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欣賞文學

[臥山 10]

僅給那些覺得「欣賞」是一件吃力的事的人參考。也希望各位高手們不吝批評指教。

一、 心有戚戚焉

心有戚戚焉絕對是欣賞的第一重點。基本上好作品必需要能引人共鳴，好的作家不會怨嘆沒有人懂自己，而會追求將自己的想法外化為能和大時代情感共生共榮的語言文字。

因此這樣的欣賞就很重要了：有沒有哪句話讓你會心一笑？哪句話讓你激讚不已？哪句話能夠無端的勾起妳的回憶？哪句話可以讓你朗朗上口不會忘記？或者是你曾經在某個場合猛然想起自己曾在某書上讀過什麼什麼，啊啊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如果哪本書能夠讓你看完有種想過去拍拍作者肩膀的衝動：「老兄，你太強了！你完全說中我的……嗯……你懂吧！」那作者就成功了，身為讀者的你也成功了。至於你想到的和作者想表達的東西一不一樣那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因此學會了表達自己情感的方法。

給我最強烈如此情感的是卡夫卡的飢餓藝術家，請看這裡，應該有人看了飢餓藝術家覺得不知所云的吧？那是因為缺乏類似的經驗。

二、 不以喜惡論斷

文學批評不講究批評，以批評文學或作者來抬高自己品味，是很要不得的行為。如果你看了十篇文章有七篇說「我不喜歡」、「我覺得這篇寫的不好」，那可以試試從現在開始，不要那麼容易把批評說出口。

讀者沒有義務花任何一滴能量去費心理解作者的想法，這是天經地義的，但上述「心有戚戚焉」其實難得一見，因為通常作者和讀者的生活背景會是南轅北轍。因此，如果要避免因為「不懂」而覺得「爛」，那應該怎麼辦呢？有兩個大方向：作者背景、創作動機。

先看作者背景，他的國家民族與文學流派？即使不是如左拉或是莫柏桑般寫實主義的作品，也通常會包含鄉土關注和人文關懷。比如百年孤寂，馬奎斯把家鄉南美洲的殖民歷程寫入邦家百年中，曾有同學問我她最不懂的就是香蕉和火車那段，感覺是個不必要的災難？而事實上馬奎斯是將殖民者嘴臉以單格漫畫的誇大手法描繪，將筆控制在魔幻與寫實的邊緣，並且寫出了他對「毀滅」一辭的想法。

文學流派也可以是一個參考，每個流派會有自己著重的層面和表達形式，帶著自己的有色眼鏡。如果能看見顏色背後原本的背景，並將「戴上眼鏡前」和「戴上眼鏡後」做個比較，那會同時吸收了文章旨趣和表達手法。因為先說了這是「基本的」欣賞入門，所以不多加描述。

「創作動機」是敬業一點的讀者都需要做的功課，而且最好在閱讀之前就先去了解創作動機，閱讀後也應該就此點思考討論。不這樣做，根本不知道作者的重點在哪裡，不知道他的鋪陳是為什麼。比如馮內果的「第五號屠宰場」，沒先做功課，不可能知道他是在寫以科幻為形式，以黑色幽默為表達手法的「反戰文學」。

三、 修辭、用典、文句優美以及流暢度

文章不一定要華麗，但一定要有學養；不一定要懸險，但一定要易於閱讀。要知道身為讀者的你是最大的，你在閱讀時保有悅讀和樂讀的權利。在看XX很有名的作品時，如果他的文句讓你覺得喘不過氣甚至刺眼，如果一排字要讀過三四遍才讀的懂他講什麼，那就請你扔下它吧！

因此修辭、用典、文句優美以及流暢度是把關的關卡，連這幾點都做不到的作家，不會是一個有涵養的作家。如果是小說，也應該在敘事能力、情結連貫性下個關卡，一個「好故事」的前提會是「完整的故事」 ，一個很好的例子是風之影，這本書很賣座，但是故事本身並不可取，不少人物的出場都沒有意義，卻又花了大量篇幅去描寫；小說通篇提到「書」，開頭很龐大，結尾卻無關乎書本，也和前述種種情節沒有任何關係……如果說他紅的原因是因為「喚起我們對於書本的感動」，但是沒有任何一點稱的上「好小說」，那擺明是拿來騙騙不愛看書又附庸風雅的人，不是嗎？

一個不錯的辦法，每本書拿來都先強迫自己閱讀100頁，如果看完100頁還覺的不知所云，就可以考慮把它扔了。市面上有很多藝術感為重的實驗小說，但通常變成賣弄文字奇險，而缺乏內涵( 就算有，也脫離不了孤寂、疏離、現實的扼殺……之類 )。不要有那種「看不懂是我品味不夠」的感覺，幫個忙，不要虐待自己，寵壞了那些搖著藝術大旗，行自以為是之實的作家！

四、 歷史性、現實性、未來性

這就講到文學的用處了。一本書要暢銷三百萬冊不是難事，但是要暢銷三百年就難了不少。要如何判斷這本書有「被記得」的價值？那就要看作者有沒有寫出自己所處的時代。

「寫出自己的時代」有很多種方法，以法國文學為例，可以像巴爾札克「人間喜劇」 ，完全硬碰硬，咬著牙寫下法國人民的生活風貌和文化，也可以像讓‧圖森「浴室」，他沒有刻意做寫實的描寫，但是文中充滿濃濃的法國味和法式幽默。

更為深遠的作家不只凝視文化，更會試圖凝視背後糾雜的人性荒繆和生命困境，這就牽扯到哲學觀了，「作者已經形成自己的哲學觀」好像是個氾濫的誇獎用詞，光是女中校刊就不知道看過幾次這種評語。

好的哲學作品，和質疑生命存在意義的高中生作品要怎麼分別呢？非常簡單，高中生會拿著槍抵著你，來闡述自己的想法「寂寞，就是這麼一回事！」通常還會加個「我好想哭」、「我好恨」之類；而優秀的作品卻是「不知在其中而身已在其中」，優秀的作家會安靜的搬張椅子，泡杯咖啡說個故事，說完就走人，但是你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不自覺的用書中主角的眼睛來看待這個世界，用他的思考模式來思考眼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