。

漢代以前的典籍中,引用《司馬法》原文的有不少。如《左傳》、《國語》,均有所引用,只是文字略有不同而已。漢代的典籍中,如《史記》、《說苑》,《漢

書》,亦引用過《司馬法》裡的名言。

這說明,《司馬法》的確成書於齊景公時期(西元前547年─西元前480年),否則,生活於春秋晚期的左丘明就不可能在《左傳》中引用《司馬法》中的文字了。

根據《漢書•藝文志》的記載,可知古本《司馬法》多達一百五十五卷,極可能包括《軍禮司馬法》、《司馬兵法》、《司馬穰苴兵法》數種著作,是一部兵書總

集。而今尚存的三卷,不過是《司馬法》散佚後的部分殘文。

司馬遷說《司馬兵法》“閎廓深遠”,既是說此書軍事思想博大精深,也指此書卷秩浩繁、內容豐富。可知司馬遷讀到的《司馬兵法》是班固所記的計有一百五十

五卷的《軍禮司馬法》。否則,就現存《司馬法》來說,區區幾千字,雖然極有參考價值,但也談不上“閎廓深遠”。

既然今本《司馬法》是古本《司馬法》中的一部分殘篇,那麼,我們也就很難釐清哪一些是《軍禮司馬法》、哪一些是《古司馬法》、哪一些是《司馬穰苴兵法》

了。

而且,司馬遷認為,古司馬法只有司馬穰苴“能申明之”,那麼,齊威王令人整理成書的《司馬兵法》中,司馬穰苴的軍事思想大概在此書中佔相當的份量。或者

說,無論是古本《司馬法》,還是今本《司馬法》,都集中體現了司馬穰苴的軍事思想。

應該說,在現存兵學經典中,《司馬法》還是很有特色的。首先,作者開篇先說“以仁為本”,認為戰爭的目的,是為了鏟除邪惡,爭取和平。所以,《仁本第一

》云︰“是故殺人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並認為發動戰爭應最大限度地保護民眾的利益,“戰道,不違時,不歷民

病,所以愛吾民也;不加喪,不因凶,所以愛夫其民也;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並指出,作為仁義之師,佔領敵國後,不可燒殺搶掠,要善待戰俘。“入

罪人之地,無暴神 ,無行田獵,無毀土功,無燔牆屋,無伐林木,無取六畜、禾黍、器械。見其老幼,奉歸勿傷,雖遇壯者,不校勿敵;敵若傷之,醫藥歸之。

其次,《司馬法》認為︰“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強調居安思危,要時刻備戰,但不可窮兵黷武。

第三,《司馬法》最早提出了“法治”的思想,認為“治國尚禮,治軍尚法”,並詳細論述治軍立法的各種要則,強調治理軍隊要申軍法、立約束、明賞罰。對於

將帥,則提出了“仁、義、智、勇、信”五條標準。

第四,《司馬法》還對軍容軍貌的作用、戰略戰術的運用、武器裝備的建設等問題作了論述,言簡而意賅。

兩千多年來,《司馬法》一直為談兵者所重視,如班固、馬融、鄭玄、曹操、杜預、杜佑、杜牧等人,都曾引用過《司馬法》中的文字。漢武帝“置尚武之官,以

《司馬法》選任秩比博士”,可見西漢初《司馬法》即成為朝廷選拔人才的必考科目。到了宋代更不用說了,在《武經七書》中,《司馬法》位列第三,成為兵家

的必讀書。後來《司馬法》竟輾轉流傳到了國外。日本天明七年(1787)正式刊刻了《司馬法治要》;法蘭西刊行法文版《司馬法》,並認為《司馬法》是世界上最

早的“國際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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