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凝語

[闇弒．醉雪 10]

序章　風的女孩

　　　當風吹起，你是否，佇足傾聽過？

『我賜予妳此生，讓妳親自去感受……體驗……』

什麼是愛？

有人愛我嗎？

而我，有生命嗎？

人說時間會沖淡記憶，沖淡一切，卻沖淡不了那刻骨銘心的痛。

我只知道我被稱之為風，一種無形的，抓不到的自然物質。

我疑惑什麼是愛？什麼是心痛？

什麼是人類所說的，七情六慾？

當我帶著疑惑的心去問神，神也只是淡淡的對我一笑。

『你想擁有那種感覺嗎？』

神如此說著，我興奮的點了頭，神又接著笑了。

『那麼，我讓你去經歷一次吧？』

經歷……

所謂的愛……

所謂的心痛－－

「凝語，妳怎麼了？」

帕倪回頭看向不知在遠望什麼的凝語，出聲叫了她詢問著她。

然而凝語卻還是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帕倪也只好走回她身邊。

「凝語？凝語！」

「啊？啊……？」

凝語驚訝的看向她，懊惱自己怎麼又失神了。

「妳怎麼那麼容易就發呆啊？還是又在看什麼了呢？」

隨著剛剛凝語看過去的方向，帕倪只看到一山的翠綠而已。

「風……」

「風？」

帕倪疑惑的重複說了一次凝語的話，對方點了點頭。

「我一直覺得，風有什麼感覺……很熟悉……」

帕倪愣了愣，有點弄不懂她的意思。

「沒事啦！」凝語對著她露出笑容，接著拉起好友的手準備回去：「走吧！再不回去就會被舍監罵的。」

「嗯。」

[闇弒．醉雪 10]

第一章　孤夜此予

　　　　我要的，就是你嗎？

風聲響起……

我為了追尋而來到了這個世界。

選擇封閉了記憶，選擇忘記自己的一切。

這卻是個沒有目標的追尋……

直到現在我還是並不知道，我追隨的，就是你。

薩瓦凱城，一個位於南方海邊平凡無奇的城市。

城內從谷至今一直有著五大巫者守護，分別由五種元素區分－－風．火．水．地．天。

代代相傳下來，有女有男。他們為自己誓言堅守的自然而存在，努力的不讓薩瓦凱城出現任何的缺陷導致滅城，雖然每代中總會有些同伴合不來，但是為了守護自然跟城鎮，他們也只好將私人恩怨先放一邊。

「追炎，你身為風巫，千千萬萬，不能夠讓自然有所扭曲，知道嗎……」

躺在床上的人看來氣數已盡，站在床邊的少年強忍著淚，點著頭答應對方的話。

「父親，追炎一定會讓風巫成為五元素巫者中最強大的元素巫者的！請您放心吧。」

追炎握緊父親的手，深怕對方就真的離他而去，留他一個人孤獨的在世上。

「好……好……父親相信你，追炎。」

對方慘白的面容朝他露出了笑靨，卻是讓追炎看的更加心痛。

「父親，您不會死的，相信追炎，我馬上去找城裡最好的醫生來！」

「不了，追炎。你也知道我老了……」拉著追炎的手不讓他走，床上的人無奈的露出最後一抹笑容。「從今以後，風巫……就交給你了……」

手中握著冰冷的手逐漸鬆了，眼淚決堤的落下染濕了床榻，身旁的人在做什麼他已經不知道，只知道眼前的人真的走了，留下他孤單一人走了……

「追炎……」

一雙柔軟的手握了上來，溫暖了他失溫的手，而他抬頭一看，是水巫的紫佯。

「紫佯水巫……」

輕輕抽回被她握著的手，追炎低下了頭。

「別哭了追炎，你哭我也會心痛的……」

她漂亮的雙眼凝視著他，讓旁邊的地巫德瓦看不下去走了過來。

「紫佯，走吧，讓追炎風巫靜一靜。」

「可是……」

看向勸著自己的德瓦，再看向依然低著頭不語的追炎，紫佯也只好向追炎道別，跟著德瓦走了。

「追炎。」

天巫葵榮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背，希望好友早些走出哀傷。

「我沒事，葵榮。」抬頭拭去淚水，對著他露出笑容。「你回去吧！長輩們會處理我父親的後事的。」

「嗯，好吧。那我跟破亞火巫先走了，你要保重喔。」

「嗯，再見。」

目送走了大家，他獨自回到房間，一個人靜靜的療傷。

從今以後，我就是正式的風巫了。

一個人……

就只有一個人。

「吶，妳還不走啊？凝語。」

帕倪懊惱的看著坐在草地上的凝語，有點擔心她們太晚回去會不會被罵的很慘。

「沒關係，妳先回去吧！我想再多坐一會兒。」

「可是凝語，已經很晚了。」

「我知道，妳先回去，我等會兒就回去。」

「這……好吧。要快點喔！」

「嗯。」

帕倪說了再見後就趕緊下山回去，凝語則繼續坐在草地上，望著山谷，聽著風吹過耳邊。

風啊……

「你會說話嗎？有生命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好熟悉呢？」

喃喃的對著不會回答的風說話，風也只是繼續吹著，沒有停下來理她，沒有回應她的話。

「是你不理我，還是你真的沒有生命……？」偏頭獨自問著，接著她又淡淡笑了出來。「如果你會說話，想說話，可以對我說喔！我會聽的，風。」

屈起膝，她將臉埋在膝中，聽著風，卻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金色的髮在風中搖曳，藍色的眼則被藏在那眼瞼下暫時不會睜開。

「嗯？」

當她醒來時抬頭一看，滿天的星空讓她意識到時間已經多晚，緊張的趕緊站起身要回去，卻發現屈膝太久一時也站不起來。

「怎麼辦……」

眼淚快要掉出來，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哭了就沒力氣下山了。

「怎麼了嗎？」

「咦？」

錯愕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她看到一個黑髮藍眸的俊逸少年走向她，讓她不知所措。

從來都沒看過那麼好看的人……

「妳怎麼了？我發現妳在這好久了。」

「啊？你偷窺我？」

忍不住臉紅，卻是讓對方笑了出來。

「我看到妳一個人在這裡，本來想過來但發現妳好像睡著了，所以就一直等到妳醒，這算偷窺嗎？」

「……」

凝語懊惱的看著他，少年又笑了笑，才把話題給拉回來：「妳剛剛是不是要哭？怎麼了嗎？」

聽他的話才愣了一下，凝語眼淚又忍不住湧上來，紅著眼眶望向他。

「我站不起來，屈膝太久了，但是我得趕回去，不然會被罵的。」

「那我背妳下山吧！」

「不行，我……」

「妳想快點回去不被罵的話，就讓我背妳下山。」

少年板起臉孔，頗具威嚴的看向她，凝語也只好點點頭，讓他背著她下山。

「妳家在哪裡？」

「聖風巫教會。」

聖風巫教會？

那是風巫從以前就存在的教會，其他四大元素巫者也有這種自家的教會。

少年傻了下，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妳是孤兒？」

「嗯啊，有什麼不對嗎？」

好奇的問著他，凝語充滿疑惑。

「不，沒有。」悄悄露出笑容，少年停下了腳步，看向眼前古老的教會建築：「到了。」

讓凝語下來，他扶著她，在確定她可以站之後才放手。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凝語回身看著他露出微笑，對方卻也只是回以笑容。

「凝語！」

教會裡的舍監似乎是剛好看到她回來才跑了出來，來到凝語面前就直接氣憤的破口大罵。

「去哪了到規定時間竟然不回來？妳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們很麻煩啊……」

「對不起，舍監……」

看凝語低著頭道歉，一旁的少年繃著臉，有點不高興這舍監隨便就對一個少女大吼大叫。

「還有啊！是去跟這男生約會嗎？怎麼這麼不要臉？才幾歲而已？」轉過身想罵罵凝語身邊的少年，卻在抬頭看見他的臉時一瞬間嚇的結巴起來：「風、風巫神下！」

「……！」

凝語驚訝的抬頭看向身旁的少年，腦中一片空白。

他、他是風巫神下！

她知道自己所待的地方是風巫神下所屬的教會，但是她從來都不知道風巫神下會是這麼年輕的少年，在她認知裡一直以為是已經上了些年紀的中年人。

「凝語妳在做什麼？快點行禮啊！」

「啊！風、風巫神……」

「不用了。」

出聲打斷凝語的行禮，他不希望她對他產生距離感。

「風巫神下，我趕緊去……」

「我說不用了。」再次打斷舍監要說的話，他臉色難看的看向舍監：「妳先進去吧。我有事要對凝語說。」

「是、是的，風巫神下。」

舍監趕緊跑進去教會裡，留下凝語一個人，凝語卻是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風巫這稱呼讓妳這麼怕嗎？為什麼不敢看我了？」

俊逸的臉孔帶著嚴肅，他不喜歡他們兩個人之間變成這樣。

「你是五大巫者之一，冒犯你是要降死罪的。」

「……我說，看著我。」

「……」

伸手扣住凝語的下頷讓她抬起臉看向他，他現在心裡充滿憤怒，憤怒那舍監愚蠢的讓凝語知道了自己的身分。

「如果我不是風巫，妳就不會這樣怕我嗎？」

「……」

凝語還是緊閉著唇不敢開口，卻只是讓追炎更加火大。

「回答我！」

「……」

她什麼也不敢說，眼淚卻被他吼的嚇到落了下來，追炎垮下臉，收回了手。

「好吧。就當我們不曾見過吧！」

「……」

當凝語再次抬起頭，那挺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她視線中。

風，吹的好冷，冷的好寂寞……

[闇弒．醉雪 10]

「凝語、凝語！快點下來呀！」

帕倪招手叫著坐在樓上陽台外的凝語，要她快點下來參加這次薩瓦凱城一年一度的慶典。

「……妳自己去玩吧！我想休息，昨天睡不太好。」

凝語淡淡笑著，帕倪也只好點點頭，跟著其他姊妹們去玩。

默默坐在陽台往下觀望慶典的人們，她苦苦笑著。

怎麼還惦念著他呢？

我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那次相遇也只是意外罷了。

努力搖了搖頭，希望能甩掉一些對他的思念。

下面的慶典會熱鬧三天三夜，自己卻好像更加思念起他。

風巫神下……

「啊！凝語妳怎麼在這啊？」

後方傳來的聲音是舍監，凝語趕緊站起來轉身行禮，怕是自己又無意中闖了禍。

「風巫神下要來妳知不知道啊？趕快去換衣服！其他人都去換衣服了。」

「風巫神下要來？」

他要來做什麼？

錯愕的看向舍監，只見舍監有些不耐的揮揮手，繼續說了下去：「還愣著做什麼？這是今年新加的慶典程序之一，五大巫者會分別到他們所屬的教會去視察。」

「嗯……」

隨便應了聲，她便趕緊跑回房間，心跳之快的讓她不知所措。

怎麼會……

換上一件藍色裙裝，她盡量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些，但並不是為了讓風巫注意到她，而是想跟其他姊妹一樣打扮好看，然後混在人群中掩人耳目，不要讓風巫神下找出她。

「風巫神下來了！」

外面嚷嚷的很大聲，凝語愣了愣，最後還是選擇出去。

至少，讓我再看他一眼就好……

教會裡的人都擠到了大門口前迎接，凝語只是站在最後方，等著那個人出現。

「風巫神下……」

忽然喧吵聲安靜了下來，接著眾人一齊行禮，凝語則默默的跟著做，當腳步聲傳到耳邊，她悄悄的抬起頭看向前方不遠處。

少年身著五大巫者的正式巫袍，那張俊逸的臉孔沒有笑容，深遂的藍色雙眼環視著眾人，那及胸的黑色長髮跟那夜一樣散下，但是現在的他並沒有那晚的溫柔。

「風巫神下，請跟我來。」

教會的長老帶笑的來到追炎面前，追炎只是點點頭，沒有開口。

凝語一直默默注視著不遠處的他，卻覺得他離自己好遠好遠。

「凝語，妳去把餐廳清一清。」

舍監突然來到了她身後對她說著，凝語也只好點點頭，往餐廳走去。

滿桌都是用完的餐盤雜亂不堪，凝語抿了抿唇，找了個抹布開始清理。

「凝語？」

不知過了多久，帕倪從餐廳門口走進來，凝語對著她笑了一下，又接著繼續清理。

「妳怎麼在這裡清理？舍監又在刁難妳了？」

「什麼刁難，這本來就是我份內的事嘛！」

「我看那舍監根本就是因為妳長的很漂亮才處處刁難妳的吧？」

「帕倪──」

帕倪聳了聳肩，看凝語一個人清理這麼大的地方，實在是看不下去，也找了塊抹布來幫忙清理。

「帕倪……」

「沒關係，我們是姊妹啊！」

兩個人相視而笑，有個伴來幫忙也比較不會無聊。

「妳有看到風巫神下嗎？很帥對不對？」

帕倪興奮的說著，凝語則淡淡一笑。

「嗯，是啊！他一直都是那麼英俊……」

眼神失了焦，手中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她想起了那夜，那個溫柔的他。

「……凝語？妳怎麼了？」

帕倪來到她身邊，她搖了搖頭，硬擠出一抹笑容。

「沒事啦！快點清理吧！」

「嗯。」

在差不多清理完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不少人的腳步聲，在她們還不知道該不該迴避的時候，人就已經進來了。

「……」

「……」

走在最前面的人止住了腳步，眼中的驚喜迅速變回冰冷，而凝語整個人則定住不能動彈。

風巫神下……

「還在做什麼？快點出去！」

舍監見狀便開口趕人，追炎厭惡的皺起眉頭。

「你們先出去。」

追炎淡然的開口，舍監看她們還不出去，又自以為是的罵了一句。

「風巫神下叫妳們出去沒聽到嗎？」

「我在說你們。」

追炎冷冷的看著舍監，對方卻還渾然不知。

「妳們耳聾啦？」

長老看不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舍監拉離快要發火的風巫身邊。

「妳也出去吧！」

追炎看著帕倪，少女嚇的只能乖乖的點頭走出去。

「……」

「好久不見了。」追炎來到凝語的面前，再次伸手抬起她的臉。「還是不敢看我嗎？」

「風巫神下……」

她的心跳的好快，為什麼？

「妳知道這次每個巫者都要帶一個孩子回去嗎？」

「……什、什麼？」

要做什麼？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好像是帶回去當幫傭吧！怎麼？我看中了妳妳不要嗎？可比待在這個教會裡好吧？那個舍監不是常常找妳麻煩嗎？」

「……」

望著眼前的人，看見的是他眼裡的嘲弄冰冷，並不是那晚的溫柔多情。

「不說話代表贊同？」

「我不要。」

凝語皺起眉頭，現下只想要逃離追炎，逃離這窒息的壓迫感。

「不要？」追炎放聲笑了出來，再次凝視眼前的少女：「妳不要也不行，我看中是妳了，凝語。」

「……」

凝語的臉色瞬間慘白，面對這個已經不是那夜溫柔的人，她只覺得好冰冷。

「走吧！差不多該回去了，我還有別的事得忙呢！」

不顧凝語的掙扎就抓著她的手走出去，追炎看向站在門外的長老和其他人，嘴角勾起笑容。

「我選擇帶她走。」

「……風巫神下選她嗎？」

「對，誰有異議？」

「不，並沒有。」

「……」

凝語慘白著臉被他抓上了馬車，無法反抗。

她要的，不是這樣的……

「先讓她休息吧！等我回來再帶她來見我。」

追炎回到了風巫處所後就把她丟給一個女僕頭也不回的走了，凝語知道想逃也沒用，只好乖乖跟著那個女僕。

「來，這是妳的房間。」

「……謝謝。」

女僕留下她一個人出去忙了，凝語坐在床邊，腦中一片空白。

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不知道，她不知道。

[闇弒．醉雪 10]

追炎一直到慶典結束那晚才回來，他累的想要馬上回房間休息，卻想起來凝語已經被他帶回來這裡。

「我上次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呢？」

找了個侍僕詢問，對方告訴他凝語的房間，他就趕緊先過去看看。

不知道把她帶回來是好是壞？

「凝語？」

進了門看見的是空蕩蕩的房間，追炎心急了起來，便四處詢問誰有凝語的下落。

不要告訴我，妳離開了這裡，凝語……

「風巫神下！」

一個女僕跑了過來，先行了個禮：「小的今早又看見凝語小姐往山上的地方走去了。」

「山上嗎？我知道了。」

追炎心裡有個底，便離開風巫處所往那晚見到凝語的地方跑去。

來到空曠的山坡草地，他看見那個身影又縮在那裡，眼中不禁又溫柔了下來。

「……」

輕聲走到她身旁，卻還是被凝語聽見了腳步聲，但兩人都沒有開口，追炎便落坐在她身旁。

「我一直很想問妳，妳都在這裡做什麼？一個人的……」

「風……」

她輕聲開口，追炎偏頭看向她。

「風怎麼了？」

「我在聽風。」垂下眼瞼，她接著說了下去：「只是風都沒有說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有生命？還是他不理我？」

「……風有生命的。」

追炎開口，凝語則淡淡笑了出來。

「風巫……」

「叫我追炎就好。」

「……追炎。」

追炎聞言笑了，伸手將凝語的頭靠向自己的肩。

靜靜聽著風，等著風說話，是不是一種幸福？

「追炎，當風巫的感覺是什麼？」

倚在追炎肩上閉上眼，等著他的答案，而追炎輕輕的也把頭靠了過來，微笑著。

「被人簇擁著、尊敬著、畏懼、信仰……妳覺得呢？」

「我？我哪會知道？不好受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

「嗯，那就別知道了吧？……」

「好。」

有你在身邊變得好安心，不知道為什麼呢？

風？是因為你同為風嗎？

追炎……

發現靠著自己的人睡著了，追炎溫柔的笑了出來，覺得自己很幸福。

那時候，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在我失去一切的時候妳出現了，是上天給我的恩惠嗎？

身為五大元素巫者，我很幸福，將來有妳伴著。

他隨之也閉上了眼，在風中，依慰著。

這一刻的風，似乎溫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