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

[Junko 10]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彼此跨也跨不過的心的鴻溝。」

你看泰戈爾都這樣說了，所以其實七十年也可以沒有距離的，如果跨得過鴻溝。

讀幼稚園的時候，每天阿嬤都會叫我起床，順便用太白粉加黑糖

沖一碗很像鼻涕糊的早餐給我吃，那個時候我都會站在客廳高高的藤椅上

吃完，讓阿嬤幫我穿上幼苗幼稚園的小制服，白色的短筒襪，很亮的布鞋

阿嬤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用一點點髮油之類的東西，幫我疏個現在看起來

超俗的旁分。

我的頭髮是黑色的亮澤的，阿嬤的也是，那個時候，一直都是充滿光澤的捲髮。

然後我們一起出門，落了門鎖，一階一階地走下樓梯，我的腿很短而且很肥，

所以阿嬤總是很慢很慢地一步一步扶我下樓梯，一邊跟我說走到騎樓要買那個

時候很紅的西洋梨給我吃。

有時候我們在三樓的陽台上坐著，地板上是些微龜裂的花紋在攀爬，整個下午，

我們都會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看陽光從對面大樓頂的天線穿越，射到陽台，

再和欄杆間的光與影不停交錯。然後阿嬤會很仔細地，削好一顆五爪蘋果給我吃

切成五瓣，一口一口的吃。

接下來的國小國中高中，我們好像再也沒有一起上樓，下樓了。

高中的時候，高三的時候，那是在晚上１０點以後的廚房裡。

瓦斯爐前我跟阿嬤並肩站著，鍋子裡還在滾著山藥排骨湯，剛補完習回家的我很餓，

很累，很不想說話，然後阿嬤要我坐下，坐在窄窄的板凳上，輕輕的按捏我的肩膀，

那種力道，那種觸感。

換我等她了，一起爬樓梯的時候，換我站在上一階的樓梯，等阿嬤慢慢地

爬上來，現在她常常用拳頭敲敲她自己的肩膀。

我想，應該是換我幫阿嬤揉揉肩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