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

[annashe 10]

　　他是大漠裡率領十萬大軍遠征中原的將軍，有如高空盤旋那隻猛梟，他騁馳在巔峰，他自空中睥睨世間的低迷。

　　他驍勇善戰，領著一干臨時徵召的雜牌軍，將天朝引以為傲的精悍部隊打得節節敗退，彷彿世上再也無人能阻撓他進攻的步伐。

　　她是天朝部隊將領的女兒，好似漫揚塵土中依然潔白無瑕的一朵蘭花，她燦笑在每個角落，照亮晦澀昏暗的軍旅生活。

　　她天真無邪，隨著父親出征的部隊行進，當自以為天下無敵手的精悍部隊吃了悶虧，唯有她能安撫鼓舞低沉的士氣，世上不可能有人能夠推卻她的笑靨。

　　直到那彎銀月冉冉浮出無雲的夜空。

　　那是場驚心動魄的戰役，兩方軍隊誓師拼出個勝負。

　　沒有戰爭不血流成河的，咆嘯聲、馬嘶聲還有士兵熱血滴落黃土的聲音，修羅地獄不過如此。

　　當雙方統帥最後一劍相擊，纏鬥多時的戰爭就等這一際的結果。

　　但，她看見了他。

　　隔過千山萬水，她還是看見了他。

　　最後一面。

　　「我來還你一命。」她奮不顧身撲向他的劍鋒，長劍刺穿了她的嬌驅，白色衣袂上濺起了點點血腥。

　　他驚駭地瞪著她蒼白的面容，握住劍柄的手心竟在微顫，他有著過人的反應力，立刻下指令：「撤！」

　　抱起她軟癱的身軀，撇下敵方將領的詫異，他帶著她離開。

　　銀色月光灑落歸途，大漠茫茫竟掩不去她裙襬滑落的鮮血，馬背上他穩穩摟住她，一柄長劍不敢拔，那是她最後的願望。

　　我想死在你的劍下！她是這麼告訴他的。

　　那年在奇襲天朝軍隊時，他遇上了她，剎那的天雷勾動地火，她是這麼下承諾的。

　　從此，戰爭的意義就只為她。

　　踏上黃泉路前，我想見的最後一面就是你的臉龐。

　　她還這麼對他說過，混亂的時代，沒有兒女私情的容納之地，她小小的任性應當不過分。

　

　　他抱著她躍下馬匹，寒風翻騰她白色的衣衫，拂到他染血的戰甲上，霎時間有著永恆的錯覺。

　　指尖摩娑她失去生命的側面，他不可遏止地嚎啕大哭。

　

　　活著，她的無邪笑容怎麼忘？

　　咬著牙抽起她胸口那把劍，狂噴的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慘然一笑。

　　沾著她血跡的劍，他狠狠刺進自己發狂的胸膛。

　

　　鮮血相濡，

　　他和她，終於走到彼此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