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快樂

[jonathan836 10]

有人說：戰爭往往會將人性中最深沉、黑暗的一面顯露出來，所以戰爭毫無人性、殘忍至極。

也有人說：戰爭往往能讓人性中最高貴、善良的情操自黑暗中激發而出，所以戰場之上未嘗沒有人性善良的一面。

下面兩段是改編自一段發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同盟國與協約國互相對峙在戰場上時所發生的真實事件。

１９１４年１２月２４日凌晨，法軍位於前方的馬奇諾戰防線再度遭到德軍砲擊……「砲火來襲！」有人大喊，壕溝內所有士兵急忙就地掩護。一名中尉一把拉住他的傳令兵仆倒在地，有那麼一個心跳的瞬間看似什麼也沒有發生，接著砲聲與震波便排山倒海而來，天搖地動仿佛世界末日……待平息後呼救聲便從四周傳出，中尉大口的喘著氣，慶幸自己再度逃過死亡，他想與他的傳令分享此一倖存的喜悅，這才發現他所抓住的手早已離開它的主人，面對想要大聲慘叫卻因為過度痛苦而發不出聲音的傳令，中尉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他的腦部開了一槍……他茫然的把槍收回槍套，在這殘忍無情的前線戰場上，他早已經習慣接受部下的死亡……但是他心中仍然泛起ㄧ股令自己發寒的怒火，他很快的爬起來，對另一側的機槍手下達命令：「堤防地平線上人影，小心敵人的進攻！」「找個人回報這該死的狀況，找門大砲轟回去……」

這樣子你來我往的戰況持續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所有攻擊才慢慢息緩。「中尉，明天怎麼辦？」直到有人提醒，中尉才想起明天便是聖誕節，算算他們待在這個該死的鬼地方也有好幾個月了……「傳令下去：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崗位上，防止德國老利用今晚偷襲我們。」

２４日晚上，就是聖誕夜了……繁星閃閃的夜空中，瑟縮在壕溝中的中尉正暗自想著：不知道家人們現在正在何處？而明天自己又將會在何處？毫無預警的，不知道哪裡傳來一陣歌聲，隨著刺骨的寒風透過薄薄的外套進入他的身子裡，那是男人們低沉的嗓音……他遲疑了一會，才聽出其實那就是德文版的平安夜。他似乎覺得唱歌的人數似乎越來越多，使他不禁暗自猜想對面的情景，心想這可能是個偷襲的好機會。忽然，某個在他左側壕溝中也傳出了一個人大唱平安夜的歌聲，只不過是法語。中尉暗咒一句，那個該死的士兵膽敢……這歌聲似乎像股暖流般散佈開來，沒多久空中便到處充滿了法文的歌聲，有人唱著平安夜，也有人唱著聖誕快樂，中尉呆住了，從對面德文歌曲突然中斷又恢復的情況來看對方顯然也驚訝了一會。他壓低身子跑向離他最近、一個正大聲唱著平安夜的士兵，中尉正想要出聲，從遠方陣地傳來的歌聲卻讓他停止動作：這次是非常明顯的英文。他真的愣住了，他似乎也被那股情緒所感動，想要一起高聲歌唱。

「中尉！我們在這裡有麻煩！」中尉循聲找到麥克雷利中士，他已經舉起他的武器對向外面，中尉狐疑的抬起頭，清楚的看見遠方有兩名德軍士兵正從戰壕中爬出來。「天哪！他們在做什麼？」中士問。中尉沒有回答，他很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那兩人會被機槍射殺！但是，這卻沒有發生，整個戰線上所有現在應該開火的武器全都安靜無聲。這沒有道理啊……這不可能……除非……突然間，中尉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立刻阻止了已經開始瞄準的中士，中士充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此時外面已經有好幾十個德國人正努力的爬離他們原本應該待在的位置：戰壕；接著，中尉四周的士兵開始像潮水般的爬出戰壕，走向戰場的正中央：那裡曾是一個地獄，但現在，它卻充滿了平和的氣息。

中尉沒有阻止他的部下，顯然在這陣線上也沒有任何一個軍官遵守這個命令。

那歌聲持續迴響，中尉再也忍不住了，他自己也跨出壕溝，跨過了這道無形的心靈障礙，跨過了這三年來受到種族、政治與戰爭牽絆的界線！成百成千的人群逐漸聚集，德軍們就在伸手可及之處，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歌聲已悄悄停歇，冷冽的寒風吹進士兵們平常比冰更冷的心，士兵們注視著彼此，他們有著不同的服裝、立場、國籍、民族，他們幾乎沒有共通點，但是現在中尉可以確定一件事情、一件在場所有人的共通點：那就是對和平的渴望。

悄悄地，一隻冰冷卻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傳達身上僅有的溫暖，它來自一個陌生人、一個德國人、一個曾經兵戟相見的敵人，但在今天這個時間裡，沒有人是敵人。

周圍的人在互相擁抱或在抱頭痛哭，不知道何時何處，有人抱來了一株小小的聖誕樹，將它高舉著。中尉從口袋中摸出幾粒剩下的糖果，將它們堅定的放在那個陌生人手中，他也拿了個堅硬的金屬物體給他，中尉立刻將它放入口袋。

附近的教堂噹噹噹的響了十二下，今天，現在，是聖誕節，中尉不自禁的脫口而出：「聖誕快樂。」雖然用的是法文，但是他非常的確定，對方一定聽的懂。

在所有的上級長官事先都不知情的狀況下，那夜一直到黎明之間都沒有任何人開火，他們沒有任何的命令或立場，只是彼此聚在一起，共同享受著這難得的聖誕節，直到所有人轉身返回他們的陣地以後，中尉自口袋中拿出了那個金屬物體，發覺那是一個徽章，它屬於德軍第６炮兵團。

我同意戰爭是殘酷的，但是也正因為生活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下，往往也才能激發出人性中最真誠善良的一面。戰爭雖然能夠扭曲人性，但是卻永遠也無法讓它那美好的一面徹底消失。

改編自一次世界大戰時的真實事件，靈感來自於同名電影：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