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雲淡風輕~ 10]

午後，應該是要很安靜的，但我卻聽見細細雨聲．．．．．．

掀開漫綠的窗簾，窗外一片霧茫茫，看不見外面的景物。平時在巷口吠叫的野狗，竟也出奇地安分。凝望著窗上的倒影，我呼了口氣，白色的霧氣不一會便消散，但心中的煩悶並沒有因此而消失。是因為天氣嗎？抑或是這場雨？是雨吧，我想。也只有雨才能牽起我們的過往。沒想到雨不僅消弭平時的喧鬧聲，連不復記憶的影像也逐漸清晰．．．．．．

那是一個下雨天。對於當年十六歲的我來說，是有些排斥。而妳，是很喜歡下雨的。

「你不覺得下雨的感覺很是舒服嗎？」說完，妳興奮地跳了跳。

「我總覺得它可以洗滌我們的心靈呢！」妳笑著對我說。

我應酬似地微笑，不置可否。我既不想同意妳的看法，但也不願看見笑容從妳臉上褪去。

其實很多人跟我一樣，在陰天或雨天中，心情總是有些低落。看著綿綿細雨，心中總像有個東西壓在心上一般。我沒辦法掩飾雨天中的不快，那就沉默吧！沉默是最好的方法，別人既不能探知你的心情，也無從愿懟。

「聽過一句話嗎？『你不能左右天氣，但你可以改變心情。』這句話很適合你喔！」妳彎身坐在我旁邊，這般對我說。

妳可能不知道，我的確是不能左右天氣，但妳，卻可以左右我的心情。彷彿妳就是雨天中的太陽，如果說天天皆是晴天，那我寧願期待雨中的一線陽光。

「心情煩悶就去外面走走呀！外面的毛毛雨應該不至於把你淋濕，很舒服的！」妳雙手向左右平舉，接著身體轉了一圈，彷彿正在接受雨水的洗禮。

但是不論妳怎麼跟我分享雨天漫步的滋味，我始終不願冒著身體會被淋濕的危險而跨出這一步。我不希望身體被淋濕，即使打著傘、套著雨衣，那也會讓我覺得全身不舒服，渾身不自在。

「每次下著細雨呀，我總會撐著傘或是穿著雨衣到外面走走，撐著傘能感受到雨環繞著自己，穿著雨衣就能感受雨打在身上的點點滴滴呢！」說完，妳眨了眨眼。

即便不是雨天，妳依舊帶著甜膩的笑容。我開始從妳身上讀到開朗，從妳臉上讀出自信．．．．．

不知不覺，我已習慣在灰暗的雨天中看見妳活潑的身影。我從未在雨天看見妳的不耐，因為妳常笑。笑，在妳臉上是那麼地甜而不膩，每當我在雨天中瞥見妳的笑靨，心情便會好一些。

窗外已由細雨連綿成大雨，斗大的雨滴擊在窗上打斷我的思緒。走到門外，佇足在雨打不到的地方，靜靜看著天上降下的雨滴。猶記得那天同樣下著雨，西元兩千零四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在妳北上的前一個禮拜。放課後，雨明顯小了些。妳塞了張卡片給我，我卻滿臉疑惑。

「我們走走吧？」妳指著雨即將停歇的外邊對我說。

我搖了搖頭，明知道我很不喜歡在雨天閒晃，為何還要問這個問題？我沒說出口，但我的眼神似乎已經把不耐表態出來。妳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似乎看見一滴水落了下來。

是雨嗎？不是吧？心中微驚，忽然有股衝動想要多說些什麼，但．．．．．．罷了！可能只是女孩兒家鬧點脾氣，我不用這麼在意的。

妳揮了揮手，不再看我一眼，疾疾地往校門走去。我心裡卻有些不快，竟連聲再見也沒出口。

雨天？已經夠煩悶的了。我負氣地收拾書包，踏著滿地爛泥回去，外邊已經不再下雨，滿地的殘紅碎綠伴著稀疏的幾點雨滴。什麼雨天有很浪漫的氣氛，什麼雨天有很多美麗的故事，都只是人們為淒美的故事所增編的背景。雨天帶來的，不過是不方便、煩躁、嘔氣這些東西罷了！

晚上，讀完那張卡片，我開始後悔自己的無知，自己的愚蠢。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機會。難怪這些日子妳沒有笑容，這天跟大家的相處也平淡無奇，是怕大家難過吧？北上是妳家人為妳舖好的路。離別那刻，我竟沒有像柳永那般執手相看淚眼。忍著悲傷不說，這樣很勇敢嗎？

雨漸漸的小了，只依稀聽得幾聲雨滴，眼前的景物已是模糊一片，是雨模糊了眼框嗎？我是站在淋不到雨的地方呀！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如果可以再回到那天，如果這些都發生在不是雨天的日子裡，如果當初沒有認識．．．．．．也罷！現實生活上是沒有這麼多如果的，再多的如果也不過是欺騙自己的藉口。

我閉上雙眼。雨聲不斷在耳邊喧鬧，我依稀聽見青澀的話語，依稀聽見妳的聲音．．．．．．

「你不覺得下雨的感覺很是舒服嗎？」

「我總覺得它可以洗滌我們的心靈呢！」

「聽過一句話嗎？『你不能左右天氣，但你可以改變心情』。這句話很適合你喔！」

「心情煩悶就去外面走走呀！外面的毛毛雨應該不至於把你淋濕，很舒服的！」

「每次下著細雨呀，我總會撐著傘或是穿著雨衣到外面走走，撐著傘能感受到雨環繞著自

己，穿著雨衣就能感受雨打在身上的點點滴滴呢！」

「我們走走吧！」我打起傘，輕輕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