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丟下我

[Narci 10]

「不要丟下我......」女孩哭著。

彷彿沒有挽留的力氣，看著自己的愛漸漸遠走，她只

能小小聲的對著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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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淡水河岸遇見了那女孩。

僅僅是種習慣，在不開心的日子我會一個人搭捷運到

淡水，沿著河岸走著，然後，在遠離吵鬧的地方坐在

岸邊。

看著海，寫寫東西或者想想事情。

從捷運站出來，沿著那條老街、河岸邊，朝著出海口

的方向會有個地方，少少的人群，對照著那喧囂的世

界，這裡屬於寂寞。

一如往常我在八點到這裡，而十點準備離開。

我看了看手錶，時針正指著數字：10，我起身正準備

離開，一片鵝黃色的紙片漂過了我眼前。

那天是農曆十五，現在正好漲潮，水面與岸邊的差距

很小，一伸手我撿起了那張小紙片。上面寫著滿滿的

句子。

全部是相同的五個字：不要丟下我。

我往來時的方向走著，試著從坐在岸邊的人群中找到

那張紙片的主人。

岸邊的人不多，要找她不太困難，更何況她是那麼地

醒目。髮絲輕輕流瀉在她的肩上，順著風的吹拂四散

著，但是比起她的外表，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嬌小的身

軀就這麼任風吹著，我不得不產生一種同情。

原來這裡有種獨特的氣氛，會吸引有著相同情緒的人

來到這裡，或者望著大海發呆，或者朝著海洋大聲喊

掉心裡的一切，也或者，寫下自己的情緒，讓海浪帶

到一個自己看不著的地方。

我在後面看著她，她不斷地寫著那五個字，最後，抱

著雙腿坐在岸邊哭了起來。

在這裡，哭泣是被允許的，沒有人會覺得詫異。

「妳的東西掉了。」我對著她說，她抬起了頭看我。

一邊，她趕緊抹開眼眶旁的難過。

「什麼？」她說，以極輕極輕的聲音說。

「妳的快樂、妳的笑容。」我說，把紙片交給了她。

「是嗎？」她接過紙片，淡淡地微笑。

或許，我說的那段話會被她當作想要搭訕的無聊男生

吧，果然她以一種見怪不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

轉過頭去。

於是我坐在她的旁邊。

「我想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誰捨得丟下妳？」我在自己的筆記本

上寫著，遞給了她。

她看了看。

「就好比......」

「我在這裡丟下我的快樂。」她也寫在自己的黃色紙

片上，拿給我。

「沒有人願意放棄快樂的。」我寫。

「你忘了天生不適合快樂的人。」

「沒有人天生就應該放棄快樂。」

「我就是。」她寫。

「不，妳不是，也不應該是。」

「誰說？」

「讓我證明給妳看。」

她停筆，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在這裡等我。」我說，然後朝著淡水老街跑去。

等到我回來的時候，我的手中多了兩串草莓糖葫蘆，

而我發現她正看著我的筆記本。

「同學，偷看別人的東西是不禮貌的。」我在她後面

說著，她嚇了一跳，差點把筆記本掉到水中。

「喔......你還不是偷看了我的東西。」她小聲地說。

「哪有？」

「你偷看了我寫的紙片！」

「這......」

「你說要證明，結果帶這串東西回來？」她邊說，邊

從我手中接過了一串糖葫蘆。

「吃一個，甜甜的，心情就會好了。」我說。

「如果吃了還是不開心呢？」

「那就吃兩個，兩個還不行就吃三個。」

「等等，這樣要吃到多少為止？」

「不知道，就吃到心情好吧。」我苦笑。

她看了看那串糖葫蘆，突然笑了出來。

「好啦，我笑了，你已經證明了。」她說。

我點點頭，開始吃我手中的草莓。她也低頭小小口吃

了一口。其實她笑比她哭的時候好看，我偷偷轉頭看

了一下她。

「對了，你是建中的喔？」她邊問邊指著筆記本。

「對啊，妳呢？」我說。

「你猜。」她拿起筆在筆記本上畫了一隻小松鼠。

「這個......我哪猜得到？」

「這是小黑，這是椰子樹。」她在慌張的松鼠後面

，又畫了一隻追逐著松鼠的狗狗跟幾棵椰子樹。

「妳說得很清楚我聽得很模糊......」

「笨蛋！我讀景美啦，建中生連這個都不知道？」

「吼唷！我哪知道，妳又沒說妳讀高中還是高職？我

連妳是不是學生都不知道，哪會想那麼多？」

「我看你們建中生都只會注意北一女跟中山啦。」

「才不是那樣說的......」

「反正建中的學生都很討厭......」突然她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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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小小聲地、用僅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說著。

「不要丟下我......」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突然她覺

得整個世界彷彿都沒了依靠。

而另一邊，卻是一個建中生牽著一個綠衣女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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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只是男朋友被別人搶走了就

哭成這樣？」

距離上次一起坐在岸邊吃著甜甜的糖葫蘆，這是第二

次我和她見面，在中正紀念堂附近的摩斯。

上次她說她想一個人靜一靜，留下了我的電話，請我

離開，而我在這天放學接到了她的電話。

我看著她的學號，原來她是小我一屆的學妹。她向我

說著曾經跟學弟的一段故事......

「我不知道，但並非每個建中的學生都那樣好嗎？」

「算了，那一點都不重要了。」她恨恨的說。

「妳不能以偏概全，這樣對其他建中學生都是不公平

的......」我說。

「不然呢？」她說。

「一樣，需要證明。」

她偷偷笑了出來。

「這一次不是一串糖葫蘆就可以證明的吧？」

「......」我應該說什麼的，但是我沒說。

突然我們的談話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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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說什麼，只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大聲地說。

看著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她只能一個人偷偷地哭著

，她不懂得為什麼所有人都丟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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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著背包，準備從學校離開。除了幾次出來見面

，說說一些平常的事情，自從上次說再見之後，卻已

經好久沒見到她。

偶爾會在晚上的MSN看見她，即使在網路上她的話依

然很少，而且很保留。甚至最近，幾乎都沒有任何跟

她有關的訊息。

晚上七點，我和同學從教室離開。

這個時候學生放學都差不多走光了，而上班的人們大

多還沒下班，於是路上的人不多。我拿起手機毫無意

義地按著，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只是閃過了她的名字，瞬間變成未接來電。

於是我打了回去，但是一直沒有人接。我走上了天橋

，周圍車子來來往往的聲音很吵，就在準備下天橋的

時候，我突然在馬路的對面看見兩個人影。

一個卡其色跟一個黃色的身影。

「你看，這年頭學弟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同學說。

「對啊，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另一個回答。

是她。我隔著一條馬路看見他們兩人，顯然那個男生

─我猜就是那位學弟─想跟她說什麼，但是她很想離

開，我這時不顧南海路上的車流，在同學詫異的眼光

下，跑到了她們之間。

「看三小啦？」學弟看了看我，狠狠瞪了我一眼。

身高與我差不多，身材略壯，長得還不賴，只是他的

言語跟表現出來的氣質完全讓人失望。

她看著我，帶著害怕的眼神。

「妳需要幫忙嗎？」我問她。

她點點頭。

「情侶吵架干你什麼事啦！」學弟用力推開了我。

「馬的，學弟你很嗆喔！」燈號已經變成了綠燈，我

的同學們紛紛走了過來，把他圍住。甚至有人已經在

他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用一種憤怒卻又疑懼的眼神看我。

我牽著她，跟同學打聲招呼後離開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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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男生都是這樣？說不喜歡的時候就可以任由妳

傷心，但是當自己被別的女生拒絕之後，又認為妳應

該是屬於他的？

女孩真的好怕，會不會這次他受了傷害而後悔，但下

次又為了別的女生再度丟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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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夜晚的路上，我從剛剛牽著她的手就沒有放開。

好冰冷的手指，沒有一點溫暖，甚至還不住地發抖，

我清楚地感覺著她的恐懼。

突然她一陣暈眩倒在我的身旁，我趕緊扶住她的身體

，以免她倒在路上。

「妳還好嗎？身上有沒有帶什麼藥？」我問。

「沒關係，只是情緒激動的時候我就會這樣......」她無

力地回答，但是比較清醒了過來。

「妳有辦法自己回家嗎？」我問。

她突然把頭靠了過來，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

「拜託你......不要丟下我......」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眼眶充滿了淚水。她總是壓抑

著自己的難過，不願意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有人會捨得丟下妳的。」我對她說，我問清楚她

家的地址，攔了一台計程車帶她上車。

漸漸，她的情況好了許多，但仍是不住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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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遇見了另一個男孩。她害怕是不是所有男生都

是這樣，喜歡了別的女生就會丟下她不管？

於是男孩跟她說，這需要證明；她不知道男孩要怎麼

證明，於是男孩在她耳邊輕輕說......

讓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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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那天之後，經過一個禮拜，我的手機開始收到她

的簡訊，她告訴我她現在很好。於是我說要去七張站

等她放學搭公車過來。

她的氣色看起來好很多，雖然仍有點蒼白。

我們在那天晚上，又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一

樣帶著兩串糖葫蘆在河岸邊吃著。

「對了，你那天......」她咬了一小口草莓，問我。

「嗯？」我看著她。

「在計程車上跟我說了什麼？」

「啊？哪一個？」雖然我好像知道那是什麼。

「就是你告訴我你會證明給我看，你說要......」

「這......這個......」我突然開始慌張。

「喔，八成我聽錯了。」她又沉默了下來，吃著手中

的草莓糖葫蘆。

「不......妳沒聽錯，我有說......」我望著水面

「讓我證明給妳看，讓我愛妳......」有點緊張地說著。

突然她手中的那串糖葫蘆掉到了水裡，她低下了頭。

「我......可以相信你嗎？」

「可以的......因為上次我沒跟妳說的，就是這個。妳應

該讓我證明，男生可以專心的愛著一個女生。」

「......」

一陣沉默，或許她還需要時間。突然她緊緊地靠在我

的身邊，開始哭泣。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我好怕你又跟他一樣，那

天她的樣子真的好可怕......」「告訴我，到底男生能不能

對一個女生專情？」

她不斷地問著同樣的問題，我知道她只是嘗試著要去面

對那段讓她心碎的回憶。所以我只是靜靜的，給她依靠

著，我相信當她哭過之後就會好的。

握著她的雙手，還是一樣地冰冷，只有從她眼眶裡落下

的眼淚才有稍稍的溫暖。也許那段回憶太傷，於是她的

情緒無以承受......

突然我的腦中像是閃過了什麼。

只聽見她的聲音漸漸微弱，漸漸她的聲音被吹過耳邊的

風聲蓋過，我突然想起她不能承受太強烈的情緒......只見

她的頭慢慢倒在我的懷裡。

我想站起來抱她回去，但是卻被她拉住了手。

「不要丟下我......好嗎？」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不斷

地跟我說......卻漸漸沒了聲息......

「相信我！這世界沒有人捨得丟下妳不管！」我低下頭

在她耳邊說著。

她笑了，然後輕輕吻了我，然後用手輕輕寫著......

「我相信你，你證明了」

我緊緊地抱著她，感受著漸漸流失的體溫，不斷重複著相

同的話語......

「沒有人捨得丟下妳不管......沒有、沒有人會捨得......」

─完─

*沒有人捨得丟下妳不管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