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第一次嘗試寫小說得人...欣賞一下吧)

[小沈 10]

日記

找一個存放記憶的地方，屬於我們。永遠記得，第一頁，為了妳而書寫。

筆尖一提起，日記一鎖上，像個頑皮的小孩，揉揉眼睛，趁著眼睛微閉的空檔，妳的輪廓悄悄爬進我腦海──浮現，帶著妳嘴角的弧度，進入夢鄉。

晨曦喚醒我，和煦陽光透過兩片窗簾的間隙，帶來一道喜悅的光束，微小粒子散佈在光束裡，閃爍著，整幅畫，像極了耶和華下凡的勝景，只可惜上帝遲到了。冬日早晨總是特別可愛，那不斷尖叫的鬧鐘與老媽除外。

「起床，別把屁股黏在床舖上！」老媽發出異於常人的高亢尖叫，順手把電燈打開，我也按掉鬧鐘。

高頻率聖旨打斷了正沉浸在上帝召換的我，耶和華無奈的滾回天堂……老媽大於上帝，我模糊的結論。

今天是星期五，想到這，幸福的氣息不知不覺充滿我周圍的空氣。拿起書桌上的日記塞進我絕代一中的書包，帶著欣喜上學去。走進每個莘莘學子都含有Y染色體的學校，兩學期後的我，已經漸漸適應這奇妙的氛圍，不再覺得奇怪；在這男人的天堂裡，每個人都擁有自由。譬如說當你徜徉在體育課後的教室時，你將發現，感官中只剩下嗅覺，一切的一切，像極了小說《香水》的情結，不過你聞到的可不是香氣，而是臊中帶酸，酸中帶噁的汗臭味，身為絕代學子，可能都有這種經驗吧！

突然，一陣自信的風襲來。

「小宇，早安呀！」青醬陽光般的微笑。

光線灑在他半側的臉。

「早安，我好期待今天呢！」話語中掩藏不住喜悅。

「嘿，有意圖唷。」青醬賊兮兮的挑侃。

松皓青匠子，我的高中死黨，父母親是日本人，身材圓潤又魁梧，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國中小綽號小日本，上了高中後變成「青醬」。聽到他的名字總是會聯想到「青醬培根雞肉義大利麵」，一份我們外訂便當的菜餚，綽號因此而來。坐在我左前方，招牌必殺技是青醬牌的微笑。

第一節，無聊透頂的作文課，教室裡瀰漫著一股一觸即發的詭異氣氛，班長一聲令下，全班可能會同時拿起寫到一半的原子筆丟出，一致的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墜落的地點則是老師的頭頂。當然，這只是幻想。

我草草在作文簿上寫著：我是崔曉宇，崔曉宇的崔，崔曉宇的曉，崔曉宇的宇，呀！對不起，我洩漏了我的姓名，請給我零分吧，我敬愛的老師。

不理會作文老師千篇一律的教訓之旅與恐怖的口水機關槍。我拿起筆，掀開日記本，寫上兩個字：期待，闔上，然後把頭探往右邊。

「喂，看看我這篇絕代神文吧！」我拿鉛筆朝認真寫作的黃翊戳了一下。

翊無奈的接過簿子欣賞，經過五秒快速瀏覽後，不經意的咧開嘴角，笑聲再也無法隱藏的傾瀉而出。同時，我用眼角餘光瞄到一個弧度，似乎來自講台的方向，感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兩隻白粉筆，不偏不倚，為我們兩個的烏溜黑髮，點綴了一點白。可惡的作文老師竟抓到了物理學拋物線的精隨。

「好痛！」我和翊不約而同喊出。

「既然你們兩個在聊天，想必一定寫好了對吧，那請大聲朗誦出來，讓其他同學們參考與欣賞，馬上。」老師怒火中燒，說實在，我真的不曉得她為什麼那麼生氣，可能是我們沒聽她的長篇大論加上更年期帶來的情緒不穩吧。翊也認同。

「黃翊同學，你先吧。」

翊首當其衝，迅速起立，端莊的捧著作文簿，很像古代宣佈聖旨的畫面。

「呀！他手中的那本是我的呀……」

「慘了」心中暗叫。

「大家好，我叫崔曉宇」全班一陣騷動後，翊繼續說。

「崔曉宇的崔，崔曉宇的曉，崔曉宇的宇，呀！對不起，我洩漏了我的姓名，請給我鴨蛋吧，我敬愛的老師(特別加重語氣)！」

青醬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切，朝我比出割喉的動作。

「暈了，他還改編呢。」我小聲的說，順便對老師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傻笑。

「噹‧噹‧噹‧噹~」

好險，同學們此起彼落的笑聲伴隨著鐘聲的響起而滑落。

「同學們，寫好的把作文簿交上來，自由下課。崔曉宇，這次先放你一馬」老師拿起教材悻悻然離去。

「第一節課就毀了我今天愉快的節奏，真是的，待會找翊算帳」我心想。

黃翊，我的高中死黨，骨瘦如材，好像輕觸它的身體一下，竹竿就會裂成兩節。座位在我的右邊，個性調皮，賦有與生俱來的幽默感，是班上的開心果。

「為什麼念我的？」我裝兇。

「因為想讓同學們開開眼界，此文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文』呀，絕代神文誰都不能錯過呢！」翊面不露愧色的說著。

「算了，不過呀，你打亂了我今天的情緒，我與心儀的對象，下午要見面呢！」嘆了一口氣，拿出筆記本。

「誰呀！可愛又有氣質的林萱嗎？」

「……」我不發一語，手掌托住下巴沉思，手肘靠在精緻的日記紙上，終於，拔起筆蓋，在『期待』的後面補上五個字。

期待 與萱的見面

翊興奮的大叫

「YES!我猜對了耶，我聰明起來連我自己都會嚇一跳呢！」他偷瞄到了。

「對啦，小聲一點，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發出氣音。

「OK的拉，不說不說。」翊搖擺著屁股散步到球場，口中哼著歌，隱隱約約是這樣子的：

「小宇小宇亮晶晶，滿天都是小小宇…」

看著翊天真的背影，臉部僵持的肌肉頓時鬆弛，泛起一抹微笑。

「萱，我想妳！」

第二節是體育課，汗水把我上一節課的不快樂沖淡了不少，正在鬥牛的我，突然一股莫名的衝動湧上心頭，仰望天空，定格。

「萱，我好想妳！」我喃喃自語。

「啪！」一顆籃球飛快砸在我臉上，是翊傳的球。完美的圓球體加上鮮豔耀眼的紅色系與黑色的條紋，用欣賞的角度來看的確很美。但這一切的好瞬間變成殺人機器，在我臉部偏上方留下『到此一遊』的紀錄，不幸中的大幸是我沒戴眼鏡。」

「哇！正中紅心。」翊幸災樂禍的大叫。

「小宇，需不需要我扶你去保健室？」青醬語帶關切並秀出青醬牌微笑。

「誰叫你要在那邊發呆。」冠丞說。

「陷入情網的男孩。」韋翰說

「白痴！」另一個球友。

同學蜂擁而至，把我團團圍住，我倒在地上，很想說話，卻沒勁。可能連尼加拉瓜大瀑布都沒有我流鼻血這等光景來的壯觀，由於泉湧速度過快加上嘴唇嚴重腫脹、裂開，我開始暈眩、抽蓄，無力的仰望朋友群，同學們的臉龐漸漸模糊，圍觀的人群越來越擁擠，把光線遮住，天空藍慢慢黯淡下來。

「青醬……」我僅僅發出兩個微弱的音節。

接下來的時光，空白。

「我在哪？」微弱的燈光下，依稀有一對眼睛凝視著我，但周圍的強烈白光刺眼到我張不開眼睛。

「醫院。」兩個柔嫩輕盈的文字迴盪我耳際，好熟悉，是萱的聲音。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仍然嘗試睜開眼睛，嘴角微微刺痛。

「你‧受‧傷‧了。」萱一字一字說出，我聽出她的關心。

「為什麼那麼不小心？」語氣中帶點不捨。

柔軟的病床讓我身體又下陷了三公分。

「我想妳！」淡淡說出這三個字。

經過為期二十秒與眼皮的拔河，我終於獲得勝利，萱的臉龐映入我眼簾，很清晰。

萱長的很美，清秀中帶點氣質，迷人的姿態不需要太多裝飾；穿著長袖黃色POLO衫，藍色牛仔褲，綁上我最喜歡的馬尾，配上一件米白色羽絨衣，可能是空氣中有點寒意吧；她看著我，似乎有心事。

「我是因為想妳所以才受傷的。」我故作撒嬌樣。低頭看著身上的學校制服，我疑惑。

「我叫醫生不要換掉的。」萱沒好氣的說道，迴避我無聊的藉口。

「哇！萱什麼時候學會讀心術的？」我心中暗自忖度。

「為什麼不換掉呢？」我好奇。

「為什麼你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好吧，那妳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白色的呢？」

「恩。」萱點頭

「那我們此時所處的環境是什麼顏色？」我開始戲弄她。

「白色嗎？」萱疑惑的樣子真可愛。

「恩，那我的心呢？」

「黑色。」萱毫不猶豫「你明知道我會擔心你，壞心腸。」嘟起嘴。

「錯，都不是，但答案我改天再跟妳說吧！」「那妳猜，我覺得妳的心是什麼顏色？」

「粉紅色」這是萱最喜歡的顏色。

「是很淺很淺的白色，接近透明無色。」我神采奕奕的繼續，萱兩眼睜的大大，聆聽著，洋娃娃的秋波可比他遜色多了。

「因為妳很純真，思想單純不轉彎，喜歡很坦白的面對一切，妳習慣用感官作直接的表達，不用語言和文字修飾，感官的第一直覺總是騙不了人的。」

「恩，我知道了。」萱微笑，陽光般的燦爛。

「好了，你慢慢休息，才能早日康復，到時候，我們又可以一起泡在品城書局，分享彼此的讀書心得了呢！」

「呀！」我拉開袖子看手錶，指針指著六跟十二，成一直線。

「我遲到了。」眼神慌亂到不敢直視萱。

今天我們原來要碰面的，五點整我要去好人卡女中校門口接她，想到我因為打球時的莫名幼稚而讓萱乾等、著急，傷口與心同時揪了一下。

「沒關係，不要緊的，看到你沒事，且能陪伴在你身邊像天使一樣守護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萱淡淡的說完，把身子轉過去，凝望著醫院帶點憂傷的黃昏，畢竟，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數都不快樂。

沉默。

金黃的夕陽，透露出暖冬的信息，我緊握萱冰冷的手，希望能帶給她溫暖，萱的眼神安靜的望著遠方，我則欣賞她那近乎完美的側臉。

「對不起」

痛苦的神經主宰我的大腦，心痛混雜著嘴角的痛楚，很複雜，很難熬！我用手摸摸上嘴唇，有針逢過的痕跡。

「痛……」我哀號著。

萱轉過頭，鬆開緊握的手，摸摸我的臉頰，試著為我減輕痛楚。

「日記」我說出這個單字。

「你先睡吧，今天的日記，就交給我吧！」萱的音調輕快，似乎很樂意為我寫日記呢，接著拔下我手錶上的鑰匙，哄我睡覺。

「好吧，我可能連提筆的力氣都沒有了」

闔上眼，一陣徐徐的風吹來，夾雜著萱的髮香和些許的暗香，那是種在醫院亭子旁的一棵梅花樹，淡淡的，柔柔的，香醇。

一年多前，我認識了萱，我們都還是青澀的小高一，奇妙的邂逅把彼此的心串在一起，月老偷偷的牽起紅線，開始交往足足有半年了。我們沒有九把刀小說中的浪漫，也不是埃及豔后與屋大為那般偉大的愛情，更別提莎翁筆下的悲劇。我們所擁有的，只是純純地愛。

每個禮拜五我們會見面一次，固定是在她的校門口，甜蜜而短暫，對彼此卻已經足夠，我們有說有笑的聊天，話題從中國發射衛星聊到書包裡窩藏已久的蟑螂，開心的分享生活趣味，我們的頭都很圓。在她身上，我發現了別人身上找不到的特質，與她相處，有種迷人的快樂。

去年情人節，是個星期六，十三號星期五的後一天，萱送我一本日記本，精緻中不失典雅，還有貼心的鎖哦，我把鑰匙小心翼翼地用細線繫在手錶上，深怕弄丟了。萱送禮物時是這麼說的：「寫日記是個不錯的習慣，當我們回顧每日，就能反省自己並改進，以免下次再犯，若有些趣事，記下來，以後看到也許可以快樂的回憶一下唷！總之，這是一個很棒的禮物，希望你喜歡。」萱雀躍的說著，還對我眨眼呢。

「唷，忘了說，我在末頁有寫上一些叮嚀的語句，提醒你要常常想我哦！」萱似乎很滿意她挑選的禮物。

「謝謝。」我靦腆的笑了一下。

接下來的幾個月，萱總是不忘提醒我要天天寫日記，習慣終究進化成興趣。

不像大多數人運用部落格翱翔網路天地，我堅持原汁原味的紙上書寫。每當我的筆尖一接觸到紙纖維，我知道，回憶正慢慢在墨水中醞釀，等待我運用神奇筆法，使文字賦與生命力，將記憶分子由左腦丟到右手，再從右手拋進日記本，像星斗灑滿夜空一樣。

有時候，如舒潔面紙般柔順的一天，可以輕描淡寫。

與萱約會的那一天，或許浪漫一點。

跟同學、朋友鬧不愉快時，試著用輕鬆客觀的角度去書寫。

符號，也是日記必要的元素：

一個笑臉，心情百分百。

安靜的刪節號對我嘆息，尷尬的三條線訴說無奈。

我不再壓抑情緒，因為我能夠將自己青春歲月中的喜怒哀樂、點點滴滴轉化成文字，記錄在含有萱的氣息的香香日記本裡。

因為認識了萱，我開始寫日記；日記也漸漸認識我，陪我度過無數個失眠夜。

我的生命，從高中才開始，或者可以說

我的生命，是萱帶給我的。

夢醒。

空氣凝結成冰，帶有些許涼意。萱趴在我身上，是熟睡的狀態，東方魚肚白為大地燃起生機，第一道曙光劃過天際，衝破醫院不是很透明的透明玻璃，透過萱的棕髮，射進我眼裏。

「你醒了？」地板有殘餘的玻璃碎片，想必，是它們把萱驚醒。

「恩，謝謝妳整夜的守候，辛苦妳了，萱」我害羞的說著，傷口已經痊癒了不少，不再那麼痛了。

我給萱一個溫暖的擁抱，甜蜜的肌膚觸感，即使隔了一層厚厚的衣服，仍然可以感受到她胸口的起伏，很安心，很幸福。

在老爹老媽和萱的辛勤照料下，我康復的很快，三天後出院，即將再度面臨那長方形、墨綠色的怪物，還有一種奇怪生物站在牠的前面，蠕動，咆嘯。

第二節上課鐘響起，是自習課。

「早安！」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許久不見的教室，有點感傷、些許懷念。

同學們放下手中的考卷，抬頭瞥了我一眼後，繼續他們未完的三角函數，但當我經過走道，正準備走向我第四排第四列的座位上時，同學們的頭開始一致的轉向我，慢慢的旋轉，很像在欣賞動物。我則加快腳步，因為我知道他們已察覺到我鼻子上的不對勁。拉開椅子，坐下，開始我的腦力激盪。

「好難哦，sin是什麼東東？」我拍拍左前方青醬的肩膀。

「是斜邊分之對邊啦」青醬無奈的說。

「嘿！沒玩過黃『翊』別說你玩過武俠遊戲哦！」翊比了個超誇張的英雄姿勢。

「我才懶的玩你呢！」我的鼻樑開始劇痛。

「超好玩的你都不知道。」翊開玩笑的說，完全無視我的掙扎。

奇怪，在醫院時鼻子的疼痛還好呀，怎麼一來到學校就開始不舒服？青醬走到我旁邊，我困惑他接下來的舉動，會是關心，還是捉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伸手，朝我的鼻樑碰了一下。

「Shit.好痛……」我摀住鼻子，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即使是棉花輕輕飄到我的鼻樑上，我都會痛不欲生，更何況是青醬的食指按壓。

「嘿，別忘了那天是誰扶你到保健室，然後把你送到醫院的。」說完，又想再碰一次，我迅速打掉他的手掌。青醬真的很幼稚。

「對呀！還有呀…是我幫你打電話給林萱的呢，告訴她你悲慘的情況，該不該感謝我？」翊嘻皮笑臉。

或許我真的該感謝他，但為什麼萱沒跟我提到這個？

「痛……」真的很痛，我無法回答他們，鼻子倒吸了一口氣。

心理掛念的是萱的一切。為什麼有萱的陪伴，我就可以忘卻痛楚，一離開她守護的羽翼，刺痛的不只是傷口，還有思念的心。

真的，我真的好喜歡萱。

「謝謝你們對我做的一切！」

「不會啦，小意思！」

「朋友應該做的。」青醬和翊爽朗的態度很真誠、很熱血。

放學後，我獨自一人留校讀書，希望可以惡補一下我的數學。陪伴我的只有氧分子、氮分子和些許的惰性氣體，但我不寂寞，因為空蕩蕩的教室裏，除了我疲憊的身軀外，還有朋友間相惜的靈魂。

翊、青醬還有我，堅真的友誼，永不褪色。

接下來的幾天，同學們埋首書堆，身穿隱形戰鬥服，往月考的里程碑邁進，當然，我也不例外，而且我還有萱的陪伴，彼此勉勵、加油。等待在好人卡女中校門口的頻率飆高，幾乎每天都到圖書館、文化中心或是氣氛佳的星七克報到，我好喜歡與她一起唸書的感覺。

「放寒假後我們一起出去玩，好嗎？我撫摸萱柔順的秀髮。

「一言為定，說謊的是小豬」萱停止手中不停旋轉的原子筆，把小拇指伸到我面前，打勾勾。

「恩」我微笑。

段考匆匆結束，全班的心情都飛往外太空了，忍不住想逃離這浩瀚宇宙中的美麗地球，美麗地球上的棕色陸地，棕色陸地間的蕃薯小島，蕃薯小島上的首都城市，首都城市裡的明星高中，明星高中裡的瘋狂教室，瘋狂教室裡的愚笨考卷，想要擁抱有史以來最長的寒假──整整一個月耶。

考試結果出爐，我歐趴了，「呼~好輕鬆」想必大家的心情也跟我一樣吧，原因是這次的試題有點難。

「親愛的學校呀，我人是你的，靈魂卻早已寄放在線上遊戲囉。」翊得意的說著。

「我過年領到的紅包錢可能會淹滿我家吧！」青醬開始編故事：「我好可憐，家境清寒、父母雙亡，窮到我上廁所完用鈔票擦屁股、睡覺時拿鈔票疊起來當枕頭、父母忌日時把鈔票當金紙燒、沒衣服穿時只好將鈔票貼在身上保暖，還有……」

「夠了，你很無聊耶，滾回家做你的發財夢吧，不只寒假作夢，我看你一輩子都不要醒來好了。」我抱怨。

青醬停止胡扯。

「寒……假快……樂……嗚……」翊哽咽的說，手中拿著剛遞下來的成績單，看來，一分鐘前的神氣早已煙消雲散。

我和青醬同聲為他祈禱──補考加油！

「寒假快樂，BYE~」

「寒假快樂，各位！」我欣喜若狂，準備迎接萱的懷抱。

假期，簡訊按到手抽筋，聊天聊到耳朵破皮，或是在即時通上打字打到手指脫臼、眼睛脫窗，沒有萱的日子，像深陷囹圄呼吸稀薄空氣那般痛苦，所以，我們總是儘可能的出去玩，有時候，翊、青醬會過來當兩顆電燈泡，把我和萱照的紅通通的；在人群中，青醬總是鶴立雞群，很容易找到他的身影，而旁邊也絕對會追隨著一個嬌小的影子──翊，要搞失蹤的確很難。萱總是能跟他們相處的很融洽，絕對少不了青醬牌微笑與翊的幽默。

跟萱單獨約會的時光很美好，進兩人包廂看電影、泡在品城一整天、到餐廳共享燭光晚餐、手牽手逛東門町、到台北扭蛋扭蛋區壓馬路、浪漫華美麗摩天輪、情人最佳去處漁夫碼頭，好多好多…我們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與走不完的景點，這些回憶，最後都將成為我日記裡的寶物。

「小宇，我生日快到了呢！」萱興奮的說著，今天是俏麗的馬尾。

「恩，我知道呀！」

「那我期待你的禮物哦。」萱遞給我一瓶彈珠汽水。

「沒問題」

「咕嚕──咕嚕~~」沁涼的爽快，一路沖到底，

萱的生日是二月二十九日，總是四年才會出現一次這天，命運之神也真夠厲害的了，把我的生日安排在她的隔天，所以，我們決定提前在二二七一起慶祝彼此的生日，刻意迴避哀悼的紀念日。

萱喜歡偷偷把書塞進我的包包，尤其是她最愛的原文小說，而我，也時常買些書送她，畢竟，我們都把小說視為生命。她說她喜歡黑先勇，而我則是偏好張恨玲。

「萱，妳知道嗎？妳的生日很特別。」我牽起她的小手。

「嗯？」

「妳誕生在有四的倍數的一年，而且偏偏選中二月二十九日呱呱墜地，看來，命運之神有意讓妳與眾不同。」

「沒錯呀，幸運之神也對我很好呢，祂讓我遇見了你，一位懂得珍惜我的男孩。」

萱繼續說「小時候，我總是四年才切一次生日蛋糕，一次許完四年的願望，心裡會覺得怪怪的，同儕們笑我好可憐，看到她們每年都可以收到圓鼓鼓的禮物，我好難過、好羨慕，不過自從認識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會陪我度過每一次生日的，充實我生日的，不是滿滿的禮物與祝福，而是你開懷的笑容與陪伴。」萱不多話，這次的傾吐讓我格外仔細聆聽。

「我喜歡妳，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突然冒出這句話。

「嗯？」萱疑惑。

「在妳身上，我發現在別人身上找不到的特質。」

「謝謝你……」她羞紅了兩頰。

「我想要更認識妳。」我把她纖細的手握的更緊了。「因為與妳相處中，我可以吸收到妳的某些迷人氣質，改變了我。像是男女交往應有的尊重、對閱讀的執著、或是那平易近人的處世哲學……還發現愛的存在意義，原來是分享與分擔。」

「好啦，換我囉。」萱裝可愛，雖然她不用裝就很可愛了。

「即使在你身邊，我還是會想你，常常凝視著你的眼睛發呆，不知道為什麼，你有種吸引人的魅力，我也很喜歡小宇。」萱咬了一下手指，看著我，模樣嬌滴。

不知不覺已經散步到屠龍女中附近的二二八公園

「小宇，我們休息一下吧！」萱似乎有些疲倦。

「休息完，我們去看電影，好嗎？」

「沒問題。」我們拍拍椅子上的灰塵，坐下。一陣冷風吹來，我打了個哆嗦，深怕萱著涼，我趕緊脫下外套。

「喏，這樣比較溫暖」我輕輕覆蓋在萱嬌小的肩上。

「小宇，你真的好善良。」

「還好啦，我對翊和青醬可不會那麼貼心。」

「對呀，你會毫不猶豫把他們的外套搶過來，然後穿上。」一陣風吹來，萱撥順頭髮。

「我沒那麼落魄吧，哈哈！」我尷尬。

「小宇，每次你都穿的很少，我真的很害怕，你會感冒……」

「對不起……」

「我決定了，下次你生日我織一條圍巾送你。」

「萱好有才藝哦。」我心想。「妳，真的要織圍巾送我？」

「不喜歡嗎？」

「我想，我會混雜很多情緒吧，高興、開心、激動加升上天國的感覺吧。可能所有的形容詞，在我收到妳禮物的瞬間，都不再具有意義。」我喘口氣「Anyway，能有一位女孩為自己織圍巾，那是所有男孩夢寐以求的呀。」萱說Anyway是發語詞，我使用了第一次。

「瞧你興奮成那樣，好吧，那我會盡快在你生日前織完的。」萱很開心。

時間為萱而凍結。

風不再吹拂，萱的馬尾凝結在半空中，拉不拉屎犬愉快的撲向主人，毛茸茸的腳飄浮著一動也不動，洗車的工讀生讓水花滯留在空氣中，情侶們定格在剛要接吻的窘境，世界停止運轉，為靜謐的二二八公園，增添一份祥和，剩下的，只有我的呼吸聲，聲波抵達世界每一個角落，卻喚不醒沉睡中的人們。我用我熾熱的心，欣賞著萱冰冷的面孔，安靜的。

一位天真無邪的十六歲少女，擁有細緻的肌膚、迷人的微笑、堅挺的鼻子，沒有戴眼鏡，雙眼皮的眼睛會說話，嬌羞的櫻桃小嘴很純情、靈敏的耳朵聆聽過無數個旋律，身體修長、五指纖細、髮質柔順到可以拿來溜滑梯，是個三百六十度的美人兒，唯一的不完美，是她太完美了。

我趕緊把時間調回來，深怕再多看一秒鐘，我的心臟會負荷不了。拍拍兩頰，迎接有溫度的大地。

「小宇，走吧，我們去看『戀愛有沒有假期』好不好？剛剛突然想到，同學們說很好看，推薦我去看。」萱用調皮的語氣說著。

「好，那我們出發捷運站，邁向電影院！」

「耶，好開心。」萱拉起我的手，飛奔。

連二二八公園裡的樹木伯伯都在對我們招手，用樹人語說著：「看看那對情侶，多麼幸福呀！」

時光像忘記關掉的水龍頭，不斷流逝，寒假結束，高二下的到來，無形的課業壓力，悄悄的壓在我脆弱的肩膀上，畢竟，學測隨時可能給你重重的一擊。我試著在學業與愛情中取得平衡，但我總是不自覺的把『萱』砝碼加太多，導致天平的失衡，不過萱也嘗試著挽救天平那即將碰到地面的一側，不斷的為我選購參考書、買測驗卷，一本一本的疊加在學業的秤量盤上，不過，只要萱一聲輕柔的呼喚，書本便會崩塌，天平又再度失去平衡。

國文、英文、數學、歷史、地理、公民、生物、物理、化學構成恐怖的九大行星，每天以我為圓心，不停的公轉。唷不，現在只剩下八大行星了。

因為，無可救藥的數學，已悄悄脫離軌道。

開學唯一值得我慶幸的，是萱的生日即將來到。

二月二十七日凌晨一點，我趴在日記本上昏睡，突然一串煙火的爆鳴聲把我驚醒(誰那麼早慶祝二二八呀？)睡眼惺忪的我，又開始陷入複雜的禮物難題，左想想、右猜猜。日記本(她已經有了)、原文書(我送她太多了)、她最喜歡的史努比玩偶(早已塞爆了她房間)……我的腦袋一直在搜尋、回憶她的身影，希望能游進她的腦海裡，得知她到底缺什麼？

「呀！何不翻開我的日記，重新尋找存放已久的記憶？」我真笨。

我迅速的瀏覽日記本，屏息，深怕吵醒熟睡的家人。

赫麥數學，全國第一。赫麥數學，全國第二。赫麥數學，全國第三。看到這個，我會心一笑，這是我在寒假試聽補習班的感想，連續三天，補習班奪命連環叩，我只好無奈的去聽了三天，真的是每下愈況，老師的教法根本沒有邏輯與系統，還號稱補習界第一把交椅哩，當然，我是根本不會去補的。

熱天、大熱天、爆熱天、酷熱天、悶熱天、瘋狂熱天、絕地大熱天、宇宙世界霹靂無敵大熱天──雨。

這是去年的暑假盛況，連續八天的酷暑熱的我喘不過氣，還好最後天空終於落淚；漫步在城市的柏油路上，艷陽高照，空氣極度扭曲，地板灼熱，很難受的感覺；此時，萱總是會把我拉到她家裡，冷氣轉到最強，然後開始彈鋼琴給我聽。通常是她最喜歡的貝多芬樂曲，鋼琴的旋律很優美，伴隨著涼涼的風敲打我的面頰，豆芽菜們透過萱纖細的手，總是可以譜出動人的樂章，我很享受這種氛圍，晚香玉的氣息充滿萱的房間，濃郁的釋放，淡淡的撲鼻；C大調的柔和音符，很幽靜、很高雅。往窗外眺望，卻呈現極度對比，是一望無際的台北城，城內空氣在燃燒；小鳥有時候會停在窗口，氣流擾動風鈴，叮叮噹噹，鳥兒攜帶著萱的琴聲，飛翔，傳遞給需要溫暖的人們，讓他們感受到熱情與關懷。

「小宇，你低頭一下，往下看。」

「看什麼呢?」

呀，一個靈感閃過我的瞳孔，抓住。

鞋子，萱的意思是她的鞋子有點舊了。半夜兩點了，上帝叔叔還在偷偷汲水，不小心潑了出來。

我穿著睡衣，淋著雨，趕緊衝到那二十四小時的百岳體育用品店，挑了一雙粉色系的帆布鞋，低筒，很有活力的，特色是兩隻鞋的鞋帶顏色不同，一邊是鵝黃色、一邊是鮮紅色，很可愛。買完後順路經過一家文具店(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文具店)選了張精緻的生日卡片，準備「今天」同時交給她。

「小宇，這是送你的圍巾，生日快樂！」萱遞給我她的作品。

黑白相間的顏色，搭配起衣服很好看。

「會不會有點像雨傘節？」萱抿了一下嘴唇。

「不會，一定很適合我的，而且，妳織得很好，謝謝妳。喏，這是妳的禮物和卡片」我拿出鞋子和我精心插圖的卡片，我可以讀出萱眼中的喜悅。

「我們去買個蛋糕吧！」眼皮因昨晚沒睡好而張不太開，很像籃球選手T-Mac。

「嗯！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麵包店，那裡的蛋糕很好吃。」

「走吧！」我摟著萱的腰，萱把頭倚在我的肩膀，兩人的背影，很幸福。

菓子工坊，萱點了她最喜歡的黑森林巧克力蛋糕，兩人份，兩種十七歲的蠟燭，然後，到我家慶祝。

「小宇，記不記的在醫院的諾言？你答應我要跟我說你心的顏色……」萱好奇。

「左心是黑色，右心是白色，我常常把妳放在我的右心，正如妳時常走在我右邊一樣，妳我的喜悅與快樂都儲存在這裏，潔白無瑕的心靈深處；我把焦慮、不愉快都丟往左心，不希望干擾到我們擁有的天堂，黑白分明，透過無形的界線。」這是我臨時想到的。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

「恩，很滿意。」萱聽的津津樂道。

全家都出國旅遊了，留我一個人守在這十樓的寂寞小房間，不過有萱的陪伴，一切都豐富起來。

萱，有妳的陪伴，上弦月的弧度可比不上我的眉。

颳起一陣風，沙子嵌進眼裏，我揉揉眼睛。

「好可愛唷，小宇，妳揉眼睛的模樣很像剛睡醒的小寶寶，我超喜歡的。」萱用迅速的動作，襲擊我臉頰，一個吻。

「……」我害羞，女生們總是能觀察的很仔細。

一個吻，濃濃的，淡淡的，無法形容的滋味，回憶起來，萱紅潤嘴唇的溫度，依稀記得……。

萱是一根針、一條線，穿梭在我的生活中，把我與她繫起來，翊與青醬則是裝飾品，讓我的生活看起來更完美，同時，他們也在見證這世紀的兩小無猜愛情；縱使學校的事情很忙碌，我還是每天寫日記，不希望漏掉任何一天的回憶，高二的生活與社團活動多采多姿，四個朋友還是像往常一樣，一同出去玩、歡唱KTV、遊鹹水老街、打打球、看場電影、趣味烹飪……，翊與青醬依舊單身，這樣也好，我們的感情更加緊密了，四個朋友的歡笑聲，不會隨著時間而沖淡。

「萱，妳聽過手中的星星嗎？」我把玩著手中的魔術方塊。

「等等，你先回答我你手上的東西。」萱好像對這感興趣。

「這是我去網路上『魚達人』方塊買的，四百一十塊加運費……」我自信的說著，邊說邊轉，花了三十秒吧，我就轉完六面了。分別是紅、橙、黃、綠、藍以及白色。差一點就成了彩虹。

「哇哇哇！好厲害唷。」萱拍手，鼓勵著我。「小宇，改天教我吧，我也要學。」

「恩，不過要背公式哦，需要有點耐心，不過我相信妳一定可以的。」我答應她。

「剛剛你說手中的星星是什麼呢?」

「在生命中，每個人都擁有一顆星星指引他的方向，讓他們的生命具有意義，那顆星星在哪裡呢，萱？」

「在天上，浩瀚的宇宙中。」

「不，是在手掌中，每個人的拇指與食指間都有一個星形的紋，從出生那一刻，星星就握在他的掌中，那顆星星將會是他一生中最摯愛、最珍惜的對象。」

「嗯，那我的星星在哪裡，小宇，你指給我看。」萱呆呆地望著她的手掌。

「在妳面前，萱。」

「……」萱嚇了一跳。

「我‧你的‧星星。」手語，是我唯一會比的五個字。

「小。宇。我……我。喜歡……妳。」萱開始哽咽，眼睛旁的肌肉隨時準備洩洪。

「小宇，我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你啦，嗚……」哭泣聲劃破寧靜，萱倒在我懷裏，多希望能在萱的耳邊對她輕聲的說

「萱，妳也是我最明亮的星星。」

「小宇，我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你啦。」「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你啦。」「一輩子，一輩子……」萱的話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重複、倒帶，我想再仔細聽清楚她每個字的語調，好像很真，真的是發自內心的。

一輩子？真的是一輩子嗎？我開始疑惑，坐在書桌前，對著我的日記自言自語，希望它能給我點意見。思考著與萱的戀愛進行式；難道，彼此都不會變心，往另外一個異性投懷送抱？或者，時間終究有一天會成為橡皮擦，一頁一頁將我們的回憶擦拭、使我們的感情淡掉？還是，我曾經在愛情與功課中游走，但失去平衡的那端已經過度傾斜？我的人生目標是成為一位令人敬愛的醫生，從小就夢想那一塊『華佗再世』的匾額可以懸掛在我診所裡，但成為醫生的先決條件是功課要好呀！殘酷的台灣社會就是如此塑造學生的；我真的放太多砝碼在愛情的量秤上了嗎？難道真的要讓『高中生式的泡沫戀愛』，拿我和萱來當它證明的題材？

終於，我站在愛情的十字路口，一個是非與選擇的路口。

左轉，街道的盡頭，一位氣質女孩在對我揮手，陽光灑在她柔順的髮梢，閃閃發亮，很美，那是我初戀的女生──萱。

右轉，一位身著白袍的醫生，對我微笑，隱藏的訊息大概是這樣的：這是個多金的行業，已為我敞開大門。再仔細注意他的面容，赫然發現，我正在照鏡子，那是我呀！

「不，不要、不要……」內心掙扎，我不想選擇，希望能藉由書寫日記尋找慰藉。

「小宇，我跟你說哦，相識，一種緣分，相處，一種默契。」

「輕抿一下嘴唇，搔頭髮，眨眼或是握緊拳頭等等…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我都可以猜出你在想什麼或是你的心情唷，八九不離十。」

「那天在二二八公園裡，你為我蓋上外衣，我早就注意到了，其實小宇很冷，而且還打哆嗦，但你卻先想到我，我超感動。」

「小宇，最美的回憶駐紮在，每個曾經與你的時光。」

「小宇，生活的方式也許是不能改變的，但每天做一件自己覺得特別的事，就會讓每一個日子很不一樣哦。」

「不要愁眉苦臉啦，喝杯咖啡、換個髮型、看場電影，變換好心情，走，我幫你剪頭髮。」

「你不在我身邊……我好寂寞，可是，我永遠為你留了個位子，小宇！」

「小宇，眼睛閉上，我們一起倒數，等待跨年吧！」

我把這些話都騰進我的日記本裡，一字不漏，這都是萱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日記，一個存放過去的地方，卻沒辦法幫我處理未來的問題。

我下不了筆，現在，我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了，我困惑這本日記存在的意義，之前，我在日記裡尋找幸福的味道，是屬於我和萱的；現在，我彷彿失去對日記的感覺，縱使有，已經很淡很淡了，我做出決定了嗎？

「萱，妳真的是我最明亮的星星嗎？」

我想打電話給萱，想跟她說話，或是抱顆籃球陪她走進球場。手機一拿起，按鍵隨著拇指陷下的瞬間，客廳傳來一段新聞報導，記者字正腔圓的說道，每個字都很清晰、響亮，彷彿身在我家客廳一樣「好的，謝謝主撥。台北一位林姓女高中生，有尋死的決心，現在正一個人獨坐在某公寓頂樓的圍牆上，情況不樂觀，家屬們紛紛趕到，極力勸說她放棄這個念頭……記者李丙己來自台北市信望愛區的報導。」

「不會吧！那不是萱嗎？」看著新聞現場轉播畫面，我腦海中天旋地轉，企圖尋找一絲不可能是她的機會，跟剛剛那個在我懷中哭泣的女孩，會是同一個嗎？

這種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的，不會的，萱是一位開朗活潑的女孩，很熱血、充滿陽光，對新事物總是懷抱好奇心的她，不會如此輕易結束掉多彩多姿的生命的。

「不可能，不可能……」堅決的否定句一再重複，說服我不接受這個事實。

剛剛的煩惱早已雲逝，其實我還是很愛她的，不再眷戀與萱的感情是騙人的；只要我生活中有小小的變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萱，何況是現在，她已經不會想到小證嚴法師或是我或是她家人了，說不定一秒鐘的延遲，萱就會縱身跳下，迎接玉皇大帝的加冕。

「等等我，萱！我馬上就到。」我對著螢幕上的萱說著。雖然攝影機拍攝角度不好而且距離也很遠，但我仍然可看出，萱的眼睛，出現缺口，決堤。

「媽，我出門了。」抓住一串鑰匙，捲起一件外套披上，留下客廳裡家人們憂心與疑惑的表情。

飛快的騎乘腳踏車趕到，那是我唯一擁有的交通工具，到達現場時我發現翊和青醬已經呆坐在那裡，原來他們也很關心萱。

「小宇，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跟她吵架囉，但也不至於那麼嚴重吧。」

「跳樓很恐怖你知不知道，還不趕快去勸林萱，快！情況危急。」

「拜託，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耶，夠不夠兄弟！」

我的臉上寫了「憂鬱」+「驚慌」這兩個單字加一個符號，相信他們一定看的出來，我不用回答，只管自己用跑百米的速度衝進公寓，坐進電梯，眼睛順著樓層鈕往上尋找頂樓，看了一下最後一個按鈕──

「22」

有那麼高的公寓，為何不正名成大樓呢？先不管這個問題了，等等我是不是該衝進人群中然後大喊「我是她男朋友，請讓開讓我跟她好好談一談。」呢？電梯門一打開，還有一段通往頂樓的階梯，逃生門的綠光昏昏沉沉的，為這氛圍增添些許神秘的恐慌，緊張的心臟又多跳了兩下，轉開門的把鎖，輕推出去。

到了頂樓，冷冽的風拍打我臉頰，從耳根涼到了背脊，讓我不自覺的把手插進口袋，順帶一個哆嗦。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但閃爍的燈光透露出台北不夜城的歡愉，河岸倒影為城市點綴虛擬之美，波光粼粼，好像天空中的星斗跌落；小朋友打水飄的漣漪驚擾了水面，鴿子折翼盤旋，迷失了主人家的方向，遠處飄著飛機雲的殘骸，裊裊升起，緩緩湮滅。救護車的鳴笛聲響起，似乎是為了萱做準備。今天霧氣重，朦朦朧朧中襲來幾許寒意。萱抱著她最喜愛的史努比大玩偶，兩腳跨坐在頂樓的圍牆外，做出踢水的姿勢，很像剛學會游泳的小孩。

記者、消防隊員、萱的家屬、翊還有青醬都親眼目睹這驚悚的場面，驚悚指數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無限飆高，只覺心臟陣陣麻痺，好像快要衝破我的胸腔。昔日的陽光少女、少男殺手、我的現任女友林萱，現在只要一個不小心，屁股稍微滑動一下，就會跌落，而被媒體大肆報導，說什麼「玉女香消玉損啦」「為愛自殺」等等，最後再加上「男朋友罪孽深重」這個大標題。

「小宇，你終於來了。」

「恩，萱，妳聽我說……」話還沒說完，在場所有人一致轉向聲音的來源，搜尋。

「大叔大伯，請讓開，我是她男朋友，希望能跟她談一下，謝謝。」我很沉穩。

但萱的母親可就不一樣了。

萱媽媽憤怒的大喊「該死的小孩，你現在是要害她送死嗎！就是因為你，我女兒才會想不開的，你……我要你消失，消失在我眼前，馬上──」高分貝的尖叫可以媲美我老媽。

萱的父親則是保持緘默，聆聽他妻子所獨唱的《地獄的仇恨在我心中燃燒》。

「萱，跟我說好嗎？剛剛我們還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想自殺呢？」

「嗚……」萱哽咽，冷風吹乾了她的淚水，只剩下淚痕。

「萱，妳知道妳現在很危險嗎？快下來，好好說。」我不敢接近，怕一接近，她會做出不明智的舉動。

「嗚……小宇，我不想離開妳……不想，不想，人家──不想啦，嗚……」萱揉揉她的鼻子，應該好了一點，她可以說話了。

看到我，萱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媽媽說，我要出國唸書，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但怕你會因此而不喜歡我、離開我，所以，我跟他們商量了很久，一直說我不想去、不想去，我要在台灣念大學，然後跟你結婚，過幸福美滿的日子，就像張良那首《童話》的情節一樣。離開台灣就等於離開你，我不要。」萱開始對我撒嬌。

「萱，凡事要往好處想呀！」「現在我要妳回答我一些問題，妳可以考慮一下再說，但不要敷衍我。」我誠懇的眼神。她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但我希望你可以先下來，離開那真的很危險的地方。記住，眼睛不要往下看，會暈眩，失去平衡的。」

「不怕，有小宇在，我什麼都不怕，我不下來，一下來，那些怪叔叔就會把我抓住然後送回我父母親的魔掌，說什麼，我現在都不會下來的。」清徹的黑白眼珠裡，很堅決，很勇敢。

「萱，我真的很擔心妳。」讀出了她眼睛裡的訊息後，我嘗試放棄，但真的得開始編問題了，而且還是那種激勵人心的大道理問題，完全不適合我，也不確定萱的反應如何。

「今天上學發現口袋裡的一百元不見了，妳會怎麼做呢，萱？」

「恩……我會滿生氣的，出現今天運氣會很不好之類的想法。」

「不過，我認為呀，撿到的人一定會很高興。」萱對我的答案不以為意。

突然又捉住下一個靈感，題目二。

「很用功準備學校段考後，成績非常不理想，萱……你會怎麼想呢？」

「很沮喪吧，想說自己怎麼那麼笨勒！」萱把屁股往後挪一點，看的出來她其實很害怕。

「我會想說，還好不是學測呢……」我企圖挽救瀕臨崩潰的萱。

「小宇，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有一天，我說我不喜歡你、超討厭你，你會不會很傷心？」

「我……」剛剛日記本前的思緒又竄進我腦中。

「小宇，我跟你開玩笑的拉，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直到永遠。」

或許，下輩子也是。

「恩，我知道。」我呈現無力狀態，似乎對眼前這女孩的獻殷勤，開始麻木。

「我想，我爸媽他們是非得要把我送到國外了。」萱的心情再度陷入谷底。

「小宇，謝謝你陪伴的快樂時光，跟你交往，能擁有你體貼的照顧與關心，我真的很高興。還記的我送你的那本日記嗎？」

「恩，我每天都有寫下當天的心得唷。」我說謊，今天，是唯一空白的一頁。看著萱歇斯底里的話語，我開始感到不對勁。回憶中好像有那麼一段……

「小宇，最近，我好像突然感到很無力，做起事來很沮喪，為什麼？」

「可能是妳太累了吧，要早點休息，不要太忙碌囉！」

「恩，睡覺時要蓋被被，睡醒時要想小宇對吧？」

「沒錯，萱，妳最棒了。」

會不會那是憂鬱症的前兆，而我卻完全沒注意到，我開始感到內疚，病情輕微時我早就該發現了，卻拖到這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萱，一位憂鬱症患者。

我開始察覺到我沒辦法動搖萱的意志，她眼神裡似乎逐漸不再懼怕死亡，我不確定她自殺的原因，一大堆問號盤旋在我頭頂，活下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呢？

現在的萱，不再是我記憶中的她了，變的很徹底，平常的萱不會那麼不理智的，她真的受傷了，而且還是心靈的最深處，極度創傷。

萱鬆開她手中的玩偶，過了三秒鐘吧，依稀可以聽到那東西著地的悶響。聲響中伴隨萱媽媽的尖叫，像一條鋼絲拋進天空，鉤著萱爸爸的心，飛走了。所有救難人員上緊發條，把肌肉的延展性繃到極限，等待瞬間的爆發與啟動，不論如何，這是他們的職責。萱的頭低下，似乎在尋找她娃娃的身影。

史努比超可愛娃娃，從小陪伴她長大的玩偶，在萱心情不好或碰巧我沒辦法陪她時，它總是能適時跳出來，當萱的精神慰藉；現在，卻悄悄溜走了。

萱開始搖搖欲墜，小腦的功用漸漸失效，眼看她就要摔下去，我卻克制不住自己的顫抖；我在懼怕，怕她的死亡，全是因為我，即使不全然是我的責任，也有九成九，另一個百分點，或許是她父母的瘋狂決定吧！

現在，我是最靠近萱，最有機會把她從死神手中拉回來的人了，僅僅三公尺。

但是，這三公尺的距離，卻像是隔著無數隻喜鵲，趨近於無限大的距離，牛郎與織女一年見一次面，而一個不小心，我可能再也看不到萱了。

「小宇，那本日記……」萱又再度找回平衡點，把頭轉向我。

「嗯？」我吞了吞口水。

「那是我最喜愛的一本，要好好保存唷。」

「恩」

「而且是我最摯愛的姐姐送我的，隔天，她出了車禍。」

「……」我沉默。

「失去了她，我開始等待，一直在等待，直到遇見我生命中的白馬王子後，就把那本日記交給他。因為擁有它，會想到姐姐的痛苦，我好難過。我希望能把悲傷轉化成歡笑，藉由那位王子，紀錄我們相處的一切。高一的一次奇妙邂逅，我認識了你。」

我的脈博在跳動，溫熱的血液裡隱藏著我冰冷的神經；萱說話的音波一絲絲抵達我耳際旁的髮叢，我恍神了，沒辦法反應過來，萱已經蹦出下一句話。

「再見了小宇，我先去陪姐姐囉！」對我眨了眨眼，這俏皮的動作好熟悉，曾經出現在萱送我日記的那一天，情景卻是極大的對比。

雙手往後撐，屁股離開水泥平面，縱身躍下。

來不及了，一切都太遲了。風自動把每個人的臉漆成白色，而且是很蒼白的那種色調，所有人都忘記尖叫了，沒有人出聲，靜謐到連一跟頭髮落地，都聽的到它對地板帶出的震動聲。

萱媽媽停止哭泣，而萱爸爸卻演起了萱媽媽的續集，翊和青醬放下祈禱的手，救難人員瞪大眼睛，抖抖肩膀，準備宣告悲劇收場。

氣氛，死寂的像座墳場。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每一個空氣分子，貫穿每一個人的耳膜，拉回每個驚嚇的靈魂，除了我。

我呆滯的凝望萱剛剛坐的地方，伸手，想抓點萱殘餘的氣息，放在我鼻子前，深呼吸，唷不，一點味道都沒有了，連霧氣的些許甜味都沒保留，我想控告空氣，罪名是它殘忍的行為，它把萱攫走，貪心的空氣，甚至連我們的回憶也想帶走。

萱消失了，徹徹底底的消失了，我把脖子抬高，仰望天空，想到古希臘神話中的一段畫面，一個關於七星連珠的恐怖傳說。現在，我親眼看到了，六顆明亮的恆星閃爍在夜空中，連成一條線，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排成的圖案像極了鑲上寶石的項鍊；突然，有一顆最刺眼、最閃亮的星斗，正慢慢、偷偷的移近項鍊的尾端，準備聯成筆直的一條線。這代表著將有不幸的事情降臨人間，在我眼裡，這顆星就是萱；而這件事，就是萱的自殺。今天，十二月二十四號，愉快的耶誕夜。萱，卻再也沒辦法看到明天喜悅的陽光、孩子們燦爛的笑顏了。

柔情夜光下，房間裡很靜謐，秒針走動的聲音非常清晰，「滴‧答‧滴‧答……」，似乎在引導我的心跳跟上它的節奏韻律；書桌上的檯燈一閃一滅，精靈羽翼呼嘯而過，我悄悄翻閱日記，我不感性，一滴淚都沒流，但每翻一頁，心就淌下一滴血，我的胸口好痛，卻少了一位可愛女孩的撫慰。

萱姐姐把愛交給了萱，萱再把愛遞給了我。

「萱，我會好好保管它的，妳放心。」

沒有什麼會被忘掉，只是願不願意記得而已……。

屬於我和萱的回憶，一幕幕呈現眼前，心血來潮，我開始哼著之前為萱寫好的歌詞，曲也是我自編的，哼著哼著，想到我再也沒辦法親自唱給她聽，眼眶濕透了，視線逐漸模糊，我落下了第一滴淚。晶瑩剔透，淚珠很圓潤，很飽滿，我喜歡它存在空中的時間，一碰到地面，就破碎了，不喜歡了；接著是一粒接著一粒的滾下、滑落，我哭了。

現在萱走了，只剩下我初戀的幻影，芬芳的，濃郁的。少了萱的歡笑聲，突然變的好空虛，我終於體會到那初戀的羈絆，竟是如此魂牽夢縈，儘管萱已不在人間，我仍然思念著她，唯一的不同是，我不再寫日記了。

自從萱長了翅膀後，只要一有思緒觸碰到我與萱的種種回憶，我就會落淚，哭得淅瀝嘩啦，看日劇前都得先準備一包衛生紙；有時候眼神會呆滯、幻想，來到一個無人的空地，屬於另外一個世界，或許是天堂吧！草地上鋪滿萱的羽毛，遠邊的天空層層白雲，沒有一顆果樹、一根草芥或生物的足跡，整個空間是潔淨的無瑕的純白，輕盈漫步，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想飛翔，追隨天使的領航，但我卻只能無助的蹲坐在地上，仰望天際，尋找我的初戀。哈利波特的魔法棒，借我吧！我需要扭轉時空的能力，讓時間沙漏倒轉，回到我與萱戀愛的時光。

打了一個寒顫，又跳脫回現實。手中握著一根長條狀的東西，面對前方的鏡中人，牙刷上的泡沫，沾滿他的嘴角。多麼希望他握住的是魔法棒，或是萱天使專用的棒子，伸出透明的玻璃鏡，往我的頭頂點一下，讓我回到過去……。

一月，青草一路嫩綠到天際，愛情的碎片卻被灑進草叢，再也找不回來了。我拉著萱的風箏，逆著風，奔跑在綠油油的草地，飛翔著。

二月，翊與青醬都在此月生日，兩個歡愉的慶生會讓我釋懷了一點。

三月，勤奮的埋首書堆，為三年級鋪路；一想到萱，書本的鹽分濃度又提高了。

四月，四顆梅子偷偷滾到我書桌前，我開始淋雨，想讓雨水滌淨我的傷痛。

五月，買了五張抒情的專輯，整個五月，都沉浸在音符裡。

六月，六片鳳凰花瓣飄落，畢業學子們紛紛揮手道別，我卻忘了對萱說再見……。

七月，暑假，我嘗試學各國語言，好希望能用七種語言親口對萱說─「我愛妳」。

八月，接受異國風情，八天的美西之旅，加州的太陽公公對我微笑。

九月，開始欣賞九把刀的網路小說，想藉由愛情小說來淡忘萱。

十月，發生了一件事。一位婦女匆匆忙忙的衝下手扶梯，一個不小心，跌倒了，整個身子撲倒在地上，嘴角流血，錢包戲劇化的滾進捷運車廂與月台的間隙。第一時間，我是有機會彎下腰，幫她迅速擋下瘋狂滑動的錢包的，我卻猶豫了，讓它掉進去了，我悔恨錯失了一件好人好事，胸口好悶，數一數車廂─第十節。

十一月，傳了十一封簡訊給萱，雖然我知道，回信的甜蜜已不復有。

十二月，我把萱送我的那本日記，翻到第十二頁，小心翼翼的擺進抽屜，希望它不要哭泣，能寂寞、安詳的保存著我和萱的回憶。或許，我已經放下萱死亡的包袱，離開她，讓她和平地與耶穌相處。

翌年一月，終於，我不再流淚，我鬆手了，鬆開拉著萱的風箏線，讓她自由飄揚於天際，藍天白雲，很柔和的色系，風箏的輪廓帶著寧靜的氣流，緩緩的融化，進入水藍色的天，變成一個小點，最後，從我的視線中消失。

二月，我拉緊領帶，踏進學測考場，邁向我嶄新的未來。

萱離開後的第二年夏天，我順利考進神之手醫學系，低空飛過門檻，慶幸自己能進入這所如此頂尖的學校。

大學生涯的第一天，我認識了慈恩

退卻，我遇見她的第一個反應；沒想到我們馬上就成為知心好友，與她相處，我可以找到萱的影子，奇妙的是，友誼進展之快，光速都有所不及。

以古典音樂為背景，襯上優雅的英式沙發，外頭還有鐵製圍欄，構成一個小型的陽台。我坐在二樓靠窗的位子，透過玻璃往下俯瞰，彷彿身處英國都會區，尤其是巴士開過的那畫面，融古典與現代，呈現完美的咖啡王朝。

慈恩坐在我的對面，點了一杯巧克力碎片，我則是簡單的熱牛奶。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還是朋友關係的我們，兩眼深情相望難免有些尷尬，我嘗試扯出一些話題，化解僵局。

凝望慈恩眼睛的時候，感覺像我掉進了她眼球裡，深邃的黑洞把我往她的靈魂之窗吸拉，溫柔的、眽眽的對我放電。

慈恩的眼球是黑色的，雙眼皮底下醞釀著電流。

萱的眼球卻是棕色的，想要精緻每一滴眼淚，純化、蒸餾出無瑕的靈魂。

找到了話題，我們開始暢談，我分享之前寫日記的心得與趣事，談到那正在抽屜裡哭泣的第十二頁時，我沒提到萱，我早已釋懷，樂觀的面對萱的死亡，因此也不必再難過的述說這件事，或是跟一位還不太熟的女孩陳述經過。慈恩個性開朗，只不過是屬於悶騷型，需要了解與熟識後，她才會跟你傾吐心事；當然，女生滔滔不絕的生活瑣事一定少不了。

兩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後經過，用聞的，我就知道是誰。一高一矮，胖瘦對比，寬鬆的籃球套裝、最新款的籃球鞋、蓬鬆又頹廢的髮尾、濃厚卻不至於惡臭的汗味兒，翊與青醬，兩個和我一樣，對籃球有著同樣執著的小男孩。

「哈囉──」翊對著她眼中認定的小倆口打招呼，刻意拉長語調。

「嗨，小宇，今天可熱鬧的，就差你一個，天下第一控衛怎麼可以缺席呢？」

「真巧呀！今天你們要喝什麼，我請客。」想逃避回答我出來約會的理由。

「不用了，先欠著，改天再說吧！」青醬用食指旋轉籃球，加速。

「怎麼能讓妳在美女面前荷包失血呢！」翊瞄了一眼慈恩。慈恩頭低低的，帶點羞澀模樣。

我趕緊讓他們三個認識，熱情的介紹完後，翊與青醬找了個位子坐下，離我們五公尺遠的後方，眼神不時飄向我和慈恩的方向，好像兩台移動式監視器。

「他們是你朋友嗎？」

「恩，死黨。」機率石頭的缺口，完全嵌合今天，約會也被撞見，我心想。

慈恩刻意壓低聲音。「他們……人看起來都很好耶。」

「對呀，超和藹可親的。」

「曉宇，跟你說哦……」慈恩拿起杯子，遮住她的臉。

「嗯？」我對她的動作感到好奇。

「其實呀──我……很欣賞妳！」最後四個字很短促，有點模糊。慈恩透過杯子的掩護，偷偷露出半側的臉，一隻眼睛，對我害羞的眨眨眼。

濃郁的奶香，熱蒸汽飄在空中，我攪拌著桌上的熱牛奶，純白的漩渦一圈圈旋繞，細緻的泡沫一個個破滅，我腦海中很多想法，對於慈恩的表白，感覺有點突然。

會不會像牛奶變酸一樣，我們的感情最終會變了質？

和慈恩交往，白雲盡頭的萱，是否祝福著我們？

我靦腆的抿了一下嘴唇，微笑，作為我的回應。

回家時，我們四人一起搭計程車，在等待小黃的過程中，慈恩好像漸漸填補起萱缺席的位置，與翊和青醬很快地就融在一起，學會人際的不二法門，就是在臉上堆滿笑容，碰巧我們四人都擁有這種特質，當然，萱也不例外。

因為選擇付賬，我坐在前座，總是不忘回頭加入他們的話題，鬧哄哄的干擾司機開車，不過她也不生氣，司機是個女的，人很好；最後，甚至跟我們打成一片。

我拿起手機，輸入慈恩的號碼。

密碼開啟我與慈恩的對話，透過無線電波，可以清楚聽到她的聲音。好玩的是，她就坐在我後面，隔著一張三十一公分厚的皮椅，青醬傻呼呼的還以為我們兩個碰巧同時接起手機，透過翊的手肘暗示，青醬點點頭；翊把頭轉向窗外，看著熙來獽往的台北城，不希望干擾到我們甜蜜的交談。

「慈恩，其實，我對你也有好感呀！」

「恩，謝謝！」

「不過，我們還得再更了解彼此才行！」

「好呀，曉宇，我答應你。跟你相處感覺跟別人超不一樣耶！你總是會很細心、妥貼的照顧朋友。」

「哈！謝謝。可能是我的個性使然吧。」

「好了，別把黃翊與青醬子忘掉囉，我們一起聊天吧。」

歡笑聲又再度充滿整個車廂，有時候好像被灌進催淚瓦斯一樣，笑到掉眼淚，似乎非得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部計程車上有四加一位超麻吉的死黨，吵翻天。

三月一號，我的生日，這天，慈恩邀約我到她家慶祝，而且只有我們兩個哦！她細嫩白皙的小手牽著我粗糙的手，興奮的把我拉到她家頂樓，一個恐怖、我永遠不想再踏進的地方，跨出門檻的時候，我的確猶豫了一下。

頂樓，無所不發生的場景。

慈恩叫我閉上眼睛，準備要給我生日的驚喜，風迎面拂來，剛下完雨，多麼清新的空氣呀，空氣中有芬多精的味道。我遵從她的命令，因為，我也很享受神秘禮物的樂趣。一塊柔柔、滑滑的東西觸碰我脖子上的肌膚，好舒服，然後，圍繞住，整個身子都溫暖起來了。我睜開眼睛，藍白相間的顏色，很安詳。

圍巾，慈恩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謝謝。」我很高興，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恩，不‧客‧氣。」慈恩調皮的說著。

「對了，還有一個東西要給妳，等等哦……」慈恩衝下樓，早有所準備。

一定是撘配圍巾的毛帽，我心想。但現在離冬天還很久，沒必要把我包成雪人的樣子吧！一次生日把兩年的禮物都送完，真佩服慈恩。

慈恩上來時，把禮物藏在背後，她真的真的很喜歡很愛驚喜，而我又重複剛剛的幼稚舉動。閉眼睛、傻笑、等待……

「喏，日記本，送你。」小酒窩配上她清秀可愛的臉蛋，微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天旋地轉，慈恩的頭朝下，腳在上，整個世界都扭曲了，顛倒了，尷尬到回歸混沌原點，無言到掉渣……命運始終操弄著我的愛情路，與慈恩的曖昧是不是意味著我對萱的不忠，還是我只是個無情無義的風流男子？唷不是的，我已將與萱交往的一切美好回憶，都存放在那本茶色日記，或是心房的最深處，輕輕的鎖上了。

「慈恩，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恩！」

提醒我，從今天開始，我要感性的撰寫我和慈恩的故事！

[心 10]

好多好長喔.......

[赤鈴 10]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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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