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中山男書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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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散文說再見

【簡媜/主講 犬馬/記錄整理 】 2007.05.23 聯副

陰雨連綿數日,一大清早太陽忽探出雲端,清清朗朗遍照大地,暖和春風輕拂校門口一整排高大楓樹,翠綠光影上下舞動,4月20日中山女高校園便以如此風光迎接學生所熟知熱愛的作家,簡媜。

妳真的是簡媜?

妳還活著?

原先演講排定時間是班會,並非周會,故而採自由報名,消息一傳出,很快地禮堂座位便被搶占一空,稍遲一步的班級只能勉強坐上二樓。偌大禮堂一片黑壓壓白衣黑裙面露專注神情聆聽的中山女學生,簡媜一開頭便謙稱引言人宇文正介紹她是經典作家,萬萬不敢當,不過這幾年她有些作品選錄進國、高中國文課本,不知不覺中,學生好像把她想像成古老人物。有一回,朋友對孩子介紹說:「這是簡媜阿姨。」大男孩尖叫一聲:「啊?妳是簡媜?妳還活著?」她只好非常羞愧地說:「是的,我目前還活著,以後就不敢說了。」她說這不能怪他,因為翻開國文課本,她的名字跟韓愈站在一起,看起來像死了很久的人。簡媜又打趣地說:「所以我也很珍惜今天這樣的機會,親自來告訴各位同學,是的,我還活著。」台下立刻爆出滿堂笑聲。

「今天我很希望跟各位分享的是,一顆文學心靈是如何醞釀跟誕生。」簡媜說從事文學創作已經二十多年了,至今最難以忘懷的是開始接觸文學時,一個充滿苦悶、充滿期待,又對未來感到茫然,可是自己又不敢、不能、不希望放棄的、錯綜複雜的、苦悶的、青春的時期。她國中畢業後便毅然決然,要離開小小的蘭陽平原,因為內在的聲音告訴她,要去追尋一個更大的世界,看看自己的腳步,可以走到什麼樣子的路。當時一個人帶著兩包行李,一包是書,一包是衣物,到台北開始高中生活,當時鄉下孩子要融入城市生活、融入同學確實非常困難,所以她的高中時期,是一段黑暗的時期。然而簡媜卻說:「越是坎坷、越是艱困、越是苦悶的,越是文學萌生的溫暖土壤。在文學裡,繆思女神的安慰是我們人生當中最珍貴的補償。也許剛開始會沮喪、絕望,但這些折磨,難道是毫無意義嗎?如果你不放棄你自己,如果你願意在文學裡面找到一條小路安頓你自己,這個記號會變成你的第三隻眼睛。你所有的體驗,都會成為文學中非常非常重要的能量,你所嘗過的苦楚,也會在文學的表現裡面,成為優於他人的感動。」

在閱讀與寫作中,

走出迷霧的青春

簡媜高中時開始寫作,因為內心充滿龐大苦悶,卻意外在閱讀與寫作中,走出了迷霧的青春,幫她掩埋了一些哀憤和一些傷悲,也在文學寫作裡,與世界名著的閱讀中,對自己的人生起了一絲希望。並藉由一點點的自信,慢慢累積出來,相信自己可以去領取人生這一張單程票。下定決心,要一個驛站又一個驛站地走下去,要尋找屬於自己的未來──友情、愛情、事業、家庭,以及屬於自己應該要領取的,這麼努力尋找、學習,應該要獲得的種種這世界的美好。簡媜說:「在文學當中,透過古往今來眾多巨大心靈的導引,確實能幫助自我從自己那狹小且殘破的江湖恢復神魂。久而久之,會生出另外一種視野。你能夠關愛世界,關愛外在,也能夠自我關愛,幫助自己的內心朝向這一生該去的地方紮營,你可以從容地看自己被傷得多重,又恢復得多麼好。如聶魯達的詩句:『失去你眼瞼光芒的指引,我在黑夜迷了路,在夜色環抱之中,我再次誕生,主宰自己的黑暗。』漸漸你會想,這渺小生命在生滅之間能不能發出五燭光以上的溫暖去照亮別人,這短暫的一生能不能不抱怨,像一片葉子,去感謝陽光的照耀。」

當時簡媜所念的高中不是一個升學率很好的學校,承受的升學壓力比現在學生所承受的要大好幾倍,從未補習過的她每天放了學,回到租賃的山居小屋,做完該做的功課之後,不可遏抑地,便想要提筆寫作。有時只寫一段日記、寫一個感觸,寫跟同學之間的互動,寫人與人之間非常曖昧的、非常複雜的感觸。漸漸藉由觀察與閱讀,尋找不同題材做自我練習,後來寫到一個地步,便經常對外投稿。簡媜說:「寫作過程當然會遇到瓶頸與困難,最大的困難在於對文字的駕馭還不夠精準,對核心思想的掌握還不夠成熟,其實這些難題都可藉由閱讀來克服。我當時開始對閱讀產生興趣,盡可能閱讀世界名家作品。當年不像現在學校可以邀請作家跟同學互動,完全必須要靠自己摸索,當你獨自踽踽而行、摸黑前進時,有時反而會得到最大的收穫──你以為盲者只看見黑暗,說不定他看到了明眼人看不見的幽深。後來為了要突破駕馭文字的能力,在閱讀方面,我要求自己要做更細膩的閱讀,也就是說,不是速讀或瀏覽,而是細細地去賞析品味一篇作品──當然能讀一本書最好。」

「你們現在的年紀,受限於生活經驗,因此對文學或是生活中其他主題的掌握,有時也許會顯得力不從心。但是透過閱讀,可以幫助你去經驗各種情感的樣貌。有些情感也許你已經經歷,所以對你來講刻骨銘心,非常深刻;可是有些情感的原型,在你們現在的年紀還沒有經歷,就要透過閱讀去感同身受。」簡媜認為透過閱讀與寫作,可以經驗、開發各種不同的情感原型,這些體驗有時候會幫助你療傷止痛,有時候,也讓你看到了人性的光芒。將來有一天,當墜落到谷底時,這些情感的經驗與歷練,會幫助你往上爬升,幫你走出生命的谷底。千萬不可認為現在在溫暖的環境當中長大,將來就不會碰到挫敗,生命總是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山谷,即使是喜瑪拉雅山,也遍布著山谷。重要的是,能夠從山谷裡面走出來,能夠突破了山谷的經驗,而對自己、對他人有更大的包容跟期許。這也是文學在不知不覺當中所給予的。

中山的少女,

請忠於你自己和奧祕

簡媜用詩質地般的句子作為總結,並期勉在場所有學生:「種種這些,只是為了跟同學講,不要跟散文說再見。其實真正要講的是,不要跟文學說再見,除非你要跟苦痛、跟喜悅說再見。當你跟苦痛說再見的時候,你也可能跟所有的喜悅說再見。當你跟冬天說再見的時候,同時也跟春天秋天說了再見。有時候,苦痛與困境是一種更大的恩賜,不要輕易跟它說再見。

「不要跟文學說再見,除非你要跟真理以及美麗說再見。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不同的追求,我們總要好奇,我的未來到底會走向哪一條路?我的生命會在哪裡發光發熱?這個世界會不會因為我的存在,因為我認真行走的腳步的重量,讓地球感到一點震動呢?對於真理、對美的追求,當然是我們一生永恆的課題。在文學裡面,我們除了接觸、經驗情感的原型,也不斷地探問、追尋真理跟奧祕,當然不能跟文學說再見。」

演講最後,她以美國詩人艾蜜莉狄金蓀的名言與同學共勉,「雅典的少年,請忠於你自己,和奧祕,其餘一切皆虛妄。」簡媜則說,「中山的少女,請忠於你自己和奧祕。忠於你的情感,忠於你的理想,忠於你的信仰。祝願你們一生因文學而豐饒,因忠於自己而榮耀!永遠不要跟文學說再見,但是,我必須跟你們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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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weeks later...

永遠的背包客──讀張佩瑜《土東‧伊朗手繪旅行》

會畫圖的人很多、會自助旅行的人也很多、混在學校教地理的人也不少,但三者都具備就少得多了,倘若再嚴苛一些,要會畫可愛討喜的圖、敢到偏遠地區去自助旅行、擁有專業地理解說素養,那就吉光片羽了,所以我們常私下談說,同校(中山女高啦,順便再打一下知名度)地理老師張佩瑜可謂佔盡優勢,簡直就要獨佔這一方天地,立霸成王了。

佩瑜第一本書《土耳其手繪旅行》前年以黑馬之姿,秋風掃落葉般席捲讀者眼睛,後來到土耳其旅行的人經常人手一冊,儼然成為遊土耳其最好又最輕鬆的導遊書,其威力之大經常吸引了各地競相邀請演講,而最近簡體字版也在大陸發行了,想必也是要轟動一下中國。

佩瑜的第二本書《土東‧伊朗手繪旅行》出版了,延續第一本的特色,卻更加精采。佩瑜的書總有幾個好處讓人驚愕佩服,先是背包客共有的冒險犯難、勇闖天涯的精神,其次是筆觸幽默、圖案可愛,再其次是樂於分享經驗,提供不少第一手報導遊玩攻略,再者是經常流露出老師身份跳出來教一教有趣的專業地理資訊(偶爾還跨科教一下歷史)。不過,我自己最喜歡的好處卻都不在其中。

我喜歡的是,佩瑜在書上說的無論作什麼是都要全心全意,她自己畫畫是,她看待世界的態度是,他說「作事誠懇與用心是可以被感覺出來的,如果沒有把心放在裡面,就算作到了表面,也不會讓人感動。」她看修道院裡的壁畫看出了教士虔誠的心意,她通過學習當地語言領悟出拉近陌生族群距離的誠意。而我們當然也看得出佩瑜在每次旅行之前的充分準備,習讀當地語言、歷史,甚至文學(如土耳其小說家新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我的名字是紅》也出現書中),以及她認真而充滿誠意的每筆每劃,還有她要求完美地成稿出書,這忽然變成是她對待讀者的誠意。

我讀這本書最感津津有趣,回味再三的全是佩瑜在旅途中所遭遇的世故人情,有些固然是壞遭遇,被人輕薄、搭訕、騷擾、猥褻、甚至搶劫,但更多的是異鄉的溫暖人情,那些熱心伸出援手的茶館兄弟、仗義相助的阿公們、巴士上好心讓座的同車旅客、分贈面紙的車上小孩、騎驢經過隨手分贈李子的慷慨阿婆、正直熱心的警察們等等,都讓佩瑜或後來讀到故事的讀者我們相信「最終想記得的,是那些美好的片段,那些不愉快的,就把它留在時間的凹痕」「每一件事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壞事的存在,讓我們看見並珍惜它美好的事物。」

佩瑜看到很老的澳洲背包客大叔,一時間的反應就是「我以後也要這樣」,好像一日為背包客,便已經注定終身為背包客了,不過還好,大家都很高興她願意一直當背包客下去,因為這樣,我們才有更多的手繪旅行書陪著我們旅遊下去、一路驚愕冒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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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month later...

【寄北京四中 李軍】

看今之縱囚

歷史老師彭哥去了日本,來代課的某歷史老師上課上到一半,忽然語重心長地說:「想不到歷史上聽過的一些舊名詞,現在大家都能親眼看到了,什麼外戚干政啊、什麼縱囚啊,全都出現了啊。」然後他話鋒一轉,很感傷的說:「各位今天應該知道有一名台大教授被打死的事了吧,我大學時修過他的通識課,人好的不得了,沒想到昨天無緣無故就這樣被減刑出獄的人給活活打死!」然後他又氣憤的說:「主事者當然不會承認政策錯誤,現在台灣的政客全一個樣,錯了就賴、賴了就不了了之,還說什麼『不能因為個案,就影響到多數人的權益,因為數據顯示,減刑更生人的再犯率,遠比假釋出獄的受刑人還要低』,倘若打死的是主事者的妻兒子女,到時候還說這種話大家才會相信是真心話,難道這些人都不知道什麼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故事,難道掌握了大權,就連一點點起碼過錯的罪咎感都不見了嗎?」

聽著老師這樣說,我其實也蠻難過,以前聽兩川哥講歐陽修〈縱囚論〉,只覺得唐太宗已經是個名君了,還搞啥縱囚,真是呆的可以,且歐陽修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縱囚無非是太宗為了求名,罪犯為了求免,哪裡有仁義,哪裡有公平,只有上下交相賊,立異以為高,逆情以干譽。現在可好了,先前已死了好幾個暴斃的煙毒犯,如今又死了一個無辜的台大教授(要當上教授,國家要花多少資源培養啊,個人要經過多少努力啊,社會又會損失多少助力啊,這是我外公經常說的話,他以前希望我爸成為教授,不料他成了台商,賺了大錢。)

我想你應該知道,台灣最近不知怎麼了,好像一大堆匪夷所思的事情紛紛出籠,我只是一個即將升上高三的高中生,前途茫茫,再加上國家紛紛擾擾,卻一點著力處都沒有,只能看著歷史代課老師的憂傷,氾濫到我的臉上、眉間和心頭,我在悲傷之虞,問了自己一聲:除了用功讀書,我還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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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month later...

寄上海第三女子中學 李羽

我認識的一個喜歡預言的女孩

──寫給遠方的李羽

「你以後一定會忘了我,隔著一座長長的海峽。」

起先有個女孩這樣預言,胸有成竹,似乎早已望見未來

又早早宣示明白,河水無論怎麼流,就是會到大海

你看不到大海,不能說大海不存在

那個當下,我有點兒相信又不太相信

未來的事我近視頗深怕是睜大眼瞧也瞧不分明

且未來多久才叫未來,明天、後年、五十歲還是下輩子

未來的明天我肯定還沒忘記那個來中山一個禮拜的上海女孩,

一年過去了好像也還沒

可見這個未來彈性這麼大實在捏拿不準喔

過一段時間女孩又說「你以後一定會後悔」

因為未來說不準,所以只能說說後悔

後來反悔真的就能輕易推翻過往種種麼,我不相信

況且會不會後悔還不一定

喜歡預言未來的女孩在言語中對我越來越好

好到我已經耽溺其中,居然逼出小孩性格

甚至還會傷害人,我不是故意

因為我很幸福,我恐怕有點兒什麼的

和那個愛預言的女孩

後來女孩更喜歡在信上預言未來如何如何,經常說這說那

我有時相信有時疑惑,但我知道大海有個機關叫尾閭

一旦抽開,海水就會像浴缸裡的水嘩啦嘩啦

日以繼夜地流,直到流乾為止

所以我有點兒相信,倘若她離開我

我的尾洩就自動打開了,我便要流乾一切

直到河床乾枯

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一個愛預言未來的女孩

她迷戀未來,而我迷戀她

未來有多久多遠我就相信自己要愛她多久多遠

她還沒這樣預言──好巧不巧

這回竟是我自己設下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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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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