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貓天使朱天心--愛貓物語

[訪客 rosalyn]

「貓族」、「狗族」和「人族」三族類在朱天心家的地位平等，愛貓族較多的她，在附近組成了貓天使老鼠會。朱天心筆下的貓，沒有關在家裡嬌滴滴、尊貴的寵物貓，全都性格得不得了。

朱天心來自文學家族，從父親（已故大師朱西甯）以降共7位作家，曾在三層透天老厝中共同生活、獨立創作，各據一方互不干擾。唯一能越界到其他人書寫空間的，是家中的9隻狗和9隻貓。

這數字是流動的，朱天心說：「從小媽媽一直撿流浪狗，爸爸看到貓就收，數字就膨脹到這個地步。」朱家窗戶開的開、破的破，掛單在此的「貓族」「狗族」始終自由來去，包括附近定時定點餵食的那些愛漂泊甚於進屋，或者全然陌生的流浪狗貓族。

如果街上一天還有流浪狗貓，她簡直想不出怎麼會有人忍心到寵物店去買？「當然也許有人想養賞心悅目的動物，但基本上生命應該是平等的，」她反覆思考，心情複雜極了。

在朱家，「貓族」、「狗族」和「人族」擁有平等的生存權，貓族狗族的活動空間和自由度比起人族，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愛貓族較多的朱天心，堅持不用「養貓」這個詞，因為貓天性是叫不來、趕不走，獨立、對等、「性格得很」的室友，完全不是一般人所想「貴婦人懷中柔順乖巧的抹布貓」形象。

「貓喜歡參與人們正在做的事情，因此牠們大概以為我們在製造黑蟲（用手寫稿），寫個字牠以為是一隻蜘蛛，伸手掏一掏很好玩，或在攤開的稿紙上、打開的書本上坐一下，」因此朱天心必須外出寫作，家中只剩與貓纏鬥的姊姊朱天文和布滿貓腳印的稿紙。

每隻貓都性格得不得了

愛貓，更希望別人多了解貓的朱天心曾寫過幾篇貓文章，有篇標題叫「並不是每隻貓都可愛」。例如，膽小貓APEC被母貓遺棄在冷氣口縫裡喵嗚大哭，朱天文央求水電工用超級大扳手胡亂大力地敲打半小時後，APEC獲救，卻也從此被嚇壞了，一點風吹草動就不見貓影。

也可能遇到的是隻醜到讓你揂豫縮手的貓咪。「旱旱長得真醜…她的白底灰花散佈得毫無章法，盟盟形容旱旱彿彷彿是蹲在一旁看人畫畫，被洗筆水一甩，甩成這樣。」

或是嚴肅木訥的貓。「高高是一隻三花玳瑁貓，流浪來時半大不小，智能毫無開化，大大違背她這花色該有的聰慧，而且她只對吃有興趣，吃完就窗邊坐著發傻。」「貓妹妹的眼睛幼時絕美極了，大些卻因未開化顯得閃神、少一竅。我們共同覺得她是馬奎斯《百年的孤寂》裡那名絕世但秀斗的美女「美人兒」，早晚會抓著一張白被單乘風升天絕塵而去。」

「貝斯是家裡唯一肯讓人抱的貓，而且他喜歡兩前腳環摟人脖子，好心幫人族理毛髮，人毛比貓毛長太多，他耐心認真地往往愈理愈亂。他吃得好胖，結紮之前之後對家中眾美麗貓姊姊貓妹妹毫無興趣，見到無論哪個貓王（大白或貓爸爸或尾黃）都應卯地仰臉露肚皮要害以示輸誠。賊來迎賊，官來迎官，稱良民也。」

在青春期後期被貓天使拐去結紮的母貓稱為飛女黨。「她們會同時鎖定某隻看不順眼或結下樑子的落單的貓，（如單獨長住在三樓的納莉），她們會突然有一天放課後，丟了書包，捲短裙子，插幾綹五顏六色的挑染假髮，掏根煙，操著她們認為野野的口氣說：『走，上樓去堵謝納莉！』簡直覺得那個老師疼愛男生戀慕的好班女學藝股長假仙欠扁極了。」

朱天心常提著一個龐大的黑色購物袋出入住家附近，其中裝著正在寫的草稿本或書，還有剛在巷口撿到的一兩隻瘦巴巴的小奶貓，往獸醫院方向前進。

姊姊朱天文深夜遛狗時會出現在辛亥隧道口附近，撿拾喵嗚大哭的小貓。

妹妹朱天衣則在北台灣山上買地，雇原住民照顧收容的流浪狗，每週末去刷洗狗狗，做此簡單診斷工作。

貓天使老鼠會守護漂泊的貓族

在朱天心辛勤培養之下，附近也有幾位愛貓的好心鄰人，她稱之為「貓天使」，並且由她和她的下線共同組成「貓天使老鼠會」。

朱天心和貓天使們在住家附近定點定時餵食流浪貓族，非常小心乾淨不弄得湯水淋漓，和牠們混熟後便拐去結紮，然後原地放生。

結紮是減少流浪貓口的必要手段，卻總讓朱天心難以決定，做了之後每每後悔不已，好像就此剝奪了他們精彩的貓生，從此變得百無聊賴，只能在草地裡抓蚱蜢。

過去接女兒下課時，朱天心常看到小朋友莫名其妙地對狗貓跺腳追著跑，甚至還有學校老師把流浪狗從4樓丟下活活摔死。

她百般想不透，城市裡的人族已經佔盡優勢，為什麼連留口水、留個牆角給貓走，都那麼難？她激動地說：「牠們也不礙著你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光是跟貓的接觸就可以判定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她這樣以為。

在台灣只要稍稍靠近流浪貓，發出逗弄的聲音，貓一定馬上逃跑。朱天心在日本、歐洲等國觀察到，如果人比較會摸或貓的心情好，大多就停在原地，基本上不會驚恐或逃跑，因為在那裡貓和人類的接觸是善意的，沒有恐怖記億。

一些名人在電視上公開自己如何寵愛狗貓的行為，也常叫朱天心提心吊膽。「這樣公開宣示不會因此多一兩個愛狗貓的人，反而產生排擠效應，以為狗貓過得都比人好，哪有什麼問題。」

有次女兒海盟在路邊鍡食流浪貓，一個老男人路過努力挑剔說：「（你再餵）牠會大便喔！」如此重複數次後，海盟起身回他：「是喔，你不會大便喔。」

朱天心曾寫道：積極若貓天使、消極當沒看見，來為一代流浪貓送個善終？……有生之年，我們將很快看到成果，或很弔詭的應該說，我們將一定不會再輕易看見隨處可見卑弱、病殘、受飢受苦的貓族（其實我一直不認為那只是他們的受屈辱，也根本是在同一個時空生存的我們人族的恥辱）。

【康健雜誌2004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