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淵 10 發表於 July 29, 2006 檢舉 Share 發表於 July 29, 2006 已經要結束了。 眼前是一整面的藍色不停向我展來,雲退到地平線上,像一不規則的矮牆。陽光散入影子的那一面,近逼邊緣,我停下來的地方是向陽面,像是被火燒傷一樣的灼痛感打在臉上。 而C終於是來信了,信箋上也終於標有日期:2006/7/8。 小墨說南北真的是有差,從我的手上到她的手上相差近一個月。那我們呢?牛皮紙袋的外部標示著指定送達的日期,卻沒標明寄件人地址,也沒有郵戳。大概是他託人送到我家信箱的吧。然而,我是感受到更大的距離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太遠,時間和空間的交互作用下,就是一段難以跨越的空白。而我的空白,在C卻是繽紛的。 紅色加上金色,就是夕陽。夕陽,我想起黃昏的散步,簡陋的釣魚場濃厚的魚腥味,於是我就在那兒呼吸窘迫了起來。 後來我走離那個密佈噁心氣味的地方。前陣子回去那兒看看,發現那些小池子幾乎看不見蹤跡,而被當年的我當成是林子的矮灌木叢也變得好稀疏。我走到月亮都出來了,夜間的小徑還頗涼爽,我想起考前逛光南時看見的一片CD,「蕭邦的夜色」,巴倫波因彈奏的,當時我是真的愣住了,因為封面的夜色真的就好像展開在我面前。回神後,翻到CD背面看了看曲目,有很多都是我聽過的。但我還是想把它買下來,如果過陣子存到些錢的話。 嗯,樹林(就姑且讓我說是樹林好了)、小徑、水田、月色和蛙鳴,這些都是記憶中的景象。三年前我親自回去走一遍,那是白天的事,所以並沒有很深的感受。我們多是清晨或黃昏在那兒散步,偶爾遇見熟人他就會和他們小聊一下。尤其是雨後的晨昏。我常好奇地在水漥裡走來走去,有時候濺到腳踝,他就會拉著我回家了。呵。就是那樣的時光唉,還未有什麼沉重心事的時間。一切就好像是理所當然地存在著,就像夕陽固定會出現在林邊。 我沒辦法抵擋地著這樣耀眼的色澤,穿心了,回程我對著在7-11隨手買的可爾必斯,怎麼都變得不想喝了。 或許金色就象徵著金字塔和天空、海邊夕照以及向日葵。它們都通往那一整林的風聲。以及舊家街口的美髮中心。我在那兒修了點頭髮,一邊想著就住在附近的國中同學,不知道他是否還住在這。我一直都是大老遠地坐著車到這兒剪髮的。一方面有機會看看這條住了十五年的巷子,一方面是,很多曾經很重視的人都住在這附近過。 以前我常常為了看他在附近的球場打球,下午四點半就繞過整個操場從後門出去。那是最接近球場的門,只要轉個彎,就可以看見了。或者是翹了兩節自然課,就那麼一次翹課,為的只是幫忙同學能去外面的公用電話打國際電話給她喜歡的日本男孩。我們走了好久,像在尋找什麼似地,我記得那時也快要看見夕陽了。 是真的與他錯身了。考完的幾天後對了答案,我就把那疊厚厚的信連著信封,整齊地疊進三個大牛皮紙袋,在家裡樓頂的陽台燒了。那天沒風,下午一點的陽光很刺熱,天空很藍,有一點點白雲。這是我最喜歡的景色。 所以,結束了。未來若他再寄來,我決定全部都原封不拆,直接撕碎丟進垃圾桶。一定要撕碎的,不然會害死他。 我會走向荒野,離開繁華的蜃市。那些我一手建立的美麗其實都不是我真正要的,他們都只是我用來抵擋孤寂,抵擋夜色。我很喜歡藍天白雲,喜歡向日葵,喜歡靜謐的林間小徑和風聲。荒野和城教導我如何與人爾虞我詐,但荒野和城不一樣,它具有最原始的樣貌。荒野的天空是藍的,沒有邊界。暫時,我明白這樣很自私,但是是真的錯身了。所以我會站在城後,以免迷失。 因為夜色總是那麼直接地開窗,仰臉後就變得更寂靜了。小提琴陡峭的爬音,法朗克那片的第四首像極了海浪和夜色,室內的萬年青似乎枯黃了一小部分。 我沒辦法割捨的還是蕭邦。信燒了,可是音樂和文字燒不了。景色燒不了,而真正使人慨嘆的是那一條新開的馬路,就這樣橫過阡陌和水田。如今那附近的居民幾乎不走那些彎彎曲曲的小徑,後來甚至封了一小段路。紅花也幾乎看不見了,鷺鷥則在我唸國中時就已經杳無蹤跡。唯一能和記憶相對照的只剩下不怎麼藍的天空、夕照和夜色。住了十二年的公寓也已經賣掉了。我突然非常渴望能從那間狹小的書房,再遠望一次綠色。 丟了很多參考書,也把他留下來的那幾張已泛黃的紙丟了。墨水也是。因為我打開瓶蓋發現墨水散出好可怕的味道。毛筆、宣紙、硯台、筆鎮、碟子和資料夾,現在都好好地躺在抽屜裡。如今我有大量的不確定感,無法再像之前那樣篤定,那樣的直視著幽深的未來和隱匿的視線。 媽媽和外婆在電話裡談論到他的事都搖頭嘆息。我坐在三樓的階梯上偷聽,很想知道些什麼有關他以前的事,那些我不曾參與的年歲。不過很令人失望的是,他們似乎都避開不再多談了。 是的,尋找片段不會停歇,我很不知該留下還是轉身。他們都全然地無所覺,我只有一個人偶爾看看午後的陽光照進窗,在夢裡不斷被追逐著,最後刀鋒穿過頸部,涼涼的,卻不感到痛。或許是夢境裡沒有痛覺吧。如果真的痛了,那就是我真的遇刺了。 夢裡我們都不知我們身在夢裡。只是害怕或高興著,弔詭著。一個「一輩子都活在夢中」的人,我突然覺得心驚了。我們好像都這樣不是?現實就是真實嗎?這些我們五官能具體感受的事物,其實也不能否認是夢啊不是?而記憶曾經很鮮明也會逐漸泛黃褪色,最後甚至模糊了。能撿拾的片段真的很零星破碎,文字變得一點也不精確。應該說,文字只是把抽象變得具象些,它從未精確過。連音樂也是。 就像今天我坐在車內,車子駛進民國七十七年前我們租屋的新店小巷子,媽媽下車買了一包香腸,和當時已認不出來的鄰居閒聊了一下子。今天天氣也很好,幾乎沒有雲,一整片的藍,就這麼不停經過車窗。他走的前一夜十分悶熱,當時站在我書房裡開窗,就能聽見蛙鳴。悶濕的夏夜、他抽著菸的背影、蛙鳴、夜曲。其實我是很討厭菸味的,因為支氣管不好,總是被嗆得眼淚直流,甚至會覺得呼吸不順。所以他捻熄了。那是後來在桃園的事。 我真的很喜歡鄉村的景色。不只風景宜人,令人懷念起小時候外公牽著我在雜貨店買了好多糖果撘公車的事,還有,那樣的景色是他年幼時看過、奔跑過的。他故鄉的水田、池塘、水溝、蚯蚓。當媽媽敘述這些記憶時,我都聽得很入神。 所以也有一位唯一知情的大姊問我是否僅只迷戀,我說我不知道。畢竟年齡讓我們幾乎不可能有交集,就著這個社會的價值,所以我當時選擇轉身。 但是,再也沒有任何事件那麼地相像氣喘。或者像沒有欄杆和樹的橋一直朝著海展去。天空很藍有幾朵白雲,只是柏油路烝騰著,髮烝騰著。 山向遠處拓開了。朱瑾也開了。2006/07/29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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