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EAK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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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街頭,腦袋空蕩蕩的像被打過一般又昏迷又甦醒似的。

他祈禱著不要這樣的風吹起,這樣會讓他想起一個女孩。

五年前的她是一襲長髮,直而柔順,身穿著還是青澀的女高校制服,白色的制服青春的清純以及的若隱若現的煽情曖昧,及膝的裙子老是不經意的被撩起,白皙的雙腳有意無意的若即若離,他想到這裡就不禁舔舔乾裂嘴唇,臉紅心跳的接近粉紅色如玫瑰花辦的雙唇,他知道他已經無法再想下去了。卻怎麼也停止不了。

那個女孩長得怎樣?

其實你問他他也答不上來。

應該說,他無法完整的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臉。或許是可以的,只是需要點時間。

他可以馬上想起她的櫻唇,可以想起她水汪汪的大眼,可以想起她挑動的眉毛,可以想起她尖挺的鼻子,想起她的腰,想起她的背….

但是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說實在的,他一時之間還無法拼湊出來。

也許令他印象深刻的都是近距離的時刻,他都只單一看見或觀察到這女孩的某一個部分,他覺得這種感覺不知道該快樂還是該悲傷?

他還在回想。

喝了一杯咖啡,安靜安靜地回想….

想的不過就只是一件事,就是那個女孩的長相。

光回想起她就得花上喝掉一杯咖啡的時間。

這讓他不禁想問自己是否真心愛過這女孩?

或者,那女孩是否愛過他?

他只花了3秒去想這個問題,因為此時他不覺得這種問題很重要。

畢竟他現在還是在想那女孩長的怎樣?

忽然出現一個影子,一團一團的迷霧將他包圍,漸漸的那些迷霧向影子的方向聚攏而去,組成了一個不太完整的侧臉,眼睛很美麗卻很朦朧,鼻子可以知道很挺但是卻沒有明顯的輪廓,嘴角上揚的卻搞不清楚為何微笑,一抹嫣紅但是現在的他已搞不清楚那是否只是化妝的效果?

這是那個女孩。他想。

並且更貪心的試圖令這影像更清楚。他更努力的去回想。於是決定又點了一杯咖啡。

終於在喝掉第三杯咖啡時,他想起這女孩的長相,值得慶幸的是他最後符合他期望地完整的拼湊出這女孩的臉。

是一個長的很美麗的女孩。

當他想起來時,也同時意識到自己喝了大量的咖啡和花了大量的時間只是在想這女孩的長相。他忽然覺得很無趣。離開咖啡店的傍晚,他胃已隱約約在抱怨。他管不了這麼多了。風又突擊,不過他不怕了。他想起了這女孩。風跟女孩好像沒絕對的關係吧?!他自問。的確沒什麼關係,但是他的確此時在在想著那個女孩,若要嚴格說起來,他在喝咖啡之前就開始在想那個女孩了,但是想起她然後呢?其實他也不知道。有時候腦袋就是不受控制,自己安慰著自己。

摸摸口袋的悠遊卡。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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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捷運的他,早已習慣下班後的人潮,甚至已經接受年輕女孩不經意的偷瞄,接受不經意的手肘接觸,接受近距離之間的冷漠與熱情。他看在眼裡,一切好像都無所謂了。這就是交通工具,運輸著人,人的物品,人的想法,人的情感,一切都在亂跑亂竄,就像六脈神劍般的方式存在,你來我往,眼神交會即可勾動天雷地火,城市的荒謬隨著血液脈搏散佈,「這就是大眾交通運輸工具阿!」他想。

今天卻一如反常地,人少的可憐。

人們去了哪裡?總統府前的靜坐抗議?大型轟啪派對?大明星的演唱會?政治人物新潮的造勢晚會?興農牛對兄弟象?或者那個什麼什麼鬼的殺手又來到台灣宣傳?

…….搞不清楚狀況。不過這等光景倒是不錯。不用緊握著鋼管會有錯覺自己像是鋼管女郎,像是公然在大家面前展示猥褻的動作,這種幻想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也不用厚著臉皮假裝自己沒看見博愛座般的寡廉鮮恥。

瞧~這不正正好的坐在位子上,還很悠閒的享受這寧靜的時刻。

從不覺得搭捷運可以這麼安寧的他,竟然扥著腮,看著窗外的風景刷刷刷的離他遠去,走了舊的又來了新的,看來他並不會為從我身旁呼嘯而過去的風景感到一絲絲的依戀,反正還有新的風景陪他阿!

想到這裡,突然覺得他自己超樂觀的,看起來應該是得意了。

- - - - - -喀啦喀啦

- - - - - - - - - - - - - - - - -

今天的捷運似乎搭的特別久。

或許這樣的氣氛會讓他想起南下的火車。

置身於自強號的氣味還殘存。

聞到了。同時將他推進記憶的泥沼中,這動作就像想起那女孩一般的自然,他知道擺脫不了身了,必須要一直想下去,已經失去控制了。

自強號的燈光將他纏繞,好像一條線緊緊地一圈一圈的將他綁住,被束縛那個空間,久久無法自己。

喀啦喀啦

脫逃,卻很快的便放棄掙脫。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此時他想起令一名女孩。

時間花了5分鐘。

對他而言要想起一個人的長相很難,但是這女孩只花了他5分鐘。

因為他的皮夾內層裡,擺著她的照片。

那還要花五分鐘阿?

因為他很久沒拿起來看過了。

一天之內,他想起兩個女孩。

這對他來講很不可思議。

第一個先叫她吧小春吧!

第二個女孩,他一向慣稱為「曌」

一個明一個空上下組合而成。

當那個女孩說她不喜歡別人叫她本名時,他要求他為她取一個暱稱。

他拿著隨手的筆記本和一隻筆,本子拿在手上很凹凸不平,他用不靈巧、笨拙的姿勢,寫下這個歪歪斜斜的字。

12點05分的誠品。

她眼睛發亮地驚呼:「好酷的字。怎麼念?」

他微笑道:「念照」

她開心的覆誦了一聲,笑的像個孩子。

「以後就這樣叫我啦!」她拍著他的肩膀,對他燦爛的咧嘴大笑。

12點11分的誠品

他們道別了。

大概只有我會這樣叫她吧!他想。

但是她的確馬上令他想起那個字。他知道他想起她,他總是會感到一股溫暖,但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常常想起她。這種感覺他也說不上來。不過他相信他是喜歡這個女孩的。也不曾懷疑過這女孩是否其實不喜歡他。

南下的自強號還沒到。

然而他卻該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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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捷運後的他,感覺飄飄的。

周圍的空氣似乎還在火車上的。

即使他知道他踩在堅硬的路面上,頭頂還有泛黃的路燈,人來來往往穿梭著,卻還是無法將他抽離。一聲喇叭聲持續三秒對著他吼,他回頭瞪了一眼那部公車,卻不打算離開。路人覺得他瘋了,推了他一下。他罵了一聲該消音的字,然後手插著口袋快步而行。

他並不想回家,在便利商店買了包菸和一罐啤酒想打發點時間,當他要轉身要付賬時,他注意到身後站著一個高中生,他瞧見他的制服他的書包還注意到他要買的東西,那個高中瞄了他一眼,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嘿」的冷笑一聲,看在他還是他學弟的份上,幫他抽了一個保險套,一起付了帳。

走出去便利商店時,他坐在不遠的台階上,將保險套交給「學弟」。

那高中生有點尷尬的笑了一下。他面無表情的說:「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喝酒阿?」那高中生有點吃驚卻還是「恩」了一聲,坐下。

「第一次阿?」

「恩。」

「要跟女友嗎?」

「對…對阿!不然呢?」

「喔~這樣阿!我是你學長阿!剛剛看到你似乎挺不好意思的,就知道你大概是第一次吧!忍不住就雞婆了。哈哈!」

「喔…學長阿!學長好阿….」

「笨小孩,你在憨個屁阿!你可別漏了學長的氣阿!好好幹阿!哈哈…」

那個高中生居然靦腆一笑。

或許是感到尷尬吧!

「對了!學長阿~我要還你錢呢!剛剛是你付賬的…」

「哈哈…不用啦!第一次就給你當作是體驗價好了!哈哈…」

「喔…那真是謝你了!」

一飲而盡。

他刁根菸,跟那個「學弟」道別了。

他看見那個高中生,忍不住就想起了過去的他們…..

高中阿…想到這裡。

便有抑不住的傷心,即使也過了好些年了,但是他想到這裡還是難以抑制心中那股失落。

「如果你還活著…..」

「如果你還活著…..」

「如果你還活著….」

他抽光了一包菸。

想起自己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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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是他的好友。

拓有個很好的女友,她叫做小春。

他之所以會認識小春是因為拓的關係。

高中的他們常常是三個人一起走,這樣說起來好像很奇怪,一對情侶再加電燈泡一枚,卻令人吃驚的是,這樣的組合卻意外的融洽。

但是他很少直接跟小春講話,通常都是拓講一講他插一點話,或者小春插一點話,很少有機會是他直接跟小春聊天的。

拓,是一個中日混血,成績好,長的也不錯的人,再加上還有優良的家庭背景和一個美麗的女友,他看起來很完美,這樣的人生真的沒什麼好抱怨的。

但是,他卻選擇自殺了。原因不明。

小春就是從他死了之後,就與人群越來越遠了。

她變的沉默寡言。唯一讓她願意講話就只有他了。

他想過這個原因,或許她正試圖在他身上尋找拓的影子吧!

不過小春跟他的談話中絕口不提拓的事情。

不要說小春不願意了,就連他自己也不想提到拓。

他們很近,但中間永遠有道鴻溝,是拓留下來的。

他們卻不想改變成什麼,不希望那個位置被誰取代也不想去取代那個位子。

但是他們都是需要拓的人。

因為拓,他們想在彼此身上尋找養分。

似乎小春是他跟拓最後的聯繫,小春是否也這樣以為?

幾年過去了…

事實證明的確就是如此。

好幾次好幾年他們就是這樣一語不發的一起走在街道,他牽著小春的手,他親吻過小春,甚至還跟小春睡了。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

恣意的填補內心的空虛,真誠的愛情是否真有那麼重要?

他們拋棄了一切。只是想得到自己要的東西。

或許正因為這樣,他不禁對拓有股罪惡感,當時卻無法阻止自己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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曌天真的的睜大眼睛說:「你似乎看起一直都很憂鬱喔?」

「為什麼你老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嘿~開心點阿!!」

他每次回應永遠都是虛弱的笑了一下。

然後曌會偷偷跑到他的背後,用力的抱他一下,再偷偷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他的確真的很喜歡曌的感覺,如果今天曌死了,他會怎樣?

他連想都不敢想。

整個世界居然找不到她?

殘酷的是,自己知道不用找了,她就躺在那裡,緊閉著雙眼。

然後就消失了。每當想到這裡,他就難過的幾乎要掉下眼淚,他無法接受曌如果死了之後的世界。

他平時是看不到曌的。曌不是台北人,他要見到曌的機會很少,但是他都很把握時間,一有時間就下去,自強號的空氣他再熟悉不過,對他而言,他不知道該對那種氣味喜愛或者厭惡,那象徵一種距離他為次感到很不快,但卻也告訴自己離曌越來越近了。離別後,自強號的燈光隨著他跑,離曌越來越遠了……..他又開始討厭起那種氣味。

他應該是愛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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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沒有拓,我跟你或變成怎樣的人?」

他看著她半透明的白色制服,卻回答不出來。

他牽著小春的手,不語。

眼神游移。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兩個女孩迎面走來抱著兩本書,愉快的聊著天,一個孩子牽著媽媽的手討論要去哪裡吃晚餐,一個中年禿頭男子拿著手機面帶微笑的說我今天會早點回去,一個男孩抱住女孩,一個嘻哈男孩聽著歌邊走邊哼….

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快樂。

他不知道他們是真的幸福還是指是看起來這樣而已。

「如果今天沒有拓,我跟你會變成怎樣的人?」

小春又問了一聲。

那時的他,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是喜歡小春的嗎?

即使如此,他跟小春之間的親暱已經超越了普通的朋友,他並不排斥,甚至覺得這是種習慣跟必要。他們的關係像是共生。他那時真的覺得要離開小春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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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18歲的夏天。

小春離開了台灣。背著拓的記憶遠走高飛。或許多少還參雜著點他的片段,但是他不奢望小春還記得他,畢竟他一直都不是她的誰。而且就某方面而言,他似乎在利用小春。還加上對拓的罪惡感。

他看著小春的飛機離開,遠到他已經看不見小春了!

朝天空飛去….小春離拓的距離似乎更近了。

那時他看著飛機的同時,卻想起了那天….

在小春17歲生日,他買了個蛋糕幫小春慶祝。

那天下了點小雨。沒開燈的房間存著濃濃的潮濕味。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微弱的燭光,小春貼近燭光,緩緩的許下了願….

他看的好清楚,小春的睫毛,小春的唇,小春的瑣骨……

蠟燭吹熄後。小春忽然抽抽噎噎的哭泣了起來。她很激動又很混亂。

他試著安撫她,他緊緊的抱著她,然後無意間處碰到了小春的肌膚,她忽然摟住他的脖子,嘴湊了過去在他胸前摩蹭著,他輕輕地脫下小春的衣服,即使那時他真的遲疑了一下,想起了拓,卻怎麼也無法阻止自己,然後互相擁抱著。他用手輕輕的包住她的乳房,她握起了他硬起的陰莖,他感受到她的陰道溫暖濡濕,正需要他。

她的嬌喘聲、汗水混沌了他的心。

每當和小春獨處時,兩人總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拓。

「如果今天沒有拓,我們會變成怎樣的人?」

如果要這樣說起來,他似乎又像是喜歡著小春…..

看著小春的飛機遠去,他無法掩飾,心裡很痛。

於是,居然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為小春留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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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個人的臉,就會想起更多更多。

很多事情就一起被拉進來,闖進來,然後又在腦袋中重演一次。

相同的劇碼一樣賺人熱淚。

他的酒喝完了,菸抽完了,看看手錶已經10點多了。

或許是該回家了!他想。

但是雙腳就像腦袋一樣不聽使喚,老是要往其他方向前進。

「如果今天沒有拓,我們會變成怎樣的人?」

他嘲笑自己在思考這個問題。

過去回答不出來,現在當然還是回答不出來阿!

他忍不住暗笑自己傻。

卻忍不住又開始思考,拓這個人的存在到底是什麼?

但是他知道他找不到答案。

他所知道的只有由於拓的死,應該稱為他青春期的機能的一部分,似乎已經完全而且永遠損傷掉了這回事。但是那意味著什麼?會帶來怎樣的結果,则完全在他的理解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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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台北,繁華卻顯得庸俗。

他不禁鄙視這一切。

或許是覺得所有的事情都無所謂了吧!

這樣的夜晚,沒有小春也沒有曌…..

他發現他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空虛在作祟吧!

因為此刻的他太空虛了。

空虛的令他覺得很痛苦。

到底小春對他的意義是如何?

那曌呢?

其實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只是不甘心讓自己陷入寂寞之中。

「很空虛阿~」他大叫著。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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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點05分

他走到了誠品。

想起初遇曌的情景。

那是小春離開的第31天。

「對不起,我正在找一本書。你知道費滋傑羅的大亨小傳嗎?」

曌那天推推她的眼鏡,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他那時剛上大學,在誠品打工,遇見曌,他也覺得很神奇….忽然有種想跟這女孩多聊點什麼似的感覺。

「妳怎麼會忽然想找那本書阿?」

「喔~哈哈…你猜阿…猜對有獎品喔~」

他一面幫他找一面偷偷觀察眼前者女孩,她正對他微笑著,在這樣的深夜能看見這種溫暖的笑容,不得不承認他其實還挺開心遇見她的。

「恩!不知道呢!我這個不人太會猜東西。」

「嘿嘿~猜嘛~禮物不會讓你失望的…」

「喔~真的嗎?你應該是….」他搜尋腦袋裝過的書,一次一次的閱覽。

「喔~快猜阿~」她顯得很期待。

「妳該不會是因為….挪威的森林的關係吧?!」其實他也不太確定。

「哇~答對了!!」她興奮的驚呼。

「哈哈…那要給我禮物阿!」他伸出手來。

「喔~你真厲害!居然猜對了!」

「阿…那不是重點,我、要、禮、物、阿!」

「給你了阿~還不說謝謝。」

「阿?」

「我誇獎你真厲害!這就是禮物!」

「喔!」他假裝露出失望的表情。

「喔~」她咬著下嘴唇,樣子很可愛,玩弄著裙擺。

「呵呵…好啦~很感謝妳的禮物,我收下了,謝謝!」他說。

她笑了。

「這是妳要的書,找到了!」他遞給她。指尖觸碰到了。

就是那一瞬間,他似乎感覺那女孩臉紅了。

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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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離開的第101天。

他獨自在火車站對面的星巴克喝起咖啡來。

他什麼也不想,只是無意識的望著來往的路人,看他們的頭髮飄揚和拉緊衣服的窘樣,想必那風定是很大的吧!

也對。這樣算起來也算是秋天了。

自己縮在溫暖的咖啡店裡啜飲著熱咖啡實在沒有資格嘲笑路人的窘境。

突然,一名女子在一堆人中顯得突兀。

她驚惶地跟隨別人的步伐,急急忙忙的像是老是追不上大家的腳步,還像是險些跌倒般的狼狽,風吹跑了她的帽子,露出一頭咖啡色的短髮,她急忙追逐自己的帽子,提著不小的包包,還一手壓住被吹亂的髮絲,人群之中顯得笨拙許多。抓到帽子後,她依舊似乎在搜尋些什麼的,眼睛瞇成一條線,目光掃過街道,忽然看見星巴克便像是如釋重負般的奔來。

他覺得她真是個有趣的外地人。

「噹噹…」

門被推開,那個女孩顯得風塵僕僕,比他遠看時還要疲憊許多,她用手撥弄著凌亂的頭髮,選擇一個遠離窗的位置,忽然手機響起,她粗魯地抓起電話,憤怒的不知道在咕噥些什麼,聲音從原本的窸窣漸漸提高音量,到最後一句「隨便你好了!」終於結束談話。

她怒氣沖沖的轉身,他清楚的看見那女孩的長相,似乎在哪裡見過。

他想不起來。

直到他瞧見桌上那本大亨小傳就想起那個在誠品遇見的女孩。

「天阿~她變的還真多!」他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本來印象中本有一頭烏黑長髮,綁起馬尾,帶著黑色粗框眼鏡的女孩居然在幾個月後,剪短了長至腰際頭髮,還染成咖啡色,再加上她拿下眼鏡後的美麗雙眼更是令他驚艷,畢竟在他印象,她就是一個看過一次就想不起來長相的那種女孩,但是他卻清晰的想起她當天的樣子,連他都吃驚的不得了。

還會遇到她,這點他也是感到不可思議。

但是他並不打算叫她,雖然覺得很有緣,但嚴格說起來他跟她還是個陌生人,再加上他並不是那種很輕易會跟女孩子很好的那種男生。

那女孩才喝了半杯咖啡,才看了5頁書就離開了咖啡店。

他看著她匆忙的背影,居然有點小感傷。這種感覺他也說不上來。他只是有點後悔沒走過跟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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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離開的102天。

12點05分的誠品。

一樣是晚班。他安靜的整理書籍。

「嘿~好久不見!」那個女孩突然出現在誠品。

「喔喔~好久不見阿~」其實他昨天才見過她。

「恩~你知道我是誰嗎?」她調皮的指了自己。

「恩…不知道。」就某程度上他的確不知道她是誰。

「哈哈~對厚~你知道我是誰就恐怖了!」

「恩~妳的確是個恐怖的人。」

「啊?」

「喔~妳還挺嚇人的阿!」

「啊啊?」

「開玩笑。都12點了,看見妳我難免會害怕。」

她嘟起嘴來。鼓鼓的,亂可愛的。

「喔~生氣啦?還好吧!妳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問。

「哼~我來退貨的。」

「妳要退啥貨阿?」

「大亨小傳阿!」

「為什麼?缺頁嗎?」

「不是。」

「不然?」

「太難看了。」

「沒人要妳買。」

「怪你啦!」

「阿?這樣說就不對了,妳把怨念留給村上春樹吧!我只是個小人物來這裡打個工,我何德何能接受妳的怨念?說那本書好看的是渡邊君,是永澤兄,絕對不是怪罪我這個在人群中走一走路都會迷失自我的空虛小男孩。」

他劈哩啪拉的快速說完。

「不管。」這女孩竟然公然耍起任性。

「唉~妳這是在耍任性嘛!」他聳肩。

「是阿!」還說的理直氣壯的。

「大小姐,耍任性這種東西只能用在兩種人身上,一種是愛妳的人,一種是欠妳錢的人。我兩種都不是阿!」

「不管。」

「妳幹麻這麼堅持阿?」

「因為,我只剩下你了。」說到這裡,她突然眼眶泛紅。

他聽到時,恍神了3秒鐘。

「阿?妳說什麼?」他不敢相信的眼著眼前的這個女孩,這女孩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才見過一次面[或者兩次?!]居然就對對方說出這種話,他真的大驚了。

她凝視了他一下。

「我的包包,整個都被偷了,那個小偷大概嫌那本書太重,抽了出來,所以我全身上下只剩下這本書。我一毛錢也沒有,也沒有手機,不知不覺我就想起了你。」她強忍著淚水,硬生生的說出這些話。

「所以?」他嚥了一口口水。感覺她似乎會製造他的麻煩,真糟糕。他一向是個怕麻煩的人。

「拜託你幫我,我想要回家呢!」

她終於哭了出來。

誠品的人被驚動了,有些人轉過頭來看著她和那名女孩。

他沒想到自己會當個好人。

「阿阿~~妳不要哭阿~~我….想辦法幫你啦!」他掏出全身僅有的350元。

「我會還你的!真的!」她離開前是這樣告訴他的。

「對了~你來台北都沒認識的人嗎?那你來台北幹麻阿?」

「喔~你知道我是外地人阿~恩…..有阿!但是不想找…總之感謝你了。」

她轉身對他一笑,一路上她不會無聊,她還有大亨小傳阿!

「因為,我只剩下你了。」

此時要回家的他,突然想起這段話,忍不住想發笑,又有點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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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他隨著思緒一直往回走…..

小春離開的第105天。

快12點的誠品。

那個女孩依照約定的還了他350還加贈一塊星巴克的蛋糕。

「喔~你猜阿~蛋糕是在哪一家星巴克買的?猜對有獎品喔~」

「火車站前面那家阿。」

「哇~你真厲害!!」

「謝謝喔~這次又是一樣的獎品。」

「呵呵~你怎麼知道是在那裡買的。」

「我在那裡看過妳。」

「真的?」

「真的。」

「其實這樣說好像有些放馬後炮,但是我那時候真的感覺的有個人很安靜的看著我的一舉一動呢!或許就是因為這樣讓我當時想離開那家溫暖的咖啡館,畢竟我不喜歡被注視的感覺。不過又不禁想回頭看看那個看我的人是誰?大概是我覺得那種眼光沒有惡意吧!只是很安靜安靜地觀察著我。」

「喔~這樣阿!其實我的眼神不管看什麼都不太友善呢!尤其被我注視的感覺其實一點也不好受。這樣說來好像我該跟你道聲歉的。」他一邊說一邊吃起蛋糕。

「呵呵~你真的是一很奇怪的人哪!」

「喔~妳也不錯阿!嚴格說起來妳比我還奇怪吧!」這倒是他的真心話。

「不過,還補充一點,你是一個奇怪的好人!」

「我人一點也不好,我做過連我自己都不想原諒的事。」

「恩。那就算啦!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無法原諒自己的部分。」

「恩。」他已經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麼了。

那時,他想起小春這個女孩,不過思念僅停留三秒。

就被他自己強硬拉回。只看見拓的背影一秒。

當那個女孩說她不喜歡別人叫她本名時,她要求他為她取一個暱稱。

他拿著隨手的筆記本和一隻筆,本子拿在手上很凹凸不平,他用不靈巧、笨拙的姿勢,寫下這個歪歪斜斜的字。

12點05分的誠品。

她眼睛發亮地驚呼:「好酷的字。怎麼念?」

他微笑道:「念照」

她開心的覆誦了一聲,笑的像個孩子。

「以後就這樣叫我啦!」她拍著他的肩膀,對他燦爛的咧嘴大笑。

12點11分的誠品

他們道別了。

奇怪的是,他為了這女孩的離去而感到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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曌。

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悄悄的住進他的心中。

是小春離開的第105天還是第102天?!

他搞不清楚。

只是小春的位子好像被取代了,但是又有些那麼不一樣,小春在他心中又有一些東西怎麼曌也無法取代的。

曌和小春是完全相反的人。

曌並不太美麗,只是她的動作表情會讓人打從心底喜歡。

小春是美麗的人,不管是什麼動作表情都很美麗,會令人會一直想注視下去。

他很了解小春的個性、發生的事、週遭的人。將較於曌,對曌顯得一無所知。不過他總是和曌可以很開心的聊天,東拉西扯地天南地北地聊。和小春總是默默的牽著手一句話也不吭,但是這樣卻令他也感受到另一種安心。而且他也知道小春很需要他,即使小春不說,他也知道。

他始終無法將小春丟下。

也許他自己也不希望離開小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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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到底是怎樣的東西呢?

他覺得心靈空虛的人真的很需要它。

小春是個心靈空虛的人。

其實曌也是。

聽說那天是來跟她交往2年多的男友分手。

哭泣,大概也不只那麼單純的包包被偷,他想他大概懂那種感覺。

而他自己呢?不用說….他很空虛阿!

那曌是否只是有只是將他當成填補她心靈空虛的一部分?

不過愛情聽起來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不管是他、小春,或者是曌,大家都一樣的空虛。

他愛著小春。小春也愛他。

他愛曌。曌也愛他。

若要以這種邏輯推算,的確會得到這種結果。

但是他卻感到有點悲哀。

悲哀著他不知道為何要為這種結果感到悲哀。

「有些事情永遠都找不到答案的。上帝絕對不會只創造一個雞和蛋誰先出來的無解。」拓是這樣跟他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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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走在街頭久了。他感到手有點發冷。

小春的手也曾經這樣冰過。

她站在登機門的右側,她握住他的雙手:「我知道這樣要求似乎很無理取鬧,也沒資格這樣要求你。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可以嗎?」

他點點頭。他怎麼可能忘得了她?他想。

但是現在的他要回想起小春似乎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五年都過去了。

當發現自己的指尖冷的跟小春一樣,就情不自禁試著回想有關小春的一切一切。他不知道他哪時候會忘記她,他真的不想忘記她。五年過去了…..

要想起她的時間就是越來越長了…..

他到家了。脫開一身的疲憊,「碰」的一聲,跌坐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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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說得對。

「有些事情永遠都找不到答案的。上帝絕對不會只創造一個雞和蛋誰先出來的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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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小春歸國了。

她依舊美麗,或者應該說更美麗了。

她就像很久以前一樣的牽著他的手。

他說他沒忘記她。

但是他卻有點認不出眼前這成熟的美人,這跟他的認知不同。

印象中不是一個直髮飄逸,總是身穿白制服的女高校生嗎?

但是眼前的小春,不再是若隱若現地展露她的雙腿,一件極短的裙子毫不遮掩的表現她的動人,白皙的手依舊,帶著過於艷麗的戒指,在他的眼裡雖然漂亮,卻略顯格格不入。他說不上來。尤其她眼影的光射近他的雙眼時,他忽然找不到他習慣的寧靜。找不到眼球中的自己。

小春變得更引人注目。

她從以前就是個美女。這對他來說或許不該對現在的她感到一絲絲的驚訝。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五年來的小春,在一瞬間轉變成這樣。不過其實他知道自己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現實。

小春變得沒那麼沉默寡言,帶著很多束的鮮花和禮物歸國,顯然她交到了很多的好友。他也替她感到高興,但就是覺得有點那麼不對勁。

小春回來後顯得很興奮,開心地回去以前的高中繞繞,他陪著她,他明顯感受到小春真的變了。

「拓他那時候就是站在這裡等我下課的喔!你們學校真好…想翹就翹…警衛都不管啦~真好~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說什麼也要去念…」小春竟然大喇喇地說起拓的事情。他驚惶地看著她。

從拓死去後,小春就再也沒提及他的事情。

如今小春就像是在說起過去發生的趣事般的自然提及拓這個人。

他震驚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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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覺得小春不再是小春了!或者這才是原本的小春,只是他剛好習慣變形的小春,現在的他應該為現在的她感到開心阿!

但是他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於是他覺得回來的小春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

小春不再需要他了吧!即使到現在他還是牽著她的手….

「這五年,我沒有忘記過妳。」他說。

一隻展翅而飛的蝴蝶,拓是一個繭,而他呢?他就在旁邊看著這隻蝴蝶破繭而出,然後飛遠了……

他忽然摸摸口袋的照片。

- - - - - -- - - - - - - - - - - - - - - -

自強號的氣味再一次環繞。

喀啦喀啦…..

旁邊的小姐睡得很熟,他不忍心打擾她,但是很想跟她說她一屁股正在他的書上。這是捷運不是火車,他忽然意識到這點。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曌忽然笑起,「你這傢伙,為什麼老是惹我笑?」

喀啦喀啦….

「哪裡好笑?」他沒好氣的說。

「一個空白鍵是笑到無聲,我的腦被一大片空白佔據。」曌說話沒頭沒尾的。

「恩。」他一向不多話,尤其是面對說話亂七八糟的女孩。

不過他卻發自心裡的喜歡這個女孩。就像是很多事情沒有道理一樣,就像那時為什麼會牽起小春的手般的不可思議,怎麼又想起小春?他不禁又愣了一下。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這對曌不公平,即使他想著她,他還是不自覺得想起小春。

「你一定不可以忘記我喔!」小春握著他的手,泛紅眼眶。

- - -- - - - - - - - - - - - - - - - -- - 「我想我是喜歡曌的。」他告訴自己,他無法忽視跟曌相處的歡樂,那是一種很簡單卻很深刻的快樂,而且他一直很需要。

當星空的星垂下,以近乎處碰到他們倆的頭的距離向他們微笑,他握著曌的手,曌依偎在他的懷裡,時間如果真的可以一直停留在這裡,浪雖然不斷拍打,卻連沙都不讓他帶走,他那時是這樣想的。

那時他以為他擁有全世界。

一生中,有幾個人是真正愛過?他覺得他沒談過虛偽的戀愛,不過對於小春他卻一點也答不上來,像個擔子還壓在心頭,即使在那樣幸福的時刻,風吹起,為什麼忽然出現小春的髮絲?

又彷彿聽見拓說著:「有些事情永遠都找不到答案的。上帝絕對不會只創造一個雞和蛋誰先出來的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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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小春放開他的手。

她說:「我不需要你了!」

他說:「妳的確不需要我了!」

她說:「我要離開了,好嗎?」

他說:「好。」

她說:「再見,拓。」

他說:「再見。」

然後小春放手了。她離開了拓,也正意味著她要離開他。其實他一直都只是扮演拓的角色。感覺像被打了一巴掌,好痛。

他漸漸明白她的那一句話。

「如果今天沒有拓,我跟你或變成怎樣的人?」

是兩條很長很長的平行線,看不見過去,也看不見未來。

他們會很遠很遠,遠到他們不需要記住對方,遠到不需要感受對方的溫度,遠到很遠很遠很遠…..

忽然耳朵又出現喀拉喀拉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他看不見曌。

「曌在哪?」他忽然驚惶失措了。

「如果今天沒有拓,我跟你或變成怎樣的人?」

她說。

「有些事情永遠都找不到答案的。上帝絕對不會只創造一個雞和蛋誰先出來的無解。」

拓說。

- - - - - - - - -- -- - - - - - - - - - -

很習慣火車站總是有她的甜甜微笑在等候。

但是她呢?

「消失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曌呢?」

人熙瓖往來。

她被淹沒了?他正被淹沒著。因此他這麼想。過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五個,六個,七個,他只記得他等到大家都走光了。曌還是沒來。

燈暗下來。

他忍不住放聲大叫了!還滲出一點冷汗。

「曌?」

「曌?」

「曌?」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三年前的火車站。自強號的氣味包圍。

喀啦喀啦喀啦…………

喀啦

喀啦…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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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女孩忽然驚醒。連忙說聲對不起,撥撥額前的瀏海,嘴角上揚的有點尷尬,不過在她熟睡時他已經決定要原諒她了。他用形式化的笑容來應付,又是陷入沉默。

其實此刻的他需要重金屬來敲醒他或者說是灌醉他。他已經無法忍受沉默了!隨意的哼起高中時代寫的歌,想起背貝斯的自己,然後浮現的是拓的鼓,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手打起拍子,跟著拓的節奏一直走下去,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有些事情永遠都找不到答案的。上帝絕對不會只創造一個雞和蛋誰先出來的無解。」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 - -- - - - - - - - - - - - - - - - - - -

「BREAKDOWN!」

他決定停止這些無聊的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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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2005 11月 18日

淋,鏡面因蒸氣而不清,於浴室內的。

鬍渣越長越長,越粗越粗。

看著鏡中的自己,頭髮濕濕的,裸體。

潮濕,陰天,電話響。

灰灰灰。.

深呼吸了。

潮濕潮濕陰天陰天電話響。電視忘了關。

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灰。

電視忘了關。傳來悱惻纏綿的情話。

電話停了,電視壞了。當然這只是他的想像,實際上電話掛了又響,電視獨自地演著自己的獨角戲。他想像自己接起了電話,想像自己關上電視,想像自己穿

著一件黑襯衫,一條牛仔褲,手插著口袋,走路起來還有零錢鏗哩匡啷地響,右食指拎著鑰匙,正準備要下樓去買一杯冰冰涼涼的啤酒。

他摸摸鬍渣,似乎並不打算剃掉,當他想拿起啤酒喝時,卻赫然發現只是個想像,嘆了口氣的同時,不禁覺得自己有時間嘆氣不如去接電話關電視買穿衣服買啤酒。

電話響的時間總共是13分28秒。

電視開的時間總共是8個小時54分又03秒

基於他覺得電視比較辛苦的理由,又花了2分14秒找遙控器,然後再第15秒時宣告放棄,心不甘情不願地花了4秒走到電視前面關掉。

空氣少了人聲的喧鬧,空虛。他發現他只剩下他一人在屋內,然後電話又一直響….

「潮濕,陰天,等等會下場雨吧!」他花了3.5秒鐘這問題。

最後,他終於接起了電話。他期待是個好聽的女聲。

不過他失望了。

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冷冰冰地從冷冰冰的話筒傳來。

「抱歉,打擾了!請問你認識XXX嗎?」他講了一個他覺得陌生的女生名字。

「沒有。不認識。你打錯了。」他抓抓頭,嫌惡地。他氣惱電話聲的煩人。

「喔!我應該是不會打錯,我想你應該是不知道她的本名吧!」另一方平靜地說。

「阿?」他錯愕了。隱隱約約,浮現了某種記憶。

「她不喜歡別人叫她的本名。」那男人說。

「你說…曌?」

「你叫她曌阿!我不是這樣叫她的。我跟你說,她死了!被車撞死的。在火車站附近。」

他抓著頭髮,眼睛暴凸,肌肉因驚惶而抖動,青筋突起。當然這只是他的想像,他應該要有這種反應,但是卻平靜地讓他面無表情。心跳加快,也不過僅僅幾秒,像是一個死刑犯早就知道自己會被殺掉一樣的心情。

沉默。

「喂,喂?你還在嗎?」

「你是誰?」他想不出要問什麼,應該說要問的東西太多了。

「我是他的前男友。好幾年前就分手了。」

「你怎會有我的電話?」他覺得這問題有點沒意義。不過還是問了。

「我幫她整理遺物時發現她的手機裡有很多你的簡訊。」男人說。

「喔!這樣阿!謝謝!」他一時想不出要回答什麼。

「謝什麼?」

「謝你幫她整理遺物,謝你幫她打電話給我,謝你還記得她,謝東謝西,反正感謝你就是了!」他有點語無倫次了。

「不用客氣!」男人的語氣冷冰冰,像個死人。

沉默。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都好幾年過去了。」他恢復點理智。

「因為,我並不希望你來看她。」那男人說。

「即使你隔了好幾年才跟我說,我還是會下去看她。」他說。有點心虛。

「不!你不會的!」男人堅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你,我就不會下去看她。」男人說。

「嗯!老實說,我的確是不會下去看她!不可否認。」他坦白地說。

「嗯!那就這樣了!」男人的聲音很冷淡。

「好!拜了!」

「再見!」

喀。電話就斷線了。

他忽然覺得口乾舌燥,如他的想像一般,黑襯衫牛仔褲零錢聲鑰匙,前往有冰啤酒的世界。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腦袋一片空白。

真的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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曌躺在那男人的胸口上,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說:「你演的真好,他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呢!搞不好現在他正為了我傷心欲絕,哭的死去活來的呢!呵呵。」

那男人捏捏曌的臉,道:「妳也真是個心機鬼,都這麼多年了,還不放過人家。誰知到幾年後你會不會用相同的招數對付我阿?」

她笑著。天真地說:「當然不會阿!我最愛你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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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燈。她忽然抽噎地哭了起來。

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那個「前」男友。

自從那天他把她甩掉後,她就不相信愛情了!

她試著尋找許多男人,只是為了拿到跟他一樣的影子,然後追逐放棄追逐放棄追逐追逐追逐。最後又放棄了。卻還是又不斷的追逐追逐追逐。

或許,

她真的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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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樓。眼淚從眼角緩緩流下,鼻頭漸濕。他告訴他自己,眼淚是因為哈欠,鼻頭漸濕是因為過敏。擦擦眼淚,搓搓鼻子,帶上耳機,隨著重金屬再一次地放逐自己,駝著背,晃著腦袋,他試著讓自己變回17歲,抗壓性較強。

「小春?」他看見小春了。

一個巨型的看版,是小春的笑容。

他伏在看板上,試著尋找心跳,行人投以詭異的眼光。

不過,他覺得無所謂。

硬梆梆的看版,顯然不能為他帶來什麼。

於是他投了錢,用腳踹了踹自動販賣機,跑出兩罐冰涼的啤酒,喝了一口。

朝天說了一聲:「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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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嘩啦嘩啦地下。

一切都靜止了。

沒有傘的他,朝天拿著啤酒。大叫。

曌偎在男人的胸前含淚睡著。

小春微笑,在看板上。不變的。

一切都暫停了。只剩下雨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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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喀啦喀啦喀,火車也不往回走了。

撕裂的票不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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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停了。我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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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拓的死 或許就是想暫停吧 日本武士道情結 想想他身上留著日本人的血 櫻花在最燦爛時落下

日本人之所以會這麼崇尚櫻花 就是因為它在最美麗時消失 寧可消失 有不願看見它枯委的那一面

拓相信 那段時間就是最美好的時光 但是他相信 再怎樣美好的事物 總會有結束的一天

就像一首歌 很美 但是總是會有最終的休止符

想永保 就讓它暫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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