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燦爛

[WangChing 10]

我所要說的故事，並沒有任何驚險刺激或激情艷遇。這個故事，是為了一群被遺忘在邊緣的孩子所寫的，一群被遺忘的天使……。

1.

2004年8月盛夏，我隻身來到了這偏遠山地的小學。開始了我不一樣的生活體驗。

我是個流浪教師，有著和成千上百個流浪教師一樣的命運，但這一次，我很幸運地找到了一個空缺，一個乏人問津的空缺──偏遠山地的達魯小學。

達魯小學？在哪兒？聽都沒聽過！好吧！或許是我有些孤陋寡聞，但是好不容易有個工作，不接怎麼行呢？但是……看著眼前陡峭崎嶇的山路，我開始有點退卻了。這座山很美，樹林蓊蓊鬱鬱鬱、層巒疊翠，每棵樹全都高大筆直、昂然挺立。金色和煦的陽光從樹梢輕輕灑落，從葉尖滑落，再緩緩、輕柔地飄盪……最後，像美麗的仙子輕輕展開羽翼般降落地面。四周的空氣包覆著芬多精，籠罩著整個山地，天氣很涼爽。頂稍不時傳來聲聲鳥兒悅耳的呼喚，和四周唧唧蟲聲奏成和諧的天籟。閉上眼睛，彷彿身在仙境，飄飄然的。

雖然這座山是這麼的美，美得無以復加，但眼前的山路對平常不愛運動也不常爬山的我來說，實在很嚇人。這麼陡，叫我怎麼走？我低頭看看自己──腳上蹬的是高跟鞋，身上穿的是連身洋裝。唉呀！我怎麼會忘記我這次不是到都市裡教書，而是山地的小學呢？

就在我嘆氣連連時，窄小崎嶇的山路上竟走下一個婦人。她的皮膚黝黑，神采奕奕，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和平地所見到的都不同，她雖赤腳但卻健步如飛。

「你是林玲老師嗎？」那婦人微笑著走到我面前，問。

「是的！我是林玲，請問您是？」

「我是達魯小學的校長兼族長，大家都稱我達魯太太，現在我的任務便是帶你上山。」她笑著說。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在心裡歡呼：救星到啦！「咦？可是你沒有帶交通工具……」我突然發現，達魯太太是兩手空空地來。不會吧！我在心中哀嚎。

「真是非常抱歉，林老師。我們村落裡沒有任何交通工具，每個人都得靠僅有的一雙腳在山間來來去去。」達魯太太似乎不太好意思，也許她認為我這個平地人會認為他們很「落後」。(不過山地嘛！落後是當然的啦！)

「這樣啊！其實我只是因為今天穿錯了衣服，不太方便，才這麼問的。」我趕緊說。

「穿錯衣服？」達魯太太仔細重新打量我，然後叫到：「唉唷老師啊！上山穿這樣很辛苦的啦！」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想問你有沒有交通工具啊！」我苦笑著。

「這樣喔……那你把鞋子脫掉好了！我幫你拿。」

我乖乖地脫掉我寶貝的高跟鞋，交給她。這雙鞋是我男友陪我去百貨公司買來的，我一直很寶貝它。但看這個情形，似乎也是沒辦法的事了。

「奇怪了，我怎麼沒看過這種鞋？」達魯太太舉起我的高跟鞋，在眼前仔細左右觀察。

「喔！那叫高跟鞋。平地人才會穿的。你們在山上不可能會穿這種不方便的鞋，所以你才沒看過吧！」

「啊既然不方便，平地人幹麻穿這種鞋？」達魯太太似乎不太能理解。

「可能是……女生穿起來比較漂亮吧！」我有些心虛，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女生如果要打扮得體，為什麼非得穿高跟鞋不可？

我就這樣跟在達魯太太後頭，往山上走去。我的腳掌踩在泥土上，感覺涼絲絲的。這裡的山路不是登山路線，當然也沒有鋪柏油。我看見了一排大螞蟻從我腳邊爬過。

「林老師……」

「叫我小玲就可以了。」

「喔！小玲啊，妳有沒有男朋友？」達魯太太問。

雖然我不懂她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照實回答。「有啊！」

「那他都不反對妳來山上教書嗎？妳來山上他就不能常看到妳了耶！」

「他今年剛入伍啦！而且這樣他也不用擔心兵變。」我聳聳肩。

「妳一定會很喜歡我們部落的！」達魯太太拍拍胸脯保證。

我微微一笑。「我很期待。」

天空陽光益發燦爛，婉轉鳥鳴依舊。我的新生活充滿了未知數。

2.

看到了達魯太太口中的「部落」，我著實嚇了一跳。真…真的是……太「原始」了！或許，這裡少得可憐的人口，只夠稱為一個「小社區」。沒想到這兒也有小學呀！

部落位於近山頂一處較平緩的坡地。族人在這裡闢田種蔬菜，而我眼前這不到一分的田地，似乎背負著全村的生計。這裡的住戶，大概只有十來戶吧！每一戶的房子都是石板屋或茅草搭建的，以前總以為那種房子只會在九族文化村看得到，沒想到還真的有人住呢！

現在是暑假，不用上學的孩子們，年紀較大些的在做活兒，較小的在旁追逐玩耍，這個部落裡的人們，臉上全找不到一絲愁苦，整個部落洋溢著笑聲和歌聲。

達魯太太拿起掛在胸前類似哨子的東西吹了一長聲，所有的人立刻停下手邊的工作集聚過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族長集合全體的信號聲。

「這是從平地來的老師，林玲。大家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所有的孩子都張大眼睛新奇地盯著我看，慈善和藹的婦女們臉上溢著笑，異口同聲地歡迎我。我知道，接下來的生活我一定會很快樂！

3.

在我來之前，琪琪和儀玟是這所學校僅有的兩個老師，她們都是學業有成，回來部落服務的高知識份子。

達魯小學坐落在村莊上頭，每個孩子每天都得爬一小段山路上學。小學並不是石板屋，而是採光良好的磚屋。這裡不需要操場，也沒有體育課，整座山都是孩子的天堂。

我帶的是高年級的孩子，共有七個人。其中五人準備到山下唸國中，另外兩人則是因為家中付不起學費而不願下山。

剛來時，我十分納悶為什麼整個村莊看不到一個男人？獨有老人、婦人及稚子。後來琪琪告訴我，年輕力壯的青年們都下山工作去了，娶妻生子的男人為了孩子的教育費也下山打拼去了。每年他們都會帶著錢回來，但或多或少是說不準的。至於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很少有願意一輩子留在山上的，她們全都嫁到平地去了。

「那你和儀玟呢？怎麼願意回來？」我好奇地問。

「我們小時候就和達魯太太約好了，要是長大能有機會到山下唸書，以後一定要回來貢獻部落。」琪琪笑了笑。「這樣也好啊！不是嗎？」

我真的覺得琪琪和儀玟好偉大，為了回饋她們的部落不惜犧牲青春。我感覺前方已有某種任務等著我去執行。

4.

「我的志願」，我在黑板上寫下了這幾個字，轉身對孩子說：「今天我們要寫作文，你們一定要認真寫唷！」

「小玲老師！」最皮的阿丹舉起手，用力地搖晃。

「是，請說？」

「我以後要當總統！」阿丹對著全班，大聲宣佈。

「你不行啦！」

「對嘛！你數學都考鴨蛋！」

「總統要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才能當啦！」

「跑步都跑不贏我還敢講！」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句地嘲笑阿丹。但阿丹大聲地反駁：「我又還沒長大！你們怎麼知道我不能當總統！」

「好了好了！不要吵喔！」我發下稿紙，「把自己以後想做的職業寫下來告訴老師，不要怕被別人笑，有夢想是件很棒的事！」

孩子們開始低頭認真寫作。他們應該都有些驚人的志願吧？我想。我忽然瞥見坐在角落的小蓮只是對著稿紙發怔。

「怎麼不寫呢？」我蹲在她面前，輕輕地問。

「我……我沒想過我以後要當什麼…」她低頭絞著手，這是她緊張時一貫有的動作。

「那妳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想想妳以後希望做什麼，不是嗎？」我摸摸她的頭，「要慢慢想喔！」

黃昏，我坐在教師宿舍前的凳子上批閱作文。

阿丹想當偉大的總統，當上總統的第一件事便是讓所有的山地同胞們都得到很好的教育。

蕙蕙想當游泳國手，她希望游得很快的她能代表國家出去比賽。

阿彬想當工程師，他聽從山下回來的哥哥說工程師可以賺很多錢。如果他有很多錢，大家就用不著那麼辛苦了。

小芬，全村最漂亮的女孩，想做空姐，因為她從來沒有搭飛機出國過。

最懶惰的小胖沒什麼偉大的志願，他只希望能到大城市裡生活，看些稀奇的東西，過平地人的生活。

偉偉說他長大後一定要坐熱汽球環遊世界一周。

「了不起！」我笑笑。最後，我的視線停在小蓮的稿紙上。

我不知道我以後想當什麼，因為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我們家本來有很多人，但是爸爸、哥哥、姊姊都下山去了，很久沒回來。媽媽每天和鄰居阿姨在田裡工作很辛苦，我要幫她提水、洗衣服、煮飯。家裡只剩我和媽媽，每次她都跟我說哥哥姊姊很壞，下了山就不知道要上山，爸爸也都不拿錢回來，她叫我以後留在山上陪她就好，不要下山讀書，因為下了山的人都不會回來。所以我以後的志願就是住在這裡陪媽媽一輩子。

這孩子……，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小蓮是班上最聰明的學生，雖然年紀最小，但什麼事情都學得很快，到山下讀書以後前途一定大放光明。

我決定和小蓮的媽媽談談。

小蓮的家是全村最小的。太陽即將隱落山間，屋子裡亮起一盞燈。我走到門口，大聲問「小蓮在嗎？」

「老師，妳怎麼來了？」小蓮走出來，臉上堆滿詫異。

「妳剛剛在做什麼呢？」

「煮飯啊！」

「好乖！」我摸摸她的頭「媽媽在嗎？」

「媽媽還在田裡忙，等一下就回來了。」小蓮指向田地。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老師要找你媽聊聊天。」

小蓮的媽媽果然還在田裡。

我走過去打聲招呼「小蓮的媽媽，能和你聊聊天嗎？」

「小玲老師啊！你好你好，是不是我家小蓮做了什麼事？」小蓮的媽媽站起身來問。

「不是的，是我想和您談談小蓮今天寫的作文……」

聽完我的敘述，小蓮的媽媽皺起了眉頭。

「老師，妳也知道我就只剩小蓮這麼一個孩子，我不希望她像她兄姐及爸爸一樣沒心肝，下山了就不知道要回來。」

「但小蓮不能一輩子待在山上，她很聰明，下山讀書會有前途。」

「這我知道……唉！」小蓮的媽嘆了口氣「我捨不得哪！」

「我希望她能由自己決定未來的路，畢竟我再待一年就要走了。」我希望能在走之前幫助所有高年級的孩子，至於其他孩子……就交給琪琪和儀玟吧！

小蓮的媽媽睜大眼「什麼？為什麼不多待久一點呢？大家都很喜歡你啊！」

「事實上，我是代課教師，而且這裡不會再有新嬰兒出生了，對嗎？」我微笑以對。部落裡的男人們都走光了，孩子也全都到了唸小學的年紀，我似乎能看見多年後，這個部落的活潑朝氣將隨著陸續下山的孩子們消逝。

突然間，我有些感傷，為這我已深深愛上的小部落。

「唉！老師你都不知道很久以前啊，我們部落裡有近百人呢！那時候多熱鬧啊……，但是下山的人很少再回來囉！部落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她嘆道。

「我能理解。」我點點頭。看著極盛一時的部落逐漸萎縮，這種心情真的很不好受吧！「但我還是希望媽媽多鼓勵小蓮，再一年她就可以讀國中了，我希望小蓮有個燦爛的前途。」我誠心地說。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小蓮的媽媽點點頭，揮揮手目送我離去。

天，涼了。

5.

部落裡的男人們回來了！

達魯太太領著全村的人在山腳下歡迎男人們的歸來。每年這個時候，男人們都會放下手邊的工作，帶著錢回家。

達魯太太激動地抱著達魯先生，小芬直嚷著爸爸抱抱，小胖問爸爸有沒有帶好吃的糖回來……，全村的人臉上洋溢著幸福與喜悅，大夥一塊兒往山上的部落走去。

但小蓮的爸爸沒有回來。

我走到一臉落寞的小蓮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小蓮，開心一點，有老師陪你。」

「謝謝老師。」她的聲音細得像蚊子。

「小蓮，你等一下來我們家，我們和你一起玩跳棋。」儀玟走過來笑著說，琪琪跟在她身後「對啊，我們教妳怎麼玩跳棋，很好玩喔！我們最近才買的。」

「要不要來？」我問。

「可是媽媽……」她有些猶豫地看了媽媽一眼。我們一齊看向小蓮的媽，見到她點頭後，小蓮的臉色才露出許久不見的笑容。「好，我要去。」

部落裡有個傳統：辛苦打拼的男人們回來，一定要和家人到斷雲瀑布下游泳。

斷雲瀑布從最高的山頂奔流而下，源頭長年籠罩在雲霧之中，因此有著「斷雲」的稱號。遠望斷雲瀑布，像是斷了三折似的，一層層流瀉而下，最後在部落附近集聚成一潭深碧。瀑布和潭水接合的地方，水氣氤氳，一陣風吹過，細小的水滴便隨著風向籠罩整潭池水，有種朦朧的美感。潭水四周綠樹環繞，瀑布轟隆轟隆的聲響蓋住了蟲聲唧唧、好鳥亂鳴，這裡是部落最天然的游泳池，有天然SPA的游泳池。

小蓮的爸爸沒來，我和琪琪、儀玟陪著小蓮一起游泳。看著小蓮在水裡快活自在的身影，我想起了立志當游泳國手的蕙蕙，她的爸爸剛剛似乎告訴我他失業了？

「玲，你有想過那些孩子的未來嗎？」儀玟游到我身邊，和我一起在瀑布底下沖涼。

「除了下山讀書外，還有更好的路嗎？」我問。

「但他們之中有些人是不想下山的。」儀玟說。「我們班的阿吉，他媽媽認為一輩子活在山上也沒什麼不好，只要會下田就能養活自己，為什麼非得一定要讀書出社會？我怎麼說都沒用。」

「阿吉？他爸爸下山不就是為了賺兒子的學費嗎？」我有些訝異。

「不是，他爸爸在平地早有紅袖添香。」

「怎麼會！？」這消息太勁爆了吧？阿吉的爸爸有外遇？

「其實山下那個女人才是他合法的妻子，因為在部落裡結婚並沒有登記，所以婚姻是無效的。阿吉的爸是部落裡少有的高級知識份子，又長得好看，自然有女人倒追他。平地的女人總是比較能擄獲男人的心。」儀玟說。

「他怎麼能這麼薄情寡義？」真是不要臉的壞男人，都有了孩子還和別的女人結婚！

「當初娶阿吉的媽也不是他願意的啊！純粹是長輩的意思。」

「妳怎麼會知道呢？」我心底有個疑惑。

「他是我表哥。」儀玟說，「他上山來是來看我的，雖然很對不起阿吉的媽，但我無法苛責我表哥。」儀玟頓了頓，又說：「玲，你我都不得不承認，即使我們有多愛這個部落。但它已經凋零且走向死亡了。未來不會再有嬰兒誕生，而孩子們下山後，會在平地結婚生子，即使有多想回饋部落，為了孩子的前途，他們仍會選擇留在平地。 剛開始也許會常回來，但等老人家們都走後，這個部落就會完全被遺棄。」她平靜地說，接著轉頭看著我「很抱歉你才來一年多就跟你說這種事，但我和琪琪真的好心痛。」

「我也是。」我拍拍儀玟的肩「我也好愛這裡，我知道這裡曾是極盛一時的大部落，但這是時勢所趨，不是嗎？」遠離都市的部落總是會凋零的，尤其是人煙罕至的山區。跟不上現代化的命運，只有淘汰。如同那些失傳的古老原住民文化。

「妳們兩個，該走囉！」琪琪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感覺似乎有些飄渺。

6.

今天是我和男友約會的日子，難得他能從軍中出來，我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上了第一天入山的裝扮，坐在老地方──咖啡館等他。

「叡！」看見他推門而入，我張口呼喚他。天哪！我真的好想他。

「玲！」他高興的朝我走來，張開雙臂擁我入懷「我好想妳！」

「我也是。」

「玲，嫁給我。」

我愣了愣「你怎麼突然……？」

叡對我笑了笑，「早在入伍之前我就想告訴妳了，但你當時哭得像淚人兒，害我安慰你都來不及了，什麼也沒得說。」

「對不起嘛！」我吐了吐舌頭。

「所以現在我迫不及待地告訴妳，妳的回答怎麼樣？」

「什麼回答怎麼樣啊？」我裝傻。

「妳欠揍啊！」

「好嘛好嘛！」哼！開個小玩笑都不行。

「我計畫退伍後馬上結婚，然後我們一起出國留學。」他儘管自己說得眉飛色舞。

「我哪有錢出國留學，你做夢！」我只是名小小的代課老師而已耶！

「我有，我幫妳出，夫妻的錢是共用的。」叡得意地說。

「呼！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的薪水也可以挪作他用。」真好！

「妳要用在哪裡呀？」叡很好奇。

「我要幫阿吉和小蓮付學費，還要買書送給所有的孩子，一人一本喔！他們真的很可憐，住在那麼高的山上又沒錢讀書，但他們是真的很想到外頭看看的……」嗚──我竟然哭了，還哭得不能自己。天啊！都幾歲啦？真丟臉！但是……想到孩子們，我真的無法不掬一把同情之淚。

「不哭不哭！」叡安慰我。「走吧！」

「走去哪裡？」我們才剛來耶！

「買書送給孩子們啊！」叡理所當然地說。

隔天，我提著一大袋書出現在孩子面前。

「小朋友們，這是老師買來送你們的書喔！」我敞開袋子，將一本本書排列在桌上。「每個人都有一本。」

「哇！是新書耶！」

「封面好漂亮喔！」

「不要擠我啦！我也要看！」

孩子們全都新奇地睜大眼，用小手不停地撫摸封面。他們是真的沒看過新書，連課本都是回收來的。

「其實妳不需要破費的……。」琪琪走到我身旁。

「但孩子們都很開心，不是嗎？」我笑笑，看他們互相爭著看書，一副撿到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似的。

「我們幫妳出三分之二的錢」琪琪說。

我搖搖頭，「琪琪，就當這是我在離開之前，為孩子們做的一點事好嗎？再過幾個月我就要離開了……」

「其實，我和琪琪在帶完國小所有的孩子後也都要離開了。」儀玟說。

我們三人看著彼此，默默無語。我們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無奈，和被遺忘的沉痛。

山地偏遠的孩子們，政府有想到他們嗎？

7.

轉眼又到了夏天，孩子們該上國中的夏天。

山腳下附近的鄉鎮沒有學校，孩子們必須離鄉背井到最近的都市讀書。

就在我幫他們辦入學手續時，發現有些孩子竟然沒有報戶口！這可忙壞了我們三人。來回奔波之下，孩子們總算能順利就讀國中。

但小胖不願意讀國中，他寧願一輩子留在山上。蕙蕙也沒有下山，她媽媽勞累過度，一病不起。

或許，這是我最終的遺憾。但好像有件事，我一直想不起來，彷彿想起那件事，小胖和蕙蕙就一定能上學。

月臺上，我提著所有的行李，偕著男友走向火車。達魯太太帶著所有的人，在那兒靜靜觀望著。沒有人說一句話，雖是盛夏，但每個人的頭頂彷彿都有一片烏雲籠罩似的。

踏上火車，我轉過身來，鞠躬。「謝謝你們兩年來的照顧，我會想念你們的。大家要繼續加油喔！」

我想我一定是哭了，達魯太太的臉竟有些模糊。

「再見，小玲！」

「老師，你一定要再回來喔！」

「林老師，祝你好運！」

「再會了──」我從車窗伸出頭，最後一次，我要好好記住大家的臉，在往後夜闌人靜時，還能想起世上有這麼一群人，如此親切善良體貼；有這麼一群人，正為自己的家園努力奮鬥不懈；有這麼一群，遠離塵囂，心如此潔淨的人；一群，被社會歸類為弱勢團體的族群……。

把頭縮回來，火車慢慢駛向前，帶我駛向另一個全新的生活。透過車窗，我看見他們的手仍揮個不停。

啊！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九年國教是義務教育，小胖、蕙蕙，你們一定要去讀國中──」

他們揮動的手仍沒有停下來，只剩我的聲音消逝在隆隆車聲中……。

盛夏的陽光，依舊燦爛。

[小單 10]

>___<

我覺得很好看啊：）

怎麼會突然想要寫這樣題材的小說？

感覺很特別呢：）

感覺寫得很真實：）

[pqrjason 10]

讚！！！！

再接再厲多寫一點吧！

期待喔~~~:E

[pippenlai 10]

真實@.@

這是我的評價.. 不過男友求婚的那ㄧ個階段敘述過短 感覺上有點畫蛇添足

(只是我的感覺 若有傷害到作者的心之處 請多多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