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長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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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們,是最不相像的一對兄弟。

  那年兒童節,哥哥在台北市立聯合醫院呱呱落地,三千四百公克重,哭聲

宏亮。四年後的早春時節,一陣與繁衍拔河的陣痛之後,一個嬰兒伴著細微哭

聲,在母親懷抱裡顯得沉靜而安祥。

  哥哥生得好看,大家都說他長得像五官深邃的媽媽,直挺的鼻子、薄而堅

毅的嘴唇,和那一雙小女生看了,都會酥軟的大眼睛。我長得像爸爸,一雙水

腫的眼皮以及不高不挺的肉鼻,老天賜給我的右頰一旋不深不淺的酒窩,但那

是比不上哥哥的。

  他是父母的第一個牽掛,照片裡他穿著稱身標緻的小藍領水手服,臉上還

漾著朵朵的花和笑容,四年後那套衣服我穿在身上,略顯舊色,媽媽說那是值

穿的,也值那價錢。他愛打球,午後球場上總是看到哥哥把汗滴落學生歲月的

軌跡。籃球隊、田徑隊,那些日子哥哥曬得黑了,但球場旁、操場旁,總是繞

著綁著馬尾的小女生們對他尖叫;抽屜裡總是堆滿尷尬字跡的情書,哥哥就是

那樣的情場小王子。我不會打球,小學球場上,我註定了的,被躲避球正中臉

部的替死鬼。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其實我跟我哥不是親兄弟吧?」我找不到彼此的共

通點,興趣不同、專長不同,長相更是完全不同。

  「那麼,到底是什麼,使兩個人如燈絲緊緊地纏繞?」

  其實我也都還記得的。國小二年級,哥哥為了被弄壞的我的軌道車,找綽

號胖虎的六年級生單挑;常常我們一起偷挖豬公裡的十元硬幣買冬瓜茶,每次

被媽媽發現時,哥哥總是告訴媽媽,弟弟的飲料是他請的;還有這些,以及那

些。我也記得,回鄉下老家時,在田埂上,哥哥總是跑在我的前面,我一直把

他穿著白色背心,黝黑而稍纖瘦的背影放在嘴裡喊著,不斷地跑,不斷地追,

他說,「追到了,就請你吃冰。」而我卻老是跑到半路便不慎跌到,痛的哭了

,哭地哥哥也停下腳步回望,良久我只發現,自己的眼淚一滴滴地掉進眼前冰

的沁涼的枝仔冰裡,抬頭就看見哥哥大大的笑臉。

  某天早晨兄弟兩人站在玄關的大落地鏡前,梳整準備出門。我卻不經意地

察覺,其實,好多的部分,我們是那麼的相像。我們淺笑的角度;我們不同意

別人但還是要微笑的時候;我們吵架皺眉頭的角度;我們哭的時候聲音顫抖的

頻率;我們吃飯梳洗拿筷子的姿勢;我們應付媽媽碎碎唸時的「好啦」「喔」

「知道了」;試穿衣服的表情和評論新聞的語調;我們的脾氣不耐煩與沒自信

;太多的痕跡,太多的影子,我只是靜靜地站在陽光初透的玄關裡回想,曾幾

何時,我們也是那樣神似了。

  以後也都是這樣的,縱使彼此還是吵吵鬧鬧,縱使以後還有許多不快樂不

順遂的事,我們都會是這樣的。那些年彼此的記憶,成長的水紋波光與涼的透

徹的冬瓜茶,才是聯繫我們成為兄弟的那條血脈,兄弟之間,總會是這樣的,

當我們老的不能走路了,老的不能下床了,依舊忘不了,哥哥的背影,和弟弟

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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