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

[不帶劍 10]

<警英樓中庭的那棵枝枒夜景。>

風停留在梢間顫動，葉子一片片搖得凋零。冬天的臉孔蒼枯在斑駁的年輪，蜿蜒曲折地蔓生黑夜；至於景，零落地刻勒秋的背影而轉身踱過。

曾幾何時我在眼前呆住。

回憶打從樹旁幾度走過，每次都是不動的寂靜。它從未言語，直至今天和我一起陷入夜的漆黑。我悄悄聽著，倚著它站立以樹的姿態，任時光就肆意拾取—此刻我只突然地想起她。

星火原來不過是守著一窗口的寂寞，偶然發覺。

<女孩說她看到了夜景。>

高度是風的輕拂，遠遠撥動城市的心弦；發聲出卻是那沉默觸覺，低低撫過另一頭的明滅。

早已遠走。向黑夜借雙翅膀，探身隱入漆黑，羽翼甚至還亮著月光，那番出自星星的耳語。

執筆還執念，我用想像畫下妳的一眼驚訝。

於是妳也就靜靜看著，輕靈地像隻安於黑夜的貓；瞳孔璀璨相凝，不動的還是閃滅，暗光之外，美麗就放它漂流。

想些什麼？面向一幅光影交錯，思緒跌落漸漸慢渡至回憶。不說話，沉默地妳又想起那些融進夜景的惆悵。

我的文字悸動了一下。

頭髮細細地搖曳風線，散生開黑的寒意；很怕冷，妳不習慣一個人的溫度。

此時此刻，有顆星獨自反差於閃爍大地而放跡天邊，遺落的，人們將它喚作孤單。

<後來詩人自己面對夜景。>

一直懷疑自己對美的知覺，緩緩伸出手，猶豫著碰不到眼前這片謊言。明亮地映著夜色很陌生，點點，誰燃起誰熄滅，一瞬只是時間的跫音早晚，景仍舊是景，看的人還是這般看著。多年，生怕多年來我不曾忘卻當下的它。

挽起衣袖，靠著欄杆，詩人的角色矗立在題材前方，真實卻偏偏偶爾虛偽，我笑笑只能放入詩句。下一句，我回頭看了眼女孩，帶點深遂的笑容。

女孩問我想些什麼？

我想她。

想她看夜景時的心情，是否一樣懸在忽然的永恆；畢竟想起只是偶然的牽引，但抓住感覺卻是流淚的當然。側過臉，我彷彿看到她笑著，凋零的笑著。想想夜景是否也具有這般殘忍的美感，我不知道。我說過，我早已忘記上次淚水的傷痕。

<也許有年夏天遇見了夜景。>

風的低溫託予月光，夏夜有種靜謐的驛動。

失去流動，美感逗留在視光渙散的邊界。我輕輕掇取一抹過去的印象，終年不變，所謂一謝一開只是那朵易憔的年華心靈。

希望駐守，儘管幸福四碎遍散。

夏季，女孩說最適合看夜景的季節。由此算起，還有一個冬天的漫長等待。誰也不能改變什麼，但誰也不能拒絕什麼改變。

我向背，前進而遠離那幅夜景依舊燦爛。

我剛好看到了城市的熄燈者。

「你在幹麻？」

「熄燈。」

「為什麼？」

「為每一個故事打上句號；為每一段悲傷畫上休止；為每一次回憶填上希望，是我的工作。」

「那不是應該要點燈嗎？」

「嘿！除了黑夜，你看過什麼純粹？除了純粹，你還有什麼不能忘記？」

他笑了聲，把世界帶進黑夜的純粹。

[不帶劍 10]

好久以前的作品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