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ck 10 發表於 July 2,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ly 2, 2005 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始終沒有發生。 今天賺了一天假。 早上八點我就鑽進了全天開放的誠品敦南店裡。在入口處不遠的新書區,站著翻學長推薦的書「編輯力」,四周輕音樂飄著滑過,但還是理不開書上面凹凸不平的中文翻譯。所有語句都糾成一團結,我費力用眼光一一繞開,感覺到自己的眉頭隨之越鎖越緊。 終於我放下它了,伸手去抓新版的「羅生門」,芥川龍之介。重新編排過的它,字與字之間很鬆很空,而且附上了某些小說場景的攝影圖。同樣是日文翻中文,這本可就流暢多了,不過我只拿起來晃了幾晃就放回原位。 視線掃過整架新書區,突然覺得那些亂竄的色彩很吵鬧,狂亂的發出一堆我不想接受的噪音,甚至快掩蓋過我身旁的音樂。於是我拎起書包,轉身走進更深處裡。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找的東西,因為想要的書實在是太多了,不是區區幾個計畫能夠容納的。「我是看封面來買書的。」S曾這麼說,同時眼光覷覷我。我笑了笑,沒有說話。S很不服氣的補上一句:「……可是真的很可愛……。」我淡淡回答:「我並沒有否認這一點呀。」 我抽了一本羅蘭巴特「寫作的零度」。我知道它太難,我可能還要再等好幾年才能真正看懂,可是比起我看過的其他版本,手中的這件封面好看多了。決定第一本之後,猶豫就幾乎不再存在了,很快的,我的臂彎裡就堆上了法國人、美國人、華人等各種不同語言的思考。我將它們攏上收銀台,店員微笑著為我結帳。我看不出來她是否也跟著這間書店一起過了未曾闔眼的一晚。 然後我看看表,八點半,妳應該正在課堂上專心的抄抄寫寫。我發現這空間裡時間的節奏是與早晨的台北不同的,我合抱著一紙袋的書,到旁邊的咖啡廳坐了下來。 數週前就已經決定了今天下午要出席這場頒獎典禮。我很清楚我們的表現是不會有什麼大獎好拿的,只是想,或許我能夠藉此躲開學校幾個小時。不是那種無所事事、遊走於各辦公室串門子的翹課,而是真正徹底的遠離校門的銅像,真正把我應該遇見的人事物從行程表裡惡意的踢除。所以,我為了三個小時的儀式請了一整天的假。 昨晚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妳。 在心裡默計妳晚上的行程。五點四十放學、七點左右的火車、八點到家、吃晚餐、洗澡、坐到書桌前準備唸書……。 九點。 我撥號。手機靜了幾秒後響起了充作鈴聲的歌,阿杜的「祝我生日快樂」。我稍微愣了一下,差點以為妳是洞知了我今晚的思緒及行動才會用這首歌來等待我的電話。隨即苦笑,對於被妳看穿,我早已經習以為常。是我自己在妳面前繳械的。 「喂?」妳接。 我心裡飛快的轉了一圈,考慮著應該如何稱呼妳。最後我放棄了,用堅硬如鐵的聲音道:「是我。」 「耶?這麼巧,你怎麼會今天打來?」 我無法分析妳意謂不明的歡快語氣──我甚至不確定這是否真的代表了妳的情緒。妳還是那種柔脆兼有的少女嗓音,略為拖長了尾音,笑聲夾在每一個字的縫隙之間,無論語句的內容如何冰冷。 「沒有,想問妳明天有沒有空。」我說。 「明天?明天我要上課……,」妳說:「你還真準呀,今天是我農曆生日,你就剛好打過來。」 我心裡一驚,但語氣還是平平的道:「還真剛好。妳明天早上可以挑一節下課到校門口嗎?我拿生日禮物給妳。」 「校門口……可能比較難耶……會有警衛跟教官看著。」妳回答。 「……。」是妳不願,還是不行呢?我第無數次地想這麼問,也第無數次地放棄,沒有開口,很乾脆的扭斷了自己的聲音。 「不然你明天下午……我明天會比較早下課,你再過來可以嗎?」妳問道。 我嘆了一口氣,很輕很輕,妳應該沒有聽見,正如同妳沒有看見我試圖閉起眼來趕走我腦袋裡所有的意識。 「看看吧。我明天如果趕的及就過去。我整天公假。」 「嗯,好。我跟你說喔……。」妳延續對話。 而我還是閉著眼,不管是思緒裡還是視線裡都沒有任何光線。不知道該稱之為空茫還是漆黑比較恰當。我背靠著有些潮涼的白漆水泥牆,頭往後仰,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吧。 「我現在在班聯會裡面啊……。」 「班聯會?」我聲音略略揚了上去,並未掩飾我的驚訝。 「對啊。」妳似乎因我終於集中注意力聽妳說話感到振奮,語調也加快許多: 「我現在是我們班的班代。我們學校真的超過份的,上次開會的時候啊,還不准我們發言,說是時間已經過了,還沒討論完的事就由學務處決定。我就很生氣的站起來跟主任吵!」 「真的啊?呵,這不像是妳會作的事吧。比較像我。」我又恢復鎮靜的話速。 妳在意的到底是什麼呢?我太知道妳的話裡有許多不實的成分,更何況就算是真實,那樣魯莽的頂撞也是挽不回什麼的呀。我清楚妳沒有足夠犀利的邏輯去運用語言來攻擊別人,就像此刻妳無法取信於我的敘述一樣。這算是炫燿嗎,或者,算是爭取我誇獎──如同以往──的撒嬌? 「跟你交往了那麼久難免會受你影響嘛……。」妳理所當然的說。 妳預計我心情的震盪吧。妳知道我念舊,從來沒有辦法真正讓任何事成為過去式;妳知道對我而言,當下只是過往的延伸,像一條從懸崖邊緣縋下去的繩索,而我拉著它隨著時間不斷下落,直至崩斷或是墜落崖底。但我並不如妳預期的陷入我慣常的負面情緒裡,沒有。我無法向妳具像地解釋那幾秒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在我來的及察覺之前它已經完成。或許我只能這樣說:我發現我站在一片空茫、漆黑之中,沒有我拉著拉著我的繩索了,當然更沒有懸崖,沒有所謂下跌的終點。雖然我確知,在那幾秒之前我還是妳知道的那個人。 我輕輕的說:「謝謝。」然後便輕盈的掛了電話。 是的,妳還沒有機會了解這一切的變化。這個變化從更早以前便從起跑線出發了。那時是五月的墾丁,我的畢業旅行。 在光線像是盛在桶子裡的顏料被拼命的灑在大街的每一個角落時,我蹲在一家距離街區稍遠的小店裡,逃離我年輕的同伴們。我們佔據這條街的某個角落,邊挑著別緻的小飾品邊說著:「這是要送給我妹妹的。」但同時又心照不宣的不戳破對方的謊言,大家相安無事的躲在喧鬧之後品嘗關於一個或一些女孩的甜漾氣味。即便是那時的我,想起妳時仍然都是甜漾的,那是一種無法被任何撕裂或者傷害蓋過的醺醉。 最後我帶走了一個用貝殼綴起來的相框。我想像將我僅有的一張關於妳的照片放在裡面的畫面。妳粉藍色無袖上衣輕輕包裹著妳柔軟的站姿,妳很稚氣的瞇著眼微笑,背後是拉展開來的沙灘。而它將再多添一度景深,繞飾著不同小島上的貝殼。 時至今日,我對在墾丁度過的一夜的印象仍然只有我並不特別喜愛的海。我把要送給妳的相框留在飯店房間,跟幾個同學摸索著路燈到了沙灘上。我們散坐各處,用手掌撈起潮濕的沙塊,拍碎了裝進容器裡。「回去之後曬個幾天太陽,乾了就可以填到玻璃瓶裡了。」其中一人說:「墾丁的海岸都是貝殼沙,比在精品店裡的化學合成粉高級太多啦。」 我們都笑了,因為想起剛剛逛精品店時盲目升起的購買衝動。 忽然潮浪疾漲了上來,剛才說話的人坐的太近,被水淹過了腰。他怪叫著跳起身,只見海水很快的退去,而他剛才所有裝沙的瓶子也隨之捲走。我們在一旁幸災樂惑的大笑,看著他著急的往前衝想去撈瓶子回來,但又一次次被海水逼退。不知不覺我們全部都站到了潮線以前,讓碎浪一次一次的湧到腳邊。海風也分享了我們的興奮,不斷的撞散在我們身旁,激得我們覺得自己正像是在一切的中心。 我伸手掏出手機,毫不猶豫的撥了妳的電話,但是妳沒有接。我有些失望,但沒有維持太久,接著我打給S。S接起來沒多久,就笑說:「在海邊?」我點頭說是,然後央求她念詩給我聽。在風聲潮聲之中我感覺自己無限擴大卻又無限渺小,幾乎是飄蕩了,我需要一些什麼來讓我抓住。而妳不在。 後來我退到海浪打不到的地方,躺在沙灘上跟S聊天。海的聲勢依然浩大,可是我一轉身它就像是收音機一樣被調小了音量。我最終沒有聽到以S的聲音鋪陳出的詩句,但我想我還是抓住些什麼了,雖然妳不在。 我預謀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 只要把相框以及那一玻璃瓶的沙地給妳就算是結束。 我甚至不打算提醒妳終點已然到達,我也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刻摔碎。因為連懸崖都消失了,除了空茫我一無所有。 點了咖啡廳的早餐,一面翻著充滿美式幽默的排版手冊,一面撥弄著熱牛奶上的奶泡。我手中拿著筆塗塗畫畫,偶爾寫幾個字。我隔著窗子看外面的道路開的好快好快,而我這邊卻慢的像是永恆。我傳了一封簡訊跟S說下午去找她,然後推開桌上的書,鋪起信紙寫信給她。 我寫道:「我發現,說不上驚訝或悲傷,自己再也無法降低與到她平視的角度了。……這是一個用積木堆築世界,然後一不小心全部打碎的年紀,一切的發生都好短……雖然,我也曾信誓旦旦的說著永遠。」 我把信紙折了幾折放進書包裡。那書包很明顯的裝不下妳的生日禮物,裝不下那個貝殼相框。甚至我覺得它裝不下那充滿了墾丁的海沙的玻璃瓶。隔壁桌一位母親帶著小女兒喝飲料翻書。我看看表,十一點了,是該出發到那個會場去了。我抱起剛買的新書、背著書包起身,走之前我看到小女孩對我微微一笑,於是我也笑著對她揮揮手。 我不知道我們最後一次會面會是什麼時候,我只知道它還沒發生。妳今年的生日禮物始終還在我的房間裡,或許還會跟書包、因為封面買的新書放在一起。而我將不必試著習慣妳不在。下一次在海邊我或許會直接打電話給S或是其他什麼人,妳在不在的重要性已經稀薄如同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確切時間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roger7386 10 發表於 July 4,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ly 4, 2005 正確來說是小說體散文。詳細介紹請看師大教授楊昌年的"現代散文新風貌"一書。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chuck 10 發表於 July 8,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ly 8, 2005 所以結論是它還是散文XD揚昌年啊........他那本「現代小說」真是讓我很昏倒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Atlas 10 發表於 July 15,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ly 15, 2005 敘事型散文?小說?不會吧∼其實啊∼(哪來這麼多其實)(我到底在胡說什麼)---------------------------------------------好了C你這篇要是是真的的話...(這什麼鳥啊,兩個是和兩個的排在一起)我好想說我好想好想打你∼到底為什麼寬兄要你不要給我看啊?(什麼鬼什麼鬼)不過我承認以散文來說(你以前寫的或是我寫的)你這篇的對話真的用的很多所以很多人會搞不清楚所謂的散文或是小說的區野吧∼我倒覺得不必去分他們反正你投稿的時候知道要投哪裡就好了,不是嗎?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chuck 10 發表於 July 15,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ly 15, 2005 喔對了這是沒修過的草稿呢目前的最新升級版在台上嗯所以你不打算嚴刑逼供我了真好^^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lyande1109 10 發表於 July 27,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ly 27, 2005 冷學長上過紀蔚然教授的課對不對?哪來那麼多其實啊~哈哈!說其實代表你前面在騙人。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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