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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客

  那長椅前每天都會有許多人來往,有些就只是經過、有些坐了卻只是發呆、更有些是情侶並肩而坐,兩人相互索吻,在椅上找尋最真實的對方。而那些人大多都只是過客,那長椅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中點,不用過多久,它就會漸漸地被淡忘,到最後,大家就會將它扔到那又陰又暗的記憶底層。

  過客之中,卻有個不太一樣的她。她每個星期都會固定來長椅兩次。就是固定坐在這個公園進來的最後一張長椅。沒有任何人陪伴她,就只有她一個人。也或許是與人群的距離拉的太遠,她總是一臉落寞。

  她就那樣坐著,看起來不像是發呆,可也絕對沒有再想些什麼。有時候她會拿出行動電話撥打幾個號碼,然後配著「您撥的電話沒有回應,請在嗶聲後留言」的系統與音自顧自的說話。就像是正有人與她對話似的。

  有時她會輕輕的撫摸著長椅,像是在撫慰自己的寂寞,也像是在撫摸愛人的背脊。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是想情人嗎?抑或是久未見面的好友?這個問題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偶爾她會玩弄著自己的一綹烏絲,看著自己從家中攜出的書籍。每次坐在長椅的時間都不一定,有時早上,有時午後,但只要一坐下來,就是固定的兩個小時整。每次都一樣,不多不少,兩小時。

  她像是在等待一些什麼,也許是期待她生命中的哪個過客可以駐守在她的心中?就像她固定每個星期在長椅駐守兩次一般。她不要求時時刻刻的黏膩甜蜜,只冀望有那麼一個人可進駐她的心,也讓她的名烙刻在那人的魂。就只是這樣而已。

  也許是生活的步調太過緊湊,她的神經在兩小時中有四分之一的時間,都緊繃的有如拉扯的橡皮。她常喃喃自語的說著生活好累,週遭的人都像個機械似的不近人情。可她從沒想過是自己太過封閉,導致周圍形成了一個沒有人敢靠近的力場。

  她思鄉,但不想家。那冰冷的家只會令她感到反胃。她想到的只有小村裡那溫厚的土壤,以及那長大後就再也沒體會過的童年。只是那一切都再也無法看到。小村成了遊樂園區,而時間也不會回朔讓童年再來一次。

  她看著來往人潮,悄悄的翻譯著他們的肢體語言,她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像是想模擬出眼前觀察的人的肢體動作,但她只是輕輕的動了動罷了,並沒有真正的付諸行動。她慢慢的讓自己的臉扯出一個微笑,雖然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她想學習些什麼,但來往的除了人、狗,以及不時從天上飛下來的鳥兒外,還有什麼事物可以供她學習?他常常聽村口的王老頭說「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是我們的老師」。可她不懂,她不懂為什麼萬物都是老師,譬如說,那個杯子,在桌上,它能教導自己什麼?它可以長出一張嘴巴說:「千萬不要摔破我唷!如果摔破我的話,你會被割傷,會流血的唷!」會嗎?並不會,不是嗎?

  來往的人潮不算很多,可也不會很少,她彷似處在一種極其矛盾的空間,有時她會覺得擁擠非常,又有時候她會覺得她所處的空間是一個死寂的靜態場,這是一個沒有標準的標準。不一定是說幾個人以上算擁擠,就單純是心靈上的那種擁擠以及空虛,僅此而已。

  輕輕的撫慰著過往,她想不懂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現的過客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也許曾與她擦肩而過的路人將在未來過去或者現在,成為她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而這只是個假設,在真實性上並不足以成為一個論調,那對她來說是不可想像的。

  在台灣這個小島嶼上的北方,有個擁擠的像是大城市的小城市,她在小的時候從不敢想像她可以從那個最南方小小的村落中一路爬升到這個像是大城市的小城市,她從未想過。她望著長椅上的花紋,伸出細長的食指慢慢的刻畫著同樣的紋路,像是在回憶一些什麼。

  然後兩個小時到了,她就會抬起頭來,看看她所等待的人是否已經到來,有時候沒有來,那她就會站起身來,慢慢的往公園的出口走去;或是她等的人會站在她的身前,等待著她看到他就站在她的身前等她,然後一起走向出口。不太一定是哪一種結果,但獨自往公園出口走去的次數遠比兩個人走去的次數多很多。

  每一次來的人都不一樣,她認為那些人都只算是過客,並不算是進駐的房客,她願意等待過客,並不代表過客對她有什麼意義,有時是感情上的糾扯讓過客放不開她的手,但沒有任何一次是她捨不得放開對方的手。從沒有。

  這公園的長椅伴隨著她三個年頭,明天就剛好是第三年整,但剛好也是公園的拆除日,她只能默默的走到長椅前坐下,慢慢的撫摸著長椅的紋路,想像著那是三年來長椅所增加的皺紋。在長椅度過的第三年,她只能站在公園外看著路燈、草皮、地磚,以及長椅,一個一個漸漸拆除。

  到頭來,她也只是長椅的過客,就算再怎麼樣的固定進駐,過客就是過客,一切只能隨著拆除引起的灰塵,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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