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岳．詩

[楓blue 10]

濃霧深處 不斷傳來嘲笑

是灑尿濺石的想像？

是人頭像菜頭一樣 被砍下的悶聲？還是人頭落地的脆響與喝采？

斷掉的軍刀 頹喪 沒有一丁點尊嚴 連根生氣勃勃的枯枝都不如

散落一地的槍 早已支離破碎 斑斑銹跡

是用來丟野鹿的嗎？ 還是用來磨番刀的？

我笑著說 笑得喘不過氣來

瞥一眼還在柄上的板機 就是那塊被欺騙的鐵片

你認真的對我說 他們根本就是懦夫 討厭的娘娘腔

你認真的對我說 他們每天早晨只會發愣的望著鏡子 框邊還鑲著天皇御賜

他們凝視 凝視著被軍國主義扭曲的鏡子 檢查自己終於變成蒼白吸血鬼了嗎？

你說你還記得 記得那陣驚慌失措的顫抖 也許還有那種沁人心扉的慘叫聲

你說你的確聽到了 聽到了他們嚇破膽的害怕 而且不斷在心裡反覆翻騰

其中還還攪和著 他們踏入山中最痛最痛的脊椎時 就罹患的被害妄想症

我聽了覺得很好笑 而且愈笑愈激動 竟從口中吐了出一顆勇士的頭顱

頭顱也陪我一起笑了 還不斷的在地上打滾 因為我們沒聽過如此可笑的事情

問你 子彈能打得比霧還遠嗎？

可惡的答臘都奴！(注1) 你們深烙的鞋印 是何夜偷偷撒下的？

為什麼大地會愈來愈多坑疤？為什麼傷痕會越陷越深？

白霧捲動 掀起怒白的布幕想像 一定是山岳之神對你們的憤憤埋怨！

管他的！ 我現在只想翻身大睡 用鼾聲雷動的節奏來編織歷史

去他的！ 我只想警告你們 給我好好跪在樹林間 別輕舉妄動 別驚擾一草一木

免得你愚蠢的頭顱 看到自己後天就被分離的下半身還不斷在燃燒的煤火中抖動

免得你醜陋的頭顱 看到自己被剖開 塞滿銅臭的的肚腸被我們拿來下酒聊天

免得你用尖銳的嗓子到處鬼叫 討人厭的娘娘腔！

你們以為穿著筆挺的制服後 頸間的骨頭就會不自然向後彎曲？

我認真的告訴你 這裡是我們住的地方 你可不能到我們家到處灑野 因為

因為只有我們才可以舒舒服服 痛痛快快的在山頂灑泡尿

因為我們是出沒在霧中的賽德克人！

濃霧深處 不斷傳來嘲笑

是血霧與火器的摩擦聲？

還是隱隱爆裂的火光？

我發現我們鮮紅的血 滾滾的在石子上頭流著

我發現我們炸開的勝利 被烏雲密佈的鐵鳥喧囂音掩過

我發現數也數不清的子彈 不斷射進了我們結實的胸膛 留下歷史的傷痕

賽德克族人的身軀愈來愈薄弱 愈來愈破碎 模糊

但是 這一切對我們而言 又有什麼好傷心的呢？

我們只不過像風一般消失了 我們只不過像霧一般守護著大地 我們……

我們就像風中緋櫻一樣 燦爛的爆開！

因為祖先們告訴過我們 因為我們是山的民族

所以我們寧可光榮的犧牲 也不願屈辱的活著！

我們寧可歸入 那綠色 再也熟悉不過的土壤 默默的散開

也不願活在紅色的熾日中 指著鏡中的自己 溶化 尖叫 震得腦膜破裂

我們現在有點累了 我們的頸子想在樹上的繩索上歇一歇

我們現在有點累了 我們的笑聲越來越微弱 但是我們的確實一直再笑 永遠永遠

我悄悄的告訴你 櫻都是一座深埋在霧中的城市

它的花瓣是用血沾染的 它的濃霧是用鹹涙瀰漫的

我悄悄的告訴你 風正沙啞的低吟著黃昏的美麗 傳訟著我們的故事

因為霧依然忘我 依然跳躍山群 依然留有濃濃密密的白色伏筆

所以我們也將一直一直 一直被存放在林間每顆櫻樹的記憶裡

此刻彷彿有風 傳來我們豪邁的歌聲……

此刻彷彿有風 看到櫻花朵朵的凋零……

注1：賽德克語，日本人的意思

[梅惱子 10]

密密麻麻的

密密麻麻的

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