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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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叫她畫家。

在她看來,自己只是一個翻譯-將湧現領會分析整理後的feeling換成另一種紙上的形象。

或者像自私的基因裡說的,她是被基因預先輸入了程式的機器,只是在這裡,她的老大是feeling。當feeling心血來潮時,她就作畫,她不因為道金斯的說法而認為她和feeling之間有操縱和被操縱的嫌疑,因為她也喜歡畫畫。

她的家不是畫廊,她也不賣畫。她的畫只出現在朋友們的生日卡上和那一個她送給自己的木盒子裡。「感覺是賣不掉的。」她說。但是她的朋友們認為比起其他市儈,一個真正愛畫、愛畫畫的人,更有資格被稱做畫家。

這天她看起來特別有風采,第一個發現的,當然是朋友們。

在朋友的死纏爛打之下,她死守著矜持不肯明說:「畫家是人,人可以談戀愛,所以畫家可以談戀愛。」聲音細細低低的,像小學一年級時第一次在課堂上念的課文。「哇~~!」女孩們一下子起了鬨,追問「他」長什麼樣、身高、個性….搶著要做軍師。朋友們圍在身邊吵成一堆,中間的她手抓著袖口,唯一能做的事剩下紅著臉傻笑。

她躺在草地上。她閉著眼。但是她知道自己身邊除了空氣還有他。

整個公園安安靜靜,除了她和他再也沒有別人,好像全世界與小情侶打了勾勾。

這是第一次她恨不得趕快把feeling從快溢滿的心思裡倒出來。

今天的夜空是有星星的。她坐在書桌前,抓了紙,卻在下筆前愣住-

這是什麼樣的feeling?-就像身經百戰的口譯員忽然遇到一個從未聽聞的單字-她甚至不知道該先用哪一種顏色來詮釋偎在他懷裡的溫暖和安心!她決定先休息,明天清晨的陽光一定可以為她沉澱出最好的畫面。

依然是那片公園裡的草地,伴在她身邊的依然不只是空氣。他把手伸向她:「幸福是什麼顏色?」「我…我不知道…」她也伸出手,卻只握住空氣。她猛地睜開眼,搓搓冰冷的手心:「原來只是夢…」再鑽回棉被裡,卻一閉眼就看到自己和那片沒有他的草原…

她好怕、好怕。撥了他的手機號碼,雖然已經半夜兩點,剛趕完報告的男孩仍然很有耐心的在說完N個我愛你後哄著她直到她沉沉睡去。

灑在臉上的陽光沒有過濾出她要的顏色,但暖哄哄的感覺倒讓她想起了凌晨在耳邊陪著自己的他。昨天才聽他說有一個很重要的報告要交,還這樣不懂事地吵他,覺得有點愧疚,又甜甜的。決定要謝謝他的耐心和體貼,她撥了電話,卻怎麼也等不到接起的聲音。

「晚上吧,」她想「他大概在上課…」

今天過去了。明天過去了。按完號碼後聽到的卻永遠都是單調重複的機器鈴聲。

「前一天不是還哄著我睡嗎?…」她好難過,開始懷疑起那會不會只是跟在惡夢後頭的美夢…

他留給她的,只有一片空的草地,和除了嘟嘟嘟之外什麼也聽不見的手機號碼。

「啊!!?」朋友們比她更錯愕,各種可能的假設紛紛出爐。還有人提起道金斯認為雄性因為生育成本少所以可能傾向大量散佈基因的論調(當然馬上就被塞住嘴然後大家開始轉移話題)

就這樣,在女孩們的咒罵聲中,她的眼框紅了一個禮拜。

平靜後,她帶了畫板回到草地,開始收集那一天的回憶,從天空到小草到露珠。她相信只要有曾經,一定會留下什麼。

她的畫完成了。藍色的天空,草地的中間是躺成大字形的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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