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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到令人發狂,我真的好累……』

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就一直有個念頭,如同每個夜晚的夢魘般,緊緊糾纏著我。只

是,我無力抵抗,無法擰著自己的手臂直說「這一切都是夢」,無法希冀清晨六點的鬧鈴能

驅開這鬼魅。它在我的心裡烙下了一個咒印,讓它能夠來去自如,而它任意出入的同時,像

是拉開了消防警報,我整個身子都不對勁,從胸膛燃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懼,一直燒到指頭的

末梢,每節硬骨都撞得喀喀作響。「我想逃。」對我自己這麼說著,如果可以,我更想把我

的身體埋到黑暗中藏起來,躲開這場令人害怕的煉火。就這樣一直燒著,無論是夜半驚醒,

還是在烈日照射下的正午小憩,這沒來由的畏縮老是陰魂不散地黏在我的背上,而每當我試

圖去掀開它的真面目,從腳底板竄上來的懦弱,卻引得我全身發顫,沒有絲毫力氣再去抽絲

剝繭。撐著我活到這麼大的自信,似乎早已鑽入毛孔裡的縫隙,任憑怎麼呼喊求救,它也不

願冒出頭來看一眼,看一眼這昔日盟友膽小狼狽的模樣。

迎面撲來,撒著暖陽光芒的微風,我想吸一口春天的氣息,卻仍然像是寒冬般的冷冽。

嫩綠從枝枝葉葉爬滿了整棵桃花心木,閃著亮黃的春芽卻像是讓人窒息的毒氣,從晨間的反

光,塞住了整個鼻腔。是滿懷的愧疚,對這一切一切的美好,可是我肚裡的那陣沼氣,薰得

我再也聞不到花香,再也見不著光明。但世界還是持續地運轉下去,毫不停擺。是我脫離了

它的軌道?還是這微小齒輪上的裂縫根本不會影響它的排定行程?這都已足夠吹熄我微弱的

燭火,足夠奪走我所有的體溫,慢慢地,從龜裂的外殼侵蝕到躲在裡頭的髓腔,吸乾所有腦

液,扔下這具乾枯的皮囊,我的價值,大概只剩丟入壁爐裡取暖,或積在地底下數千萬年化

成一毫升的石油吧?

那就逃吧!逃離這片黑漆,逃離光陰的軌跡;逃到星辰的墳場,逃到世界的盡頭,逃到

無法定下座標的空間,逃到幻夢中母親的懷抱,逃到那染滿迷迭香氣的布兜中……澡缸的泡

沫正一珠珠地破滅,沒有五彩光線的折射,熟悉的香味也被這層深邃一縷不剩地吞噬﹔浴室

的彩虹玻璃正在褪色,褪成一片灰白,一片尖銳的嘶吼。敲在臉龐的粒粒珍珠黯淡無光,不

再擁有傾城的色澤,也不再有雙粗糙的手失措地迎上,小心翼翼地捧著。

於是這軀行屍走肉晃蕩在虛無一物的泥濘路上,沒有目標,也沒有起點,沒有目的地一

直往前。淚眶流下的粉塵只會惹來更多灰泥,一塗又一塗,抹在滿佈皮屑的四肢上。睽睽的

目光不引來同情,倒是為攝氏低溫添上幾度負的零點幾。逃,好累……體內所有的力氣都已

經耗盡,去跟那未知搏鬥,但換來的還是傷痕累累,一刀刀地劃在寸寸皮膚上。早已沒了

痛,存留的是無盡的吶喊,喊到心肺疲盡,卻怎麼也喚不醒窩在皮層下的信心。

我拾起地上張張紙片,表格上陳列自己的能力數值,從第一筆資料到無窮盡的末端,每

行長到頁尾的數字前方刻著一劃劃「負」的記號,這正是我身體所構成的分子,一粒又一粒

的「負」。我跟機器怪獸上的油墨賽跑,但怎麼也無法逃開他在我身上印下的排排咒語:

「你,就是最後一名」,再也別無選擇了,是嗎?我吞下這燙喉的魔藥,燒爛自己早已潰瘍

的食道,然後,有許多白得駭人的布簾,緊緊地裹在我身上,像是毛蟲的鐵殼,牢牢地封

住。

有時,我能看見一道道刺眼的光芒從這只巨大硬繭的隙縫中穿入,從腳趾的末梢沿著血

液的脈流灼燒到那乾癟黑紫的腦中,硬是鏟起底下那團埋得最深最深的毒瘤,然後,陣痛,

撼動每絲神經。這光,溫暖,也讓人悲哀,哀自己怎麼也不敢捏破眼前的絲絲畏懼。我知

道,外頭除了一隻隻襲來的黑鴉妖魔外,還有一景景動人的明媚春光,有人呼喊著我的名

字,叫得聲嘶力竭。「我可以相信這個人嗎?我可以相信這個人嗎?……我可以相信……我

自己嗎?」,我不明白,繼續縮入這狹小的空間。

親愛卻可憎的自己啊!繼續溺於你的濫情世界,拋開一切理智,繼續陷在你的逃亡生

涯,丟棄所有希望,好像身旁一條條可以勒死人的插管都不再關你的事,你也不用再管那聲

聲喋血的悲泣。盡管把害怕跟你的自私扭轉在一起,搓捲成絲絲長條堵住點滴插入的針頭,

讓那袋葡萄糖染成你的無情……與恐懼。我睜眼醒來後,會看到什麼?

我想逃。我想逃離這夢境,及我自己。

『作者BY張宛庭』

『由夜神月轉貼,並經過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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