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33我是在柔軟的棉被裡甦醒的,房間裡流動著Papa Mama的California Dreaming,我伸起左手,手腕上的電子錶寫著:4:32,不知道是上午的四點三十二分,還是午夜的四點三十二分。「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啊?」我的腦袋因宿醉像是腫脹起來,頭痛欲裂。「晚上,現在是四點三十二分……三十三分了。」回答我的居然是詹孟佳……詹孟佳!?我在做夢嗎?他怎麼在這裡?幾乎是從床鋪上跳了起來,就連頭痛也忘了,不可置信的張大嘴巴,這是……這是我的房間,詹孟佳正坐在我的書桌前,桌上攤著得是我的《蒼蠅王》,音響裡放著得是我的California Dreaming,他竟若無其事的向我揮手。「新年快樂。」他說。「什麼新年快樂?」我大叫起來,「你在做什麼?」「我?」他聳聳肩,沒有表情的回答,「就像妳看到的啊,我在妳房間,看你的《蒼蠅王》,聽妳的California Dreaming。」「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簡直快要瘋了。「不要抓狂,」他像是有讀心術似的看透我的思緒,「是葉乃馨打電話叫我來的,妳和林秋櫻在好樂迪醉得不醒人事,她也跌跌撞撞站也站不穩了,又不會開車,只好打電話叫我來接妳們回來。」「秋櫻和乃馨呢?」「都在她們房裡。」「嗯。」「造常理判斷,」他說:「妳不該只是『嗯』一聲吧?」我迷糊了,「那我該說什麼?」「三更半夜被吵醒,又騎了好久的車到好樂迪,不但得幫妳們付錢,又得一個個把妳們抱上車,回來後又得一個個抱上樓,蓋好棉被,還怕妳們酒精中毒一覺不醒,所以坐在這裡也不敢睡,就是要等妳們醒來,等會兒我還得回好樂迪把車騎回家呢,我做了這麼說,妳居然只有『嗯』一聲?」詹孟佳連珠炮般的抱怨,這倒是我頭一遭看見,噗嗤一聲,我笑了出來。「我不介意妳說『謝謝』。」看著他正經的模樣,我簡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了。「謝謝你。」我誠摯的說。「我接受,」他倒不好意思起來,「下次要喝醉酒麻煩先找好司機,怎麼不找楊介文?」笑意在嘴邊慢慢淡去,怎麼不找楊介文?細心的乃馨必定知道剛才我們才大吵一架,此時任誰都沒有和對方見面的準備,尤其……尤其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剛才在好樂迪的一切又浮了上來,秋櫻和陳政廷,乃馨和張秉之,我和楊介文……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負著一個重擔,而那樣的擔子居然都是自己心甘情願往背上攬的,愛情啊……愛情不該是快樂的嗎?在包廂裡已有些微醺的乃馨,突然靠在我的肩上,身上濃濃的酒味立刻朝我襲來,她搖著我的手臂,若芸若芸的喊著我。「若芸,妳記得嗎?妳曾經說過的:『如果說愛情就是註定了痛苦,那麼即使是交往,也只是延遲痛苦的時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我已經不記得了。「高中的時候啊,」她說:「我們去救國團,那時秋櫻和我都剛失戀,秋櫻是因為高慶瑋,我是因為李育杰……」「誰是李育杰?」「妳忘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我,「我在中央圖書館認識的大學生哪,那時候他剛唸大一,現在應該已經大三了。」我想起來了,那個台大的學生,乃馨曾經那樣的喜歡他,也為了他痛苦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和秋櫻總是大學生大學生的喊他,原來他的名字是李育杰。「如果說愛情就是註定了痛苦,那麼即使是交往,也只是延遲痛苦的時間。」他覆述著我曾說過的話,那的確是我說過的,當時看到秋櫻和乃馨為愛情所苦,我也跟著視愛情為痛苦、為毀滅了。「我覺得自己好像開始有一點點懂了……」乃馨似笑非笑的說。「懂什麼?」「即使是交往,也只是延遲痛苦的時間……」乃馨的聲音言猶在耳,我聽了心都痛了,我覺得好不快樂,自己被一種極大的悲傷包圍著,再也忍耐不住,滿腔的情緒就這樣對身旁的詹孟佳發洩了起來。「人為什麼要長大?」我對他吼著,「為什麼要有愛情?我們不能回去嗎?如果可以選擇,我想回到過去,一點一點的縮小……我想要回到那些沒有愛情的日子,在那些日子裡,就算有什麼煩惱,只要有朋友陪在身邊,一下子就過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長大,長大了一點也不快樂啊!」「有什麼用,」無視於我的咆哮,詹孟佳淡淡的說:「在那些沒有愛情的日子裡,妳們談的、想的……還不全都是愛情。」他這麼說讓我冷靜了下來,我想反駁,但仔細想想,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妳已經回不去了,」見我不說話,詹孟佳接了下去,「如果沒辦法總是會想回到那些沒有愛情的日子,那麼就把它給忘了,那些日子已經不屬於妳了,或許它曾經存在,但是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你、你好殘忍……」我的眼睛已經紅了。「妳應該要長大了,」他看著我的眼睛,「成長就是這樣,那過程很痛苦,但是妳一定得親自走過,才能體會那種感覺。」「不要我不要……」我想拒絕,我不要長大。「妳聽我說,若芸,」試圖安撫著我情緒的詹孟佳突然握起我的手,我愣了一下,反對的聲音也小了,他低沉的身音劃過我的耳際:「我會陪著妳的,好嗎?」這是詹孟佳第一次喊我「若芸」,從前他總是杜若杜若的叫著,任我怎麼板起臉孔他都不肯改口,我知道是杜若是他最喜歡的花,他對這株植物的熱情完全投射在我的身上,這或許是一向待人冷淡的他能和我成為摯友的原因,但他卻叫我「若芸」了,突然我感到自己像是從杜若花的影子裡跳了出來,完完整整的成為一個清楚的個體。就在那一刻,我想起十六七歲時常作的一個夢,一個關於飛翔的夢,在沒有顏色的世界裡,身體像是失速般的往下墜落,不停的墜落,卻在詹孟佳喊我名字的剎那,我的肩上長出了翅膀,在黑暗的天空裡。「若芸?妳醒了……」秋櫻的聲音卻打斷一切,剛睡醒的她從房門外闖了進來,衣衫不整,身上還殘留著濃濃的酒氣,我慌張的將手從詹孟佳那兒抽出,秋櫻卻什麼都看到了,她望著我們,訝異的說不出話來,詹孟佳則是低下頭,臉上再度失去了表情……我感到什麼東西在心中崩落,一點一點的崩潰。【沒有愛情的日子】-34後來我把躺在抽屜裡的手機翻出,將它打開,手機卻嗶嗶的響了起來,螢幕的上方出現了簡訊的符號,按下讀取鍵後,居然全是楊介文的訊息。「若芸對不起,是我不好?妳開機好嗎?我想跟妳說話。」「現在是零晨十二點,妳還是沒開機,沒什麼,只是想祝妳新年快樂。」「安平的風很大,好希望妳能在我身旁。」「已經離開安平了,現在是兩點十五分,我去好樂迪找妳們好嗎?」「找不到妳們,已經三點了,秋櫻和乃馨的電話都打不通,妳們已經睡了嗎?…………看著一通通來自楊介文的文字,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感動,我想到的全是詹孟佳的影子,想到他拉起我的手,想到他居然喊我若芸,想到秋櫻驚訝的幾乎要叫了出來……特別是年假後再次偶遇楊介文,他看起來很憔悴,一臉愧疚的向我道歉,那一刻我非但沒有勝利的感覺,反而感到心裡好難受、好難受……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一點一點的死亡。我決定對楊介文好一點,對他說我們重新來過吧,讓我們再試一次,他看起來比誰都高興,下學期開始時,他把社團的任務卸了下來,專心準備研究所的考試,失去社團的楊介文,一下子空出大半的時間,這些時間他都用來陪我,楊介文老以為一切問題出自於我們的聚少離多,他決定要多陪陪我,我和他一樣樂觀的以為只要我們多一些時間相處,一切都會好轉的……但很快的我發現並不是那麼一回事,時間一下子空下來的楊介文,失去了社團的依靠,他開始很依賴我,希望我一直能陪在他身邊,他的來電時時刻刻陪伴著我,更以關心為名堅持去哪都要陪著我,楊介文變得很奇怪,為此我們不斷的爭吵。「乾脆你給我一把鎖,把我鎖在你身邊好了。」盛怒之下我會賭氣的對他說。「我是關心妳。」我對他大叫,轉身想離開,「你的關心很沉重啊。」「妳要去哪裡?妳要去哪?」楊介文竟跟著我的背影走了過來,「詹孟佳那裡嗎?妳是不是要去找詹孟佳?」「這根本不關詹孟佳的事!」詹孟佳像楊介文心裡的一個結,每次一觸碰到他,楊介文就像變了一個人,事實上詹孟佳也是我心裡的一個結,我一樣無法忽略他的存在,那晚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彼此刻意的躲避,好一陣子沒有見到他,再次見面時是下學期的事,那是個下著春雨的午後,剛從生物系館走出來的他和我四目交接,只見詹孟佳緩緩的舉起右手,竟對我笑了。「嗨,杜若。」詹孟佳這麼說的時候我知道他已經完完全全的恢復了,又成了那個對自己以外的事情都很漠然的詹孟佳,見他這樣的改變我的心裡很複雜,有點安心,卻也有些說不出的寂寞。秋櫻知道我們和好的消息,居然一反常態的沒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要我對楊介文好一點,關於那晚的事她什麼也沒說,詹孟佳也沒向我再提起,有時候我甚至以為那天的一切都是場夢。陳政廷後來打了好多通電話來找秋櫻,他的口氣變得低下,秋櫻卻避不見面,有時更不肯接他的電話,她的熱情一下子急速冷卻,或許連秋櫻自己都忘了,忘了她曾是那樣的喜歡過陳政廷。「若芸,妳知道愛情是什麼嗎?」掛掉陳政廷的電話後,秋櫻突然問起我。「我不知道。」我說。「什麼都不是,我現在就覺得什麼都不是,」她激動的說:「卻也什麼都是,還沒得到之前,你要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予取予求。」失去愛情的秋櫻像朵逐漸凋零的大波斯菊,我知道拒絕陳政廷的她心裡並不好受,秋櫻日漸消瘦,精神看起來很差,我卻也好不到哪去,幾乎每個禮拜就會和楊介文大吵一次,為得我們永遠的話題-詹孟佳,然後和好,再次擁抱在一塊兒,聽他信誓旦旦的說著自己再也不會亂發脾氣了,卻又再下次盛怒時完全將這些誓言給忘了,循環不斷。我覺得心裡空虛極了,秋櫻必定也是如此,她的笑容變得罕見,我們誰也沒力氣多跟對方講一句話,時常一個晚上下來,整個屋子裡都是沉默。就在我倆最消沉的時候,乃馨竟然喜孜孜地向我們宣佈她談戀愛了,對象竟是她高中時代的舊情人李育杰。「李育杰?」秋櫻不可思議的叫了起來,「妳和他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乃馨聳聳肩,笑得好甜,「緣份嘛,在公館碰到他,我們就聊起來了,我們互聊近況,他說和女友已經分手很久了。」缺乏愛情的乃馨在碰上同樣已恢復單身的李育杰立刻熟稔了起來,那天後李育杰拼命約她出來,對於過去那段舊情同樣無法忘懷的乃馨很快的和他陷入熱戀。「咦?」我有些迷惑,「那張秉之呢?妳和他分手了?」乃馨的笑容漸漸淡去,她搖頭,「還……沒有。」「那是打算要分手了?」「也……沒有。」她不好意思的回答。「這是怎麼回事?」秋櫻和我一頭霧水。「沒有怎麼回事啊,」乃馨說:「我和張秉之交往,也和李育杰交往。」「妳瘋了葉乃馨,」秋櫻大叫,「妳忘了自己和李育杰是怎麼分手的?不就是他腳踏兩條船嗎?怎麼現在妳也重蹈覆轍?」被指責的乃馨低下頭,悶悶的不吭聲。「而且……張秉之不就要當兵了?」我說:「他媽媽不是希望你們先訂婚嗎?」乃馨看看我,又看看秋櫻,這才淡淡的回答,「妳們不要管我。」我真是一點也不了解乃馨,不了解愛情。四月春假來臨時乃馨取消了來台南的計劃,陷入熱戀的她將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李育杰,張秉之因為忙碌的實習生活,根本分身乏術,這恰巧提供了乃馨腳踏兩條船的機會,說起張秉之,乃馨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愧疚。「我將自己最寶貴的一切都給了張秉之,將來甚至還可能跟他結婚,」她理直氣壯的說:「總該讓我也得到一些真正的愛情吧?」那是乃馨第一次向我承認她和張秉之發生過關係,我咬緊下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男女之事我連想都沒想過,楊介文也從未向我要求過,交往這麼久,我們之間僅止於擁抱和親吻,再多的就沒有了,乃馨那樣的體會我從來沒有過,只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第二個對我提出這事的人是秋櫻,那是一個禮拜後的事,傍晚下班後她回到家,一雙大眼睛含著眼淚衝到我面前,打斷了我的思緒。「若、若芸……」我真怕她再說下去就要哭了。「怎麼了?」「妳……妳身上有錢嗎?我說現在?」她慌亂的看著我。「錢?」我不懂秋櫻的意思,「有啊,怎、怎麼了?」「借我,借我一筆錢,」秋櫻終於哭了出來,「我懷孕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35黑白的超音波照片上有著一團白色的影子,小小的看不清楚,但仍可模糊的辨認出嬰孩的頭和身體……秋櫻哭著說已經四個多月了,小朋友太大了,手啊腳啊都已經長好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緊緊的抱著她。「若芸妳能借我錢嗎?」她問我。「可以啊……」我錯愕的看著她,「妳要拿掉?妳確定?小孩已經很大了……」「不然妳說要怎麼辦?」她沮喪的低下頭,像做錯事的孩子,小聲的說:「要生下來?要怎麼跟我爸媽說?他們會瘋掉的……」「陳政廷知道嗎?」秋櫻沒有回答。秋櫻第二天就被推進手術台了,乃馨聞訊立刻從台北下來,我們坐在產房外面,牆壁上貼得盡是初生嬰兒可愛的照片,偶爾還會有待產的孕婦從身邊走過,對我們投以奇怪的眼光。覺得這一切都好荒謬,當我在外頭為秋櫻付錢買營養針時,我感到自己也是劊子手,一同參與了這場謀殺的遊戲,然而孩子是無辜的哪,想到這裡我就覺得難受,一旁的乃馨正握著手機講話,不知道對象是張秉之,還是李育杰。然後我會不自禁的想起過去,那些沒有愛情的日子,我們是多麼快樂,為什麼當一切沾染到感情,就會如此難以收拾?就會讓人如此低落?詹孟佳說如果沒辦法一定會回想起過去的美好,那麼就把它忘了,我忘不掉,也不想忘記。「愛情是什麼?」我將頭深深的埋進手裡,覺得自己好糟糕,乃馨放下手機,溫柔的撫著我的頭髮。「It's <b>shoot</b>。」我說,「愛情它來自人的渴望,被身體吸收後,又被人類排出體外,循環不斷。」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回家,秋櫻的手術直至傍晚才結束,麻醉退去後的她看起來非常虛弱,我提議去小北夜市吃當歸麵線,沒有人搭腔,秋櫻懶洋洋的倚在乃馨身上,抵達小北夜市前他們誰也沒說話。「若芸,」舀了兩口熱湯的秋櫻突然握住我的手,「答應我,這件事誰也不要提」「那是當然。」我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那時候我怎麼會知道,那天下課後的楊介文想找我一塊兒吃飯,無意間被調成震動模式的手機卻一直放在車上,直至深夜返抵家中,竟發現楊介文氣急敗壞的站在樓下。「妳去哪裡了?」他急切的說:「怎麼打妳手機都不接?」「你打我手機了?」這時我才翻開手機,您有十四通來電未接,每一通都是楊介文的號碼。「對不起,我不知道被調成震動了。」「妳倒底上哪去了?妳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他看起來很生氣,「妳手機打不通,然後家裡電話也沒人接,我急死了!跑到你家按電鈴也沒人應門,妳倒底去哪了?」「我……」想告訴他我去醫院了,卻又想起秋櫻的叮嚀,一句話硬是吞回了嘴裡,「我和秋櫻、乃馨出去了。」「去哪裡?乃馨來台南了?她在哪?」「剛送她去坐客運回台北了。」我說,「乃馨明天還要上課呢。」「明天要上課?」楊介文的眼裡盡是狐疑,「那她特別下來做什麼?」「因為……有一點事。」將臉別開小聲的說,我想我還是不習慣說謊。他追著我窮追猛打,「什麼事情?」「沒、沒什麼,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我簡直不敢看他。「妳說不說?」「拜託你別問了。」他的臉沉了下來,「那我去問秋櫻。」「秋櫻?不要!」我叫了起來,抓住他的手臂。「妳是怎麼了?若芸。」我閉上眼睛,對他雙手合十,「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拜託你不要再問了。」楊介文看著我,方才的激烈瞬間化成一灘沉默,我卻不敢多看他一眼,只有低下頭,腦裡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想要逃離的衝動。「我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我低下頭,眼淚幾乎要掉了出來。「是妳逼我的。」他冷冷的說。「或許吧,」我無力的垂下肩膀,對他坦白,「不知道怎麼搞的,總覺得大家都變了……這樣說也許很不實際,但是我真的好希望能回到過去,我好懷念熱情開朗的你,懷念雖然很忙碌,臉上卻無時無刻的帶著微笑的你,懷念那個雖然唸的是理工科系,卻能寫著一手好詩的楊介文,懷念……」「什麼詩?」他打斷我的話。「你寫給我的詩啊。」閉上眼睛,甚至我還能默寫出他的情意:我在星河追捕銀月的香,憶起耳盼呢喃的餘溫,當黑夜吞噬河成枯井,即拾起回盪遼闊的碎音……我渴望的看著楊介文,「我們不能回到過去嗎?」他沒有搭理我,只是不耐煩的說:「我<b>T.M.D</b>什麼時候寫詩給妳了?」【沒有愛情的日子】-36很可怕的是我並不生楊介文的氣,不論他怎麼在我耳邊咆哮,我只是看著他,淡淡的說我想回去了,他沒有阻止我,當電梯緩緩升起,我竟感到自己就要死了,沒辦法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連微笑也擠不出來……不行了,我已經走不下去了。後來楊介文打了很多通電話向我道歉,就向從前那樣,他說我錯了,不該對妳發脾氣的,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我發誓,楊介文說了很多,我卻覺得全身無力,握著話筒發愣了。「問題並不在這裡。」最後,我這麼告訴他。那麼問題在哪裡?妳希望我怎麼做?楊介文話語滔滔不絕的朝我襲來,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之間像一件破了洞的漂亮外套,破在腋下的位置,平時穿著它時不覺得,當你一抬手,那破洞便偷偷的漏了出來。這絕對不只是對他隱瞞陪秋櫻去醫院這件事的問題,也不是他無法陪我一同跨年的問題,更不是詹孟佳的問題……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我想要努力的掏出所有的好來對他,一直這樣提醒自己,要對楊介文好一點,該對他好一點……卻沒有想過,真正的愛情是不需要勉強的,你該心甘情願。然後我們之間出現了問題,就像外套上的破洞,無法從我身上得到安全感的楊介文,只能以監控我的行動來得到安心,卻讓怎樣也無法對他回報同等關懷的我陷入了困境,然後破洞就產生了,它在每一次摩擦中偷偷的擴大,終於無法收拾。這些我並沒有告訴楊介文,後來我沒有再和他說話,不接他的電話,不收他寄來的e-mail,甚至在學校碰到他,我也會偷偷躲起來不讓他看到,秋櫻說楊介文來找過她好幾次,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糟糕。「幫我向他道歉。」我這麼對秋櫻說,我已經沒有資格、也沒有辦法再去管他了。或許是秋櫻開導了他,也或許是他明白了我不是在鬧脾氣,這次是下定決心的要分開,楊介文沒有再找我,他的課業忙碌,就要升大四的他很快的被淹沒在電磁學、電子學裡。關於楊介文的消息都是從秋櫻和詹孟佳那裡得來的,知道我們分手的消息詹孟佳只說了句知道了,隨即便緊緊的閉上嘴巴,一臉惜字如金的模樣,我也習慣了,他就是這個死樣子。暑假來臨時楊介文已經恢復原狀,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秋櫻這麼對我說,近來她和楊介文走的很近,她告訴我升上大四的楊介文開始補習,準備應付明年的研究所考試,秋櫻因為工作的關係也不打算回台北,倒是詹孟佳申請獲准成為中研院的summer student,整個暑假都將和我一起待在台北。張秉之終於去當兵了,乃馨像脫僵的野馬,完全沉溺在和李育杰的世界裡,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就像是要彌補這些年來失落已久的愛情,乃馨看起來很快樂,這樣也好,我們之間總該有人得到幸福。「我搞不懂她們。」我托起下巴。「妳不懂的是愛情。」詹孟佳說。閒暇的時候我會去中研院找詹孟佳,領著我參觀實驗室的詹孟佳的神情是驕傲的,看起來非常喜歡這個地方。「動物都有避免再次受傷的能力,為什麼人沒有?」我會這樣問他,即使早知道我的問題他不一定會回答。「也許是費洛蒙作祟吧。」「什麼?」「費洛蒙啊。」他說:「那是一種揮發性的化學物質,動物在發情期時彼此會釋放費洛蒙,以嗅覺或味覺的方式吸引異性交配。」「怎麼吸引?」「在動物的上顎、鼻腔下方之間的上皮,有個名叫賈可布森的氣官,哺乳動物常用這器官來感測費洛蒙。」我還是不懂,這和愛情有什麼關係。「就像蟑螂屋的原理吧,」詹孟佳為我解釋,「妳以為蟑螂屋怎麼能引來這樣多的蟑螂,這全是費洛蒙的功勞呀,商人在蟑螂屋裡放置的藥品含有吸引蟑螂的費洛蒙,好讓蟑螂靠近,再將他們一網打盡。」「所以說……」我好像有點懂了,「套在愛情上面,每段感情的產生……都是費洛蒙在作祟囉。」「也不盡然。」他搖頭,「與其說這樣說,還不如說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氣味,都有一種費洛蒙,假如妳的氣味剛好是吸引他的費洛蒙,感情便會產生,擋也擋不住。」「講得好像村上春樹的百分之百女孩似的。」我說:「每個人的生命裡都有一個百分之百的女孩或百分之百男孩……就像搭配得天衣無縫的費洛蒙。」「有可能。」聽他這麼一說,不論是乃馨還是秋櫻,對於她們看待感情的態度,我竟能稍微體諒了,當妳的費洛蒙和他對了味,像千里馬碰上了伯樂,你不能預知,更無法阻止,何況感情的發生,又有誰能夠抵擋呢?「所以不要去違抗自然,有時候愛情也是一種自然現象。」詹孟佳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該怎樣的時候就怎麼樣吧,不需要去抵抗,去懷疑,或者去責備自己。」「我、我有嗎?」他說的對,和楊介文分手後我一直快樂不起來,陷入深深的自責中。「該怎麼樣的時候就怎麼樣吧。」望著身旁詹孟佳的側面,除了沉醉在愛河的乃馨,或許他是我們之中第二個快樂的人,我有點羨慕他,他似乎從來不會為愛情所苦惱。那麼,誰又是他的費洛蒙呢?「杜若,這裡是不是很棒?」無視我的沉思,初來到中研院的他高興的像個孩子,注意力很快的從方才的話題抽離,「我這輩子一定要來一次中研院,不然就白活了。」「你現在不就在這裡了?」我也跟著感染了一些他的歡愉。他搖搖頭,「我是說未來。」「未來?」「我知道台大和陽明有兼任教授在中研院當老師,如果將來我能跟到這些老師,就可以在這裡作實驗了。」他興奮的告訴我。「跟到這些老師?這是什麼意思?」「研究所啊,」他說:「我就要升大四了,該考慮是要繼續唸研究所還是當兵的問題了,難道妳都沒想過這些嗎?」面對詹孟佳狐疑的眼神,我有些不是滋味,事實上關於未來的事我想都沒想過,從小就是這樣,順從著父母的安排一路唸上來,就連選填志願也是完全憑藉著高中時對文學的一鼓熱情,就這樣唸了中文系,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年,我究竟喜不喜歡中文?連自己也搞不清楚。「誰說我沒想過。」但是嘴巴上可不能認輸,我扁著嘴,驕傲的抬起下巴。「不是有人這麼說過嗎?『人的思想就像像一支傘,打開的時候它會工作的更好。』」他聳聳肩,「只是想提醒妳,可以開始好好考慮這些事情了。」那是我第一次思考關於未來的事,沒想到那樣的問題居然和愛情一樣棘手,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拒絕長大的孩子,身體已經是大人的模樣了,心理卻還無法習慣這樣的世界,本能的想抗拒,然後跟著眷戀起過去的美好。這豈不是就像詹孟佳說過的嗎?那些日子已經過去了,是不會回來的,沒有想到不僅是愛情,這樣的道理套在其它事情竟然一樣可以成立。我不禁佩服起身旁這個男人,他穿著白色的圓領T-Shirt,球鞋的顏色和衣服一樣雪白,他不夠高,身材略嫌瘦弱,長得也不特別好看,但是……詹孟佳啊,你真的不簡單,我在心裡讚嘆著。當然他不會發現我眼底的讚許,此刻的詹孟佳正專注於他的實驗,嘩啦嘩啦的翻著一份滿是專有名詞的paper,嘴角帶著滿足的微笑……詹孟佳的模樣看起來好幸福,站在身邊的我突然也沾染到一點快樂的氣息,那是輕輕柔柔的……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覺,不用刻意去描述,就能感受到的幸福。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了進來,照射在身上成了一條條錯落的影子,不知怎的,我竟開始有些快樂的心情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37升上大三後,時間一下子過得飛快,乃馨還是周旋在張秉之和李育杰之間,下部隊後的張秉之,時間比較空閒了,卻也開始發現乃馨的不對勁,好幾次乃馨打電話給我,焦急的拜託我,如果張秉之打電話過來,務必告訴他乃馨現在跟我們在一起,那時候我不懂為什麼,只是傻傻的說好,直到某個深夜接到張秉之的電話,這一切才真相大白。「乃馨呢?是不是在妳們這裡?她說她到台南來找妳們了。」「嗯?什麼乃馨?」秋櫻模模糊糊的抓起電話,話筒那方出現張秉之的聲音,根本來不急反應,我卻突然想到些什麼,趕緊接過電話。「是,乃馨在這裡。」努力強裝鎮定,我這麼對張秉之說。「那妳叫她來跟我講話。」「但是……但是乃馨她已經睡了喔。」該死,我還是不擅說謊。話筒那方沉默了好久,直傳來微微的呼吸聲,約莫一分鐘後,張秉之的聲音才緩緩響起,那聲音聽起來竟像忍著哽咽似的,我嚇了一大跳。「她是不是交了別的男朋友?」張秉之問。我心虛的回答,氣勢都沒了,「沒有。」「真的沒有?」「絕對沒有。」那一刻我覺得悲哀極了,是為了什麼原因我必需要在這個陌生人面前說謊呢?陌生人,真的是陌生人哪,將我們之間連繫上關係的是乃馨,雖然一直不欣賞張秉之的個性,但並不構成得向他說謊的條件啊,話筒那端的張秉之心滿意足的掛上電話了,此時的他必定能夠安穩的過上幾天,但然後呢?一切又會重覆循環,屆時我這個無端插手的局外人,必須要用十倍的謊言來圓今天所說的謊。「妳本來就不應該管別人的事情。」看到我激動的模樣,詹孟佳不以為然的說,升上大四後的他一頭栽進書堆裡,準備研究所甄試的考試,我們不若以往天天見面,但至少還維持著一個禮拜兩三次聚首的習慣,有時候是一起吃飯,有時候是去K館唸書。「好,」我下定決心,「我決定以後不要再插手管別人的事了,誰的事都一樣,就算是秋櫻和乃馨。」「妳少發那種根本無法實現的誓言。」他居然這麼說。我的決心很快的被摧毀,一切都在詹孟佳的意料之中,因為想要撇開乃馨情事不顧的我,卻開始注意秋櫻的異狀。先是半夜起床倒水的時候,發現穿戴整齊的秋櫻居然躡手躡腳準備要出門,要不就是晚歸,她總是習慣性的晚歸,回到家後卻又將電話線拉進房裡,一講就是一個晚上,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一邊罵著肥皂劇的劇情卻又一邊接著看下去。這種感覺很眼熟,簡直就像和陳政廷交往時的秋櫻,陳政廷是她不願意再去回想的記憶,我不願意向秋櫻提及,只有對乃馨說起。「那有什麼?」乃馨不在意的說:「不就是談戀愛嗎?」「秋櫻談戀愛了?」我不可置信的叫了起來,「她才剛結束一段戀情呢。」「妳不要激動,這只是我的猜測。」乃馨不耐煩的說。事實上隨著與李育杰的事漸漸曝光,她的心情也降到谷底,乃馨說好幾次李育杰都對她說:交往吧,妳和男朋友分手,我們名正言順的交往。乃馨卻猶豫了,這樣的反應讓李育杰也開始感到不滿與狐疑。我不懂乃馨倒底將愛情看作什麼?有時候我甚至會以為她其實並不喜歡李育杰,當然也不可能喜歡張秉之,她最愛的人就是她自己。另一個最愛自己的就是詹孟佳,愛情從來不是他的困擾,詹孟佳的世界裡只有植物和他自己,或許有時候會闖進一枝杜若,但這一切都還在他能掌控的範圍之內。和楊介文分手後我還是會去青年路,不過得慎選時間,見我要來的詹孟佳總是以眼神暗示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什麼時候卻不大方便,這倒是他難得一見的體貼,譬如禮拜四晚上楊介文總會在K館唸書到十一點,這個時候造訪他們的住所便是最好的時機。雖說是造訪,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一同坐在他的房間,各自看著彼此的書,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詹孟佳懂的領域很廣,從前我以為他只對生物在行,或許曾是他本行的電機也有粗淺的涉獵,卻不知道原來他也會看村上春樹,也會看朱天心,會看《百年孤寂》,也會看《傲慢與偏見》。在見到他架上陳列琳瑯滿目的書籍後,眼尖的我發現一本《哈利波特》,不知道為什麼對這本書一直沒有多大的好感,也許是見到台灣人一窩瘋的為它瘋狂,最後甚至忘了自己為什麼要瘋狂,不喜歡那種感覺,我皺著眉,指著《哈利波特》。「你也會看《哈利波特》?」「為什麼不會?」他不懂我的意思,「妳不會嗎?」我搖頭,「不喜歡。」「為什麼?」「不知道呢,」我是真的不知道,「可能是見到大家都拼了命的誇獎這本書,我就覺得乏味了。」「難怪妳會和楊介文分手。」他居然這樣調侃我。【沒有愛情的日子】-38他這麼說的時候玄關大門的門把突然動了起來,詹孟佳和我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然後是開門的聲音,他下意識的將房門帶上,只留下一條細細的門縫,一隻手扶著我的肩膀,另一隻手摀住我的嘴唇,我們兩湊在門縫旁往外看,是楊介文回來了。「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對於他的早歸我有些錯愕。楊介文穿著系服,大門還沒來得及闔上就見他坐了下來,在玄關前開始脫鞋,他看起來比過去略為消瘦一些,從分手到現在,我已經近半年沒見過他了。詹孟佳卻沒有回答我,此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緊緊地依偎在他的胸膛上,他原先扶著我肩膀的手已下滑至腰際,兩張臉幾乎要貼在一塊兒,我們以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式站立著,我感到自己就要窒息了,胸口像是要燒起來似的灼熱,甚至我不敢多看他一眼,詹孟佳卻直盯著我瞧,一雙淡褐色的眼睛閃閃發亮。然後他微微的張開雙唇,像是想說些什麼的樣子,放在腰際的力量也加重了,他想說什麼?他要說什麼?我感覺自己一顆心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妳進來啊。」楊介文的聲音卻打斷這一切,我像是大夢初醒般,被他這麼一嚷這才回過神,驚慌的推開詹孟佳,他也將臉別過一邊,神色慌張的朝書桌的位置走去。「快點進來啊,我家沒人啦。」楊介文的聲音再次在我們耳畔響起,這次我是真的醒了,他對著門外喊著,不知道在對誰說話,他有帶朋友回來?我將臉湊在門縫,想看清楚這位客人的模樣。「真的沒人嗎?」然後是女孩子的聲音,怯怯的從門邊傳來。「詹孟佳呢?」楊介文朝我們的方向隨意望了一望,又回過頭對門外大喊,「不在吧,他房間的門是關著的。」「你確定嗎?」又是女孩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那女孩似乎很不願意進來。「我確定,」楊介文幾乎要走出門外將女孩拉進來了,「快進來吧,一直站在門外像什麼話。」好耳熟,那女孩的聲音雖小,我卻聽的很清楚,這把聲音聲音像是在哪聽過,就連詹孟佳也感受到了,他重新走回門邊,以餘光自門縫往外望去。確定沒有人,這會兒女孩總算願意進來了,她背對著我們正在脫鞋,雖然無法見到她的樣子,我卻幾乎要叫了出來,她的身段,她的動作,都像極了一個人,除了……除了這個女孩的頭髮,她的短髮俐落的貼在耳垂,露出了白晰的頸子。面向我們的楊介文正在等她脫鞋,他的表情是愉悅的,甚至好幾次露出好久不見的笑容,然後他拉起女孩的手,以眼神示意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就在女孩脫好鞋準備回過頭時,詹孟佳的房門竟被關上了。「做什麼啊?」我不滿的看著關上門的詹孟佳。他的神情自若,眼神卻閃過一絲不安,「沒什麼,看書吧。」「看什麼書?」我搞不懂他。「什麼書都好……」他重新拾起書桌上的《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吧,不是才說到一半,說說妳有多不喜歡這本書。」見他如此反常的行為,那一刻有個人影在心裡萌生,我被自己那樣的想法給駭住了,回過頭想開門,詹孟佳卻以身體擋住了我的去路。「走開。」我冷漠的說。「杜若,算了。」我咬緊下唇,恨恨的說:「你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對不對?」他沒有回答,沉默的垂下肩膀。楊介文和秋櫻從上個月開始偷偷的交往,和楊介文分開後我一直不敢主動找他,秋櫻便成了我倆之間最大的橋樑,「叫楊介文不要來找我了」,「幫我跟他說對不起」,「有空替我看看他」……秋櫻總是盡責的為我傳話,縱使最近的她也不見得好過,失意的秋櫻和頹喪的楊介文,擁有著各自兩半殘缺的愛情,寂寞卻像條看不見的麻繩,將他們緊緊的纏繞在一起。幾乎是逃出青年路的,我感到心情很複雜,波濤洶湧的思緒朝我排山倒海而來,以為自己會衝出去破口大罵,或是坐在椅子上大哭一場,但我什麼也沒做,只是告訴詹孟佳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我不停的重覆這句話。我卻沒有回家,只是漫無目的的在北門路上走著,很快的我發現詹孟佳一直跟在身後,和我保持三四個人的距離,不論走的或快或慢他都緊緊的跟著我。「你跟著我幹麻?」最後我忍不住對他大喊。「我怕妳出事。」他倒是很老實。「走開,不要跟著我。」詹孟佳並沒有走開,只是緊握住我的手臂,約莫兩三秒的時間,他才緩緩的開口,「妳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做。」「沒有必要?」我大叫,「我最好的朋友跟我的男朋友交往!甚至和我們僅有一牆之隔!你說我沒必要這麼做?我該怎麼做?你教教我該怎麼做?」他沒有說話。「你們根本不懂秋櫻,」我順勢接了下去,「你以為她喜歡楊介文?她根本不喜歡他,楊介文人長的漂亮,個性開朗大方,又是社團和系上的風雲人物……最重要的是,他是成大的學生,大學生哪!綜合這一切,秋櫻怎麼會不選擇他?林秋櫻她就是這樣的人啊,我早知道她會這麼做了!她太寂寞……但是她有想過我也一樣寂寞嗎?和楊介文分手我一樣不好受哪!我不了解她,真的太不了解她了!我對秋櫻掏心掏肺,她卻跟我的男朋友交往……」講著我不自覺激動起來,也哽咽起來,北門路逛街的人潮本來就多,此時我更成焦點了,我卻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覺得心裡頭難受得緊,就連和楊介文分手時也沒有這麼難過……秋櫻突然一下子離我好遠好遠,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她,甚至她什麼時候將一頭長髮剪去我都不知道。詹孟佳一直沒有講話,只是靜靜的跟在我身旁,有時凝視遠方,有時低下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他這樣的不在乎將我激怒,我叫住他,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你倒是說話啊。」他的視線終於回到我身上,「說什麼?」「什麼都可以,」我覺得心裡亂糟糟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妳真想聽?」「嗯。」「那我說了,」他認真的看著我,「杜若,妳已經和楊介文分手了。」「我知道……」「知道就好,」來不及辯駁,他已堵住我所有的言語,「剛才我以為妳忘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39「長大一點,杜若。」詹孟佳的口氣變的和緩,眼底盡是溫柔「為什麼就非得我要長大?」我卻不領情,「秋櫻呢?楊介文呢?他們這麼做就理所當然?我就一聲怨言也不能有?」他的臉沉了下來,「老實說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生氣。」「你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生氣?」這太好笑了。「妳的立場在哪裡?」詹孟佳不留情的逼問我,「妳是楊介文的誰?楊介文和林秋櫻欠妳什麼了?是誰拼命叫林秋櫻去找楊介文的?是誰給他們機會的?他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是楊介文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嗎?」「我……」我被他的問題逼的啞口無言。「妳可以不滿意他們交往這件事,但絕對沒有資格責備他們。」他說:「妳知道現在的妳像什麼嗎?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玩具不要了就丟在一邊,卻不準別人去玩。」「我、我哪有……」沒有了剛才的盛氣凌人,想反駁他,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哽咽的厲害。「我知道這一定不好受,」詹孟佳也軟化下來,「但是妳一定得學習,該長大一點了,沒有人能在妳身邊永遠保護妳啊。」知道詹孟佳是在安慰我,但此刻自己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怎樣也聽不盡他的好言相勸,衝動的我就這樣將滿腔的憤憤不平任性的發洩在詹孟佳身上。「你可以不必管我,反正從頭倒尾我就沒說過要你保護我。」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看得出來他對我很失望,想要挽回,嘴巴卻像被縫合似的怎樣也開不了口。「好吧,那就算了。」秋櫻和楊介文傷害了我,我傷害了詹孟佳,我們總是不停的在傷害和被傷害。詹孟佳沒有再來找我,我也無力向他解釋,自己像一隻蜷縮身體的刺蝟,面目猙獰,只為了隱藏心底深處的脆弱,詹孟佳雖然個性冷漠,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但面對我他卻總能放下身段,以他的方式開導我,然而現在就連他也離開我了。後來我什麼也沒做,沒有打電話向乃馨哭訴,也沒有執問秋櫻,甚至那天晚歸的秋櫻帶著喜孜孜的神情推開家門時,我竟忍住滿腔的憤怒,擠出笑容問她去哪了,累不累?當然她不可能誠實的回答我。雖然表面上大家相安無事,但卻免不了私底下內心的暗潮洶湧,我不再向從前那樣靠在秋櫻的肩膀上,對她說著自己的心事,就連一起隨著電視劇情開懷大笑或嚎啕大哭的機會也沒了,秋櫻或許已經察覺我的不對勁,卻什麼也沒說,她每天都很晚回來,洗過澡後便將自己緊緊的關在門裡。我們之間僅有一道門相隔,但心的距離卻有十萬公里遠。我冷靜的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甚至乃馨在電話那頭說著大家好久沒見面了,下次回台北一塊吃頓飯的時候,我愉快的答應,一秒也沒有猶豫,唯一讓我心頭鬱悶的是失去詹孟佳,好幾次車已經開到他們家樓下,卻怎樣也沒有勇氣走上樓。還是算了。聚會的地點選在華納威秀旁的新舞台,乃馨訂到三張《相聲瓦舍》的票,是二樓的位置,我特別盛裝打扮,穿著一襲鵝黃色的洋裝,秋櫻只穿了簡單的牛仔褲和白色襯衫,卻將她襯的容光煥發,美麗的她立刻成為人群中的焦點,為此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吃起味來。我根本無心觀賞表演,與其說是來聽相聲,還不如說我是來觀察秋櫻的,秋櫻坐在我和乃馨中間,我的餘光不斷掃向她,她似乎沒有注意,專心聆聽相聲的她和乃馨不時爆出笑聲。「李育杰找我今年聖誕節去奧萬大玩。」一陣笑聲後,乃馨小聲的對我們說著。「很好啊。」秋櫻笑得花枝亂顫。乃馨卻皺著眉,「好什麼?偏偏昨天張秉之打電話說聖誕節剛好排到連假,想帶我去阿里山看日出。」「妳完蛋了,」秋櫻取笑她,「早就叫妳不要腳踏兩條船了。」「妳還笑我,」乃馨玩笑的捏了她一把,「怎麼辦啦?若芸。」被點到名的我隨口回答她,「二選一吧,看妳要跟李育杰去奧萬大,還是跟張秉之去看日出,要不妳就兩個都不選,跟我們一起過聖誕節吧。」秋櫻卻緊張了起來,「先說好喔,今年聖誕節我有事,不能跟妳們一起過。」「什麼事啊?」乃馨不解的看著她,她笑的詭譎,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反正……」她不好意思的說:「我有約了。」「妳有約?」乃馨掐著她的手,盡可能的將聲音壓低,「妳交男朋友了?」她笑而不答。「什麼時候的事?是誰?」乃馨可緊張了。秋櫻看看她,又看看我,「不能說……不能說……」看著秋櫻幸福的模樣,一把無名火從我心頭升了上來,不能說?妳敢說嗎?我在心裡吼著,妳當然幸福了,楊介文學歷又高人又親切,絕對是人群中的焦點,這不就是妳林秋櫻一直想找的男朋友嗎?緊握著拳,我的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乃馨察覺我的沉默,朝我的方向喊著我的名字。「若芸,怎麼不說話?身體不舒服?」「大概吧,可能空調太冷了。」而我居然還笑得出來。然後她們又小聲討論起來,討論著她們的男朋友,在乃馨的逼問下,秋櫻掩著嘴,曖昧的笑著。「不要問了啦,」秋櫻向乃馨討饒,「我不能說是誰……反正,他是個不錯的人就是了。」「我一點也不相信妳看男人的眼光。」乃馨不以為然的說。她仍止不住嘴角的笑意,「真的,這次是真的。」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就連一個微笑也偽裝不出來了,總以為自己還能夠若無其事,心裡是這麼認為的,但嘴裡的話卻不自禁的吐了出來。「她的男朋友真的很不錯,」我諷刺的說:「為什麼我知道?因為他以前也是我的男朋友。」【沒有愛情的日子】-40華燈初上,各式各樣的霓虹燈將信義計劃區妝點的漂亮,我卻沒有那樣的心情駐足觀賞,我不停的行走,踏在暗紅色的人行地磚上,身邊的景色是華麗的,我卻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入黑暗。舞台上的表演後來怎麼了誰也不知道,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就離開了,秋櫻的背脊卻緊緊的貼在椅背上,面無表情的望著遠方,夾在我們之間的乃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果是真的喜歡,我會祝福你們,」我嚴厲的控肅,「但如果是因為該死的虛榮心,我不能接受。」那是第一次我感到自己的情緒無法控制,肩膀顫抖的厲害,所有難聽的話都在那一刻傾巢而出,然而秋櫻卻沒有說話,她先是驚愕的望著我,隨即緊咬下唇,垂下睫毛,低下頭一言不發。老實說那樣的秋櫻看起來比生氣更可怕,從她的臉上我讀到了一種叫作「絕望」的表情,但理直氣壯的我急著發洩滿腔憤怒,根本沒有時間去留心她的態度,事實上我什麼都看不見了,就連自己為什麼要憤怒我也忘了。原先以為自己站在上風,秋櫻或許會痛哭流涕的向我道歉,或是追上我的腳步,再身旁試圖向我解釋些什麼,但她什麼也沒做,這讓我心裡更是難受,當我穿越新舞台的大廳,走在華納威秀前的人行道時,我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秋櫻已經永遠的離開我了。二○○一年十二月八日禮拜六,我失去了這世上最好的朋友。漫無目的的在馬路上走著,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這時才感到悲哀的緊,我想起詹孟佳曾對我說過的:杜若妳從沒想過自己的未來該是怎樣?妳人生的路該怎麼走嗎?不說別的,就連此刻失意的自己該何去何從我都不知道了,更何況人生?何況未來?那天晚上我花了三四個小時,從忠孝東路五段走到一段,這三四個小時裡腦海裡一直迴盪著一個問題:我要去哪裡?我該去哪裡?我能去哪裡?原本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我的錢包裡有足夠的錢和信用卡,可供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但那些地方我都不想去,真正想去的地方卻又無能為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走到來來飯店前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望著依舊喧囂的忠孝東路,我發現自己真的那裡也不能去,於是我決定回家。完全在無預警的情況下接到我返家消息的父親,拉開大門的他臉上盡是驚訝的表情,然後一個陌生女子從他的身後躦了出來,她看起來很年輕,約莫二十八九歲,過於厚重的粉底卻將她原有的青春氣息掩蓋了下去,這應該就是父親的女人了,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她以眼神將我上下打量,我覺得很不舒服,自己好像成了這個家的客人。然後她喊了爸的名字,我這才發現她有一把很好聽的聲音。「這是……你女兒?」「噯,」父親的表情很尷尬,「若芸,妳怎麼回來了?」他努力想平復自己訝異的情緒,但是一句原本關心的慰問,在他的口裡卻像是在說:「妳幹麻要回來?」。「嗯,」我淡淡的說,強壓眼眶裡的孤寂,「週末放假,就回來了。」「但是妳通常不是都到高中同學家過夜嗎?」爸瞇著眼,努力的擠出幾個名字,「就是林……林什麼櫻?」「林秋櫻、葉乃馨。」他永遠記不得我朋友的名字。「什麼都好,」他搖搖頭,「怎麼不去那裡?」「我想回家不行嗎?」我說:「還是你希望我現在就走?」我的語氣很衝,父親不置可否,他的女友卻怪叫起來。「你女兒怎麼這樣啊?」她小聲的附在爸的耳邊,我卻還是聽到了。「妳有意見嗎?」我冷冷的說。「喂……」她還想爭辯些什麼,爸的聲音卻將她壓制了下來。「好了好了,」爸給了我一個和藹的笑容,「若芸,這是張阿姨,是爸爸的朋友,快叫張阿姨。」父親的女友驕傲的抬起下巴,臉上滿是勝利的表情,我卻從他們之間的縫隙穿了過去,俐落的脫下皮鞋,頭也不回的往二樓走去。「若芸!」「我很睏,上樓去了。」我對他說。那天晚上我將每個房間的燈都打開,父親的女友為此很不高興,她尖酸的語氣瀰漫在爸的耳畔,我卻顧不了這麼多了,洗過澡後我將自己整個身體包裹在柔軟的棉被裡,任由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臉龐,我想起好幾次我們三人就是這樣躺在這張雙人床上,天南地北的聊著彼此的心事,床頭櫃上還放著大一寒假時三人同遊台南的照片,背景是七股,是詹孟佳為我們照的,那天的風好大,狂風灌進外套裡,將我們的衣服撐得鼓鼓的,還記得照片剛洗出來時,秋櫻皺著眉,指著這張照片嚷著:「醜死了,我照的好胖。」乃馨也不滿意,「那有什麼?我的眼睛照得還一隻大一隻小哩。」「不會啊,」只有我不以為然,「我覺得很棒,我要加洗放大放在床頭上。」她們哪裡會知道,雖然這不是我們照過最好看的相片,也不是第一次合照,但是相片裡的我們都笑的燦爛,那是全世界最甜美的笑容,詹孟佳捕捉了那一刻,將我們的幸福完全地記錄了下來……如果人生就像一張照片就好了,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瞬息。然而人生卻不可能只是張照片,快門按下之後,我們仍在各自的世界裡不停的成長……盯著床頭櫃上的照片,我感到心情好沮喪,眼眶也漸漸模糊了……將自己的頭深深的埋進棉被裡,終於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41乃馨後來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我,個性向來理智的她一直是很好的協調者,我卻像個任性的孩子,明知道她正努力挽回秋櫻和我的關係,但莫名其妙的不滿情緒卻升了上來,特別是乃馨好意規勸時,我竟孩子氣的認為她是在責怪我。「妳決定要站在她那邊了是不是?」我賭氣的說。「天啊,杜若芸,妳長大一點好不好?」乃馨嘆了口氣,「我誰也不幫,事實上這根本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就事論事。」不要說乃馨,連我都深切的痛恨自己,自己分裂成兩個人,壞的那一半將自己深深的封閉起來,斷絕所有外界的好意,躲在自己所建築的堡壘裡,以為這樣便是最好保護自己的方法,卻沒想到我同時也困在自己建造的牢籠裡,求助無門。好的那個自己總想試圖改變些什麼,卻無法阻止自己向下沉淪,當情緒一無法控制,所有傷人的句子便會一字字衝出口中,無法收拾。「不要管我,」我將自己的身體縮在棉被裡,拒絕外援,「妳們誰都不要管我。」「妳太任性了。」乃馨不悅的說。一被責備,委屈從心頭竄了上來,城堡裡的弓箭便會萬箭齊發,毫不留情的對外攻擊,縱使那是我最親愛的朋友。「葉乃馨妳才沒資格說我!」我已經失去理智,「妳自己的感情也是一筆爛帳,又有什麼立場來談論我的感情。」話筒那方陷入沉默,我知道就連乃馨也要離我而去了。最後一次見到秋櫻,她正在房裡打包行李,她淡淡的說台南的工作已經辭了,在台北找到新的工作,要我謝謝父親之前替她介紹工作,說這番話時秋櫻甚至連看也不看我,她的眼神始終停留在遠方,隔天下課後回到住所,秋櫻已經不見了。沒了秋櫻的房子,空洞洞的,夜裡冷風灌進窗內,呼嘯的聲音很是可怕,從她離去的那天起我養成一個習慣,不管時間多晚,只要一回到家裡,我必定將屋內所有的燈打亮,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我開始很怕黑,或許是因為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更會加深難以言語的孤寂。沒有人想跟我說話,我也不想跟任何人交談,自己像被掏空了一樣,我依舊每日上下課,在光復、成功校區來回穿梭著,甚至比以前都來得更為勤快,我曾試著放開心胸,與班上的同學打交道,去參加家聚、參加班遊……但最後的結果只是自己感到很疲憊,雖然我還是笑還是鬧,但那種感覺和過去完全不一樣。後來我才知道,是歸屬感,雖然坐在教室裡一同上課,大家的距離是那樣貼近,但是從他們身上我卻怎樣也無法得到深刻的認同,我的歸屬感早在好久以前,已經完完全全給了另一匹人。試了一千五百四十八種方法試圖讓自己快樂,卻永遠沒辦法奏效,我感到心裡空虛極了,與其努力打進其它同學的世界,不如遠離人群,後來我真的會這麼想,每當這個時候,我便會走出系館,獨自在校園裡行走,沒有目的的行走……累的時候就坐下來,看看身邊的樹木或是地上的花草,我總會不自覺得想起詹孟佳,想起他一隻手扶著黑板樹,對我說這是是夾竹棑科常綠大喬木,想起他指著鳳凰木,說是蘇木科落葉大喬木,它的葉子是羽狀複葉……然後我會突然很想念他,好幾次經過生物系館前,我都會有意無意的在門口徘徊好一會兒,有時候我也會到四樓去看看他最喜歡的鯨魚標本,並且期望能在那裡和他不期而遇,如果能夠在遇到他,我一定會為自己那天的失禮向他道歉,畢竟沒有他的日子真的蠻孤單的,這番話我在心裡早已演練過千萬次,但卻再也沒有見過他。我想起秋櫻對我說過的:愛情的發生需要一點巧合,沒有巧合的時候便需要製造一點巧合,看來我的巧合製造得還是不夠多,就連簡單的一句抱歉也無處可說。那陣子不知道為什麼,我常想起以前的事,尤其是詹孟佳,常想起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後來我買了一本筆記本,每次想到他所說的話,便立刻在本子上記錄下來,短短一個多月,我已經換了三本筆記本。甚至我開始幻想,想著他或許也和我一樣,也想和對方說話,於是我開始常盯著電話,期待著他的來電,但電話卻從來沒有響過。寒假來臨的時候,我已經放棄了所有的想像,詹孟佳是不會再和我聯絡了,他就是這樣的人哪……就在我完全放棄的時候,二月底某個下著綿綿細雨的晚上,電話竟然響了起來。【沒有愛情的日子】-42電話在響了四聲後被接通,我懷著驚訝和期待的心情接起電話,話筒那方卻不是詹孟佳,也不是任何一個我所認識的人,確定自己從沒和這個人交談過,但他的聲音卻又是那樣的熟悉。「妳在做什麼?」對方的收訊不大清楚,斷斷續續的好幾次,他才完整的將這句話表達出來。「看書啊。」我鎮定的回答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什麼時候認識這聲音的主人。「看什麼書?」「呂氏春秋。」我回答他。「呂氏春秋?」對方愣了一下,「那是什麼?」「不重要,總之是期中考要考的東西,」我有些不耐煩的說:「不過你倒底是誰啊?」他卻沒有回答我,心思仍懸在呂氏春秋上頭,「呂氏春秋……這麼說妳是歷史系的囉?還是中文系?」「中文系。」「原來如此。」在這之前,我只是單純的認為這是一通打錯了的電話,誰知道就在五秒鐘後,他竟正確的喊出了我的名字。「若芸,好久不見了,杜爸爸和杜媽媽都還好嗎?」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他是誰了。「方華?」我尖叫起來,「你是方華?」「終於想起來了啊。」他笑了起來。國中畢業後,方華便舉家移民至加拿大,他們走的匆促,或說當時的我們都懷著心結,聯考之後一次也沒和他們見面,還是升上高中後偶爾聽父親提起,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我常常想起妳,」方華幽幽的說:「翻著從前和方怡、和妳的合照,便會很想提筆寫信給妳,但是或許那時候真的太年輕了,血氣方剛,怎樣也靜不下心來……等到自己能夠釋懷的時候,已經是大學之後的事了。」方華打了很多通電話給我,但自父母離婚後,爸便很少待在家裡,到台南唸書之後,家裡更是時常唱空城計,就在他放棄並認為我們可能已經搬家之際,卻突然在多倫多偶遇在那兒出差的母親,閒聊之餘媽給了方華我在台南的電話,從他開始打電話,到真正與我聯繫上,已經是三年後的事了。「方怡好嗎?」方華和方怡是雙胞胎兄妹,對於他們的記憶總是連在一塊兒的。「好,」他愉快的回答,「現在在藝術學院唸書,她的朋友多了,也比從前開朗了,常對我搬出一堆大道理,有時候真懷疑我們誰是哥哥、誰是妹妹。」提起方怡,他的神情是愉悅的,像是驕傲的向人炫耀一塊美玉,方華說方怡常想起我,剛移民時幾乎天天哭,然後念著過去一同渡過的往日時光……事實上我又何嘗不是呢?「方怡像個管家婆,連我留落腮鬍也管……」他笑著說:「對了,妳能想像我留鬍子的模樣嗎?」閉上眼睛,試著想像方華現在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卻一直想起國中時的方華,想著他稚氣的臉龐,在家門口吻了我的情景,然後是淚流滿面的方怡……一切的一切都像幻燈片一張張打在我的腦海裡,那段壓抑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關於我們三個人的秘密……雖然人事已非,那段往事卻一直困擾著我,每當以為自己已經忘卻,它卻又無聲無息的從心底竄了上來。若是方華沒有和我聯絡,或許這件事我永遠無法忘懷,但就在他開朗的對我微笑時,這些事卻突然不再是那麼重要了,不是忘記了,它依然存留在我心裡,只是憶起時不再難過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剩下的,只有懷念。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我沒辦法將它清楚的表達。「那就是成長,」方華卻為這樣的心情下了一個明確註解,「妳不能期望去忘掉某些事,但卻可以選擇不在乎,不在乎的過程並不容易,人們往往太在乎自己有沒有『不在乎』,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在乎卻永遠存在。」「好像繞口令。」我不懂。「簡單的說,」他說:「妳必需要去學習放下一些事情。」方華的一番話令我啞口無言,雖然我們之間的聯繫僅止於聲音上的傳輸,但我卻突然覺得他變得很不一樣,他說方怡變開朗了,朋友更多了,但事實上方華也變了,變得更能洞悉事情的道理,也更溫柔了。時間偷偷的流逝,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成長,有時候覺得和我講話的是那個有著國中生孩子臉龐的方華,卻在一瞬間他已變成在大學裡研讀資訊,對事情有一套自己想法的方華。「若芸,妳的大學生活過得如何呢?」當方華這麼隨口詢問時,我感到有些愕然,這句話聽起來是那樣的耳熟,突然我想起楊介文,他也曾這麼問過我,那時候我才剛升上大一,對台南的一切都還很陌生,他騎著板車替我運送行李,在勝九前對我說過類似的一番話語,後來好幾次詹孟佳也曾問過我,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呢?妳想做些什麼呢?那些片斷似乎還在眼前,一眨眼,卻又消逝無蹤了,不過是轉瞬的時間,我已經大三了,不管是面對楊介文的詢問、詹孟佳的詢問,甚至方華,我卻都只能傻愣愣的呆站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有空到加拿大玩,讓我們好好招待妳。」收線前方華熱情的邀請我。「一定。」「對了,若芸,」他像是想到些什麼,話鋒一轉,「妳最近過的不大如意,對嗎?」接到這樣突兀的問題,我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沒有啦,」他安慰我,「只是一種感覺,忽然覺得妳好像……」「好像什麼?」我的聲音顫抖。「像失去翅膀的天使,迷失在黑暗之中。」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43從十六七歲開始,我便重覆的作著一個夢,一個關於飛翔的夢,在沒有顏色的世界裡,身體像是失速般的往下墜落,不停的墜落,兩對翅膀在此時自肩膀伸出,溫柔的將我舉起。那感覺有點像炎熱的夏天裡突然走進冷氣房,一股清涼的微風直撲臉頰般的舒適,我無法確切的清楚描述,在十六七歲的時候,很多事都是說不清楚的。我卻不知道,自己一直活在那個夢境裡頭,無論身處於怎樣的險境,總能時時刻刻被愛環繞,輕盈自在的飛翔,所有關心我的人就是我的翅膀,將我輕輕的舉起……一但失去了他們,自己便像失去翅膀的天使,迷失在黑暗之中。總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他人的關懷,卻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我感到頹喪不已,卻又無可奈何,直到方華無意間提起時,才真正令我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我試著將自己掏空,不論是好的、是壞的過往都從體內排除,下學期來臨時,我選修了許多外系的課程,並專心的修習每一堂課,希望能從中找到自己的興趣,剩下的空閒時間裡我找了一份工作,每週有四天必須在餐廳裡當服務生。工作的地點在敬業校區後方的「魚羊鮮豆」,那是一家有著濃厚人情味的coffee shop,不過十坪的店面裡堆了滿牆滿地的咖啡豆與咖啡器具,推開了大門,撲鼻而來的是烘培豆子的香味,左手邊有台旋轉加熱筒,冒出裊裊清煙,一旁的篩網上擺著已烘好的咖啡豆,喜歡喝咖啡的我,在這裡工作更是種莫大的享受。因為工作的關係,結識了幾位同樣在這裡打工的女孩,她們多是附近商職的學生,和我差個一兩歲,聽到我就在一旁的成大就讀,她們莫不睜大了眼睛。「成大?」其中一個染著金髮的女孩驚呼,「妳說成功大學?」「是啊。」我點頭,「怎麼了?」「沒什麼?」她笑著對我揮手,「只是沒想到有成大的學生會來這裡打工,你們不都該是兼家教什麼的嗎?」從這群女孩眼裡,我居然看到了秋櫻的影子,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想起秋櫻,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景,突然間我好像有點能體會她的心情。「若芸姊,妳是不是第一次出來工作?」另一個工讀生問我,她是個短髮俏麗的女孩。「怎麼說?」「看妳的很努力啊,」她嘟著嘴巴,「只有剛出來做事的人會有這種熱忱,像我啊,都不知道是第幾份工作了……早就沒有那種熱情了。」這些女孩的年紀雖然比我小,但所經歷的卻都遠在我之上,她們身後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是家裡環境不好,得半工半讀,有的是住在外面,得努力工作來繳交房租,她們真將我看成是自己的大姊,常向我吐苦水。這時我便會想起乃馨,在這些女孩和乃馨面前,或許我真是個涉世未深的大小姐。「針葉林的形成是因為生長在海拔較高的山地,為了怕不必要的水份散失,所以它的葉子變成針狀,以減少水份蒸發……」這是詹孟佳對我說過的話,人或許就像植物一樣,得適應環境以保全自己的生活,直到那時我才知道,並非每個人都能永遠活在愛和關懷之中,當失去了疼惜的羽翼,你能倚靠的只有自己,那過程也許相當艱辛,也許你會跌得粉身碎骨,但若能經歷這一切,你的肩膀便會自己生出希望的翅膀,重新振翅飛翔。當一起在店裡工作的女孩們換上細肩帶時,我才知道夏天已經悄悄逼進了,這些日子裡我真變成一株植物,每日除了上下課,就是在「魚羊鮮豆」工作,面對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不覺得無趣,反而感到一種無以名狀的充實感。緊湊生活的空隙裡,我時常想起詹孟佳,甄試的榜單上我找到他的名字,詹孟佳果然如願考上台大動物所,想打電話向他道賀,好幾次已經按下號碼,又匆匆忙忙的切斷,終於鼓起勇氣按下通話鍵播出時,卻發現詹孟佳的手機已經停話了。也曾期待會在青年路附近遇到詹孟佳,為此我幾乎天天去那附近,以去北門路逛書店為名繞進青年路,書買了好幾本,卻一次也沒碰到他,生物系館更是不見他的身影,事實上已經提前考上研究所的詹孟佳,根本很少來學校。那是唯一幾個能令我不安的時刻,總以為已漸漸放下一切了,想到詹孟佳,心情卻又糾結起來,自己也不懂為什麼。「魚羊鮮豆」有塊大型的落地窗,午後暖暖的陽光穿透行道樹灑進來,照射在窗邊的座椅上,看起來很是舒服,一直很喜歡這面窗戶,店裡客人不多時我常喜歡站在這裡,看著窗外東豐路上人來人往……甚至我會期待有一天詹孟佳從這裡經過,無意間見到落地窗裡的我,越是這樣盼望,越是喜歡倚在窗前,店裡工作的女孩不明白原因,只是取笑我終日駐足於此,最後會化作一塊望夫石。我可管不了這麼多,即使知道我們能夠在此巧遇的機會微乎其微,就是喜歡賴在窗前,卻怎麼也沒想到,五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天,正當我在窗前整理客人用餐過後的餐具時,落地窗竟叩叩叩的響了起來。抬起頭時幾乎要叫了出來,站在窗外,穿著卡其色襯衫的楊介文正對我微笑。【沒有愛情的日子】-44天氣很好,窗外的天空藍的不像話,是個適合游泳的好日子,楊介文擇了窗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我站在他的身旁,彼此都沒有說話。「我……」「妳……」我們竟然同時開口,兩個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妳先講。」他堅持。「我們的Latte很不錯。」楊介文笑了,幾分鐘後,他的桌前出現了一杯Latte,和小塊的藍苺起司蛋糕緊緊的依偎在一起,楊介文先是吸去一大口附著在Latte上的奶泡,而後滿足的笑了起來。我則像是專門來參觀他喝咖啡似的,從頭到尾一直站在桌旁,兩眼直盯著他的動作,在他用餐的二十多分鐘裡,我們一直沒有交談。「怎麼會在這裡打工?」楊介文以餐巾紙擦拭嘴角,「看不出來妳是會為錢所苦的人。」「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笑著回答他。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謝謝妳,你們的Latte真的很不錯。」「歡迎你下次再來。」我們笑個不停。當我轉身往櫃台走去,準備為他結帳時,他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若芸,我和秋櫻已經分手了。」窗外的天空還是很藍,楊介文仍然坐在方才的座位上,然而他的正對面卻坐著我,桌上換成兩杯espresso,在他開口前我一直低頭喝著剛泡好的咖啡。「去年年底的事,」他淡淡的說著,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如果要為我們的交往找一個原因,我想妳就是最好的答案。」「我?」「我們都太喜歡妳了,」他看著我的眼睛,「即使是在一起的時候,也無法避免聊到關於妳的話題,簡直就像是以妳為中心生活似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盯著桌上喝了一半的espresso。「秋櫻好嗎?」然後,我這麼問他。「算好吧,」楊介文說:「現在在台北一家公關公司作事,最近忙,比較少和她聯絡了。」「你在忙什麼?」我抬起眉毛。楊介文卻不作聲,他有些愕然的望著我,神情嚴肅,見到這樣的他我嚇了一跳。「怎麼了?」我問。「沒什麼,」他揮揮手,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卻是一抹苦笑,「我只是在想,或許當時妳選擇離開是對的吧!只是沒想到……妳真的一點也不關心我。」「我……」「前一陣子我在忙著準備研究所考試,」這時他才回答先前我的問題,「我以為至少這點妳不會忘記,沒想到妳一點也沒注意到。」「對不起。」我這才想到,心裡感到很愧疚。「不用啦,」他輕輕的笑了,「相反的妳該說恭喜。」「呃?」隨即我會意過來,「你考上了?恭喜你。」「還是得待在成大,」楊介文不好意思的說:「到時候找妳出來吃飯別拒絕我就行了。」「我怎麼會。」給他一個誠懇的笑容。就在那時,我覺得心裡好輕鬆,一直以來對楊介文所存在的所有感覺,不論是心動、是喜歡、是愧疚、是不安……剎那間全都放了下來,或許就像方華說的,這就是成長,你不能期待能夠忘掉某些事,卻可以選擇不在乎,曾經我是這麼深切的痛恨秋櫻和楊介文,認為他們背叛了自己,沒想到現在的我竟能將這一切釋懷,淡然處之。楊介文一直待到傍晚我下班後才離開「魚羊鮮豆」,我們併肩在校園裡散步,彼此的話都異常的多,像是要補足近一年沒有說話的遺憾似的,兩旁的路燈已經亮了,繞過整個成功和光復校區,最後我們在後火車站前停了下來。「若芸,妳看。」楊介文止住我的言語,指著寫著「台南火車站」的藍色看板,「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的確,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時候我才剛升上大一,因為和家人賭氣,一個人提著行李就跑到台南了,到了火車站卻不知道該怎麼走,通往宿舍的路一片漆黑,就是那個時候,楊介文像盞明燈,騎著板車翩然而至。如果那個時候楊介文沒有來……或者,那時候我坐上的是別台板車,是不是一切又會不一樣了呢?楊介文的車停在大學路上,我的則停在前站,我們在火車站前道別,他對我說了好幾次再見,才依依不捨的回過頭去。「若芸。」正當我走進火車站時楊介文突然叫住我,我轉過身,與他四目相交。「?」「好久沒見到妳,總覺得妳變了一些。」「哦?怎麼樣的改變?」他聳聳肩,「我也說不上來,這些日子裡,妳都在做些什麼?」這些日子裡,我都在做些什麼?這將近半年的孤獨生活就這樣湧了上來,一幕一幕在腦海裡重新播放,突然有了微笑的心情,事實上我也真的笑了。「尋找,」我回答他:「我在尋找自己。」楊介文看著我,眼神裡有著堅定,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在這一分鐘裡,他臉上的表情卻有著豐富的變化,先是錯愕,而後皺著眉頭,最後平靜了下來,嘴角開出一朵燦爛的花。「我有些事必須要告訴妳。」他對我說。「關於什麼?」「關於詹孟佳。」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45楊介文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裡頭裝著一張A4大小的白紙,黑色的鉛字印在紙上:我在星河追捕銀月的香,憶起耳盼呢喃的餘溫……不用往下閱讀,這是他曾送給我的詩嘛。「這不是我寫的。」楊介文糾正我,「我從來不會寫詩啊。」「咦?」「後來我花了很多時間去找這首詩,」他正色道,「我不知道是誰告訴妳我會寫詩的,又是誰說這是我寫的,最後在法學緒論裡找到它,妳還記得嗎?法學緒論。」我點頭,那是大一下學期修習過的一堂通識,法學緒論是那堂課的指定課本。「還記得那堂課有些什麼人修?」「不就是你、我和……」愣了一下,我已經知道這詩是誰寫的了,沒有想到和楊介文交往這麼久,居然連他有沒有寫詩的才能我都分辨不出來,我感到悲哀,然而他只是瞇著眼睛,露出淡淡的微笑。「你在開玩笑吧,」我搖搖頭,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說話也跟著與無倫次了,「這、這怎麼可能……」「有時候我會想,」他沒有理會我,只是逕自感慨了起來:「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願意和她只是朋友,和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願意只作她的朋友……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愛情呢?」我沒有回答,事實上也不需要回答了。後來,偶然在中文系一年一度所舉辦的《鳳凰文學獎》結束後,特別為得獎作品所製作的小冊子裡發現了一篇文章,它獲得了外系新詩組的首獎,作者是一名生物系的學生,題目是《鯨靈隨想》。「我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這裡……」我輕輕地讀起這首詩,聲音跟著顫抖起來。我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這裡用僅剩的外衣稱起傲骨構成一隻一動也不動的威武慢慢地我用一身的殘破去分析安平的味道倏地一陣北極的感覺襲來一陣陣一陣陣擋不住的情思從回憶的海湧出來湧到眼眶湧到東北亞湧到鄂霍次克海於是我遂化為一尾沉魚轉身躍進時間的流中痛苦的旅程於焉展開……那是一首極動人的作品,雖然沒有風花雪月,也沒有中文系素有的優美詞藻,它只是簡單的陳述一個故事,關於鯨魚的故事,失去海洋的鯨魚,忍受著一次次俯天而來的劇痛,一顆顆的沙粒,成就軀殼上一方方口子,縱使汩汩的紅色染液,拼命催促牠急急返家,但腹鰭的傷口卻讓渺渺的數十步,成了茫茫的百多里,終成了安平港灣外,棕色沙灘上的一點珍珠。沙地裡的珍珠卻嗅不出的光澤,牠只能像十字架上的耶穌任人擺佈,西北雨就是夏日的悲歌,海底升起的浪花盡是輓聯,牠不願作陸上的王,只願醉臥於海的擁抱。相傳當年的夸父逐日越過一座座高山追著太陽追著遙不可測的理想終於我擺著夸父的姿勢倒下了倒在無情的沾板上任所謂的研究在膚上魚肉一身寫盡了刀痕吐出最後一句威武再也不動已經不需要翻到前頁去尋找作者的名字和得獎感言了,剎那間我感到鼻酸,混合著不知所謂的悲傷,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突然有了流淚的衝動。就在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是這樣的想念詹孟佳,從來沒有仔細去分析過他的心情,只是被動的去習慣詹孟佳的一切,雖然也有幾個讓人心跳不已、讓人不安的片刻,但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將那些忽略……我花了太多時間去追逐天邊的彩霞,卻忘了隨手可得的路邊野花已開得如此燦爛。我跌進了思念的旋渦,一圈一圈將心糾結在一塊兒,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需要他,我需要見到詹孟佳。畢業典禮當天,我買了一條新裙子,化了淡妝,用了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打扮得宜,那是我所想到少數幾個可以見到詹孟佳的場合,整條大學路卻被觀禮的人車堵得水洩不通,我開始後悔自己開車來學校,寶藍色的金龜車像隻垂死的蟲子,動彈不得。馬路兩旁賣花的小販引起我的注意,這是每年畢業典禮必有的常態,他們將包裝好的花放在架上供觀禮的群眾購買,我搖下車窗,對著忙碌不堪的小販叫了起來。「小姐,買花嗎?」「我要買一束花。」他熱切的向我介紹,「什麼花?玫瑰嗎?還是香水百合?」「向日葵吧。」我想起楊介文和煦的笑容。於是我挑了十枝向日葵,鮮黃色的花瓣搭配淺綠色的莖葉,看起來非常有朝氣,等待包裝時另一個小販悄悄靠近我的車窗,堆起職業的笑容。「小姐,還需要什麼嗎?」我陷入沉思之中,該送什麼花給詹孟佳呢?忽然有什麼念頭在心裡閃了過去,揮手喚來小販,我的聲音竟有著濃濃的興奮。「幫我包一束杜若。」我說。「杜若,好的……」小販抬起頭來,「請問要配什麼花嗎?」他告訴我杜若是白色的小花,通常用來搭配其它華麗的花朵,單單購買杜若,實在是太單薄了。我卻拒絕他的好意,「什麼都不要,就要一束杜若。」--※本集新詩部份,感謝林宜屏先生熱情提供。【沒有愛情的日子】-46我在雲平大樓前找到詹孟佳,畢業生已經陸續進入會場,他也不例外,坐在系上指定的座位和大家一起等待典禮開始,黑色的學士服將他的膚色襯得更為白晰,詹孟佳瘦了一點,頭髮也長了,看起來好像變了一些,又好像什麼也沒變,發現我之前他一直靜靜的坐在鐵椅上,手裡捧著白先勇的《寂寞的十七歲》。於是我喊了他的名字,這才抬起頭的詹孟佳與我四目交接,那是七個多月來我們第一次交談。「那是杜若?」好一陣子他才開口,指著我手裡的杜若。「嗯……我是說,對,是杜若。」我緊張的想哭。「沒有人會單買杜若吧,」他對我聳聳肩,「總該搭配其它花才是。」詹孟佳這麼說的時候我鬆了口氣,語氣也跟著自然,不再那麼緊張了。「也沒有人會在畢業典禮時讀白先勇吧。」說完我們都笑了起來。講台上司儀開始為麥克風試音,工作人員在一旁維持秩序,卻仍然止不住會場邊觀禮群眾的喧嘩,畢竟每個人一輩子只有一次大學生活,然而它就要結束了,誰也不願錯過這一刻。相對其它人的七嘴八舌,我們顯得異常沉默,我和詹孟佳併肩而坐,誰也不肯先開口,只是凝視著遠方,一直到工作人員走到我們身邊,告訴我典禮要開始了,請我離開畢業生的席位,我才起身向他道別。「那麼,恭喜你畢業了。」「謝謝。」「那我先走了。」我轉身想離開。「杜若,」他卻叫住我,「妳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他居然這麼說,讓我原先準備好的話全都嚥了回去。「沒有。」我對他說謊。「我以為那束花是要送給我的。」詹孟佳指著我手中的杜若,我恍然大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將花塞在他手裡,他的心情看起來不錯,收下杜若的詹孟佳轉過頭想回到座位上,台上的司儀正在作最後一次檢查,所有的人都已就定位,典禮就要開始了。「詹孟佳,」終於我鼓起勇氣,對著他的背影大喊,「你喜歡杜若嗎?」「喜歡啊。」他回過頭,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把杜若送給了你,」我的臉頰紅的像要燒起來似的,「你喜歡杜若嗎?」然而他卻沒有回答。我感到自己正在一點一滴的融化,最後成了一灘眼淚,被人丟棄在雲平大樓前。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學校,心裡亂糟糟的,我跳上車,不停的繞著學校打轉,不想回家,卻又不知道能往哪去?無意識的翻閱手機電話簿,想找人說話,內建的電話雖多,卻沒有一通是想播出去的。最後手指在一個熟悉的名字前停了下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我按下綠色的通話鍵。電話在響了兩聲後被接通,那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那聲音細細的,即使過了十年我也認得出來,那是秋櫻的聲音。她在話筒那方「喂」了好幾聲,我卻沒有說話,沒一會兒她也止住詢問,卻沒有立即掛斷,雙方就這樣陷入難堪的沉默。「是若芸嗎?」終於,她發出聲音。聽到她不確定的語氣,我的眼淚終於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嘩啦嘩啦的,在車上下起一陣小雨。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家,直接將車開上高速公路,以一百二的時速飛回台北,秋櫻和乃馨都來了,端坐在我房裡的米色躺椅上,七個多月的時間,大家似乎都變了一些,不論是外表上的,還是心理的。我無意識的翻著書架上的書,卻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秋櫻和乃馨似乎也是,七個多月的沉默將我們變得拘謹,空氣中流動著音樂,不知道是哪個女歌手豪放熱情的聲音,卻和此刻的我們成了極大的對比。這樣的寂靜一直在書中掉出那張紙片後才被打破。「那是什麼?」秋櫻將它拾起,湊近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紙」,是一片薄如紙的壓花,雖然顏色已隨時間的增長而不再明亮,但依稀可辨是株植物,約莫巴掌的大小,綠色的莖脈連著一顆顆圓形的葉子。「那不是葉子,」乃馨解釋,「那是它的果實,這是燈籠草哪。」這時我才憶起這個名字,從埋藏在許久以前的記憶裡被重新拾起,想起第一次見到這株植物,就是在我的房裡,當時我們換上睡衣,併排趴在潔白的床鋪上,乃馨突然掏出燈籠草,說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那時候我們只有十七八歲,即將來臨的大學聯考是唯一的煩惱,朋友就是我們的世界,那時秋櫻還托著下巴,嚷著夏天快來吧……那些沒有愛情的日子,一點一滴在歲月裡流逝,等到憶起時想要伸手觸碰,卻再也抓不住了。「妳要好好提著這串燈籠唷,」乃馨突然笑了起來,「用這串燈籠去照亮你的前途,每一步都要小心的走喔,雖然它們都扁了,但妳還是不能讓燈籠滅了唷。」沒來的及反應,秋櫻的聲音也在耳畔響起。「我看不是吧,與其說像燈籠,還不如說是一串心」她看著我:「妳看這果實的形狀,就像一顆顆的愛心……妳要好好的捧著它們,它們已經扁了,可不能再心碎了。」我們忍俊不禁,一個個開懷大笑起來,笑聲之大,就連人在一樓的父親也忍不住好幾次上來察看,我卻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就在那個時候,我知道她們已經回來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藍色憂愁~* 10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17, 2005 【沒有愛情的日子】-47乃馨在今年年初和張秉之協議分手,放下了近兩年的感情,也結束了她一直以來醫生娘的美夢,張秉之自然無法接受,打了好幾次電話給乃馨,用各種他認為乃馨可能會感動的方法試圖挽回,張秉之卻不知道,一個女人對你仍繫著情愫時,她會花十分力去說服自己原諒你一分的缺點,但當愛情遠去後,即使有著一百分的真心,也喚不回她一秒鐘的憐惜。「那麼,現在妳是名正言順的和李育杰交往了?」「也沒有。」乃馨搖頭。「沒有?」「他們之間我誰也沒選擇,」乃馨說:「妳不覺得選了任何一方,對另一方都是很不公平的事嗎?」乃馨一直理性的像把尺,對她而言,模糊不清的曖昧絕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她得弄清楚,不是和兩人同時交往,就是誰也不要,不是絕對,就是零。「那麼這對妳就公平嗎?妳不後悔?」畢竟她和李育杰是真的愛過。「若芸妳對我說過一句話,說我的感情生活也是一筆爛帳,」她淡淡的說:「當時妳可能只是氣話,但我一直放在心裡。」「我……」那真的是氣話。「妳說的對啊,」她對我揮揮手示意我不必介意,「如果我想解決這筆爛帳,最好的方法是從其中跳出去。」於是乃馨選擇離開李育杰,那個從高中時代便和她糾結在一塊兒的初戀情人,相對張秉之的激烈,李育杰對這件事的態度顯得淡然。「他只是在電話裡對我說:『我負了妳一次,現在我們終於扯平了。』」說著乃馨笑了起來。事實上為了這句話乃馨躲在家中狠狠哭了一個禮拜,她還是在乎啊,然而乃馨就是那樣的女孩,努力的佯裝堅強,讓人幾乎要忘了她的脆弱,再出現時她已倔強的抬起下巴,將自己重新陷入忙錄的課業和家教中,或許連她都忘了自己其實是脆弱的。秋櫻不一樣,只要和她說過一次話,就能輕易的將她看透,秋櫻是標準的直腸子,藏不住秘密,面對愛情也是大喇喇的,總是讓自己摔得頭破血流以測試愛情的深度,然後含著眼淚,擠出笑容,繼續往愛情的深淵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只有戀愛能讓秋櫻的眼睛明亮……然而這個曾經將愛情視為全部生命的女孩,居然也有了愛情以外的夢想,和楊介文分手後,秋櫻回到台北工作,台北的競爭激烈,很快的她便因學歷不夠而深感腹背受敵,再三思量後秋櫻決定辭去工作,在家裡專心準備即將而來的夜推廣聯招,問她想唸什麼,她搖搖頭說什麼都想試試看,這樣也好,秋櫻一直為乃馨和我在大學唸書這件事有些耿耿於懷,沒想到她也將是個大學生了。「或許就像若芸說的,愛情的路上我就像個早產兒,總是比妳們先嚐試一切事務,然而除去愛情後,我的世界卻是那樣貧乏。」秋櫻趴在我的床上,感慨不已。「我以為這輩子妳就是這樣了,」我嘲笑她,「直到七老八十還是不停的戀愛,一個接一個……」「我是啊,」秋櫻理直氣壯的說,「我一直都是,只不過人是會變的,如此而已。」秋櫻和乃馨都變了,原來時間真的會讓人成長。「還記得嗎?」我們跌進回憶裡,互相說起過去的往事,「高中時參加救國團活動,原本是興緻高昂的去,妳們兩個卻哭得像個淚人兒。」「別光說我們,」乃馨嘟著嘴不服氣,「杜若芸妳就不愛哭?前年跨年的聚會在好樂迪裡第一個哭的就是妳喔。」「嘿,」秋櫻笑了起來,「妳們有沒有發現,每次只要我們之間有人哭,就會發生或者改變些什麼事情……」「林秋櫻我警告妳,我現在可不想哭喔。」乃馨沒好氣的說,秋櫻和我都笑了起來。那個晚上我們聊了好多,七個多月的空白並沒有將我們疏離,當我們躺在柔軟的雙人床,將六隻腿併排在牆上,突然間我覺得一切又回來了,雖然歲月不停的增長,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裡偷偷長大,但當驀然回首,卻發現一切又似乎完全沒變,我們依舊是高中時代的那個杜若芸,那個林秋櫻和葉乃馨。「愛情是什麼?」才說要為自己而活的秋櫻,突然登高一呼,重新提起這個老掉牙卻又不忍丟棄的話題。「愛情像深山裡的霧氣,那樣的近,卻又那麼遙遠,」乃馨說:「有時妳以為抓得著,但常常就在觸碰到的瞬間,卻又發現它不知道消失到哪兒了。」乃馨說。「我說愛情是當我思念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也在思念著我。」秋櫻說。「不對,」順著她們的話,我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愛情是繞了地球一圈後,妳還是最想回到他身邊。」方才歡愉的氣氛突然間靜了下來,秋櫻和乃馨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我才聽到秋櫻的聲音,小聲的在耳邊響起。「若芸,妳和詹孟佳怎麼了?」【沒有愛情的日子】-48End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台南了,乃馨和秋櫻堅持要陪我下去,整個車裡鬧烘烘的盡是愉悅的氣氛,我們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四個小時的車程裡沒有一刻的冷場。那天晚上秋櫻的問題我一直沒回答,其實自己就是為了這件事回到台北與他們見面的,卻又在她們盯著我的眼睛,詢問我詹孟佳的消息時,所有想說的話一下子都禁聲了,開不了口,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們倒不在意,揮揮手很快的換了一個話題,焦點被移至其它事務上,像浪花打著海岸,詹孟佳的影子淹沒在接連而來的海潮中。事情過了好久我還是不明白,那晚的她們是真的以為我不在意,還是裝得不在意,明知道我眼底盛著思念,滿腹的心事呼之而出,卻沒有再開口繼續詢問,乃馨和秋櫻都是。那天晚上我們一直聊到深夜,乃馨已經睡著了,倚在柔軟的枕頭上,睡著的模樣一點也沒有平時的盛氣凌人,我也幾乎要陷入昏迷,側身躺在乃馨旁邊,半夢半醒。「若芸。」秋櫻的聲音卻將我喚醒,她喊著我,一聲又一聲。「嗯?」「我一直想跟妳說聲對不起。」她誠懇的說著,這時我才發現她的眼角有淚。「我和楊介文……」秋櫻想說些什麼,卻被我阻止。「妳說什麼?」我閉上眼睛,「我怎麼聽不懂。」「咦?」「我已經忘了。」秋櫻沉默了一會兒,這段時間內我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只感受到她悄悄的爬上床鋪,躺在我身邊,然後輕輕地,有如吹氣般拂過我的耳朵。「我也忘了。」後來,後來怎麼樣了?一如往常,什麼都沒有改變,大考將至的秋櫻每晚挑燈夜戰,乃馨和我也陷入期末考的煎熬裡,彼此還是常通電話,不論多忙仍然維持著一週一次見面的頻率,我們什麼都談,談生活、談理想、談抱負……然而最喜歡聊的還是愛情。「什麼是愛情?」然後,我會感慨的大聲喊著。說到愛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詹孟佳,這卻是我唯一不和她們分享的話題,天真的以為這將是自己永遠的秘密,誰知道乃馨和秋櫻卻早已將我看透。「妳小時候有沒有這種經驗?」秋櫻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因為太專注某些事情了,走著走著一不小心撞傷了還不自覺,一直到鮮血染紅衣裳才開始覺得痛楚,然後哇一聲的哭了出來。」「好像有吧。」我點頭,不懂秋櫻的意思。「詹孟佳和妳都是那種人,」這時她才向我坦承:「我打過電話給他了,給他一點時間,讓他發現自己的傷口吧。」秋櫻也許說的對,詹孟佳和我都是這種人,我花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去明白自己的心情,那麼詹孟佳呢?他是不是也需要三年的時間?然而我願意花費三年的時間用來等待嗎?「不要太計較,若芸,」乃馨看穿我的煩惱,她輕拍我的肩膀,「每個人都需要成長,即使是詹孟佳。」詹孟佳並沒有讓我等待三年,三個月後他打電話給我,那時已經是秋天了,他遲了一整個夏天。電話裡的他說有東西要交給我,無論如何都要和我見上一面,我沉重地呼吸,好一會兒才有力氣開口,告訴他好吧,放下電話後,一顆心仍跳個不停,站在鏡子前我努力的想要讓自己看起來容光煥發,卻很明顯是失敗了。十多分鐘後詹孟佳出現在我家樓下,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襯衫,抱著一株植物倚在誠品書局的落地窗前,他專注的望著手裡的盆栽,那一刻我突然後悔自己答應和他見面了,想逃走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發現我了。「嗨。」他走向我,自然的伸起手臂向我打招呼。「唔。」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已經是秋天了,台南還是好熱啊。」他幽幽的望著因風搖曳的行道樹。「我以為你已經離開台南了。」研究生是沒有暑假的,考上台大的詹孟佳,現在應該待在台北做實驗才是。「回台南拿東西,」他說話的時候看也不看我,「一會兒就要走了。」「那是什麼?」我指著他手裡的植物。「喔,」他恍然大悟,「這是非洲鳳仙花,是多年生草本植物,花期很長,開出來的花有好幾種顏色,非常漂亮。」「唔。」我不懂他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事實上,」詹孟佳訕訕的說:「我想請妳幫我照顧這些花。」「什麼?」在這麼多的糾纏之後,他來找我居然是為了一株植物。「我想請妳幫我照顧這些花。」他覆述了一次,眼裡多了些堅定。「為什麼?」「我要去台北了,有些植物帶不走。」「我不大會照顧植物,你知道的,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心裡仍然止不住失落,我打算拒絕。「這不難種,」他細心的解釋:「非洲鳳仙花適應能力很強,只要給他溫暖不缺水的生長環境就行了,只是夏天時要注意一下,台灣的天氣濕熱,對非洲鳳仙生長不利,得小心病蟲害的發生。」看著詹孟佳對植物的熱情,我覺得好沮喪,他在離開一個地方前仍四處為帶不走的植物尋覓新家,那我這株杜若怎麼辦?他非但不願意帶走,就連一聲慰問也吝惜給予。「不要跟我講那些,」我沒好氣的說:「我不會種啦。」「我可以教妳。」「怎麼教?你不是要離開台南了?」「或許……」他不敢抬起頭,只有一直盯著手中那株非洲鳳仙,「妳有疑問的時候可以打電話到台北問我。」「然後呢?」「再種不好,或許假日時妳可以帶著它上台北找我。」「然後呢?」「再或許,我可以時常抽空回台南檢視這株非洲鳳仙。」「然後呢?」「然後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討論一下這植物的生長狀況……」他咬著牙說。「然後呢?」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只是難堪的扯著衣服,聲音小的連蚊子都聽不見,這次他說的不再是植物,「林秋櫻有打電話給我……」然後我什麼都聽不見了,心裡卻有著說不出的快樂,輕飄飄地像要飛起來似的,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肩上重新長出了翅膀,那是詹孟佳的翅膀。陽光明晃晃的灑在誠品的落地窗上,照映在地上成了兩個交錯的影子,我們併肩而立,誰也不肯先開口,深怕這午後的魔力會因此瞬間消逝。「杜若呢?」然後,我指著他手裡的非洲鳳仙,「怎麼現在不喜歡杜若了?」「還是喜歡啊,」詹孟佳的肩膀微微一震,接著是難得一見的靦腆,羞澀熱切的目光訕訕地對上我的眼睛,「只是已經有一株了,又何必再種一株?」抱著他給我的非洲鳳仙,我知道這株植物會活的很久很久。全文完終於貼完了啊= =~~累死了...如果沒限制字數我就一次貼完....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 ~韓韓~』← 10 發表於 February 22,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February 22, 2005 妳貼完了.....我也看到快瘋掉= =好長喔~不過還不錯看~有空多貼一些吧!!!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io77543 10 發表於 June 16,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ne 16, 2005 這本書真的很好看唷...........因為其實..他的風格有點像曖昧的風格差不多........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洛城落楓~獸風 10 發表於 May 1, 2006 檢舉 Share 發表於 May 1, 2006 嗯嗯~上電腦課~看著這篇文章~感覺很棒~~我也覺得很敬佩~喜歡一個人~卻有辦法忍受~只是朋友~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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