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為我側耳聴

[灕水柔 10]

<请君為我側耳聴>

一直以來，蟬聲總是夏日裡最令我心煩的來源，不管是一枝獨秀抑或是眾聲齊放，我始終沒有辦法將那終日一成不變的節奏聯想至生命盡頭的嘶吼，是的－我用的是嘶吼，而不是高歌，就那快要震破我耳膜的分貝而言－嘶吼似乎還達不到我被迫接受的千分之一。

蟬聲之於我一直是煩悶的。

孩提時代－感慨他們生命的苦短，急著與母親分享胸中因聽完蟬的故事而產生的苦澀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鄙夷與不知為何的熊熊怒火，不敢相信他們竟會滿足區區一夏的燦爛，一味的歌誦期盼已久卻也即將消逝的光華，卻不試著改變些什麼？而怒火－在他們悲劇性的結束一生時－快速蔓延。絲毫不抗拒命運，我拒絕為他們寫下歷史性的篇章，滿懷著不服氣，不願再聽見人們口中夏日精神的象徵。

蟬聲之於我一直是可笑的。

也許在某些不經意的旋身，我因為蟬聲而駐足，可能也曾在一個不怎麼特別的早晨恍然大悟的察覺夏天來臨－因為蟬聲，不過那必定只有一瞬的回眸、些微的盪漾，在我斂起心神往前跨步的同時，枝枒相互交疊的身影，甫從雲端探出的日光便掩蓋了先前停下步伐的原因，我不須說服自己也能反覆吟詠－蟬聲不值得側耳聆聽。殊不知再度邁開的步伐，已有些踉蹌。

隨著年紀的漸長，蟬聲對於我已不如此惱人，並不是因為遲來的同情或是激賞，每每聽見仍然滿心不悅，但室內活動的增加，關上窗戶－冷氣運轉與電腦風扇互相融合對方的頻率，間或參雜了答答的時鐘和滑鼠，別說是蟬聲了，我耳中所聞－再無人聲，不時因伸懶腰而發出筋骨活動的聲音並不能為我的聽覺世界增添什麼風采。

蟬聲－已不復見。

自國三起庸庸碌碌的又是一個年頭，和往常一般踏著沉重的步伐，街上因天氣愈加炎熱而多了些早起的人們，只覺得閃避人群和閃避陽光一樣辛苦，貪圖層層樹影帶來的陰涼而閃身進了校舍周圍的行道樹下，忙著注意花粉的侵襲以及維持腳步的平穩，迎面而來三兩個穿著便服的小學生－才在猜想今天是否為星期三？思緒又被倚在牆邊的清道夫吸引，已經連續觀察他好些天了，一邊猜測奇怪行為的原因一邊準備側身彎進校門，耳邊倏地傳進了熟悉的鳴叫聲！

是蟬聲吧？有多久沒聽見了呢？竟沒有想像中的惱人呢？第一次，我滿心喜悅的因聽見蟬聲而微微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