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博伊 10 發表於 October 1, 2004 檢舉 Share 發表於 October 1, 2004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你就會變成骨架。" "停!停!"坐在下面的社長嚴路承怒聲叫道:"我不想再聽下去了!"站在陽台上的秦天仰尷尬地閉上了嘴,又忍不住開口辯解道:"我已經唱完了。"下面立刻傳來一片竊笑聲。嚴路承惱道:"你都唱的些什麼啊?我叫你們去搜集一些校園裡的歌謠,你卻給我弄來這些亂七八糟不知是不是三歲小孩唱的曲兒!"劉天仰忙道:"這不是三歲小孩唱的,是我無意中聽見幾個跳繩的女生口中……"抬眼瞥見嚴路承的臉色已黑得像暴雨天,趕緊自己打斷了說話。嚴路承強自壓抑下自己的怒氣道:"我們學生會打算搞這個文藝聯合會,到時各屆校友都會來參加,分配我們來做歌謠搜集這麼重要的工作,為的是能讓來會的校友有一個對讀書歲月的完美回憶。歌謠雖然大多粗鄙不堪,可是也有它自己的藝術性,最起碼能連接得起來。你看你剛才唱的,前面三句就已經不像樣,不過還說得通,後面簡直是胡扯,什麼看得見骨架?難道我們這裡是亂葬崗不成?"下面爆發出一片更大的笑聲。秦天仰一句話也不敢出,只是喏喏稱是。嚴路承臉色這才稍微霽和了些,又略略交代了幾句話,便宣佈散會。 秦天仰垂頭喪氣地走出會議室,正準備去圖書館再好好鑽研一下有什麼歌謠之類的,後面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道:"又給社長罵了啊?"秦天仰回頭一看,原來是隔壁班的梁菀,也是隸屬於學生會名下的文學社。秦天仰有氣無力地答道:"你又想幹什麼啊?我現在要去搜集歌謠,沒空幫你寫什麼評論。"梁菀笑道:"誰要你寫什麼評論了?我這次來是要解救你的,我剛剛聽來一個故事,你要不要知道?"秦天仰精神一振:"是什麼?"梁菀笑道:"關於我們的小禮堂的故事,聽說那裡曾經是亂葬崗,每到半夜你偷進去看時,就會發現一個很漂亮的少女……""我呸!"秦天仰氣得差點沒想動手打她,後來好容易忍住了:"我現在焦躁得要命,你還有心來這樣打趣我。"梁菀笑著趕緊跑開了。秦天仰只好一邊感歎著自己遇人不淑,一邊走向圖書館。 梁菀沒想到秦天仰第二天氣呼呼地跑過來,滿眼血絲地道:"你騙人,哪裡有什麼美女? "梁菀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你還真去看呢?"秦天仰正想進一步教訓她,突然聽得一聲震響,霎時地動山搖,天花板上的塵土嘩啦啦直往下掉,梁菀沒站穩,"哎呀"跌倒在地上。好一會兒,震動才停止了。秦天仰四顧驚疑地道:"發生什麼事了?地震?"一語未了,只見東南角有一個女生滿臉血跡地跑過來,跑沒半步,氣力不支地摔倒在地上,向著他們哭道:"小禮堂塌樓了!!"小禮堂?!秦天仰身子猛烈一顫,回頭望向梁菀,梁菀驚惶地道:"我……我不知道……那個故事……是我編……"話還沒有說完,周圍被這一變故驚呆了的人們已經清醒過來,頓時教學樓裡混亂不堪,膽小的女生被嚇得哭了起來,更多的人是往小禮堂方向跑去救人,也有冷靜一點的打電話報警和叫救護車。秦天仰剛想也跟出去,從二樓衝下一個人,身邊帶起的勁風刮得秦天仰睜不開眼,只聽得一個渾厚的男子嗓音大聲喝道:"大家鎮靜!所有學生會的人跟我來!"正是副主席兼歌謠搜集社社長的嚴路承。他一回頭看見秦天仰和梁菀,馬上象下命令地道:"你們兩個到現在去保護證據,等警察來。"秦天仰卻不太樂意,想去救人,但嚴路承已經跑得沒影了,只好跟著梁菀過去了。 2. 塌樓現場慘不忍睹,到處是斷壁頹垣,還有毀了一半的水泥支柱,泥土、磚石還有血跡腦漿等混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腐臭的氣味,不少斷了的手臂和單個的腳焦黑地躺在殘骸中,旁邊還有一些油膩膩的象大腸一樣的東西。這些血腥恐悚的場面讓不少人直打退堂鼓。有些人甚至當場嘔吐起來。事故發生當時,正好有一個社團聯合會在裡面活動,從現場的情形來看,恐怕裡面的人一個也沒逃出生天。想及此處,嚴路承不由心情沉重起來。他揮揮手指揮趕來的學生幹部圍成一個人牆,阻止圍觀的人逼上前來,同時叫人通知學校領導過來。 秦天仰和梁菀出示了學生會工作證,才得以擠過亂糟糟的人群進到現場來。梁菀畢竟是個女生,看見到處一片凌亂,不由含淚道:"本來就要評估國際重點,現在平空多出這樣一件事來,我們學校算是完了。"秦天仰卻沒這份心情去感傷,面前一截焦黑的大拇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禁蹲下身去,拾起來細細看時,只見上面的斷口呈不規則的多邊形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兩邊還有些鬆垮垮的東西。秦天仰捏了它半晌,軟綿綿地還有一些彈性,又湊近聞了聞,終於確認它是拇指表面上的皮膚。從這些尚未萎縮的皮膚和血肉裡面露出來的神經來看,這截手指是被活生生撕裂的,如果小禮堂是塌樓的話,天花板整個壓在人的身上,是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相反牽引力能把牢靠的肢體拉脫人的軀體的。秦天仰又就近檢查了幾個殘肢,發現情況都大致相同,而且他發現更奇怪的是,既然是塌樓,為何這裡所有的屍體都有不同程度的焦黑色,而且現場也聞得到濃重的火藥味?難道這根本不是塌樓,而是爆炸?正疑惑不已,那邊梁菀已經叫道:"天仰,過來看看,這個東西。"語氣顯得十分急促,秦天仰只好放下心頭的疑問,跑了過來,只見梁菀手中拿著一個已經被炸掉鏡片的鏡子框,一愣:"你拿著它幹什麼?"梁菀急急地道:"不,我想問你昨天上午唱的那首歌謠的內容是什麼?"秦天仰道:"這當時你問這個做什麼?"梁菀氣得一跺腳:"我叫你唱你就唱,我自然有用!"秦天仰只好唱道:"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你……………………" 突然秦天仰再也唱不出了,因為他看見梁菀正在慢慢地把鏡子翻轉過來,後面鑲嵌著一 副石青色的刻畫,上面描繪著一具清晰的骷髏骨架。 3. "嗚嘀嗚嘀"大批警車闖進了校園,刺耳的警笛聲劃破了一直屬於這個校園的寧靜,救護車很快也跟著來了,可是他們來到之後發現根本是白來了,因為現場的塌陷情況任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大夫也判斷得出來--不可能再有生命存在的痕跡。警察們立刻憑著他們的專業素質用最快的速度拉起了警戒線,圍觀的人群也被有條不紊地疏散了。一個警長過來了,先是跟嚴路承寒暄了兩句,隨後嚴路承帶他來到了秦天仰和梁菀面前,指著他們道:"他們是我派到這裡來看守證據的,警長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他們。"警長看起來受過良好的素質修養教育,禮貌地點頭表示致謝後,單刀直入地對秦天仰道:"請問你們第一時間到達現場後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梁菀馬上答道:"報告警長,我們發現了……"隨後一轉身就呆住了,剛剛還好好放在原地的鏡框像是人間蒸發不見了,那警長見梁菀講了一半停住了,趕忙問道:"發現了什麼?"能夠接觸到鏡框的只有兩個人,莫非是秦天仰……梁菀瞧向秦天仰,秦天仰面無異色安詳地答道:"我們發現了這裡的屍體都很異常,不像是因為塌樓而死的。"那警長看起來顯然有點失望,順口應道:"哦,這個我們會調查的。難道你們真的沒發現過什麼嗎?比如說鏡子之類的。"鏡子?警長知道鏡子?梁菀心神一顫,秦天仰忙接口道:"鏡子?為什麼會有鏡子?難道這次事故跟鏡子有關嗎?"警長看見他那急迫想知道的神情,再也沒神氣跟他糾纏下去了,只是籠統地敷衍了一句道:"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等那警長走遠後,梁菀一把扯住秦天仰的衣襟似笑非笑地道:"老實招供,說,是不是你把鏡框藏起來了?"秦天仰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輕聲道:"小聲點,藏匿證據可是要被抓起來的。"梁菀笑道:"果然是你這傢伙搞的鬼,不過你為什麼要把鏡框藏起來呢?難道你知道那歌謠的秘密?"秦天仰道:"就是不知道我才把它藏起來。我直覺感到,這件事大有古怪,恐怕不是靠警察能夠偵破的。畢竟他們限於體制不能亂來。"梁菀道:"難道你想自己調查?"秦天仰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自豪的笑容:"為什麼不可以呢?難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嗎?"秦天仰微微顫抖的語氣表明他對於這個謎題是何等地興奮和激動,梁菀一怔,感覺到自己的血液裡面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她也興奮了。然而,誰也沒有料到,興奮,往往是跟危險同在的。 法醫也跟著趕到了,立刻著手準備對屍體的檢查。一陣忙亂之後,法醫拭了拭臉上的汗水,神神秘秘地靠近警長道:"報告警長,這件事有點詭秘呢。"警長神色漠然地答道: "哦,說吧。"法醫像是刻意要討好警長般,訕笑著小小聲道:"我剛才檢查屍體的時候發現,每處屍體都有被撕裂和燒焦的痕跡,根據屍體上的傷口顯示,似乎之前在這座小禮堂曾經發生過劇烈的打鬥,之後發生大火焚燒了起碼一個鐘頭左右,樓才發生倒塌的。 "旁邊一個警員馬上驚訝地回嘴道:"可是現場我們找不到任何曾經被火燒的痕跡啊,除了屍體,還有,如果發生了大火,還焚燒了一個鐘,不可能學校裡的人都沒有知覺,要等它倒塌了才有人趕來。"法醫沒想到自己的推論這麼快被推翻了,紅著臉望了望警長,見警長沒有絲毫反應,又趕緊陪著笑臉道:"所以我說這事詭秘嘛。"警長不耐煩地把手一揮,道:"你們慢慢檢查吧,我過去問一下學校方面的人。"隨後扔下不知所措的法醫大步走開了。 這個異常的場面並沒有逃脫秦天仰的視線,雖然聽不清楚法醫到底在講什麼,但看他那紅光滿面的樣子,必定是發現了屍體的不對勁趕緊過來邀功的,可是為什麼警長對於這個情況卻是十分不重視呢?梁菀也注意到了,悄悄對秦天仰道:"你看,警長他好像對這些很不感興趣一樣。"秦天仰道:"何止是不感興趣,簡直是膩煩了。而且我們是出於偶然才發現這個爛鏡框的,而警長他好像是很熟悉一樣一見面就問有沒有發現鏡子。你不覺得他的舉止很奇怪嗎?"梁菀"恩"了一聲道:"的確是很不尋常,難道警察局之前接過這樣的案子?"秦天仰興奮地道:"你一語提醒了我,警長或許才是這個事故的最大知情人。就算他不知情,警察局裡一定掌握著某種線索。我們要想辦法混到警察局裡面去看看。" 4. 警察的調查取證很快就結束了,最後調查結果顯示,這次塌樓事故共計有十一個人死於非命,可以想像的是,這必定成為報紙明天的頭版頭條。因為,在這個平靜的城市,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大的變故了。正當分隊長宣佈要收隊回警局時,警長突然大吼一聲:"等一下!叫法醫過來!"法醫惴惴不安地過來了,警長指著那些勉強拼湊好的屍體對他道:"你現在能不能推斷出這些人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在做些什麼?"法醫看了看那些早已面 全非的屍體,為難道:"有些屍體已經扭曲得嚴重變形了,我……"警長道:"你把能分辨出來的跟我說說就行了。"法醫的精神馬上上來了,一具具巡視過後指著道:"他當時在日記本上寫著什麼東西,從他的手骨略微向下彎曲可以看出;而他就一直在認真聽講著,因為他的脖頸是筆直的甚至有些昂起來……"就這樣一路說下去,因為可以明確分辨出來的屍體並不多,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具,而警長眼睛裡的不耐流露得越來越明顯,法醫還在認真地指著最後一具道:"而這個是個女生,從她手的姿勢來看,她當時正在照著鏡子……"失望的警長正要離開,聽見了這句話猛然回過頭來喝道:"你說什麼?"法醫被嚇得結結巴巴地道:"當然……如果警長認為不對的話……"警長揪住他的衣領道:"我叫你重說一遍剛才的說話!"旁邊的警員也搞不清楚警長為什麼如此激動,一個個忙上來勸解。法醫口齒不清地重述了剛才那一句話。照鏡子的女生……塌樓……爆炸,秦天仰分明看得見警長眼裡流露出跟他一樣的恐懼,他不由向梁菀望了一眼,恰好梁菀也向他看過來。兩人心領神會地傳遞著同一個信息:警長也知道那個奇怪的歌謠! 事故發生已經有三個多小時了,但是學校的領導沒有一個趕過來,不僅如此,連學生會的大多數人也沒有過來。秦天仰頓時感覺有點悲哀,他不明白身為學生在學校的代表為什麼卻是學校的走狗,連一絲一毫都不敢違犯,那麼他當初千辛萬苦加入學生會又是為了什麼呢?警員向警長請示:"學校領導不知道為什麼一個都沒過來,要不要派個人過去把他們叫過來盤問清楚?"警長對著死者摘下帽子默哀了一陣才答道:"不用了,他們不會過來的。"聽警長的口氣,竟彷彿是對學校領導瀆職行為的開脫。那警員不敢再說話,心裡卻在暗暗琢磨:一向疾惡如仇的警長為什麼獨獨對這所學校這麼寬容呢?不僅是這次了,還有上次那個……可他並沒有看見,警長望向學校行政樓的方向的目光裡,蘊涵著一線不為人知的悲傷………… 5. "喂,你扯這麼重干……哎呀呀,我的衣服快爛了!"梁菀氣憤地放開手道:"你不要叫得那麼大聲好不好?我好容易找了一個空子把你偷偷拉出來,你這樣大呼小叫,是不是打算招人過來看我們討論?"秦天仰差點沒噴飯:"你那樣也叫偷偷?辦公室這麼多人你當面把我拉出去,小心回來傳緋聞,把我的一世清譽都毀了。"梁菀臉紅了一紅,罵道:"他們才不會把我跟你這種這麼沒品位的人拉在一起呢!"秦天仰無奈道:"好啦好啦,又把我拉出來又不說正經事,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還得去找歌謠呢。"梁菀不自然地拂拂頭髮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我想起你那個歌謠,忽然想起一件事,關於那首歌謠的意思,你問一下那個告訴你的女生不就成了?"秦天仰臭著個臉道:"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了?那不過是我經過某條路時不小心聽到一個女生跳繩時唱的,我難道不會馬上問她?她說了,她也不懂,只是她姐姐教她跳繩時就唱著這首歌,她覺得好聽,就學了來。"梁菀"噗嗤"一笑:"你不會問女孩子,哪有這麼單刀直入地問的,她會以為你對她有企圖的,你帶我去,我來問。"秦天仰道:"現在?人家未必天天在那裡跳繩啊。"梁菀道:"你不去看怎麼知道她不在呢,少找借口偷懶。" 秦天仰不情願地帶著梁菀左彎右彎地朝著校園深處走去,梁菀見他們已遠離了教學區,驚訝道:"前面是還未開發的新校區,我們平常不說會到這裡來,連這條路都很少走。你果然是個怪人,怎麼會想到來這裡呢?"秦天仰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還不是被那個嚴路承給逼的,有時真的急了,想不出什麼文章了,就常常一個人跑到這清淨的地方呆一呆,有時還真的有靈感了。"二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來到一棟三層的殘舊樓房前。秦天仰指著裡面的院子道:"是這裡了,我那天看見她就是在那裡跳繩的,你看是吧?我都說她不可能老在那裡的。"梁菀不理,逕直走進院子看時,只見院子的地上滿佈著一些破爛不堪的木板,有些還堆了幾米高,木板上大多有那種生蛌漲是又很外翹的釘子,一個個黃色的斑點明顯地印 在上面,梁菀驚異地朝秦天仰道:"這裡這麼多釘子,能跳繩嗎?你不是一直在撒謊吧?"秦天仰也是丈二摸不著頭腦道:"我那天見她時,明明記得院子裡面是很空曠的啊,一點東西都沒有。這些木板是近幾天才搬過來的吧?"梁菀道:"胡說!那些木板上鋪著厚厚的灰塵,明顯是很久之前就在這裡放了的。" 秦天仰一時無言以對,只好賭氣抬頭打量起這棟建築來,牆壁上面也蒙著一層厚厚的黃。色的塵土,到處爬滿了籐蔓和叫不出名字的花,所有的玻璃都被打爛了,除了幾扇帶有。很大裂縫的窗戶還在吱吱呀呀地搖晃著,這種外貌,任是一個沒有常識的人都可以判斷。得出,這棟樓起碼有十年沒有人光顧過了。秦天仰這時才感覺有點奇怪起來,這麼荒蕪的地方,一個女生獨自在那裡跳繩,嘴裡還唱著那首奇怪的歌謠。一切氣氛,剎那間變得詭異起來。 6. "喂,你們兩個在這裡幹什麼?"一個蒼老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一個佝僂的老頭提著一個籃子站在院子門口,目光炯炯地盯著兩人。梁菀忙上前說明道:"我們來這裡是來找一個人……"老頭"嘿嘿"笑著打斷了她的說話:"想騙我老頭子可沒那容易?這裡早就沒人來了,除了我和我的老伴看顧,平時看不見一個人影,這個院子早在幾十年前就被廢棄了,連我都不常來一遭,還會有什麼人來,你們還能找什麼人?"梁菀臉上瞬間充滿了訝異的神情,不可置信地向秦天仰望去。秦天仰忙分辨道:"可是老爺爺,我前幾天明明看見有一個女孩在這裡跳繩的,你一定見過的,她紮著兩條高高的小辮,穿著一件紅色的夾克,和一條綠色的褲子,她還說她經常來這裡跳繩的呢。我想因為這裡清淨一點的緣故吧。""女孩?"老頭疑惑地想了想,隨後斷然道:"不可能,絕對沒有人來過,若真有什麼女孩來跳繩,當地一定會留下腳印。我就是看見你們兩個的足跡才跟過來看的。而且這院子裡這麼多木板,想走過去都難,還跳什麼繩呢?你們兩個不要老呆在這裡了,這個老校區不是你們呆的。""老校區?"梁菀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道:"怎麼會是老校區呢?這裡不是準備要建新校區的麼?"老頭道:"你們這些小娃兒知道什麼?這裡幾十年前就是這所學校最主要的教學區,後來才慢慢荒廢的,學校一直說建說了五十年,到現在連個磚頭都沒運過來,可惜這麼一大塊地方就變成荒地了。"老頭的語氣裡包含著無限感慨,似乎還在回憶著當年的繁榮時光。 "你們快點離開吧,否則給學校方面的人看見了不是好玩的,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老頭最後又加重了一句。梁菀無精打采道:"就算這裡是荒地,我們來也沒有什麼啊,學校怎麼會管這些閒事呢?"老頭道:"你說得倒好聽,既然這裡是荒地,那還要我們這些老傢伙來看顧幹什麼?告訴你們,學校早在幾十年前就立了禁令,沒有經過學校領導的允許,來這裡的學生是要受到處分的,輕則記過,重則開除。我從來不是那麼殘忍的人,念在你們也不知道,還是趕快退出去吧,放你們一馬。"老頭只管嘮嘮叨叨地提著籃子準備走人,忽然又折返過來對著已經聽呆了的兩人道:"對了,你們說起女孩,我倒想起一件事來。這棟樓還沒被荒廢的時候是一棟女生宿舍,我還沒來的時候聽說曾經這裡有一個女生自殺死的,喏,就在三樓的那個房間,是用一條繩子圈在自己的脖子上活活勒死的,聽說很是悲慘呢。以前這個院子還有人在的時候,的確很多女生喜歡在這裡跳繩的。唉,往日風光不再嘍。"老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之後,蹣跚著走遠了。霎時,院子裡又是寂靜一片,只有"嗚嗚"的風聲刮過那些強勁的籐蔓,吹得破窗子搖得更是厲害,彷彿在見證著當年的那一件慘案。 在一個整飾一新的院子裡,一個面色紅潤的女孩在歡快地跳著繩,嘴裡哼著那奇怪的歌謠: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你就會變成骨架。" 四周熙熙攘攘,人們摩肩擦踵地擠著,談笑著,走著,然而,沒有一個人肯走進這個院子。院子裡沒有籐蔓,沒有木板,也沒有釘子,只有那個女孩在寂寞而又歡快地唱著… ……… 那就是秦天仰看到的情景,只不過,他看到的,全都是幻境。 7. "什麼?校長大發作一頓,還想把主席給開除了?"嚴路承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塌樓關學生會什麼事,何至於發這麼大的火?"那個部長連連點頭道:"我也覺得奇怪呢,平時校長可是都很和藹可親的,那天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歇斯底里地拍著桌子,把我們都給嚇壞了。"嚴路承也解釋不透校長這樣做的原因,道:"算了,我們管學校的事幹什麼?或許他覺得趕在校友到來之前弄出這麼一件事很沒面子吧。"因回頭吩咐大家繼續工作,突然發現秦天仰的位置空了,道:"秦天仰這小子竟也遲到,當真是沒把我放在眼裡了。"一個與秦天仰同班的幹事站起來笑道:"秦天仰他是病了,昨天發高燒,聽說一夜裡都說些胡話,什麼女孩,什麼鏡子的,吵得一排宿舍都睡不著覺。"嚴路承疑惑道:"病了?昨天不還生龍活虎的?他開小差跑出去我還沒罰他呢。算了,我找梁菀去,都是她拉秦天仰出去的。"那幹事道:"聽說梁菀也生病了。他們兩個昨天下午出去了一趟,回來竟像是比賽似的一個個發燒嘔吐頭痛,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受了涼回來。"嚴路承一聽沒轍道:"這兩個真是鴛鴦命還是怎地,連病都要一模一樣。我下學後順路去望他們一望。"那幹事道:"可是秦天仰那部分還沒完成,學校限定的日期又快到了,這該怎麼辦才好?"嚴路承不滿地望了他一眼,道:"他那部分我替他做,沒做完的話我替他挨罵!一個人生病了若還是只管逼他做什麼做什麼,那也太慘無人道了。"罵得那幹事臉通紅,不敢再說話。 8. 秦天仰拿著書包想了想,還是把鏡子放在自己貼身的衣服裡,這幾天學校門口還是有警察在守著,如果被翻出來可就大事不妙。他走到樓下,梁菀已經整裝在下面等他了,今天梁菀特意裝扮了一番,穿上了顏色鮮艷的衣服,頭髮上還紮了個珍珠髻,若是平時,必定明艷照人,可是那青白的面色緩滯的目光卻更襯托出了面容的慘淡。秦天仰對著她點點頭,兩人於是一同出了門,不料恰巧給同班的那幹事看見了,驚訝道:"你們還真恩愛啊,病成這樣還堅持去約會,真該評你們一個校園金童玉女的稱號,不過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收到?"秦天仰哭笑不得,這時有要務在身,不敢做絲毫逗留,只好一邊走一邊懶洋洋地反駁道:"我說你一個大男生怎麼比女生還要八卦呢?捕風捉影可不是男生的專長。" 秦天仰料得不錯,校園門口果然還是戒備森嚴,幾個警察站在那裡注意著來往可疑之人,稍微不修邊幅的男生出去也會受到盤問,要求出示學生證,否則就禁止出校。兩人不約而同地站住了,互望一眼,他們病容滿面,就這樣出去必定會引起警察的注意,一番盤問下來,他們實在又拿不出什麼令人信服的借口,遲早要露出破綻。梁菀悄悄地道: "我看今天是出不去了,好歹也等我們病好了一點再跟學生會要個任務才能成功地混出去。看來又是那個警長的主意,他好像總能料得到我們的下一步動作似的。"秦天仰憂慮地道:"可是不把它丟出去我的病怎麼可能會好?這可是詛咒的鏡子,留在我們身邊遲早會害死我們的。"梁菀想起那個歌謠,不禁全身打了個寒顫。 "請問你們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嗎?"一個低沉的嗓音突然嚇了兩人一跳,一個濃眉大眼的男生穿著一身有點古怪和搭配的衣服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秦天仰被他瞧得有點心慌,結結巴巴道:"是……你是誰?"那男生一聽他是學校裡的人,立刻眉開眼笑,滿心歡喜,先是鞠了一個躬,隨後笑容滿面道:"我叫藍秦雨,是剛來的,以後請多多關照了。實不相瞞,我是奉師父之命特地來此協助你們的。不知兄台寶號怎麼稱呼?""哈??"已經弄懵了的秦天仰半晌終於艱難地作出了一個字的回應。藍秦雨以為秦天仰沒弄懂他的意思,忙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送到秦天仰面前道:"對不起,剛才小弟忘記通報了,我是武夷山門人。不知道你在哪座山修行呢?"秦天仰近前去一看,原來那是一個小鐵牌,上面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符號。秦天仰辨認了半天,突然吃了一驚,叫道:"你是納粹的人?"梁菀不由地"啊"驚叫了一聲,鏡子,女鬼,武夷山,納粹,這些只有在小說裡出現的奇怪事物在這兩天都湊齊了。藍秦雨收回鐵牌,氣得面色都變了:"這是佛輪的符號,向相反方向轉的那才是納粹的符號,你難道連這麼簡單的都不知道?可真為佛門蒙羞!也不知道你師父是怎麼教導你的!"秦天仰叫苦不迭道:"什麼師父什麼佛門?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我又不當和尚,幹嗎要知道什麼佛輪佛胎的?你認錯了人了!"藍秦雨見他眼裡一片迷惘,的確不像是裝的,不由疑惑起來,若說他真的不是修行的人,為什麼在他的身上竟隱隱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流動呢?而這股強大的力量很明顯是屬於佛家的特色,所以自己才會放心通報自己的名號。藍秦雨滿肚子疑問地將目光游離下去,卻見秦天仰的小腹處微微隆起,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湧來,激得裡面的小鐵牌錚錚作響。佛門法器共鳴?!秦天仰和梁菀討論著怎麼出校門愈走愈遠,留下藍秦雨呆在當地半晌動彈不得。 9. "這樣吧,你先過去探探口風,看看能不能騙過去,如果能騙過去的話,我跟著你出來,如果不能,我們再回來商量對策。"梁菀考慮再三,提出了這個建議,不料秦天仰馬上否決掉了:"我不來,騙過去還好,要是被認出來,那警察對我印象深刻,我病好了也別想混出去了。"梁菀道:"那你打算怎麼辦?""你們想出校門嗎?"秦天仰全身驚得一震,回過頭來惱怒道:"喂,你怎麼這麼喜歡在背後嚇人的?不是告訴過你你認錯人了嗎?"藍秦雨摸摸後腦袋,道:"我已經盡量把腳步聲放重了,可是你們還是聽不到。不說這個了,我是想向你打聽一件事兒。"秦天仰道:"什麼事?"藍秦雨道:"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座什麼小禮堂塌了?"秦天仰道:"你打聽的就是這個?你可以去看報紙,滿版都是。"藍秦雨的語氣頓時變得急促起來,眼裡充滿了迫切渴望的光芒:"那你們知不知道現場有沒有挖掘出鏡子一類的物體?"又是鏡子??秦天仰和梁菀對望一眼,大聲道:"沒有!現場什麼都沒有發現!""沒有嗎?"不知道為什麼,藍秦雨深邃的眼光裡竟有一絲捉摸不透的光芒在閃動,看得人不寒而慄,平素沒說過慌的秦天仰直給他瞧得心裡發慌,原本和他對視的目光也漸漸移到地上,旁邊的梁菀終於忍不住了,對藍秦雨喊道:"人家已經答你沒有了,你又不信,這樣你還問人家做什麼呢?你自己去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來問好了! "說完,一把挽住秦天仰的胳膊,幾乎是小跑似的逃離了校園門口。藍秦雨只是靜靜地立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追上去的意思,只是注目凝望他們匆忙的身影,良久,他的臉上浮出了一絲殘酷的冷笑。 秦天仰和梁菀來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眼看終於擺脫藍秦雨了,梁菀終於鬆了一口氣道:"總算甩掉這個怪人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滿口一個師父一個佛門,好像在演武俠小說一樣。"秦天仰的臉色也霽和起來,喘著氣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想著今天把鏡子丟出去就完事了,沒想到怪事一件又一件,難道這東西真的很邪不成?"梁菀著急地道:"那現在怎麼辦啊?難道就這樣被困在這裡?"秦天仰道:"現在沒別的辦法了,我厚著臉皮去求求嚴路承,他對我不錯,應該不會不幫我們的。"梁菀驚道:"你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秦天仰剛想否認,突然聽得梁菀一聲慘叫,脖子上一涼,竟是一把寶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難道真的在演武俠?秦天仰苦笑著慢慢回過頭來,對著一臉冷漠的藍秦雨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只是纏著我們不放,說實在話,我真有點懷疑你精神不正常。"藍秦雨冷冷地道:"我本來也不想對你怎麼樣,可是我最恨人家騙我。""騙你?"秦天仰乍著膽子反駁道:"我什麼時候騙你了?"藍秦雨緩緩轉動著寶劍,慢條斯理地道:"據我所知,小禮堂發生塌樓後,警察把現場全部都封鎖了,連一個蒼蠅都飛不進去,你們是不可能得知現場的任何情況的。如果沒有鏡子的消息傳出,你們頂多是說'不清楚',可是你剛才居然十分肯定地回答說沒有,而且目光躲躲閃閃,很明顯是知道鏡子的事情又不肯據實相告。"說到這裡,藍秦雨猛然提高了聲音,同時寶劍一緊,秦天仰只覺脖子上一陣劇烈的疼痛,寶劍已在他脖子上劃開了一道長約一厘米的傷口,濃稠的血液頓時順著他皮膚的條紋流了下來。梁菀見到血,早嚇得哭了出來,全身軟癱在地上,口裡因為過度恐懼而發不出聲音,只是沙啞地叫道:"來人啊,救命啊!!" 10. 秦天仰怎麼知道他說動手就動手,還以為他那寶劍只是拿來唬人的,但看他的手腕也不怎麼動,皮膚就已經劃破了,顯然鋒利之極,看他的樣子竟有你若不說真話我甚至敢殺了你的架勢,早把秦天仰的魂魄嚇到了九宵雲天之外,忙叫道:"我說我說!我……我叫秦天仰,就是那個被派去守住現場的秦天仰。所以……我很清楚現場的情況。"藍秦雨猶豫道:"秦天仰?"秦天仰此時就怕他一怒之下殺了他,什麼都顧不得了,連連叫道:"是啊是啊,你去買份報紙看,隨便哪份上面都有我的名字,我還有相片在上面,你可以去對照對照。我絕對不敢騙你了!"說到後來,秦天仰的聲音都帶了一點哭腔。藍秦雨看他那種膿包樣子,忍不住"哧"地笑了出來,收起寶劍正色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在現場發現屍體異常的學生會幹事秦天仰,而且還接受過警長盤問,是不是?"秦天仰大喜過望,大汗淋漓地趕緊點頭稱是。藍秦雨道:"雖然你不是佛門弟子,不過既然你是唯一最清楚現場情況的人,那我也勉強一下吧。"說著對愣著趴在地上的梁菀道:"你想必就是另一位現場維護人了?"梁菀也忙點頭確認。藍秦雨滿意地道:"好,現在我想和你們合作,你們願不願意?"秦天仰看看梁菀,一轉頭又對上藍秦雨殺人般的目光,忙雞啄米般地點頭道:"願……願意。"心裡暗道:我能說不願意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藍秦雨終於把寶劍歸入劍鞘,看看四周仍是沒人,一片冷落,才對秦天仰道:"你確認現場真的沒發現鏡子?"梁菀心神猛地一震,看秦天仰時,只見他嘴唇抖動了幾下,然後用堅決的聲音道:"沒有!"梁菀心中暗歎:他還是不肯把鏡子的消息透露出去嗎?難道他認為這鏡子真的與那首歌謠有莫大的關係嗎?藍秦雨不疑他說謊,馬上接道:"好,我現在要你們去調查一件事。"說是合作,卻像下命令似的,秦天仰不滿地看了藍秦雨一眼,又不敢違抗:"你……你說吧,是什麼事?"藍秦雨沉聲道:"是關於你們學校的一件怪事----會殺人的多出來的樓梯!"梁菀又驚又疑道:"什麼樓梯?我們從來沒聽說。"藍秦雨指著遠處的一棟樓道:"那是你們的辦公樓罷?"梁菀點點頭。 藍秦雨緩緩道:"我也是聽師父說的,他說你們這裡有個恐怖的結界,結界受到封印的結果是形成了一段禁閉的非正常空間,據說在你們那座辦公樓的第三層和第四層之間,有一個側樓梯在午夜十二點到一點的時候,在月光明亮群星黯淡之際,會向左前方再伸出一段長約十米的樓梯,樓梯的前方是一片黑暗的區域,誰要是踏上了那段樓梯,就會受到極其強大的招人魂魄的能力,不由自主地向著那黑暗的空間走去,隨後人間蒸發永遠消失,不知生死。我就是奉命來調查這件事的。"秦天仰不由失聲笑道:"真是荒謬,究竟是誰編出來的謠傳?我經常就在辦公樓裡做實驗做到兩三點,有時還去那裡背書到通宵,從來沒聽過有什麼多出來的樓梯,我們的師兄師姐也沒跟我們說過這件事。" 11. 藍秦雨冷冷地道:"你急什麼?我還沒講完呢。除了這個,在你們學校還流傳著另一個傳說,當然,這個傳說的真實性還有待確認,遠遠沒有前面那個可靠了。多出來的樓梯聽聞是跟一首有關鏡子的歌謠同時出現的,如果有人能解開多出來的歌謠的奧秘,那麼就可以逃脫樓梯的死亡召喚。而這首奇怪的歌謠曾在三十年前風行校園,造成人心的大恐懼,與此同時,你們學校有一座宿舍樓也是莫名其妙的倒塌了。但歌謠只肆虐了不到三年就湮沒無聞,就在它消失的那一日,恰好是你們的小禮堂落成典禮的同時!歌謠的興亡竟與你們的樓群有如此異曲同工之處,不得不讓師父懷疑你們的小禮堂還有以前的宿舍樓跟歌謠還有那多出來的樓梯之間有著極其微妙的關聯。所以這次一聽到小禮堂倒塌的消息,我就趕快過來了,如果我師父推斷得沒錯,我估計不出幾天,歌謠肯定會再現校園,而那多出來的樓梯,也必將準時出現!為了制止更多的死人事件,我們一定要加快行動,試圖解開那歌謠的秘密。因此我才會叫你們去關注那多出來的樓梯,而我則安安靜靜地等著那歌謠的重現天日!"說完轉向秦天仰和梁菀問道:"你們覺得怎樣?"隨即嚇了一跳:"你們這是幹什麼?一個個臉白得像死人一樣。"秦天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沒……沒什麼,你講得太嚇人了。"藍秦雨如何知道,能奪人命的歌謠早在幾天前就現世了,通過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女孩之口,還差一點編入了學校的民謠書。如果真像藍秦雨所說的那樣,那麼多出來的樓梯重新復活的日子也已經不遠了! 藍秦雨見他們沒有異議,道:"那麼我先走了,如果有什麼消息的話就在這裡等我,我看到了自然會趕過來的。我現在要去打探消息了,就此別過。"秦天仰和梁菀眼睜睜地看他走遠後,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梁菀上來探視秦天仰的傷口道:"怎麼樣?你現在還痛嗎?"秦天仰被她這麼一問,才感覺到脖子上仍然是熱辣辣地,用手一抹,還一脖子血,嚇得他道:"不行,我要趕快去醫院。"梁菀打斷他道:"你去醫院就會暴露你今天下午的事,我帶了止血帖,你先忍著點吧。"說著,給他包紮傷口,一邊道:"我們去報警吧,那個什麼藍秦雨一定是個瘋子,再讓他找到我們,我們就肯定沒命了。"秦天仰搖搖頭道: "梁菀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只是一個破爛的鏡子,但是警長和藍秦雨先後都提到他,而且他們都知道那首歌謠,都對著這件事故抱著謹慎的態度,一連串的反應顯示,這個破爛鏡子的來歷一定大不尋常,絕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我們如果貿然把鏡子丟出去,一定會鬧出大事來的。"梁菀點頭歎道:"我明白了,這就是你剛才寧願死都不肯說出鏡子的下落的緣故。"秦天仰道:"不錯,目前還不到丟掉鏡子的時機,我想先查一下。"梁菀立刻激動地反駁道:"你已經為這個鏡子遇到了女鬼,差點沒病死了,你難道還想捲入這件事當中去嗎?你如果要去,你自己去,我是堅決從此跟它劃清界限了。"秦天仰苦澀地道:"你以為我想這樣的嗎?你沒聽到藍秦雨說的嗎?那歌謠是可以致命的,是可以殺人的!!如果他說得沒錯,我們已經命懸一線了!調查是不得已的唯一出路。如果他說的是謊話,對我們也沒有任何的害處啊。梁菀,你要考慮清楚啊。"梁菀如何料到後果竟會如此嚴重,早就呆了,半晌才道:"你……但是那個傳說根本就荒謬絕倫,你竟會相信?"秦天仰淡淡道:"是很荒謬,可是你注意到沒有,他說的那一大番話裡沒有任何一絲邏輯漏洞,所有的事都是順理成章,都是自然而然。我有一個預感:這個傳說若是假的便罷,若是真的,校園裡就到了大混亂的日子了!我們的小命也不可能保得住了!" 12. 在保全性命的驅使下,秦天仰和梁菀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拼了命的工作,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打算,秦天仰從來都沒想過透露任何消息給藍秦雨,在他的內心深處,仍然不認為那個所謂多出來的樓梯是什麼值得可信的傳說,但是鏡子和歌謠的事實明擺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如果說校園真的因為某種神秘的力量而引致多人死亡的話,也只是鏡子和歌謠的事。要弄清歌謠和鏡子的出處,秦天仰和梁菀因為到手的資料和線索非常少,根本無從進行推斷,所以不得不暫且假設藍秦雨的話是真實的。誠如藍秦雨所說,歌謠的出現幾乎是和學校某些大型建築物倒塌的事故同步出現的,那麼學校對待這些大型建築物的建造和事後處理態度就成了解答歌謠來源的關鍵。歌謠能在這所學校流傳近一個世紀,校方不可能不知道,而學校裡的大多數的人都不知曉,很可能學校採取了慣用的封鎖手段去維護自己的名聲。那麼查明這樁歌謠案的第一步就是要弄清學校與歌謠之間的關係並找出第一條可供突破的線索。 秦天仰和梁菀來到的第一站是學校的校史資料室,值班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胖胖的,臉上佈滿了黑色的痘點,她先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了秦天仰和梁菀一眼,懶懶地問:"你們要查什麼?"秦天仰忙出示了自己的學生會工作證,那女人不屑地道:"學生會又怎麼樣?學校是校長管的,除了校長,誰都沒權指使我!""你……"梁菀在一邊只氣得要衝上去罵她,被秦天仰死死拉住,又陪著笑臉道:"老師請開恩,學生會要求我們寫一些學校的地理介紹,是為迎接校友作準備的,這也是校長交代下來的,如果誤了時間,不僅我們擔當不起,對老師也不是太好的呀。"不知道是秦天仰的態度太好還是他的半威脅半恐嚇起了作用,那女人的態度終於慢慢軟化起來了:"你們先在這裡登記,要查什麼我來拿。"秦天仰笑道:"那是那是,我馬上登記。我們要查學校的建築史記。"那女人白皙的臉突然變得通紅,提高了整整八度聲音高聲問道:"學生會要你們查學校的建築史記??"秦天仰和梁菀被她瞬間改變的態度驚呆了,秦天仰前前後後思想了一會,覺得剛才那句話並沒有任何不妥,乍著膽子回道:"是啊,是學生會叫我們查學校的建築史記的。" "啪"的一聲,那女人猛地把筆拍在登記桌上,把秦天仰和梁菀同時嚇退了一步,只見她的瞳孔都氣得睜大了,喊道:"你們說謊!你們是假冒學生會的名義!學生會是不會要求查建築史記的。"梁菀緊接著問道:"為什麼?""因為學生會中從來就有不能查建築史記的慣例!"學生會中有這樣莫名其妙的慣例?為什麼從來沒聽人說起過呢?秦天仰和梁菀面面相覷,見謊言已被戳穿,秦天仰只好換了個理由:"那我們以個人名義進去查一下行不行?"那女人冷笑道:"好會轉風使舵的傢伙!連學生會都沒有權力,你們算是個什麼東西?"一番諷刺刺得秦天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梁菀見狀實在忍不住動氣了:"建築史記又不算得什麼,我們是這所學校的學生,知道自己學校的情況有什麼不對?"那女人也似乎被氣著了,尖聲叫道:"你們既然是這所學校的人,就應該服我們管!不怕實話告訴你們,建築史記很早就被列為學校的高度機密,不要說學生會主席,就是警察局的局長來了也得經過校長的特批!" 13. 學生會有不得查看建築史記的慣例?建築史記居然被列為高度機密?秦天仰和梁菀垂頭喪氣地從資料室出來,第一條線索算是徹底失敗了。 梁菀對於剛才那女人的無禮仍然氣憤不絕,要回去找嚴路承要一個說法,秦天仰攔住她道:"就算嚴路承來了也沒用,看那女人那麼囂張,自然是有校長給她撐腰了。學生會有沒有這個慣例也是她說了算。校長我們可惹不起啊。" 梁菀道:"那怎麼辦?這是唯一能找得到突破口的地方,就這樣給腰斬了,我不甘心。要像這樣拖下去,我們的性命……"說到這裡,她眼睛一紅,忙忍住了不說。 秦天仰道:"雖然沒有查到,但是學校的態度令我更加懷疑,小禮堂發生倒塌已經三天了,學校方面還是跟平常一樣,不慌不忙的,甚至連一個非正式的公告都沒有發出來,也不顧學生議論紛紛,完全置身事外,現在還把什麼建築史記列為高度機密,這種種的跡象都在暗示我們,學校是對小禮堂倒塌內裡早有分寸的,而它也在極力掩蓋著什麼。或許在小禮堂倒塌的背後,真的隱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動機。" 梁菀沮喪道:"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們什麼都查不到,更不用說去揣摩學校的意思了。" 秦天仰仰頭望著天空,出了一陣神才道:"不,建築史記的資料並非只有學校才有,我知道另有一個地方也一定收藏有。" 梁菀道:"是什麼地方?"秦天仰一字一句道:"警察局!" 梁菀聽得倒抽一口冷氣:"你開什麼玩笑?當初是你說不能透露給警察局的,現在怎麼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如果警察局反戈相擊,我們就不用等那歌謠收拾了。" 秦天仰低下頭來,凝神望著梁菀,望得她由臉紅到了脖子根,只聽秦天仰低低地道:"現在我們能夠推斷的唯一一個比較可信的消息就是,學校必定與小禮堂的倒塌有關,而警察局與此無關。他們只是來破案的,也就是說,學校是當事人,而警察局不是,你說,當我們因為一個案件而需要不利於當事人的證據時,是當事人比較有可能交給我們呢, 還是第三者願意交給我們呢?" 梁菀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因為我們調查的事涉及到學校的利益,它自然死活不肯讓我們查到了。而警察局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在這裡,所以它要不拒絕,要不合作,而不會加害我們。" 秦天仰讚許地點點頭,這是他想了一個晚上才確定的方針,雖然有點冒險,但是成功的機會並不算渺茫。 "等一下。"梁菀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那樣我們豈不是要把歌謠和鏡子的消息透露給警察局聽?那警長是不是可信的人目前還說不准呢。這樣做就等於自己牽制住自己了。" 秦天仰微微笑道:"這點我早就想到了,俗話說,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們四句真話再夾雜六句假話,他自然就分不出真和假來了。 14. "報告警長,有人要見你。"警長把報紙扔向一邊,對那警員近乎咆哮道:"告訴那幫法醫,不要一天兩三次地見我,等找出了我叫他們找的有用的東西再說,我坐這個辦公室不是專門來見這些廢人的!" 那警員被他的態度嚇得連連後退道:"是,是,我會轉告,不過這次並不是法醫要找您,而是兩個學生。" "學生?"警長疑惑地想了一陣,道:"他們要是報案就隨便叫一個招呼他們就是了,又要來見我幹什麼?" 那警員笑道:"我也這樣說,可他們不聽,執意要見您,說是為了什麼歌謠的事。" 歌謠?!一聽到這兩個字,警長差點沒從椅子上跳出來,急切地問道:"他們是哪所大學的學生??" 警員道:"他們沒說,不過我看他們的校服,應該就是旁邊那……"話沒說完,他只覺一隻強有力的手把他推出了辦公室門外:"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快把他們給我請來!" 當秦天仰和梁菀站到辦公室那不算華麗的地毯上時,警長已經完全恢復了那悠閒自得的風度,對那已經愣住的警員道:"你出去吧。"隨後笑著指著後面兩張椅子道:"坐,別拘束,坐下再說話。" 梁菀親眼看著他在小禮堂倒塌現場是如何的鐵面無情,此時笑容可掬,怎麼也適應不過來,秦天仰輕輕一笑,在椅子上坐了,正色道:"警長應該知道了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吧。" 警長道:"剛才聽那警員恍惚說了一句什麼歌謠。"秦天仰點點頭道:"對,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告訴警長有關一些我們學校奇怪歌謠的事。"警長精神一振,忙道:"請講。" 秦天仰道:"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個小小的請求,剛才警長一聽到歌謠就叫請我們進來,可見警長對這歌謠應該也有耳聞,否則不把我們轟出去才怪。我們兩個沒什麼愛好,就是好奇心特別強,可否麻煩警長說說你知道的情況,我們自然也會坦誠相告的。" "死兔崽子,居然要挾我?"警長心裡直把秦天仰千刀萬剮,但是線索在他們那邊,因此臉上還是笑著的:"自然自然。實不相瞞,我們在接到小禮堂倒塌的消息後,本來是覺得這種事故實在不關我們警察什麼事,但是有人向我們舉報說,這次倒塌是因為一首怪異的歌謠引起的。我們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就趕過去展開調查了。" "老狐狸!"秦天仰也在心裡咬牙切齒:"這種謊言連三歲小孩都看得破。"他突然站起來向警察鞠了一個躬,這個舉動同時嚇了梁菀和警長一跳,警長也忙站起來道:"有話好好說,這是什麼意思?" 秦天仰肅容道:"警長,我知道你想調查這所學校很久了,可是學校不比得外面的機構,它的地位太過特殊,所以你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如果由我們學生本身去調查,一來不會引人注目,二來學校也沒有防備,如果警長想和我們合作,我們非常願意,如果警長想自己幹出點名堂,那我們就立即告辭。" 那警長愣了好半晌,突然咧嘴笑道:"好小子,看不出你口才這麼厲害,不過你真的願意和警察合作嗎?" 秦天仰道:"我們這次來就已經代表了最大的誠意,倒是警長,是不是也該拿點誠意出來?"警長坐回椅子上良久不語,秦天仰知道他心裡正展開激烈的鬥爭,也不去打擾他,只是輕輕拍拍梁菀的手背,安撫她驚恐的眼光。 又過了許久,警長終於猛拍了一下桌子道:"好,我跟你們合作。我會把有關資料都給你看。不過你先把那首歌謠告訴我。" 他還是不太相信我們呢,秦天仰微微歎了一口氣,清清嗓子唱道: "一個美麗的少女要準備出嫁,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唱完之後,他同時看見了警長那興奮激動的目光和梁菀驚惶訝異的眼神。他對著梁菀笑了笑,他少唱了三句,那是他故意這樣做的。 15、 警察局的資料室簡直讓秦天仰和梁菀歎為觀止,佔地面積足足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密密麻麻地排列了大量的書籍和卷宗,有些上面還佈滿了蜘蛛網,看上去就是很久沒有人來過的樣子,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悶人的氣味,警長打開了窗子,大家才感覺好點。 秦天仰指著其中一大卷書皺眉道:「你們警局難道缺人手缺得這麼厲害?連個打掃的人都空不出來?「 警長冷冷道:「你們不知道,這間資料室不是隨便能夠進來的,那大門的鑰匙只有我有一把,然後在市中心的警察總局的備分室裡還有一把,是屬於那種不可複製的鑰匙,沒有我的允許,如果有人擅自闖進來的話,警員則記過,非警員則拘留,如果還造成檔案外洩,那就得押送警察總局聽上頭處分了。」 秦天仰一排排地參觀那些不知塵封了多少年的冤案錯案,漫不經心地道:「警長介紹得這麼詳細,是不是在暗示我們去偷那把備分室的鑰匙?「警長一愣,卻看見梁菀掩嘴偷偷笑了。 「這些都是當年的資料,你們看了可別吃驚得叫出聲來。「警長把一份厚厚的由線訂裝而成的紙張丟到桌子上,一股濃郁的灰塵立刻飄散過來。秦天仰和梁菀趕緊掩住鼻子逃離桌子邊。見警長要抽身離開資料室,秦天仰忙扯住道:「警長,你開什麼玩笑?這麼一大堆材料,我們看到明天都看不完,頭暈眼花還不算,誤解了上面的意思就慘了。還是你簡要地介紹好了。」 警長一想也對,自己當年看這些東西足足花了一個月。於是他就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先呼出一口氣,點著了一根煙抽著,陷入了困擾自己多年的回憶中。 「我們家世代都是在這個市裡當警察的,這件案子追本溯源,其實還要算是我爺爺那一代接下的,算是我們家一個不解的謎吧。那一年,一個學生,哦,就是跟你們那所學校的學生匆匆忙忙跑過來,帶著哭腔對我爺爺道:』我的女朋友被人勒死了。』那時候人心純樸,社會也沒有那麼複雜,刑事案件相對較少,所以殺人可是一件當時了不得的大事。我爺爺一聽是謀殺,不敢怠慢,差不多整個警局的人都出動了。十幾輛警車浩浩蕩蕩地出動了。誰知道,就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學校的領導竟然傾巢出動,組成一條人肉防線阻攔警車通過。我爺爺從來沒見過這等架勢,下車詢問時,那校長居然說:』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那女生並非是他殺,而是自己勒死自己的,請大家回去吧,我們學校的事自己會處理。』我爺爺當時就火了,大聲呵斥道:』她是不是自殺不是由你們來判定的,既然有人來我們這裡報案,我們就有義務調查個清楚。如果是自殺,我們備個案就走,如果是他殺你們負得起責任?你們這樣又攔又勸的,是不是心裡有鬼啊?』校長似乎給他說中心事,整個臉都紅了起來,卻又說不出什麼言語來。我爺爺想著人命關天,哪有時間跟他們磨蹭,一聲令下,全部警車強行衝進了校園,那校長急得在背後亂罵但又無計可施。」 16、 "出事地點在你們現在那片已經荒廢的老校區,一棟只有三層樓的女生宿舍,裡面還有個小院子。我爺爺帶領手下衝進去,就聽見裡面一大堆女生驚慌哭叫的聲音,裡面人群繁亂,腳印眾多,現場都被破壞了。 我爺爺料定必是學校搞的鬼,怒火三丈,叫把那些女生都給趕出去了。事故的現場終於顯露出來,半圈鮮紅的繩子耷拉在院子的中央,四周還散佈著一些凌亂的扣子、碎布料和紙屑等小物件,看得出這裡曾有過激烈的搏鬥。 我爺爺正四處張望時,那個報警的學生也衝了進來,看到院子裡的情景大驚失色,扯著我爺爺號啕大哭道:'怎麼我女朋友不見了?我走的時候她還躺在那裡的啊!她還在那裡的啊!我叫了救護車…………是誰?!!是誰把她……'」 我爺爺叫人安撫他的情緒送了他下去,自己則到處觀察,終於在院子裡隱晦的一角找到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那是一面鏡子,準確來說,是一個鏡框,因為鏡子已經被打破了,翻過來,鏡子後面是一幅石青色的刻畫,畫著一個少女在對鏡子梳頭的景象。" "一個女生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無法解釋她為什麼要帶鏡子下來的緣故,因此這面鏡子可算是案件的第一大關鍵,我爺爺叫人小心用證據保存袋封存了起來,隨後開始調查屍體不見的原因。第一個詢問的是死者宿舍裡的女生,她們似乎很緊張,結結巴巴地回憶當時的情況,只說死者很早就下了樓,後來隱約聽得見樓下有打鬥聲,但因為太微弱了,所以她們也沒注意,然後下來的時候就只看得見繩子了。 我爺爺記錄得不耐煩,丟了一個眼色給一個警員,那警員會意,就先出去了,我爺爺留下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些與案情無關的東西。問著問著,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哎呀,失火了,大家快走啊!' 那些女生一個個都驚慌失措地站起來準備逃跑。'都給我坐下!'我爺爺大喝一聲。先前那個走掉的警員不多時微笑著又進來了。我爺爺指著他道:'剛才那聲失火了是我叫他用七分力氣喊出來的,現在這裡人聲嘈雜,我們這邊還聽得一清二楚,這是棟只有三層樓的樓房,底下一般的聲音要傳上來是輕而易舉的。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分明經過劇烈的打鬥,而你們只是隱約聽得見聲音?!' 那些女生不約而同都臉紅起來,然而無論我爺爺怎麼逼迫,她們只是咬緊了牙關不鬆口。我爺爺審問到晚上,又餓又累,仍然無計可施,只好揮手叫那些女生出去。那些女生走在最後的一個看見同伴都出了房門,突然轉過頭來對著我爺爺含淚說道:'警長,你就放過我們吧。有些事情我們是真的不能說出口的。』 我爺爺不是笨蛋,自然猜得到那女學生是在向他暗示學校在干預此事,怒火沖天的爺爺也顧不上吃飯,把學校的領導一股腦兒地全部押了過來,一個個人地訊問怎麼回事。無論死因如何,總要活著見人,死了見屍,但現在連屍體也不見了。學校的人口供統一到連字都不差一個,說本來見那女生是要自殺的,於是大家全部都跑往校醫院叫人了。" 17、 "我爺爺忍住怒氣道:'難道你們沒有一個人留下來照看那具屍體?'校長回答道:'我安排了有,可是我們回去的時候卻沒發現他,可能是他看見那屍體害怕,所以就跑了吧。' 我爺爺的耐心實在是到了極限,拍案而起道:'我明白你們學校想要保全名譽的鬼胎,大不了我低調處理,不宣揚出去就是了,你們做事居然過分到這種地步,跟警察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校長冷笑著道:'警察難道就能隨便污蔑人了嗎?這裡是學校,是受政府保護的,你橫衝直撞過來我還沒有表示不滿。如果傳到政府那裡,看是誰吃不了兜著轉。' 我爺爺更加惱火,但是礙著這所學校的確是全國重點大學,要是辦事不當有可能被認定妨礙教學自由,只得暫時忍下了這口氣,收人馬回警局。" "誰知回到警局,又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爺爺找回來的那面鏡子居然在警局的證據保全庫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我爺爺本來已經憋了一肚子氣,此時更是火上澆油,把全警局的人狠狠訓了一頓,立下軍令狀要他們在兩天之內把鏡子找回來。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努力,不要說鏡子的下落,連一點消息也尋不到,資料保存庫的鎖並沒有被破壞,裡面也找不到第二個人的腳印,偷竊現場找不到任何的線索,整件事就好像不是人做的一樣。 鏡子找不到,屍體也找不到,那個報案的學生出於絕望投水而死,案子陷入了膠著狀態。就在我爺爺忙得焦頭爛額時,校長卻突然發難了,他首先向政府投訴我爺爺無故闖入校園,造成了對社會極其惡劣的影響,政府聽信了他的話,傳召我爺爺詢問此事,我爺爺極力辯解,仍然無法取得政府的多半數承認,於是政府召開會議最後投票通過決議,責成我爺爺於一星期之內破解屍體失蹤之謎。" "我爺爺回到警局後,連一次覺也沒睡,幾次看資料看到當場暈在地上,晚上開始咯血,三天內消瘦了十斤,然而還是沒有發現一絲異常,最後期限就快到了。報紙媒體開始推波助瀾地攻擊他的人格,社會各界人士紛紛爭著指責他過於狂妄和自大,最後連警察總局的人都看他不順眼了,百般欺凌和阻撓。 哀大莫過於心死,最可怕的不是查不到,而是精神防線的崩潰,自信的全部喪失。就在要向政府提交報告的前一晚,我爺爺自知破案無望,在自己的辦公室上吊自殺。" "啊"梁菀聽到這裡,不由驚叫一聲,秦天仰本身也給這個故事給震住了,在他內心,他一直以為警察都是官僚,都是那種得過且過的無用之人,然而警長他爺爺卻讓他深深地震撼了,如果換作是他,他一定會選擇不衝進校園,一定會選擇向校長屈服,甚至為了保全性命而 唄 政府。 警長眼泛淚光:"我爺爺死後,我奶奶由於受不了這麼沉重的打擊,也於次日服毒自盡。那時我才五歲,就已經嘗到了家破人亡的悲劇。我爸爸本來是教書的,發生了這些變故後,他第一時間穿上了警服,抱著我在爺爺的靈前說:'你記著這件案子罷,如果沒能破了它,爺爺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的。你在靈前發個誓,如果我不能破案,你要接著破,你破不了,叫你兒子破,我們一代一代傳下去,總有一天可以破得了案的。" 18. "我爸爸當上警察後,就立志破這樁奇案,可是政府卻認為我爺爺的死不過是畏罪自殺,更加證明校長的話是正確的,本來還要追究我爺爺的瀆職責任,現在人死了也就罷了,並且聽從校長的提議將此案封起不准再查。 我爸爸也因此進了警局後被人極端瞧不起,經常被人指指點點說是那個死了的禍種,為了大局著想,我爸爸忍氣吞聲,韜光養晦。他先是借助普通警員不被人注意的優勢,頻繁出入資料室查看當年的案情記錄。 我爺爺留下的線索實在少得可憐,不繼續調查根本無法取得進一步的線索,儘管如此,我爸爸還是發現了案子最關鍵的一點。如果說那女生是自殺的,而校長是為了掩蓋真相保全學校名譽的話,完全可以私訪警局要求私了,大可不必叫上全學校的行政人員大張旗鼓地阻止我爺爺的進入,這樣一來,更容易引起周圍的轟動,造成反效果,也不符合學校的利益。從這點可以反推出,那女生是被他殺的,而且學校早在開展阻止行動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 按照一般學校處理學生被他殺事故的慣例,學生會因懷疑兇手仍然潛藏在校園裡而惶恐不安,學校要比警察還著急能不能破案,這次學校為何反常至此呢?難道那女生不是他殺也不是自殺?或者可以作一個大膽的假設,殺人的兇手正是校長?所以死者宿舍的女生都被迫不敢說出真相?" "我爸爸又仔細鑽研了那截唯一遺留下來的繩子,繩子約有一米長,打了一個圈,圈的前部血跡斑斑,略有磨損,後面留下了兇手的指紋。那時剛剛出現了指紋辨別機, 我爸爸拿去辨別時,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你們知道,人的指紋是各不相同,非常複雜的,而指紋辨別機下顯示的指紋卻呈現出統一的曲形環狀,每一條經過精密測量都是一樣長,一樣的粗細,一樣的彎曲度。我爸爸大感震驚,就算是市面上最厲害的雕塑師也不能做到這樣的精緻,再說如果兇手刻意帶上指紋手套殺人的話,一定會模仿或者假冒他人的指紋,而不會做出這麼蠢的舉動去提醒警察我帶的是手套。 我爸爸還在沒打圈的部分夾出了一條青黑色長條的東西,送到化驗室得到的結果是,那是一條死了起碼二十年的人的頭髮。我爸爸再次受到衝擊,那女生死亡距今不過五年,而且頭髮的長度明顯不符合那女生的長髮,那麼這條頭髮到底是屬於誰的?調查得越深入,發現的結果越驚人。我爸爸越來越相信,這件女生離奇死亡的案子跟學校的領導還有名譽牽涉太深,有些還超出了人為的範圍,可是我爸爸沒有退縮,反而更努力地去追查真相。" "還有那面已經失蹤了的鏡子,我爸爸仔細看了拍下的僅有的幾張相片,還有那時警員匆匆作的初步描述:'鏡面碎裂,鏡框完好,後面的石青刻畫上有一條明顯的自左下方到右下方劃過的痕跡,背部有些凸起,鏡片散落在現場各地。'從照片和描述看,鏡子屬於明顯的女生用鏡,而死者同宿舍也供認這面鏡子是屬於死者本人的。鏡子是兇手故意打破的,他的本意只在鏡面上,並且打得非常急促,導致鏡背因為大力而凸出,鏡子也滾飛到院子的角落。可是兇手如果是對女生早懷恨意,為什麼一上來要打飛那面鏡子呢?跟我爺爺的推測一樣,我爸爸也認為這面鏡子才是破案的關鍵。那女生帶鏡子下樓的原因可能就直接關聯著兇手殺人的動機。 19. "當年那些學生假若是因為害怕學校的權勢而不敢說出真相的話,那麼他們已經出來工作了,不用再擔心受到學校的迫害了。於是我爸爸歷盡千辛萬苦找回了當年死者同宿舍的女生,聲淚俱下地請求她們幫忙查清真相。但是那些女生似乎仍有顧忌,不肯多說,就這樣一直求到了當年回頭跟我爺爺說話的 最後一個。 我爸爸見求助無望,推門就走,大聲地憤怒地道:'我爸爸為了你們的生命安全和人身的權利奔走驅使,最後還不明不白地搭上了性命,可他沒有一點怨言,我們也不怪你們,我辭去教師的職位當警察也不過是為了完了我爸爸的心願。你們對待幫助你們的人如此冷漠,反而對迫害你們的人萬般維護,社會就是因為多你們這種敗類,所以好人才會活不下去!' 說到那女生當場哭了出來,把我爸爸又拉進了房間,哭道:'我知道你的爸爸,我很感謝他,可是當年校長曾經警告過我們,如果不想被開除就最好什麼都不用說,所以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逼死。我知道他是一個大好人,這幾年我也倍受良心的責備,我算豁出去了,我的那些姐妹不說,那我說吧。'" "往昔的回憶對於那女生來說似乎是一個噩夢,她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講述了她那天聽聞到的怪異的一切:'大約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吧,我們都吃飯回來了,看見她還在自己的桌前擺弄橡皮泥,便問她為什麼還不吃飯。 她看了一下表,才匆匆叫道:'哎呀,我錯過了時間了。'當下趕緊換上衣服匆匆忙忙就下樓去了。我們都注意到她當時的手裡是拿著那面鏡子的,都感到很奇怪,可是那是人家的私事,我們不願意再問。 大概過了有三分鐘吧,我聽到樓下傳來一種怪聲,很像是哮喘病人在'呼哧呼哧'地喘氣,但那聲音要沉重得多。我覺得很奇怪,就推開窗子去看,只見四周圍已經是凌亂一片,……' '等一下,'我爸爸打斷她道:'難道院子裡當時沒人?就只有你們看見?'那女生道:'我們下面住的都去實習了,因此只有第三層住有人,而我們這裡是最近院子的,所以應該就只有我們才注意到了。我繼續說下去吧。我嚇了一跳,直覺發生了什麼事,正想趕下去看看,不經意卻瞥見院子出口邊躺著一個青黑青黑的東西,軟綿綿地一團匍匐在那裡,在一步步費力地爬,那古怪的喘氣聲就是它爬動的聲音。'我爸爸趕緊問道:'你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了嗎?'那女生道:'我看不清,只覺得它不像是人,我很害怕,就趕緊叫了同宿舍的姐妹來看,誰知等她們都湊到窗前時,我們發現了最令人驚駭的事。'"20. "我爸爸見她全身顫抖,知道說到了關鍵的地方,忙近前身去加強語氣問道: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那女生輕輕地道:'我看到了我們宿舍的那個,也就是死者,正斜著身子軟軟地坐在地下,背後並沒有靠的東西,她的身體看起來搖搖欲墜,但是並沒有倒下去。 她的臉上顯露出慘笑,在蒼白的面容的映襯下簡直就像是一個被詛咒的木偶那樣令人恐懼,牙齒裡有很多血滲出來,流得滿下巴都是,瞳孔裡一片茫然,好像是一個瞎子一樣,但是最可怕的不是這個,我看見她的手拿著一截不知從哪裡來的繩子,正緊緊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兩隻手放在後面使勁地拉啊拉,那繩子一點點地繃緊,大量的血紅色從脖子處滲到繩子上,流到她的衣服上. 警官,你知道,我們住的是三樓,底下傳音再好我們也聽不到比較微細的聲音。可是,我那時真的是聽到了,聽到了繩子摩擦皮膚破損發出的沙沙聲,那手拉緊時關節的隱隱作響聲,甚至連那血滴在地上的聲音我也聽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站在窗邊愣了足足有兩三分鐘,才想起去叫人。 我瘋狂地把我姐妹拉到窗邊,剛好來得及看見她突然仰天大笑了兩聲,手一鬆,帶著一絲不變地慘笑,閉目而去,而繩子勒住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連氣管也看得見了。我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等到我醒來的時候,校長他們都已經趕過來了,死去的那個姐妹的屍體我還清清楚楚地擺在原來的位置,她最後的兩聲大笑驚動了整棟樓,大家都在哭著慌亂著,我宿舍的其他姐妹也因為受到嚴重的刺激而被暫時護理著了。我突然想起那個青黑色的不像人的東西,然而等我衝到窗前看時,它卻已經消失了。'" "那女生微微停頓了一下,又說了下去:'我正站在窗前發愣,突然一個保安走過來說他有事跟我談,我料他必定是問這件案子的內情,也不以為忤,誰知他走進來問的第一句話竟是:'你在事發當時有沒看見一個青黑色的東西,很軟的,趴在地上的?' 我沒想到他居然對死者的情況一句不提,而且那青黑色的東西我向來以為是無意中發現的一件很稀罕的事兒,但校長描述得極其準確,比我還要詳細,就好像曾經近距離觀察過它一樣,難道說他也知道這個東西?我看校長竟然比關心死者還要關心這個東西,頓時心裡生出一種反感,而且我始終懷疑是這個東西使我的姐妹致死的,我警戒地搖了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什麼青黑色的,除了我死去的姐妹。' 他很失望地應了一聲,然後才對我道:'那麼你認為她的死是自殺是他殺?' 我一時語塞,回想起自己見到的情形,分明自己看得很清楚她是自殺的,可是她的慘笑還有那不尋常的自殺方式都讓我不肯同意她是自殺這個結論。我明白她死的時候肯定是沒看見我驚駭的表情的,可我總覺得她的眼神裡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冤屈,我知道的,她一定是不情願,她一定是被逼的!!有誰會相信一個還笑著下樓的人會採取這種驚世駭俗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呢?!'那女生說到這裡非常激動,啜泣著停了下來,我爸爸不得不輕撫她背安慰她。" 21. "那女生哭了一陣,才平穩了情緒,低低地接下去道:'校長奇怪的問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似乎相當在意那個青黑色的東西而不是死者給我們帶來的哀傷,我心裡產生了牴觸情緒,搖了搖頭道:'我看不清楚呢,我……我來到窗前時,就只看見她死了。或許她是自殺的罷。' 出乎我的意料,校長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他不打算再問下去,站起來用那種冰一樣的語氣下命令地道:'等會兒警察來了便這樣說。'他停頓了一下,深深地看著我慢慢道:'如果你不想拿不到學士學位的話。'隨後他便滿面笑容地出去了。 我呆在那裡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的學生死了!他的學生死了呢!而他可以滿帶著笑容很輕鬆很悠閒好像放下了什麼心頭重擔一樣走出去了!我簡直無法相信平日慈愛的校長竟是如此地冷酷無情,草菅人命!我想起了死去的姐妹眼裡的深沉的憂鬱和悲哀,她等著我們去為她報仇去洗冤,我卻必須為了我的前途而置她於不顧。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可是我實在承受不了辛苦讀了四年卻因為意外的變故而喪失學位的打擊,我最終選擇了校長指的那條路。跟校長鬥我是不會贏的。 屍體我眼睜睜地看著校長叫人拖了出去,去了哪裡我不知道,但我永遠忘不了她的眼睛還是睜著的,伴隨著那種悚人的慘笑,死不瞑目,我以前一直不相信有這種說法,現在老天給了我一個最恰切的例子。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你都清楚了,我也無遑多說了。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給我們大家用淡漠掩埋了。'那女生長長吁了一口氣,多年來折磨她的噩夢終於可以遠去了。她懇求我爸找到兇手,使她能真正的安心。" "從她那裡得來的消息無疑是非常有價值而且振奮人心的。但是這裡面仍然疑點太多。那個青黑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值得校長不惜以威脅、恐嚇和阻止等手段防止任何人知曉它,它跟那女生的死又是否有直接的聯繫呢?還有那個女生的離奇的死亡方式。我爸爸也同意她不是自殺的,因為以任何一個想自殺的人的正常思維方式,都不會選擇這種痛苦和折磨最大且速度最慢的死亡方式. 我爸爸想到了催眠,他訪問了當時所有著名的心理醫生,得到的結果卻是沮喪的。無論採用哪種催眠方式,被催眠者有一個最大最明顯的特徵,就是全身無力,眼睛緊閉,而死者不單能把雙眼睜得大大的直到死後,還有力氣去扯動繩子,顯然與催眠不相符合。 我爸爸又請教了精神科醫生,醫生經過上百種假設作出結論:造成這種情況只能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她突然精神分裂,導致做出不正常的舉止,二是外界有相當兩萬伏以上的強大外力刺激造成她腦部神經受損而被控。" 22. "我爸爸回去前前後後做了上千次模擬實驗,始終無法用醫生所講的強大外力刺激人腦造成損傷,不是因為時機把握不當導致腦死亡,就是因為擊中位置偏差而毫無效果。可以想像,如果那個女生真的是因為那種原因而死的話,那麼兇手必定要擁有比現在先進一百倍的精密測量系統,而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難道說,那個女生真的是自己精神分裂?不,我爸爸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精神分裂跟校長又有什麼關係呢?那個青黑色的東西恐怕才是罪魁禍首。而調查到現在,只有深入學校裡面才有機會獲得進一步的線索。" "我爸爸試圖混入學校,但被精明的校長發現了,只好作罷。整件事不得不暫時地擱下了。就這樣一折騰,不知不覺過了十五年,兩鬢長出了白髮。額上多出了皺紋,連聲音都蒼老了許多,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憑著自己的能力和過人的膽識立功無數,獲得了社會的認同,升任警察分局局長職位。 當年我爺爺坐上這個位置只花了5年,而我爸爸卻花多了三倍的時間。 就在那一年,我媽媽因為無法忍受爸爸的瘋狂工作而對家庭不理不顧,提出了離婚。 這個打擊對於爸爸是非常大的,他整個人快速地衰老起來,經常夜晚回到家就一個人喝悶酒,喝到甚至失聲,然後就在爺爺的靈位前吱吱呀呀神志不清地說些胡話。醫生對他的身體健康狀況表示深切擔憂,他也不睬,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高考結束。" "聽說我取得了很優異的成績,爸爸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丁點那麼可憐的笑容。才一個月,他就彷彿老了十歲一樣。志願是我爸爸填的,第一個就是你們那所大學。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當天,他帶著我來到了爺爺奶奶的墓地,叫我跪下,哽咽著對我道:'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來這裡說過什麼話麼?'我垂下頭道:'我記得。你叫我們要世世代代當警察,直到把爺爺的心願了了為止。' 爸爸道:'你還記得就好了。爸爸無能,折騰了十五年,把你媽媽氣走了,也沒查出個什麼來,現在就要看你這一代了。'我知道他的意思,看他說得那麼辛酸,眼睛也紅了:'爸,我知道該怎麼做。' 爸爸道:'那麼你再在爺爺靈前發個誓,爸爸可能沒有時間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了,我這個位置是留給你的,你做不了,再留給你兒子去。我們就當它是加在我們家族的一個詛咒吧。'詛咒?我真懷疑爸爸為什麼會說出這麼可怕的詞彙來,但我沒有反駁,只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我進入學校很爭氣,我也像爸爸當年發了瘋似的尋找資料,查勘地形,當年出事的那一帶全部被學校封鎖為老校區,慢慢荒廢,禁止任何人進去,否則開除學籍。開除似乎成了學校最愛做的事。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學校真的好狠啊,這麼一大片極具教學價值的樓房和佈局甚至於器械說丟棄就丟棄了,也不肯賣給人,也不肯解釋原因,放在那裡活像史前文物展覽一樣。這個舉動使我越發的相信,這不僅僅是一樁簡單的學生死亡事件,而是關係著學校的榮辱生死存亡的大秘密。那個女生只不過是個犧牲品。" 23. "雖然沒能進到現場,但是我還是發現了一件只能說是很有趣的事。我進去的第二年,迫害我爺爺的那個老校長卸任了,新校長走馬上任一直到你們現在。 校長接任事宜進行得非常倉促,好像是要趕場一樣,我看那老校長並不算太老邁龍鐘,不知為何要急急卸任,而新校長本來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他的突然上任激起了學生的質疑,認為他的平庸不足以領導這所全國重點的高等學府。 這個狀況自然沒有逃脫我的注意,我想盡千方百計調出了他的檔案來看,結果發現新校長也曾經是在這所學校讀過,他在學校時的成績平平無奇,甚至還有幾科補考,出去後找了一家廉價的加工廠做臨時工,生活貧困潦倒。 就是這樣一個看不出有任何領導魄力和決策風度的普通人,在被加工廠解雇面臨生活的大危機時,被老校長召回校內,連一個普通的職員都不用歷練,直接出任教務處主任。老校長的這個決定實在太突兀了,我上看下看,都無法為他找出任何一條可以說服人的理由。" "我找了個適當的時機見到了當年解雇新校長的加工廠主任。'那小子啊。'他叼著一根煙,很不屑地說:'幾乎是我們那裡最TMD懶的一個了,懶還算了,還愛吹,牛都給他吹破了,他還很好色,靠,他連我的馬子都敢泡,我又不是請不起人,當時就把他給踢出去了。踢了出去後才有我的死黨告訴我,說這臭小子以前在外面耍流氓,還進去過一段時間。我真是看走眼了!' 我找到爸爸,來到市立監獄,再調出檔案資料來看,果然,新校長曾經被控侮辱,因為證據不足而免於成立,但傷害他人身體罪名成立,入獄三年。據獄警回憶,新校長在獄期間,欺軟怕硬,夥同他人圖謀走私,也是劣跡斑斑,刑罰加長了兩年才放他出去。我跟爸爸都感到萬分詫異,這樣的一個社會敗類,居然能得到老校長的賞識,平步青雲,靠的是什麼? 我爸爸下令全力調查新校長的家庭背景,特別關注他與老校長的家族有什麼聯繫,結果發現只是一介貧農,跟聲名顯赫出生於一代貴族的老校長簡直是天壤之別。" "就在我們在為新校長的升任而忙得焦頭爛額時,一件出其不意的事發生了。在你們現在小禮堂的地址處,以前是一棟辦公樓,於5月4號莫名其妙地倒塌了。""什麼?!"秦天仰和梁菀同時吃了一驚,這跟小禮堂倒塌的日期是一模一樣的,是巧合還是人為? 警長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道:"還有更讓你們奇怪的呢,現場一片狼籍,我爸爸感到時,在現場只發現了一具屍體,那具屍體很奇怪,明明是塌樓的,卻全身焦黑,活像爆炸了一樣,被撕裂的肢體四處散飛。 我爸爸下車打算親自勘察,突然發現自己腳底踩著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抬腳一看,赫然便是我爺爺那時神秘失蹤的鏡子。我爸爸欣喜若狂地撿起來看時,卻發現後面的刻畫仍是石青的刻畫,只不過畫的不再是一個少女在梳妝,而是一幅很逼真很逼真的骷髏。" 24. 那警長有些得意地看了看秦天仰和梁菀蒼白的毫無血色的面容,幸災樂禍地"嘿嘿"笑道:"覺得詭異了吧?我那時受到的震撼比你們要大多著呢,我兩天兩夜合不了眼,我爸急死了,把我送進醫院,醫生一看,說你兒子沒啥事,受的刺激太大了,神經老是處於亢奮狀態。就為了他這句話,吊了我半個月的針,躺在床上悶都快悶死了。" 他哪裡知道秦天仰的懷裡此刻就揣著那面人們為之提心吊膽關聯到整件案子偵破的關鍵證物--破碎的帶骨架的鏡框。警長接著道:"我爸雖然感到很奇怪,可那時鏡子的出現使他的興奮蓋過了不安,他立即下令把這件案子當成是人為蓄意破壞的刑事案來進行,不出他所料,馬上遭到了新校長和他的手下們的堅決拒絕。 就在僵持中間,驗屍報告出來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竟是一個警方通緝多年的殺人犯。新校長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慌了手腳,忙著辯解校方從沒允許這個人進入,應該是他逃入校園以求保命等等諸如此類的說話,我爸大喜過望,也不管校方怎麼說,馬上一個提案送上政府,由於這次涉及到一個滅門慘案的殘無人性的殺人犯,政府再怎麼想偏幫學校也不得不估計公眾的憤怒。提案送上去不到一天就獲通過了。 從此,沉冤達近二十年的女生死亡案又再次轟轟烈烈地展開在人們的面前。我爸爸以鏡子確實屬於當年那死亡女生之物為名,名正言順地進入到已經被封禁的老校區調查。就在我們以為勝利在望,互相額手稱慶時,料不到的是,兩天後,輪迴發生了。" 輪迴?這個獨屬於佛門的術語此時此刻在莊嚴的警察局說出來竟有一種強大的恐怖意味,如同一個從黑暗世界來的陰影沉重地籠罩在眾人的頭上,寒毛聳立,戰慄,呼吸,房間裡突然就這樣陷入了一片難忍的沉默中。 秦天仰和梁菀不說話,警察也就不說話,大家只是靜靜地望著對方,解讀著對方眼中那一份畏懼。半晌,梁菀才結結巴巴道:"你……你們見到了……那女生輪迴轉世……"秦天仰更是直言不畏:"你們……是見到了她的鬼魂嗎?"警長突然苦笑了一下:"我不怕鬼,要是能見到她該多好啊,什麼都不用查了,她會將全部的事實都告訴我們。可事與願違,在我們興沖沖還不到一天的時候,警員來報告了,說那面剛找到的鏡子再次失蹤了。在失蹤前聽到窗外有一個女子在唱一首關於什麼出嫁骨架的歌謠,隱隱約約的,聽得不太真切。 當那歌謠唱完了,鏡子也就不見了,這就是鏡子的命運,注定要這樣地被輪迴。" 房間裡瞬時發出一片驚叫聲,秦天仰和梁菀這時才領悟到輪迴這個詞的含義,一切,就跟警長他爺爺當年發生的毫無差別,只不過多了一首奇怪的骨架歌謠。警長無奈地笑了一下道:"幸好我爸爸沒像當年爺爺那樣硬來,縱然到最後理虧,學校仍不能對我們怎麼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體面地撤回了警局。 一個月後,我爸爸在醫院的重危病房裡鬱鬱而終,死的時候他才四十五歲不到。鏡子的輪迴,再加上青黑的物體,這就是我爸爸留給我的三大懸謎。" 梁菀奇道:"不是才兩個嗎?哪來的三個啊?" 秦天仰接口道:"新校長出身是這麼一個低下而無恥的人,但他現在卻是意氣風發,縱橫捭闔,他在教學上的成就甚至勝過了當年的老校長,前前後後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警長點頭道:"這就是第三個懸謎!" 25. 警長無限淒涼地站起來,出神地望著窗外喃喃道:"三十年過去了,整整兩代人,兩代家庭,都毀在這個鏡子的身上,我不知道,到我這一代能不能終止,可我知道,我在爺爺和爸爸墓前發過誓的,傾我一生也要找出它的真相,我今年已經五十好幾了,可是還沒有兒子,我真的好怕,好怕這個大業就在我手中徹底完蛋了。"真情流露,秦天仰恍如隔了幾個世紀,以前關於對警察的所有不愉快的記憶彷彿都可以隨著這個警長高大的形象而全部抹去,他甚至覺得警長是值得完全相信的人。秦天仰顫抖著站起來,抖索著手伸進了自己的內衣中,驀地,一隻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蠢蠢欲動的手上,秦天仰一震,轉頭一看,從梁菀警備的眼神裡,他看到了藍秦雨冷酷的微笑,看到了小禮堂倒塌的現場,看到了那屍橫滿地的慘象,看到了很多帶著黑布的相框。秦天仰眼一閉,理智又重新回到他身上,是的,鏡子不能隨便暴露出去,暴露給任何一個人都不行,人心難測。他頹然坐回凳子上,警長回過身來,於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二人回到學校時,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候了。二人走到分岔路正要分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你們到哪裡去了?我等了你們好久了。"兩人悚然回身,果然是藍秦雨,還是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冷笑掛在嘴邊:"我說你們可還真悠閒呢,學校差不多快出事了,你們還有心情去約會?" 梁菀的臉紅了一紅,辯解道:"你不要亂說,我們是出去查資料。"藍秦雨道: "那麼查到了什麼沒有?"秦天仰道:"連你都查不到,我們豈能這麼容易就知道線索?要不然也不用這麼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藍秦雨狐疑地打量了兩人幾秒鐘,才開口道:"這次事情非常奇怪,小禮堂塌了,照例歌謠和鏡子應該同時出現才是,可是我訪遍了一個校園,都說沒見,難道這事有人插手了?罷了,我先去了,你們有情況就告訴我吧。"二人有默契地看著藍秦雨離去後,互相露出一個會意的微笑。儘管有藍秦雨和警長作證,他們還不是太相信那面普通的鏡子會跟恐怖的歌謠扯得上關係,而真的能殺得死人,直到過了這個晚上。 因為前一天連續的奔波,秦天仰累得夠嗆,一覺睡醒,看了看床頭的鬧鐘,伸了個懶腰道:"唉,原來才7點多呢。"突然發覺不對,宿舍的人一個都不見了,拉開窗簾才發現,原來是晚上7點。秦天仰苦笑道:"完了,逃了一天的課,明天準備挨老師的批了。"一邊刷牙洗臉,準備去叫梁菀來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門忽然"砰砰砰砰"地響了,秦天仰拉開門一看,原來是同班同學言根行,一見秦天仰吃驚地道:"哇,你還不去上課啊?今天點名呢。"秦天仰吃了一驚道:"今天晚上要上課的嗎?為什麼沒人通知我?你等一下,我往臉上弄點水就過去。躺了一天,實在臭得不成樣子了。" 言跟行道:"你們宿舍那些混帳沒通知你的嗎?對了,叫他們也過去吧。一個宿舍都不來,老師想不發火都難咯。"秦天仰把臉巾一甩道:"我一醒來就不見他們影了,是先去了吧,我們快點趕過去好了。" 26. 秦天仰和言跟行兩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趕到了教室,非常幸運地碰見老師剛好在點名。"秦天仰!""到!"秦天仰恰巧到了門口,反應性響亮地應了一聲,把老師嚇了一跳,班裡同學一陣轟笑,秦天仰灰溜溜地潛進了自己的位置。 "穆冉!""……""喬仲晴!""……"老師的臉越來越黑,把點名本往講台上一摔:"秦天仰給我站起來!你們宿舍六個人,只有你一個遲到,其他連影子都不見,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你給我解釋清楚這件事!" 秦天仰大汗淋漓地站起來,左右為難,不知道怎麼解釋,總不能說自己睡懶覺才醒所以不知其他五人去向。言跟行看著不忍,起身道:"我跟秦天仰一起去辦事到剛剛才回來,所以他也不清楚他們宿舍的人到底去哪裡了?"秦天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言跟行的話剛講完,前排又有一個同學舉手道:"我出宿舍的時候是看見他們五人有說有笑地關上宿舍門已經先行離開去上課了,照理應該比我們先到課室的。"他旁邊的那個也出聲贊同道:"是了,我親眼見到他們比我先進到大樓裡面的。那時也快要上課了,他們不可能又出去的。" 老師這才沒有繼續懷疑秦天仰挑唆同宿舍不來上課的動機,狐疑道:"那他們去了哪裡了呢?難道走錯課室?"想著,大手一揮:"大家去把他們給我找回來,今天的課非常重要,一個人都不可以缺席。"一見老師發了牛脾氣,大家只得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出去教室找那五個同學。 "穆冉----"一聲接一聲的高亢的喊叫聲如同幽靈的叫喊般在走廊上遊蕩著,激起層層回音,像極了鬼片中的場所,下面已經有同學在吃吃地偷笑了。教導主任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講了半句又忘了講到哪裡去了,更引得嘲笑一片。 教導主任終於按捺不住,衝到走廊上,把正在扯著嗓子喊的秦天仰等人叫了過來,怒罵道:"你們當這裡是菜市場是不是?現在是上課時間,亂叫什麼呢?!" 秦天仰一眼瞥見梁菀坐在課室的前排握著嘴瞧著他笑到彎下腰去,更加難為情,吞吞吐吐道:"我們有五個同學不知道跑錯到哪間課室去了,我們找遍 都不見,老師生氣不肯上課,所以……所以……" 正說著,後面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道:"有消息了,有消息了,看門的阿伯說看見他們從左邊的樓梯上去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下來,我們沿著那裡找吧,說不定他們在陽台喝得爛醉如泥呢。"一幫人一聽有課上了,立即呼啦啦地向那邊全部跑走了,留下還沒來得及訓話的教導處主任氣得全身直抖…… 來到那邊的樓梯上,大家急匆匆地兵分幾路到處去各間教室及陽台廁所等地方尋找,然而仍然毫無蹤影,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秦天仰他們終於意識到事情發展到不尋常的地步了,換句話就是說,那五個人是活生生失蹤在這棟同時有很多人上課的大樓裡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秦天仰努力說服自己這個設想是多麼地荒謬,他冀望於他們只是迷了路,可是他突然又覺得非常好笑,在這裡上了幾個月的課,而且好歹就那麼幾座樓梯,也有可能迷得了路嗎?樓梯??!!兩個字象火石擦出火光般把他當場震住在當地,藍秦雨冷酷的笑臉在眼前一閃而過:"多出來的樓梯一出現,校園肯定會出事的。"胸口的鏡子突然放出了萬丈光芒,將他的肚子撐得很痛很痛,似乎要擠爆他的內臟一般。秦天仰"哎喲"一聲,支持不住,蹲了下去。 一邊的言跟行見狀急切道:"你不舒服嗎?"的確是很不舒服,可是秦天仰再也沒有力氣說出哪怕是一句話,因為他蹲下去的時候剛好能夠看見,在302課室一面的牆壁的最下方,用血寫著兩個很小的已經略微變黑的字:"樓梯"。其中,梯字還沒來得及寫最後一筆。 27. 警長面色陰沉地聽完警員的敘述,一言不發地看了看那兩個小字道:"那麼檢驗得出來是誰的血液嗎?"警員報告道:"初步DNA驗測,跟穆冉留在學校裡的血液抽樣本一致,應該是屬於他的。但目前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另外失蹤的四個人跟他們在一起。" 警長猛吸了幾口煙道:"誰最先發現?"警員一指旁邊:"一個叫秦天仰的學生。"警長連煙都差點掉了下來,偏頭一看,秦天仰一臉無奈和茫然地站著,彷彿事情發生完全與他無關。 "秦天仰!秦天仰!"梁菀剛剛得到消息,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也不顧身邊有很多人,一把扯住了秦天仰問道:"你……你……那些那麼小的字,怎麼又是你第一個發現的?" 秦天仰明白梁菀眼中的那一份氣憤和擔憂,由死靈唱出的歌謠他是唯一聽見的人,現在這麼不起眼的小字也是他第一個發現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秦天仰自己在跟自己玩著遊戲一樣,謎是他設計的,由他來帶領眾人去解開,或者說,他是被厄運選上承擔毀滅這個校園責任的人。 秦天仰唯有苦笑,面對警長眼裡分明流露的懷疑,面對梁菀誤認為他總愛攬事的責怪,他無法將真正的原因說出來--從始至終,都是鏡子的力量在引導他發現異常。就像傳說中所講的那樣,只有解開了歌謠的謎,才能逃脫多出來的樓梯的死亡命運,而鏡子正是歌謠的關鍵和靈魂,難道說只有藏有鏡子的人才能擁有解謎的鑰匙? 秦天仰的腦中突然泛起一絲莫名的興奮,警長的孜孜不倦,藍秦雨的高度緊張,大家都在圍著鏡子展開了一場異常激烈的勾心鬥角的爭奪,是否也是在另一個側面說明了鏡子的導線作用呢?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鏡子是更加不能暴露的了。 梁菀見秦天仰呆呆地不答話,臉頰上卻出現了一絲潮紅,氣得想揮手打他,突然發覺警長在這邊,又覺得不好意思,一跺腳道:"你不愛回答就不回答算了,誰稀罕啊?"轉頭跑了,秦天仰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心頭泛起難忍的愧疚和不祥,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實在是不想再拖梁菀下水了。既然歌謠是他發現的,鏡子在他手中,就讓他來解開這道謎吧。 "報告警長,校長來了。"警長的注意力這才從秦天仰的身上轉移開來。秦天仰不禁心神一凜,這個第三大懸謎的中心人物終於露面了,平時校長都深居簡出的,秦天仰進入大學後,聽嚴路承說,見過校長的沒有幾個人,活像武俠小說中的隱世高人似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因此很多同學在猜校長是不是患有見光死之類的毛病,給嚴路承哭笑不得地呵止住了。 "警長不辭勞苦,來我們學校查案,我代表學校謝謝你。"出乎秦天仰的意料,校長只是一個很平常的親切的小老頭,微微佝僂著身子,拄著一根精美的枴杖,下巴的鬍子有一寸長,見了警長只是呵呵地笑著,除了走起路來有點奇怪,像羅圈腿,似乎曾經有過小兒麻痺症一樣,秦天仰仔細觀察了校長的腿的樣子,卻沒發現任何不妥。 警長似乎對這個小老頭有點忌憚,鞠了一個躬道:"校長太過客氣了,破案本來就是我的職責,倒是打擾了學校的秩序了。"校長笑瞇瞇道:"警長千萬別這麼說,等案子破了之後我叫人送副錦旗過去。" 兩人只管寒暄,秦天仰得以有機會細細打量校長,這個和藹可親的老頭臉泛紅光,氣色保養得很好,笑容雖然平庸但也不乏親和力,一舉手一投足無不透露出一校之長的風範,絲毫看不出就是當年入獄的那個無能之輩。原來地位的尊卑可以改變人這麼多,甚至連人格魅力都能脫胎換骨的啊! 秦天仰正在感慨中,校長突然道:"對了,這件事是誰最先發現的啊?"警長指指秦天仰道:"他。"校長笑容可掬地轉過臉來,秦天仰剎那間打了一個寒顫,他覺得校長的笑容裡竟然隱藏著一絲陰險狠詐,是錯覺嗎?因為等秦天仰回過神來,校長的笑容還是那樣的平凡,看上去還有點高興的樣子。 秦天仰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不敢說一句話,只聽著校長略帶威嚴的聲音在他前面響起:"除了這個字,你還發現了什麼其他的沒有?比如說鏡子。" 猶如一個猛雷響在頭上,秦天仰的腦海裡幾乎一片空白,那句話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又多一個人加入到鏡子之爭,看來這個校長果然是有問題。秦天仰抬起頭來,淡淡的笑容掛在那裡,看得警長莫名其妙:"沒有,校長,你認為這件事跟歌謠有關嗎?"校長笑呵呵道:"沒,我只是聽人說起過,順便問問。這裡的事就有勞警長了,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說完,也不管警長表示如何,便自行離去了。 秦天仰暗中鬆了一口氣,不自覺地又悄悄摸了摸胸口的鏡子。鏡子散發出一種微弱的積壓的力量,不過秦天仰和警長都只顧著看著校長的背影思量,也就沒有人發現那兩個小字正在逐漸地慢慢地消失了。 28. 宿舍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秦天仰自己蜷伏在被窩裡,有點膽怯地看著周圍凌亂的被褥。五個人失蹤了整整一個星期了,真的是落入多出來的樓梯的魔掌中了嗎?憑藍秦雨的為人和他的一番言語,秦天仰實在難以相信這個荒謬的傳說。可是五人的生死不明比這個傳說還要荒謬和詭秘,還有那已被初步證實由穆冉寫下的"樓梯"兩字,使他無法不懷疑那傳說的真實性。 那兩個字看起來是那麼潦草,很有可能是穆冉在萬分慌張的情況下書寫下來的,所以最後一筆才會留下一點點痕跡而沒有寫全。穆冉寫下這兩個字究竟是想告訴人們什麼呢?如果是按照傳說,多出來的樓梯是那麼的隱秘,穆冉他們不可能這麼早發現的,只有當他們走完多出來的樓梯,陷入黑暗的另外一個世界,才能和現實分離,如果是這樣,穆冉根本不存在可以寫下樓梯二字的條件。 除非只有他沒有登上多出來的樓梯,莫非多出來的樓梯可以違反它的規則,把不登上它的人也可以吞噬掉。想到這裡,秦天仰只覺得頭皮發涼,他不想把梁菀拖下水,現在只剩了他孤軍作戰。可是這般強大的力量,他絕對不是敵手。 梁菀一介弱女子,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自己寧願死也不要她出事,藍秦雨更是個不能相信的人了,警長雖然一身正氣,但是和自己相熟不久,日久見人心,焉知他的為人是否表裡如一,周圍的同學也沒有一個可以談心事的,更加不能把鏡子這種心腹之物相托。到底找誰做幫手好呢?秦天仰低低歎了一口氣,絕望地抱著枕頭開始迷糊起來。 眼前突然一個面容掠過,秦天仰腦中一亮,興奮得幾乎從床上坐了起來,對了,為什麼沒有想到嚴路承呢?他的為人自己是絕對放心的,而且這歌謠他也聽過,哪怕不同意自己的計劃,也不會洩露出去的,而且他從事學生組織工作多年,頭腦要比自己慎密得多,想出的方法也肯定比自己管用。 秦天仰看看表,正是晚上九點,嚴路承這個時候肯定還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自修。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假公濟私,經常佔用公家的地方學習。秦天仰決定立刻就去跟他商量這件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想到這裡,秦天仰的勇氣都增加了幾分。 然而,他萬萬沒有料到,他的這個決定會使他的生活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直接導致了校園裡腥風血雨年代大復活的導火索。 不出秦天仰所料,辦公室裡亮著微弱的光。秦天仰敲門進去,只見嚴路承正揮汗如雨地在台燈下算著什麼,面前已厚厚地堆了幾堆白紙。秦天仰見嚴路承忙著,根本來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好又再重重地敲了幾下門。 "聽見啦。"嚴路承沒好氣地推開資料,扶了扶眼睛道:"除了你,有誰會知道我在這裡?那次不小心給你撞到,我就多了這麼一個把柄在你手中。"秦天仰把門關上,苦笑道:"這種把柄我不要也算了,你就趁機打壓我,你是我的頂頭上司,還怕什麼把柄呢?" 一番話說得嚴路承笑了:"你半夜跑過來拍我的馬屁到底有什麼企圖啊?"秦天仰道:"就是關於歌謠的事啊。"嚴路承道:"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倒提醒我了,我什麼都可以開脫你,就是這件事不能開脫。你要是沒完成任務,我罰你去掃校道。"秦天仰湊過頭起,忽然輕聲唱了起來: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你就會變成骨架。" 嚴路承有點惶恐地看著他:"你在這個時候唱這首歌謠是什麼意思?"他話剛說完,眼前一陣花,一道亮光猛地刺痛了眼,秦天仰撩起自己的上衣,從裡面拿出了一面破爛不堪的鏡框。 "荒謬!"不等秦天仰說完,嚴路承已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說話。秦天仰早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後果,他堅持把事情講述完後,才不慌不忙地對嚴路承道:"我知道你一定會這樣想,我本來對你相信它也不抱什麼希望。不過,"秦天仰突然抬起頭來,深深地望了嚴路承一眼,一字一句地道:"你素知我的為人,也是這麼荒謬的嗎?" 29嚴路承整個人呆若木雞地站立在那裡,看著秦天仰氣定神閒地開了門走出去,只有那句話還迴響在他的耳邊:"你素知我的為人,也是這麼荒謬的嗎?"嚴路承頹然癱坐在椅子上,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做著一場夢,小禮堂倒塌和五名學生失蹤的事,學生會頂了非常大的壓力,他自己也身心俱疲,上被校長責罵,下被同學抱怨,然而他組織調查卻從來沒發現什麼線索,死的死得那麼淒慘,失蹤的失蹤得這麼離奇,似乎冥冥中一條繩子把整所學校牽連在厄運上。 秦天仰的為人,絕不荒謬!幾乎在秦天仰問出那句話的同時,嚴路承的內心就已經在第一時間作了回答,那也昭示著,秦天仰所講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多出來的樓梯嗎?嚴路承放開雙手,惘然的表情顯露無遺,思考了半晌,他終於輕輕地站了起來,要弄清這件事,只有一個辦法………… 秦天仰從嚴路承的辦公室裡出來,內心一片沮喪,嚴路承是個最好的合作夥伴沒錯,但是要爭取到他的支持可真比登天還難,自己懷裡揣著這面燙手的鏡子,又丟不出去,想想藍秦雨已經三天沒來找過自己了,應該也是為多出來的樓梯忙吧,想到這裡,秦天仰不由苦笑了一下,無論是警長還是藍秦雨,都算白忙活了,誰都沒想到,鏡子會是在他這裡。 "找到了新的合作夥伴,一定很開心吧?"一股幽幽的語音突然從旁邊傳出,頓時把秦天仰嚇得魂飛魄散,轉頭一看,梁菀靜靜地站在一邊。"你……你……"秦天仰氣憤不已地指著她道:"跟你說過不要這樣子嚇人。人嚇人,嚇死人……" 梁菀打斷他的話道:"嚴路承答應了你麼?"秦天仰一愣,不置可否地道:"我找他談心,你在說什麼呀?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梁菀忽然扯住秦天仰的衣袖道:"你不用騙我了,我難道真的蠢到什麼都看不出嗎?是鏡子引你去發現這件事的麼?" 秦天仰心內一震,低下頭一語不發,良久,只聽見梁菀輕輕歎了一聲道:"原來多出來的樓梯是真的呀。多麼荒謬的事,我總以為自己在童話中,還沒醒過來。" 秦天仰不忍地抬起頭道:"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我不想你有……"說到這裡,他卻怔住了,眼前的梁菀臉上浮現出寂寞的表情,在月光的襯托下顯得分外美麗,眼眶裡有什麼東西在閃動,對著他微微一笑道:"梁菀是貪生怕死的人嗎?" 秦天仰心情一陣衝動,竟不由脫口而出:"可我不想我喜歡的人出事。"說出來才知不妙,看著秦天仰這個大男生滿臉通紅的樣子,緋紅也立即飛滿了梁菀本就紅潤的臉頰,她忍著紅暈,用只有秦天仰才聽得見的聲音勉強道:"因為梁菀也是一樣……不想喜歡的人孤軍奮戰。" 月光靜悄悄地劃過,遠處淙淙的流水聲穿過瀟瀟的落葉來到這片寂靜的空地,溫柔地環繞著這棟大樓,流瀉著醉人的土地的芬芳,給偌大的地板上投下兩個斜斜的淡淡的影子。嚴路承站在窗邊,一隻手稍稍掀開窗簾,久久地望著下面兩個依偎的人影…… 30.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嚴路承無所謂地笑笑:"是嗎?看來你什麼都猜中了。"他轉身走向窗簾拉開它,頓時燦爛的陽光射了進來,床上那人一聲慘叫,立即翻滾到床的底下. 嚴路承道:"你還是這麼怕陽光,一點都沒變呢。"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才猶豫著叫出了那個稱呼:"哥。"床下那人喘著粗氣道:"你如果看見過那段樓梯,你也一定會對光明感到恐懼的。" 嚴路承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這是間獨屬於他們家族的密室,裡面關著他們家族唯一的瘋子--他的遠方表哥,於十年前在他就讀的這所大學讀著大一。有一天,他跟他的三個同伴晚上下課的時候,有人看見他們於樓梯拐角處神秘地失去了影蹤。 他們下落不明瞭三天,警方出動了十輛警車進行了地毯式搜索,死不見屍,活不見人,引發社會上的 追撞露取H 而誰也沒想到的是,三天後的那個晚上,在他們消失的同一時間,他哥全身 恃陲蝡褔^牡卮 一處樓梯處滾了下來,抓住一個剛好路過的教授的腳,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樓梯!"就徹底暈了過去。 事件再次驚動了警察,他哥被送去醫院搶救並進行了全身護理,全副武裝的警察實彈把守在他床頭以防再出什麼意外,局長親自下令只要他哥一醒過來,無論是半夜多少點甦醒過來都要立刻把他叫醒。 驚人的巧合再度發生了,他哥甦醒過來的時間恰巧是三人失蹤的第七天,時間是21時37分21秒,距離他哥滾下樓梯抓住教授的腳的時間僅僅差了兩秒,通過精密的計算人滾動的時間,可以得出,甦醒的時間與四天前他哥突然出現的時間是完全一致的,這究竟只是碰巧還是冥冥中真的有什麼聯繫?是不是也可以推出七天前四人失蹤的時間也是這個時間呢? 得到他哥甦醒的消息後,局長和領導們風馳電掣地來到了醫院,濟濟一堂地圍著他,個個都拿著筆記本,用迫切渴望的眼神等待著他哥親口揭示這神秘的謎底。不料他哥只是迷茫地看了半晌,又木訥了半晌,才艱難地迸出一句:"樓梯……吞噬……人……" 局長當即失望地站了起來,他們都認為他哥受到巨大的刺激,精神上產生了分裂。隨後案子被凍結,他哥被送進精神病院整整治療了五年,才被允許接入家中禁閉。 "樓梯……吞噬……人……"嚴路承從回憶中回到現實中來,不由輕輕念著,床下那人聽見這句話,不禁兩眼放出奇異的光芒,嚴路承枯澀地笑了笑:"的確是很荒謬呢。不過我現在倒很願意相信荒謬。哥,能不能告訴我樓梯是怎麼樣吞噬人的呢?" 他哥發出兩聲象磨刀般難聽的笑聲:"樓梯,就是代表黑暗,黑暗,就是能吞噬人的。所以樓梯就是這樣吞噬人的。"嚴路承"霍"的一聲站了起來,逕直走到床前停住,猛地在床上一撐大聲吼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你說出真相反而被人嘲笑,反而被人認為是精神病,你很難受很痛苦,但是,這是你能見到的唯一可以相信真相的情況,你不把握,就會抱著一輩子的遺憾和冤屈離去!既然樓梯能吞噬人,為什麼你又能活著回來呢?!你既然不相信我,我走,帶著你從此能有的希望走!" 嚴路承抓起被單猛力一甩,掉頭就走,忽然,一隻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背,那是一隻骨瘦如柴青筋遍佈的手,嚴路承內心湧起一陣憐憫和哀傷,卻聽見他哥用十年裡沒有用過的嘶啞嗓音道:"歌謠……骨架……"嚴路承像是被冷水從頭澆到腳一樣,顫聲道:"什……你說什麼?"他哥的目光裡閃著從來沒有過的光芒,那只乾瘦的手抓得他越來越緊,只聽他認真地告誡道:"鏡子……只有它……才可以避免樓梯的厄運……但是……必須要有犧牲品去祭祀……" 31. "秦天仰嗎?嚴路承叫你去呢。"秦天仰看看表,不滿道:"哇,都已經十點了,我是幹部,不是給他打雜的,跟他說不去了!""他說不去給你打評分不及格。"這招一來,秦天仰立即傻眼了,只好投降道:"罷罷,我去好了,誰叫我比他晚生幾年呢。" 教學大樓前,嚴路承煩躁地走來走去,不時用腳踩踩地下的落葉,見秦天仰終於姍姍來遲,也不顧得責怪他,把一個筆記本往他懷裡一摔道:"先別看,你跟我到天台上來,我有話跟你說。"秦天仰忙叫道:"你等一下,喂……"嚴路承已經消失在大樓裡。秦天仰無奈,只得也跟進來。 昏黃的燈光下,已經是下課時間的大樓裡顯得十分寂靜,一路過去的教室都熄了燈,連個人影都不見,只有兩個人交錯的腳步聲空蕩地迴響在走廊裡。 秦天仰偷偷觀察嚴路承的臉色似乎十分不好,而且有越走越快的趨勢,禁不住出言道:"嚴……嚴主席,你不覺得這裡的氣氛很詭異嗎?我們不能換個地方談嗎?" 嚴路承突然站住了,秦天仰收腳不住,差點撞了個滿懷,卻見嚴路承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秦天仰趕忙也向前望去,只是見到黑乎乎的走廊和隱隱約約的出口,沒有絲毫值得奇怪的東西,還在仔細觀望間,嚴路承突然把自己隨手帶的包往秦天仰懷裡一塞,秦天仰一愣,嚴路承已經用命令的口吻道: "我的包髒了,你去廁所給我洗一下,我從這邊樓梯上,你洗好後到辦公室找我。" 秦天仰氣到肺都要爆炸了:"嚴大主席,我不是你的僕人……"嚴路承突然回過頭來,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道:"你們好像要快評分了吧?"秦天仰當即語塞,只好悻悻地拿著包去廁所準備洗。 "等一下,"嚴路承突然叫住了他,秦天仰回過頭來,卻不經意發現嚴路承眼裡竟有一絲蒼涼和落寞,只見嚴路承含笑對他點點頭道:"快點弄好歌謠的事吧,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的話,以後就別說要做什麼大事了。"秦天仰怔在當地,卻見嚴路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隱匿不見。 秦天仰拿著包有點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上,連廁所走過了也不覺,剛才嚴路承的話語、表情乃至動作,都顯得是那麼地古怪,而且……而且,他從一進到這棟大樓裡面開始,就覺得氣氛始終有點不太正常,大樓裡面一個人都沒有,雖然是十點,但往常也沒寂靜到這種地步。 是嚴路承故意把所有的人都打發走的嗎?他究竟要告訴我什麼事呢?骨架?歌謠?等一下,剛才,剛才嚴路承和他分手的地方好像也有點怪異。秦天仰突然想起嚴路承給他的筆記本,忙把包夾在脅下,微微抖著雙手翻開了第一頁:"多出來的樓梯,又名黑暗樓梯,吞噬樓梯,因鏡子之謎未解,冤氣聚而不導,彌於人世,先為鬼界幻景誘人心志,使人不辨東西……" 一點稍為強勢的光亮刺痛了秦天仰雙眼,他抬起頭來,面前一個門口赫然出現在他眼前,他不知不覺走過了廁所,穿過了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另一邊的出口了。懷中的鏡子開始射出隱隱的光芒,秦天仰突然醒悟過來:不,不對!第一層的走廊不是象樓上的走廊兩邊都是有出口的,那麼走廊的那邊……那邊應該是通向第二層的樓梯!! 秦天仰寒毛聳立,脫口而出:"鬼界幻景?!!"這四個字說出來,秦天仰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劇烈抖動,因為這四個字的牽引,秦天仰已經猜出了所有的謎底。剛才嚴路承站住的地方是107課室和108課室之間的間隔,而那裡,才是廁所的真正所在地--那也就是說,嚴路承踏上的樓梯,是多出來的樓梯!! 32. "不------"秦天仰心膽俱裂,把包往下一甩,甩頭瘋狂地往回跑:"嚴路承,你給我回來!不准上去!聽見沒有?不准上去!我命令你不准上去!!"逐漸嘶啞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樓裡回音得十分刺耳,像是一頭受傷的獅子在發出最後的吼叫。 秦天仰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剛才嚴路承和他分手的地方,果然,那多出來的樓梯還在,不過全身卻散發著一種綠油油的暗光,並且給人以一種不斷漂移的錯覺,秦天仰只覺得頭痛欲裂,肝臟肺腑好像都要衝口腔中迸射出來,那段樓梯就像一個黑洞,不斷地攪拌著,要把周圍所有可以移動的東西都吸引進去,而在那邊的盡頭,便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嚴路承--"秦天仰咬緊了牙,死命頂著龍旋風般的壓力緩慢前行,他的左腳剛顫抖著踏上第一層樓梯,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樓梯的上部閃過,秦天仰錯愕中微微往上看,一雙熟悉的皮鞋映入他的眼簾,那個式樣……是嚴路承!他還沒死?! 秦天仰狂喜之下顧不得再登樓,忙完全仰起頭來,嚴路承一身挺拔地站在樓梯的上部,似乎正微微頜首地看著他。秦天仰喜極而泣:"嚴路承……你……你沒死,那可真是、真是太好了。" 嚴路承的臉上泛過一陣白光,秦天仰這才發現他的臉色已變成了青灰色,而那種顏色是不屬於活著的人類的,"你……"一種不祥的感覺強烈地襲來,難道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嚴路承已經是…… 正在秦天仰驚疑未定時,嚴路承已翕合著嘴唇像在說著唇語般緲然道:"骨架……歌謠……"秦天仰劇烈一戰:"你……你說什麼?!"嚴路承眼裡流露出明顯的欣慰,他看上去似乎是很費力地舉起右手指著秦天仰胸口道:"鏡子……挽救……全校,但是……必須要有犧牲品……去祭祀……"他說到這裡咧嘴一笑,露出一個歪曲的笑容,再用力地把手指轉指向他自己:"那個……是我……而你要……下去……" 秦天仰睜得過大的眼睛還沒能從驚奇中回醒過來,嚴路承已經張開五指,平伸出雙手囈語道:"你要……下去……因為鏡子……"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上而來推得秦天仰仰面摔倒在地上連打了幾個滾才穩住身子,胸口的鏡子忽然煥發出萬道白光,將樓梯團團圍住,蓋住了那種詭異的綠光,樓梯"吱呀"一聲消於無形。 秦天仰在最後時分僅僅來得及看清楚嚴路承眼中的微笑依然,他記得,嚴路承在介紹他自己時說過:"當我微笑時,我是毫無遺憾的。"他是沒有遺憾和心甘情願地離去的麼? "嚴路承--!!"秦天仰痛不欲生,最終伏地號啕大哭,是他把嚴路承拉下水的,是他把嚴路承送上了不歸之路,"傳說,我和你誓不兩立!!"最後一聲怒吼餘音不絕迴繞在寂寞的月夜上空。 冷風無情地從窗子的破洞裡面吹進來,掀開了在匍匐著的秦天仰的旁邊的那本筆記,淚眼模糊中,秦天仰仍能清晰地看見嚴路承留下來的最終警告:"多出來的樓梯必須需要作為祭祀品的犧牲者去保持它的靈性,而這往往首選擁有鏡子的人,只有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先有一個人獻身,才能誤導樓梯,而使持有鏡子的人終保無虞。" 鏡子是所有的希望所在,終保無虞,終保無虞,嚴路承留給他的是前所未有的一個重擔。秦天仰用盡全力將筆記放回了自己的懷裡。 "在神聖的光芒下,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窗外傳來輕輕的吟哦聲,一個姣麗的女生笑著數著,在她的腳下,是彷彿受了控制的不住跳躍的繩子,秦天仰疲乏地閉上雙眼,只覺得身上的力氣正一點一滴地離開軀體而去…… …… 33. 耳邊傳來熟悉的輕輕的啜泣聲,還有嘈雜的腳步聲,秦天仰緊皺著的雙眉反倒有了放鬆,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到了地獄嗎?秦天仰努力睜開雙眼,只見自己身處在白色的環境中,眼睛哭得紅腫的梁菀,學生會主席,校長,教務處主任,還有自己的同學,都圍著他寂靜不出聲地凝望著他. 秦天仰像是憶起了什麼"突"的一聲站起大聲問道:"嚴路承回來了嗎?"話音剛落,梁菀第一個忍不住哭出聲來,除了校長和主任還把持得住外,其餘的人都陸續有聲地抽咽起來。 秦天仰的心一下字涼到了底:"你們這是……"校長微微調整一下語態,沉聲道:"秦天仰同學,我想你先需要明白一個事情,那就是嚴路承同學已經……"校長的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門外忽然傳來一個中年婦女令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苦命的兒啊,我唯一的寶貝兒啊,怎麼會是這樣呢?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啊--警長,你救救我的兒啊!我給你跪下了,只求你救救我的承兒吧!!我求……" 後面的話語因為一大堆人的勸阻聲和安慰聲而被淹沒了,但那發自肺腑的痛泣依然十分清晰地在噪音中顯得非常不協調,秦天仰的臉色"唰"的一聲變得慘白,兩眼痛苦地一閉,竟又再次一頭栽了下去。 "天仰?"梁菀一下子就哭開了,主任忙穩住她道:"不怕,他是急驚攻心,叫醫生來打打針就沒事了。"又回頭叫一個男生去叫醫生。眾人忙亂際,秦天仰卻又自己悠悠醒了過來,用微弱的聲音對眾人道:"我想自己安靜一會兒。" 房間裡一下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學生會主席站起來道:"既然病人都這麼說了,就請校長和主任先出去吧,我們也都出去。"於是大家一個個撤離病房,梁菀最後一個退出去,她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走了進來,把門拴上。 秦天仰半睜著眼睛疲累地看著梁菀,他並不奇怪梁菀有這樣的舉動。梁菀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床邊坐下,含淚看著秦天仰輕聲道:"你還好嗎?"秦天仰稍稍閉了一下眼睛表示贊同。梁菀小心地掖掖被角,閉著眼睛,終於說出了她心裡最想說的那句話:"放棄吧,好嗎?" 良久,她的眼皮不敢動一動,生怕秦天仰生氣,半晌,只聽見秦天仰深深地發出了一聲長歎:"如果是幾天前,我想我還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你,可是現在,經歷了六條人命而且都是在我身邊最親密的人,我難道還可以置身不理麼?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嗎?樓梯最想要的人命,是我這一條啊!"梁菀睜開眼來,秦天仰手撫著胸口的鏡子憔悴地靠在枕頭上,眼眶處隱隱有光芒閃動。 梁菀剛想說什麼,房間的門突然被撞開了,一個蓬頭亂髮的女人衣衫不整地衝了進來,一把揪起床上的秦天仰又是鼻涕又是淚地哭叫道:"你說!你說!是怎麼害死我兒子的!你為什麼要弄死我的承兒啊?"哭到後來,那女人控制不住情緒,一頭撲到被子上泣不成聲,後面一大堆警察也跟著跑進來,忙不迭又是勸又是拖的才把那女人架了出去。 梁菀驚魂未定地瞧往秦天仰,只見他一臉平靜地坐在床上,兩眼無神的樣子,聲音很小卻很堅決地道:"麻煩去請警長來一趟。"梁菀心中一震,低下頭沒再說什麼,就走了出去。 34. "多出來的樓梯,據考證,與月亮潮汐的時間有密切聯繫,其大概出現時間公式為:多出來的樓梯出現時間=月亮潮汐日期×3/4+2÷6。多半在晚上九時過後到十二點之間,以第二、三層出現為多……" 警長看到這裡,合上了筆記本,對秦天仰道:"這是嚴路承寫的?"秦天仰愣了一下道:"我……我不知道,但這的確是他的筆跡。"梁菀還紅著眼道:"我之前還奇怪嚴路承為什麼不直接把事實告訴你,原來他是為了不讓傳說知覺而……" 秦天仰擺擺手叫她不要再說下去,嚴路承已經很明顯是為了保護他而自動犧牲,這個恩情他秦天仰永世也不會忘。警長道:"不是這個問題。筆記裡面的言語大多十分精練,描述也非常準確,如果不是對多出來的樓梯十分熟悉並且有過經歷的人,是絕對寫不出來的。如你所說,嚴路承之前非常不相信有關多出來的樓梯的傳說,只是在你特別強調了之後才答應考慮一下,距離他死不過一天的時間,在這麼短的時期內,嚴路承不可能態度轉變如此之快,還寫出這麼有系統性的文章。況且月亮的潮汐也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鑽研他也必須有一定的時間吧。" 秦天仰終於聽出了警長的言中之意:"你是說這本筆記不是嚴路承寫成的,而是他聽別人口述整理出來的?"警長道:"我認為如此。雖然是他的筆跡,但是並不是他本人的成果,不過也未必是他整理的,因為這本筆記有大概五萬字的記錄量,嚴路承昨天還正常上學了,他能利用的時間寥寥無幾,用來整理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我更傾向於他是直接摘抄別人的記錄。 "直接摘抄?警長似乎在暗示,在他們之前已經至少有一個人開始了對多出來的樓梯作系統的研究,而嚴路承認識這個人。既然有這個人的存在,為什麼嚴路承還對多出來的樓梯抱有如此強烈的反感和不信任呢?這個人是誰?為什麼他會對多出來的樓梯感興趣還花費這麼大精力去研究呢?一大堆疑問湧上了秦天仰的心頭,突然,他的心一動,面前一個人的影像慢慢勾勒出來--藍秦雨。 正出神間,警長已經道:"那面鏡子能給我看看嗎?"秦天仰忙小心地從懷裡掏出那面人人都想爭奪的鏡子,警長神情凝重地接過它,前前後後細細打量了一回,道:"跟警局留下來相片上的一模一樣。我小時候就曾經懷疑這個不是一般的罪犯能幹的事,果然,它已經超出了我的職權範圍了。" 秦天仰望著那鏡子,竟有一點傷感,跟了自己那麼久,終於要離開了。不料警長看了一會兒又還給他道:"喏,你好好收藏著吧。別給外人看見了。"秦天仰有點意外:"你不留下來嗎?這可是最關鍵的證據。"警長道:"反正現在已經不是警察能管的事了,我是以私人身份跟你們合作調查的。這證據留在誰那裡不一樣?而且我剛剛拿起鏡子的時候,覺得這小東西好像不太喜歡我,所以還是留給你好了。我想不到鏡子會在你那裡,敵人肯定也料不到鏡子會在你那裡,鏡子留在你身邊是最安全的。" 秦天仰接過鏡子,竟有一點點啼笑皆非,他要找的一個同伴嚴路承在剛剛決定要幫助他的時候卻主動犧牲了,然後警長又戲劇性地插了進來。 35. 警長立起身來道:"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先出去了。我先利用我的警察身份去調查一下寫這本筆記的真正作者。這對破解謎題肯定有很大的幫助。" 梁菀叫住了他:"能不能派一些人保護我們?"警長驚訝道:"你們已經發現了敵人了?"梁菀愁容滿面地把藍秦雨的事說了一遍:"我們不知道他的精神是不是正常的,但是他絕對是有膽量殺人的,而且,多出來的樓梯是他第一個告訴我們的,我想,他一定跟這個傳說有聯繫。如果鏡子落入他的手中,就萬事不妙了。" 警長想了一下道:"佛門弟子?我想一定是精神病人。你們放心,我會叫人來守住這裡的。秦天仰,你目前要做的事就是不要想那麼多,好好養好身體,以後大把的事要你的幫助呢。" 秦天仰微微笑了一下,對警長道:"對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通過今天的談話,你可以確信當日我們在警局對你說的全是謊話了,你難道沒有一丁點的怒氣嗎?你難道不再懷疑我們這次說的話是否是真的嗎?" 警長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如果有一個精神病人把劍架在你的脖子上,我相信我也會這樣做的。不要亂想,乖乖睡覺。"說畢,打開門出去了。梁菀和秦天仰對望一眼,輕輕一笑,這是他們擔驚受怕半個月來,第一次舒心的微笑。"因為鏡子……那個犧牲品……是我……而你要……下去……"嚴路承一臉蒼白的笑容平舉起了雙手,張開了那黑黑的五指:"你要……下去……" "嚴路承----"秦天仰"唰"的一聲從被窩裡竄起,驚醒了趴在旁邊還在熟睡的梁菀。梁菀忙倒了一碗水給秦天仰,道:"你又夢見嚴路承了?"秦天仰接過水喝了一口,歎道:"我不知道要做這個相同的噩夢多少次才能罷休。"說著,看了外面的天色,道:"這麼快到半夜了?" 梁菀看了一下表道:"不,才是下午。應該是大暴雨快來了吧。"話剛說完,窗外便閃過了一道刺耳的光亮,似乎擊中了樹枝,隨後震耳欲聾的響聲在遠處綿延不斷地此起彼伏。秦天仰臉色大變,摀住胸口一副痛苦的樣子倒在枕頭上,梁菀大驚道:"你怎麼了?"秦天仰一把抓住她的手道:"鏡子……鏡子在擠壓我,恐怕又要出事了。我不放心警長,我要去看他!"說著便要下床,梁菀忙攔住道:"是你睡覺的時候壓住鏡子,快別胡思亂想了。這麼大雨,叫我們怎麼出去?" 秦天仰悲哀地搖搖頭道:"不會錯的,這是鏡子的示警作用,發現樓梯血字,到嚴路承犧牲,鏡子都是用這樣的方式來預警的,不行,我不放心,我一定要去看看。"秦天仰一把拉開胸口的衣服,只見裡面的鏡子隱隱放出了詭異的光亮。梁菀被唬住了,拿出手機道:"好吧,但是我們最起碼要先知道他在哪裡。" 梁菀首先撥通了警長家的電話,他家的老僕人接了,說道警長在辦公室徹夜工作,還沒回過來。性急的秦天仰耐不住,一把搶過手機道:"我來。"又撥通了警長辦公室的電話。"滴鈴鈴……滴鈴鈴……"拖曳而緩慢的鈴聲像是侵蝕神經的毒藥一點點地滲透秦天仰和梁菀的希望。電話沒人接。秦天仰本來疲乏無力的身體不知從哪裡湧來一股力氣,扎掙著站起身來,連外衣也不顧得穿,一把打開門就往外跑。"秦天仰!"梁菀急得抓了一把傘也跟著跑了出去。 36 守在門外的警察見他們兩個氣色不對地瘋狂地跑了出來,趕緊攔住道:"哪裡去?我奉警長之命保護你們,請你們還是不要出去。"秦天仰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吼道:"保你個頭!你們警長出事了,快點跟我來啊!!" 警察被嚇了一大跳,危急時刻也不辯真假,一群人隨著秦天仰和梁菀一腳深一腳淺地跑著來到了警察局。值班的守衛見到一大班泥人,早驚得呆了,秦天仰揪住他的領子,幾乎是用恐嚇的語氣喊道:"告訴我,警長的辦公室在哪裡?!"守衛木訥地指向一個還亮著燈的房間。 一道幾乎要劃破天際的閃電猛地擊中了欄杆,一陣"嘶嘶"的聲音過後,走廊的燈先後地滅了,彷彿在昭示著什麼惡毒的詛咒正在實現。高低不齊的腳步聲急匆匆地跟隨著燈光的熄滅漸漸接近那個充斥著安靜和恐懼的房間。 "砰"秦天仰幾乎是借助衝力狠狠撞向房門,但是門沒有鎖,秦天仰用力過大,打了個趔趄,差點直衝到房子裡面正對著門的一張沙發上。他剛穩住身子,就聽見剛衝到門口的梁菀發出一聲由於驚悚過度而發出的聲嘶力竭的尖叫:"啊----" 秦天仰心底霎時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似的,手腳冰涼地轉過頭來。台燈還是仿若無事地繼續放著柔和的光亮,桌子上的杯子還盛著茶,散發出裊裊的白煙,杯蓋放在一邊,表明主人在此不久之前還喝過茶,桌子的正中央放著厚厚一沓文件,一支鋼筆好像從高處摔下來一樣,臥倒在文件的右邊,流出的墨水滲透了大部分文件的邊角。房子的周圍也井然有序,看得出剛經過打掃,整間屋子看不出任何打鬥的痕跡。那麼,怎麼會發生如此怪異的事呢? 其他人並沒有象秦天仰注意得那麼多,他們目光的中心只集中在桌子前的椅子上,那裡斜靠著他們的警長,臉上帶著一種令人恐懼的猙獰笑容,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唇呈現出青黑色,右邊被撕裂了一個小缺口,屍體呈一種奇怪的扭曲痙攣,肌肉有不同程度的萎縮,在手腕部分,幾乎接近於乾屍的外表。 然而最讓人奇怪的不是這個,而是警長的雙手奇怪地向上握緊成拳頭狀,五指向內,放在脖子的前方。警長他是不是想暗示些什麼?秦天仰望向門口,眾人都嚇呆了,而梁菀早嚇得暈了過去,沒有一個人動一下,大家只是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一幕景象,腦海裡幾乎一片空白,訓練有素的警察們始終記不起他們的職責。 秦天仰因為經歷了宿舍慘案和嚴路承的死,神經竟也練堅強了些。他內心充滿了恐懼,可是報仇和強烈的恨的信念壓倒了恐懼,使他一步步地緩慢地走向了那具詭異的屍體。 走到距離警長還有三步的地方的時候,秦天仰就隱約看見警長的手中握著什麼東西,好奇心逼使他加快了腳步,走到警長面前,掰開一看,秦天仰瞬間面如土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全身戰慄不住,回過頭來用顫抖得幾乎不成字的語音道:"是……是線啊……警長他手中……握著線…………" 37 然而,沒有人理解秦天仰的恐懼所在,眾人都迷茫地望著秦天仰緊張的表情,唯一理解線的意義的梁菀已經暈去,秦天仰努力平緩著自己的心情,艱難地說出稍經組織過的文字:"警長……用……線勒死了自己!!" "啊?!"警察們全部大吃一驚,這才回醒過來,紛紛跑上前去看個究竟,警長的拳頭握得很緊,三個警察用盡吃奶的力氣才把他的手掌徹底掰開,果然,警長的兩隻手中各握著一個線頭,那條線是平常常見的鋼絲線,很細小,跟衣服的顏色又很相近,所以大家一進來的時候才沒發現。 鋼絲線在脖子上勒出了一條細而深的傷痕,鮮血汩汩地沿著脖頸向下流動,高聳的衣領剛好遮蓋住了它。警長的神色看起來平和自然,眼睛雖然睜得大大的,可是裡面並沒有什麼感情色彩。"警長怎麼會採取這種方式自殺?他為什麼要自殺啊?"悲憤的警察們紛紛在發著議論。 秦天仰按住胸口的鏡子,強忍著鏡子擠壓帶來的痛,踉蹌著來到沙發上一屁股癱了下去,快速地喘著氣。慘笑,線,自勒,神色的平和,一切的一切,都跟那自殺的女生一模一樣。他們的死因是相同的,那也就是說,真正的兇手還沒有死,繼續出現了嗎?這就是秦天仰的恐懼所在。最初的殺人兇手連同骨架歌謠、多出來的樓梯攫人生命的力量混雜在一起,構築起了一個巨大的迷宮,而秦天仰在恐懼的引領下已漸漸迷失在這錯綜複雜的小道上。 "秦天仰在哪裡?"一個警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一看到這樣的景象,禁不住"哇"的一聲大叫,愣在那裡。秦天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什麼事?"那警察指著警長的屍體結結巴巴道:"他……發……生了……"秦天仰提高了音調道:"我問你找我什麼事?" 那警察才戰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警……警長……交……你……"原來警長畢竟還是在死前留下了線索啊。秦天仰一下子有了精神,跳起來搶過信細看。只見折得皺巴巴的信封上潦草地寫著幾個字:"秦天仰收",其中有些筆畫還劃破了信封,看得出是在十分緊急的情況下,警長按捺住激動草書而成的。 信掂量起來很輕,秦天仰先細細看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什麼痕跡,才撕開了信封。信封裡面只有薄薄的一層紙,還附有兩張飛機票,秦天仰有點莫名其妙,他抽出信來一看,頓時明白了票的用心所在,信上面用比信封還潦草的字跡龍飛鳳舞地寫道:"快逃!!秦天仰,和梁菀逃得遠遠的!!兇手不止一…………" 信寫到這裡就斷了,後面有斑斑的血跡,秦天仰努力辨認最後一個字,最後確認是"個"字。兇手不止一個?這就是警長髮出來的最後的警告?最初引起骨架的兇手終於也忍不住出現了。現在不單是歌謠,連最初的兇手都在想要他的命,警長也是用自己的生命為他開闢了一條衝出去的血路嗎?秦天仰拿出機票,一手摸著鏡子的輪廓,咬牙切齒暗道:你們等著,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38. 距離警長死後不足一小時,梁菀慢慢睜開眼來,發覺自己並沒有在警長的辦公室裡,而是在一個滿眼綠色的空地上,咦,那棟樓有點點眼熟,梁菀一下坐起,卻發現這是在學校的一處大草坪上。 梁菀摸摸頭,怎麼回事,明明記得昏過去的時候是在警察局的,對了,警長……梁菀想起警長慘死的樣子,禁不住又想嘔吐,就在這時,她聽見牆角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之類的",梁菀好奇心大起,躡手躡腳過去一偷聽,說話的人原來是警長家的老僕人,此刻正情緒激動地道:"我家主人樹敵那麼多,死我是早料到的了,不過沒想到他們居然這樣殘忍。算了,主人做事都有他的道理,雖然我不情願,不過這存折你們還是拿去吧。上面有大概六千元,可是主人一輩子的積蓄。" 對面那人長長地歎了一聲道:"你放心,我會幫他報仇的,這錢,我回來後也會還他的。"梁菀再也忍不住,現身道:"到底怎麼回事?警長瘋了,你們也跟著瘋。他為什麼要把存折交給我們?秦天仰你難道是個貪財愛利的人不成?"秦天仰默然望望梁菀,轉頭對老僕道:"謝謝你,你可以走了。"那老僕疑惑地看看兩個,抽身而去。秦天仰這才掏出一封信道:"很簡單,警長要我們逃出去。"梁菀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秦天仰倒出那兩張飛機票,提高了聲調道:"警長要我們逃出去!"梁菀剎那踉蹌退了一步,臉上現出驚恐的表情:"警長瘋了。" 秦天仰道:"不,他一點都沒瘋,他一直都很清醒,他在臨死之前一定知曉了真正的兇手,所以才會被殺人滅口。警長的死也給我們敲了一個警鐘,不同的兇手最想要的,卻全都是我們的命,殺嚴路承,殺警長,那些不過是前奏而已。警長用自己的死告訴我們,再不逃恐怕就要落得像他一樣的下場了。你看,連飛機票也準備好了。" 梁菀慌張道:"你……你們現在突然說要走,我準備不過來……"秦天仰慢慢轉過頭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掛在嘴角邊:"連命都顧不上了,還準備些什麼呢?鏡子我帶了,倒是嚴路承留下的那筆記本,我還放在醫院裡,必須回去取。" 二人當即火速回到醫院病房,幸好,筆記還原封不動地壓在枕頭底下。秦天仰拿起筆記,總算鬆了一口氣,門口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梁菀警惕道:"是誰?"外面那人答道:"是我,教務處的人,校長有事想見秦天仰,麻煩他來一趟。" 秦天仰看看梁菀,強自鎮定地道:"好,我先輸完液,馬上就過去。"外面那人似乎不放心:"校長叫我親自請你過去,你還是打開門,我進去等你們吧。"梁菀嚇得一下子緊緊抓住了秦天仰的手,秦天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對著一扇未關的窗戶使了個眼色,大聲道:"好,唉,但是,我先穿好衣服,剛起來,連牙都顧不及刷呢。老師請你再等多一下。" 外面那人見秦天仰說得在情在理,只好在外面站著,屋子裡開始還有類似碰撞的聲音,過了半晌,開始悄然肅靜了。那人又等了一下,耐不住心焦,叫道:"你們快點好嗎?"房子裡靜悄悄沒人答話,那人覺得不對勁,撞開門一看,房間裡哪還有人影,只有一邊的窗簾在輕輕飄動著。 那人吃了一驚,趕緊出來大叫道:"他們走了啊,校長,你料得真準,他們真的走了,快點來人啊!快去找他們兩個!" 39. 秦天仰和梁菀兩個慌不擇路地跑向校門口出處,校園廣播開始一遍遍地播出尋找秦天仰和梁菀的啟事,秦天仰停下來道:"不行,我們這樣出校門肯定會被人撞見。" 梁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不要說出校門,我們在走多幾步都會人發現的。" 秦天仰緊皺眉頭想了一陣,拉起梁菀往相反的方向就跑。梁菀驚訝道:"你幹什麼?那裡不是校門啊。"秦天仰道:"我想過了,在校園裡的所有出口都肯定會有保安把守,回宿舍更是自投羅網,整個學校只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那就是廢棄了的老校區。" "呀"梁菀驚叫一聲:"那是死靈出現的地方,你還往那裡去,不是更自投死路嗎?"秦天仰道:"我有鏡子護住,它輕易傷害我不得,倒是要防備那最初的兇手。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總比被校長他們抓住的好。" 兩人跌跌撞撞地向著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舊校區而去。在他們背後,一雙幽幽的綠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待他們去遠了,才發出一聲不滿的感歎:"何苦呢?你鬥不過我,卻總是逼我出手。" 秦天仰料得沒錯,舊校區果然連個人影都不見。秦天仰已有了主意,進了舊校區先找上次碰見的那個看守老人,求他指點一個出口再逃出去。眼見進入安全地帶,秦天仰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見四周無人,才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捧出鏡子,舉至頭頂,禱告道:"後輩師弟秦天仰、梁菀在此憑鏡向姐姐禱告,時勢危急,眾人群心叵測,對鏡子有不軌企圖。如果姐姐真有冤屈,請護佑我們兩人安全脫險,他日得命重歸,必不忘姐姐恩德,為姐姐申冤。"話剛說完,後面傳來一聲大喊:"好啊,鏡子居然是在你們這裡,我被你們騙了許久!"兩人忙回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藍秦雨?!" 藍秦雨好像從來不換衣服,永遠都是那種奇怪的裝扮:腳踏著草繩串起的布鞋,腰間束著一條標誌著奇怪符號的黃色腰帶,背後負著那把劍柄精巧輝煌的寶劍,臉上帶著近似無情的冷酷笑容,氣定神閒地站在離他們不超過三米的地方,淡淡地打量著他們。 秦天仰慌忙把鏡子藏進懷裡,強打精神質問道:"你想要做什麼?""做什麼?"藍秦雨的表情看上去想大笑:"我很久之前就告訴過你們,我的目的是奔著鏡子而來。你們也知道我的性子,為了所要達到的東西,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甚至於……" 藍秦雨從背後緩緩拔出寶劍,閃耀著冷光的劍鋒映襯著眼裡的血色慢慢劃過秦天仰的前方:"讓這把寶劍得以嘗到鮮血的滋味。不過,你要是肯把鏡子交出來的話,我可以暫時饒恕你藏匿不報之罪。" "休想!"梁菀忍不住大罵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啊?憑什麼我們要把知道的情況報告你?這裡畢竟還是學校,你敢行兇試試看。殺人是要償命的!"藍秦雨冷哼一聲道:"憑什麼?就憑我的一身輕功,那些一般的廢物根本連我的影子都抓不著。" 見梁菀情緒激動地還要說,秦天仰怕激怒了藍秦雨,趕緊把梁菀拉在身後,指著舊校區的出口道:"你雖然自信,可是也別輕視了,這裡離校區中心還是很近的,他們要是布下天羅地網,你插翅也難逃。" 藍秦雨望向出口,剛想出言譏嘲幾句,霎時他卻神色大變,整張臉唰地變成慘白。秦天仰和梁菀覺得有異,也趕緊望去,只見原本是一道殘舊的籬笆圍成的小路竟然變成了兩邊參天古木的林蔭大道,三個人從來沒有這麼一致地異口同聲地喊道:"鬼界幻景?!!" 40. 千鈞一髮時刻,藍秦雨已經快速衝向秦天仰和梁菀的前方大叫道:"你們給我後退!不要阻礙我作法!"同時高舉寶劍大吼一聲:"劍起靈在,護正驅邪!起去!" 寶劍劍身瞬時閃過一抹紫色的光亮,像一道紫色的閃電剎那劃過那條大道,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藍秦雨用盡全身力氣將劍直插沒入地,一道裂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向大道的遠方蔓延開去,在道路的盡頭引起強烈碰撞,一層層幻影被激盪開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藍秦雨有點愕然地瞧向前方,似乎法術並未收到他預期中的效果。秦天仰和梁菀也跟著往這邊張望,剎那,異象出現了,紫色的雷電驀地在道路盡頭出現,反氣勢洶洶地衝他們而來,而且那威力似乎大了幾十倍。對方竟能消化他的雷電然後反擊回他? 藍秦雨大驚失色,剛才那雷電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發出,如今要他抵擋比這更大的簡直是天方夜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藍秦雨第一時間利用輕功竄躍開去,頓時秦天仰和梁菀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閃電的面前。"你這個卑鄙的小人!"梁菀又驚又怒,藍秦雨冷笑道:"你們兩個廢物,我才不會去做你們的陪葬呢。" 眼見雷電就要劈到眼前,在此萬分緊急的情勢下,只見秦天仰大叫一聲,把梁菀狠狠推往身後,梁菀站立不及,摔倒在地,也顧不得站起來,回頭叫道:"秦天仰----" 秦天仰猛地一咬牙,從懷裡掏出鏡子高舉過頭,大叫道:"死靈姐姐啊,請你護佑我們吧。"鏡子頓時迸發萬道奪目的白光,匯成一束巨大無比的白色蛟龍,矯健地飛向迎面而來的閃電。兩股強大的力量正面對決,引發地面強烈震動,秦天仰也立不住,"哎呀"一聲坐下了。卻見白光憑借衝力和閃電爭持了一會兒,終於擊散雷電,呼嘯著也四散飛去。秦天仰狂喜無比,忙拿起鏡子道:"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藍秦雨見自己的法術被破,惱羞成怒,直紅到脖子根兒,惡狠狠地衝了過來,指著秦天仰的鼻子道:"這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我告訴你,如果不是你藏匿了這面鏡子,我老早就收服厲鬼,用得著你們這些小丑在這裡張牙舞爪嗎?快把鏡子給我拿過來!本小爺沒那麼多功夫跟你們瞎耗!" 藍秦雨對著鏡子念了一句不知什麼口訣,只見鏡子脫手而出,慢慢飛向藍秦雨。秦天仰大驚道:"把鏡子還給我!"起身去搶,更激發了藍秦雨的怒火,大吼一聲:"滾!"反手一掌,擊得秦天仰重重地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身來。 藍秦雨擎著這把鏡子,冷笑道:"什麼死靈姐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不過是一面沾染了邪氣的鏡子,我們佛門弟子要做的就是把你們這些穢物通通打入地牢!"說著,他把鏡子往地下狠命一擲,舉起寶劍,喝聲:"菩提剎摩訶!我佛慈悲,號令群妖!"隨即用力刺了下去。 "不要--"秦天仰只來得及叫出這兩個字,藍秦雨的寶劍已戳進了鏡框。一剎那,地動山搖,天色大變,眼前的景物發生極致的扭曲,連各人看各人的腳都是彎彎扭扭的了。藍秦雨驚慌失措道:"怎麼回事?"後面梁菀大叫一聲,秦天仰回頭一看,頓時痛入心骨,呼道:"梁菀--"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日向博伊 10 發表於 October 1, 2004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October 1, 2004 41. 原來藍秦雨剛才把寶劍刺入鏡框,打破了鬼界幻景一部分的結界,而鬼界力量妄想重組結界,所以兩者爭持導致萬物扭曲。梁菀先前被秦天仰推到比較遠的地方,剛好處於結界打破的邊緣,兩邊受力不一樣,上半部分身體受到嚴重的扭曲,而下半部分則保持正常,她的腰已經被扭了九十度,大量的血滲透了腰部的衣服,整個身軀呈現一種極其可怕的抽搐,臉上的表情雖然也已經被扭曲,但仍看得出痛苦萬分。 秦天仰再也顧不得藍秦雨還在身後虎視耽耽,用盡吃奶的力氣撲了過去,抱起梁菀,再也忍不住淚珠撲簌簌地掉下來,急切地喊道:"梁菀,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啊!你答話啊,你到底怎麼樣啊?!梁菀,你……你說句話……"喊到後來,聲啞力竭,泣不成聲。藍秦雨顯然也被眼前這種景象嚇呆了,站在當地扶著寶劍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梁菀艱難地轉過頭來,對著秦天仰突然露出一個溫柔萬分的笑容,在被鮮血染紅的白色連衣裙映襯下,竟有一種別緻的驚世駭俗的美麗,讓人看過一眼就久久忘不掉,化為一個永遠定格的風景。 秦天仰哭道:"梁菀,你覺得怎麼樣?我……我送你去醫院。你會沒事的!你相信我,會沒事的!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梁菀看看已經蔓延到脖子的血跡,搖了搖頭,仰頭對秦天仰慢慢地伸出一隻白皙的手留戀地,輕輕地,緩緩地摸著秦天仰的輪廓,還有那些浸入手心涼涼的淚珠,然後費力地輕聲吐出兩個字:"……逃……愛……" 秦天仰臉色大變,緊緊抱住梁菀道:"不……我不丟下你……梁菀……答應我和我在一起!答應我……"講到最後內心慌亂失常,早變得語無倫次,然而無論如何他怎麼拚命呼叫,也喚不回梁菀眼中漸漸散去的神采。梁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帶著萬般愛憐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帶著滿足的虛弱的笑容悄悄閉上雙眼,在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有什麼閃光的東西附著,最後化作一道清涼的無色痕跡在面頰像一顆流星流逝而過。 摸著梁菀的體溫逐漸降低,從腳到頭身子開始慢慢變涼,秦天仰像瘋了一樣,拚命搖著梁菀的肩膀,大哭大喊道:"不要!梁菀不要!!醒來!醒來!我求你醒來!!我求你……我求你……"哽咽聲像是最哀怨的一首歌瀰漫在被扭曲的天空中央,激起漫天盤旋的落葉無數。 秦天仰最終伏地大哭。他抱著的,是他精神的最大支柱,是他的未來所有希望所繫,如今卻在始料不及的情況下驀然撒手離他而去。 藍秦雨面入土色地站在原地,雖然說他心狠手辣,什麼事都敢做,但是要做因為他的緣故而致死的人,梁菀還是第一個,這對於他來說不啻於第一次殺人。他感到很害怕,但是面子讓他不能立刻逃走,他只是怔怔地望著痛不欲生的秦天仰在大放悲聲,再看著他慢慢地站起轉過身來,低著頭對他道:"藍秦雨,我從來沒有這麼地恨過一個人,你等著,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秦天仰低低說完這句話,便俯身下去準備撿起鏡子。藍秦雨猛然醒悟,拔出寶劍指著秦天仰的咽喉道:"不行,把鏡子留下,那是我們的。"秦天仰對那把寶劍視若無睹地照舊把手伸向鏡子:"你已經殺了一個人了,你肯定也不在乎殺多另一個人。殺了吧,殺了吧,我會回來找你的。" 夢囈般的碎語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個惡毒詛咒,藍秦雨全身寒毛聳立,退了兩步指著秦天仰駭然道:"你……你……"秦天仰麻木不仁地撿起鏡子,藍秦雨以為他還要抱住梁菀的屍身再痛哭一陣,孰料他卻面無表情地持著鏡子神色平靜地從梁菀身邊經過,好像,那下面躺著的人是跟他素不相識的人,或者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 "秦天仰--"藍秦雨不由看呆了,一陣冷風吹過,他全身一震,縮起了衣領,還是夏天,但他總覺得今天的氣候是屬於初冬的季節。 42. 巨大的陰影伴隨著震耳的呼嘯聲投射到大地上,明媚的陽光溫暖地撫慰著受盡創傷的大地,秦天仰無精打采地走出飛機的旋梯,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張廢了的飛機票,他在揣測警長叫他來安徽到底是有什麼用意。 人生地不熟,茫茫前路,秦天仰的眼裡看不到一絲希望。報仇,報仇,何年何月才能報仇?嚴路承那慘白寬慰的笑容,梁菀眼裡那一絲抹之不去的依戀和愛意,不斷地在他腦海裡重現,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他們都那麼地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為他們報仇,保校園安寧,可是自己呢?自己現在卻像是個廢物一樣,久久徘徊在飛機場,蠢笨的腦袋想不出一條行得通的計策。請原諒我的無能,請原諒我…… 秦天仰痛苦地抱住頭,慢慢地蹲下身去。"老爺,你身體不好,用不用得著親自來啊?叫我們代勞就可以了。""不行,為家族祈福怠慢不得的,何況九華山歷代名山,我去了瞻拜瞻拜對身體也有益。" 簡短的對話在秦天仰的心中擦出一絲火花。九華山?名山?藍秦雨冷酷的臉在他眼前閃過:"我是佛門弟子,鏡子是我的,我要為民除害。"秦天仰猛然抬頭,終於明白了警長的用意所在。他們是在跟死靈甚至是妖怪在作鬥爭,沒有法術的輔助,只靠凡人的軀體是無法與之相抗爭的,要想破除歌謠,要想打敗多出來的樓梯,要拯救一切人,或許只有西方的婆娑和金光燦燦的蓮花寶座才能度此苦厄了。何況,要想打到蠻橫專斷的藍秦雨,惟有採用"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在法術上徹底壓倒他。 主意已定,秦天仰便遠遠跟著那一家人又是一番跋山涉水,不知不覺兩天過後,只聽那老人說了一聲:"到了。"秦天仰抬頭一看,不由一震,一座獨特的青山聳然傲立在他的面前,那氤氳的雲霧,那挺峭的松枝,別樣的景色和青翠,特別是那不畏生的白兔,炯炯有神像是有靈性地望著來來往往的人,鎮定的神態像是接引那些成佛的人前往西天極樂世界的神兔一樣。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果然,九華山漫山都透露著一種讓人感覺很舒服的清涼氣息,遠處白煙裊裊,便是寺廟所在地。秦天仰從來沒有這麼神清氣爽過,拾級而上,一邊欣賞風景,正讚歎不已時,一個小和尚在前面擔水緩緩而行,秦天仰忙追上客氣地問道:"請問貴寺方丈在哪裡?麻煩引見一下。" 小和尚甚為禮貌,放下水施禮道:"施主客氣了,在廟內隨喜,如果沒有大型法事,方丈不會出來的。"秦天仰知他誤會了,解說道:"我不是來觀光的,我見你們方丈是想投入貴門派之下。"小和尚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施主神清氣爽,為什麼要皈依三寶?"誰知秦天仰比他更大吃一驚:"什麼?加入你們那派要做和尚的麼?" 他心裡暗暗奇怪,看藍秦雨不像是個和尚的樣子呀。小和尚見他一驚一乍的,道:"小和尚也不是很明白,這樣吧,我替你通報方丈,看方丈怎麼說。"秦天仰喜出望外,趕緊道謝。 九華山方丈得知居然要有人投入他們門下,而且聽門下弟子描述,此人氣質不凡,似乎是大學生一樣,疑惑萬分,旁邊他的師弟卻喜之不勝:"這不正說明九華山名望高,所以才會有人趨之若騖嘛。趕快叫他進來。"方丈阻止道:"慢著,這裡面肯定有鬼。我出去看一看。拿我的禪杖來。" 秦天仰正百般聊賴地在廟中瞻仰佛像,拿了一根香鑽研它該先插到哪個香爐時,剛才那個小和尚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拍掌道:"方丈過來了。"秦天仰一嚇,手中拿著的香沒處放,只好往旁邊胡亂一丟,只聽見衣縷飄沓聲從遠及近而來,一行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漸次行來,秦天仰打量著當中一個鬍子特別白的,手拿著禪杖的必定是方丈,逼上兩步恭恭敬敬行禮道:"秦天仰見過方丈。" 方丈點點頭,正要細細看看秦天仰時,禪杖上面的銅環卻開始有了輕微的互相碰撞,並且隨著秦天仰的逼近碰撞得愈為激烈,"法器共鳴?!"方丈心底一沉,但他卻不動聲色,暗地裡"自在無邊"一招封住了禪杖的反應,正色道:"剛才聽他們說施主要投入九華山門下,深感厚愛,雖然說我佛普度眾生,但是佛緣不可求,剛才老衲觀施主氣色,塵緣未了,難守蓮台之下,無成青燈之側,還是請施主別投高處。" 方丈雖然說了這麼一大通,但敏感的秦天仰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方丈是在客氣地拒絕他,方丈旁邊的一個老和尚先急了,他們在裡面明明已經說好了的,出來看看情況怎樣再集體討論,誰知方丈竟然一出來等也不等就下了判斷,開口道:"師兄……"方丈卻不等他說完,打斷了他的說話:"我為方丈,寺中之事由我作主,其他人不必多話。" 秦天仰忙辯解道:"方丈,我來投入九華山門下是有用意的,請聽我解釋。"方丈眼中似有不忍之意,但他卻決然大手一揮:"知客僧,送客。"眼見報仇的希望就此斷送,而這方丈卻不明原因地趕自己走,秦天仰顧不得其他,張開雙手擋住方丈的去路,大聲道:"大師為何不聽我解釋一字半句,就急著要走?九華山既然是名山大派,難道不問緣由拒絕他人的請求是你們的規矩?如果是這樣,你們怎麼配得上稱作是大慈大悲度世間一切苦難的佛門弟子?" 方丈勃然變色道:"九華山容不得你污蔑,這裡也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給我出去。"瞬時,就有兩個青年和尚拉著死活掙扎的秦天仰拖出了廟門。 秦天仰的心如同掉進了冰窖,他沒料到他的第一部計劃會這麼輕易地給人推翻,嚴路承的仇,警長的仇,梁菀的仇,所有的所有,斷在藍秦雨的手上,也斷在這個同為佛門中人的方丈手上,難道那些號稱降妖伏魔解救世人的和尚都是道貌岸然之輩? 秦天仰悲憤之極,朝廟門大喊道:"方丈,我求你聽我解釋,我千辛萬苦差點把命都丟了才來到九華山,我不能就這樣回去。我求你聽我解釋!哪怕你不收我,只聽我解釋一句,你這樣武斷地把我趕走,只會毀了你九華山的名譽!方丈!!" 山門裡面靜悄悄地毫無回音,秦天仰喊著喊著,眼淚又不由流了出來,來來往往的旅客奇怪地看著他,他也不覺得,他只看見嚴路承的雙手在他面前張著,警長的臉在他面前扭曲著,梁菀的血在他面前流著,他處處碰壁,難道在強權之下真的毫無完卵?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輕彈處。 "方丈……"秦天仰漸漸跪在了地上,跪在了肅穆莊嚴的山門前,跪在了莊嚴暮靄的佛像前,也跪在手拈柳枝慈眉善目的觀音前,什麼大慈大悲,什麼救苦救難,都是騙世人的鬼話!山門裡,方丈和那些師弟們一個個聽得淚流不止,方丈不禁仰天長歎道:"不是我不收,而是收不得啊。九華山的名譽毀也罷,成也罷,這是我們的劫數。"43 跪了半晌,山門始終毫無回音,秦天仰再也沒這勇氣求下去了,也丟不起這個臉,為了報仇他連尊嚴也一點不剩地給了人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學會了藍秦雨的冷笑。原來自己沒事的時候不覺得,原來這個世上竟然是那麼地殘酷。秦天仰慢慢地立起身來,用仇視的眼光打量了九華山三個字,轉過身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下樓梯,身後是虔誠的人們還在為自己的心願呢喃有聲,與和尚們的唱經頌吟混合在一起,構成了代表公平與正義的無綸之音。 "秦天仰請留步。"無精打采的秦天仰被嚇了一跳,只見前面山石處立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和尚,正憐憫地看著他。難道是方丈回心轉意?秦天仰狂喜之下直奔而去,抓住那和尚的衣服,左右搖擺道:"你說你說,什麼事什麼事?" 那和尚歎道:"我是來告訴你為什麼九華山不收你的理由的?"九華山不收自己的理由?秦天仰一怔,那不正是他剛才苦苦要求方丈說明的嗎?忙點頭道:"對,對,為什麼不收我啊?"那和尚道:"你剛才求方丈聽你的苦衷,我猜你必定是被厲鬼追殺,才會來九華山的對不對?" "厲鬼追殺?"看著秦天仰莫名其妙的樣子,那和尚道:"對啊,我剛才偷聽方丈說話,他說你身上冤氣非常,不是一般的法器可以鎮壓得了的,不是被厲鬼追殺,也是晦運常繞,如果不自己留心,命恐不長久啊。"看那和尚一臉誠懇,不像是騙自己,難道說那最初的兇手不是人? 那和尚又道:"還有,方丈說你身上藏著一個古怪的法器,這個法器好像是什麼禁令,九華山死活收不得你入門的。接下來還說什麼你眉中黑氣太過濃厚,無法解救,若是死了便會有損九華山名譽之類的。"說到這裡,他的面皮也禁不住紅了。 秦天仰見他竟然有如此勇氣自爆家醜,肅然起敬,微笑著道:"這也怪不得你們方丈,現在世風便是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誰會去做呢?實不相瞞,我身上只有一個撿起來的鏡子,並沒有什麼你們所說的法器。九華山既然有難處,我也不便強人所難。小師父既然來告訴我這些事,不妨好人做到底,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不知道哪裡才是我秦天仰的去處?" 那和尚微微搖頭道:"我正想來勸你,九華山雖然不敢稱佛門第一,但也小有名聲。連方丈都忌憚如此,其他門派就更加不能收了,就算是號稱佛門聖地的五台山都不例外。"全部都不收?這對於秦天仰來說不啻於第二道驚雷,他睜著一雙惘然的雙眼望著那和尚,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和尚似乎有不忍之意,雙手合十道:"阿彌托佛,我不忍心見施主身陷危境而不自知,所以特地偷偷下山相告。施主要早日做好打算,不日那厲鬼一定會追上門來。心常存佛,希望能保施主平安。"說完這句話後,那和尚連秦天仰的臉色也不敢看,匆匆掉頭走了。"哐啷"一聲,那和尚悚然回頭一看,只見一面破爛的鏡框在秦天仰面前頹然跌下。 "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不過是死了一個人,而且又不是你下的手,就嚇得這樣。這麼好的機會就白白地讓它給留走了。以後你叫我怎麼放心把大事托付給你?你太令我失望了!"藍秦雨滿臉羞愧地跪在地上道:"是弟子的錯。弟子當時給週遭的情形給嚇糊塗了。請師父再給弟子一次機會。弟子一定將功贖罪,把那面鏡子追回來。" 那人"恩"了一聲道:"好罷,我暫且相信你一回,剛才九華山那邊傳來消息,秦天仰已經到了安徽,給九華山拒絕後,他一定會遍訪名山大派,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你要盡快去阻止他,把鏡子給我奪回來。你要記住,你做的是造福世人的千秋大業,凡事要以大局為重,必要的時候不妨用些手段,傷亡一些算不了什麼。我們要救的是蒼生,那些個人的利益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你好好記住師父的這些話吧。"藍秦雨忙叩頭道:"是,弟子這就出發。" 漫無目的地在林中閒逛著,看著陡峭平仞的懸崖,秦天仰幾次有跳下去的衝動和慾望,但他最終還是壓制下去了。他一開始不信那和尚的說話,但是碰壁了幾次之後,他才發現,九華山已經算是最客氣最溫和的了。 警長用生命苦心策劃的唯一一條路就這樣被一步步地斷送了。是他秦天仰無能嗎?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就永無出頭之日,就永遠沒有回到校園的希望了。秦天仰疲累地在一棵樹下坐了下來,掏出那面鏡框感慨萬千地看著:"如果能評選什麼東西對一個人的人生改變最大,鏡子老兄啊,我肯定選你。為了你,我現在都像個流浪漢一樣了。警長的錢已經差不多花光了,你接下來難道要我淪落到大街上乞討為生嗎?" "大膽冤魂,你往哪裡逃?"林子深處突地傳來一聲女子的叫聲。冤魂?!秦天仰對這兩個字簡直敏感到了極點,也跟著大叫一聲,全身顫抖。他話音剛落,一個綠衣人影快速竄出,同時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了過來:"冤魂受死吧!" 秦天仰萬萬想不到她來得這般快,這下子連叫都來不及叫出聲,匕首就快到咽喉,情急之下拿起鏡子往前一送一擋,只聽那女子慘叫一聲,還沒感覺匕首刺到鏡子,她已經倒在地上痛苦地滾成一團。怎麼會這樣?事起突然,秦天仰呆若木雞地舉著鏡子看著那名奇怪的女子。 "琴兒!你怎麼了?"從林中跑出一個約摸四五十歲的男子,秦天仰一見他,立即血液倒流,雞皮頓起,心裡直叫完了完了,因為那個男子的裝束跟藍秦雨簡直一模一樣!難道是藍秦雨的同門追殺到這裡來了?秦天仰想站起來跑,可是才剛受了驚嚇,腿現在軟軟的,連伸動一下都不成,整個人等於是癱瘓在那裡,眼巴巴地看著那中年人凶神惡剎地撲了過來:"小叫化子,你到底對 我的琴兒做了什麼?" 那倒在地上的女子發話了:"爸爸,不關他的事,是我弄錯了。你快別管他,那東西逃到後面去了,抓它回來才緊要。"中年人似乎很聽那女子的話,惡狠狠地瞪了秦天仰一眼,手抓出一張符紙,叫聲:"蓮台生光,冥鬼現形!"符紙一揮,在空中自動點燃,林子那邊突然傳來奇怪的"吱"的一聲,秦天仰循聲望去,只見一團朦朧的白影隱約若現地漂浮在半空中,秦天仰認得那黑氣,嚇得更是全身抖縮,指著它失聲叫道:"死……死靈?!" 中年人橫了他一眼,轉身掏出一個精緻的小葫蘆,對準那白影說了一句:"收!"白影化為白煙收入到葫蘆口中。秦天仰開始還怔怔地看著,驀地眼睛一亮,這兩個人會法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然而,秦天仰沒有料到的是,這卻是他日後成為佛教叛徒踏出的第一步。 44. 中年人收了那死靈後,忙轉身去扶還倒在地上的女子道:"琴兒,你沒事吧?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爸爸,是女兒自己不小心,怪不得那個人。既然事情已經完了,我們還是趕早出去吧。"那中年人見她沒事,臉上早笑容滿面:"好,好,我們這就出去。" "兩位請留步!"腳裡不知從哪裡生出來一股力氣,秦天仰從來沒像現在這般快速地跳起來,攔在中年人和那女子面前。那中年人趕緊護住那女子,對秦天仰吼道:"你想幹什麼?我已經放過你了,你不要自己沒事來討打。" 秦天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兩位是不是懂法術的?"兩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那女子答道:"是啊,你要做什麼?"秦天仰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嚇的那中年人連聲道:"你想做什麼?快點起來。"秦天仰抬起頭來,那種肅然堅毅的表情令兩個人同時一怔,秦天仰叩頭道:"秦天仰懇請兩位收我為徒。" "啊哈?"那中年人打了個飽嗝:"你這小子肯定是腦子有毛病,看見什麼想學什麼。你趕快起來吧,我們不收徒弟的。再說,你這小子有沒有一點廉恥感啊,一見到人就跪啊跪的,難道你前輩子是個做奴才的?" 那女子見秦天仰對於中年人的叫罵不聲不響,心生憐憫,柔聲道:"學法術是一件危險的事,學了它就要跟妖魔鬼怪打交道,隨時都有性命的危險。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就算你真要學,也不必跟著我們,世間這麼多名山大派,五台山、九華山,你隨便投進一個都能得遂你心願的。" 那中年人不耐煩地道:"琴兒,跟他說這些幹什麼?我們走。"兩人轉了個方向正要舉步前行,秦天仰突然又悶聲不響地衝了過來,故技重施地跪在地上。那中年人怒道:"你到底要怎樣?" 秦天仰炯炯地望著他道:"你們說的話都沒錯。但我不是一個普通人。你們說我不知廉恥,我以前很懂得廉恥兩個字,可是當我跪在九華山的山門下整整幾個小時,忍受眾人的指責詈罵甚至於侮辱,只是希望九華山的人能出來跟我解釋為什麼把我拒之於門外的理由,而最終不得在鄙夷的目光中離開山門的時候,我就已經不知道廉恥是什麼意思了。你們叫我不要學法術,因為那擔當著生命的威脅,可是又有誰知道,為了這個生命的威脅,我已經失去了最親的朋友和同伴,還有我的最愛。我的身上背負著十幾條人命的冤屈,肩擔著未來十幾條人命的安危。就拿我來說,由於被厲鬼追殺,不得不流浪於此,以苟延殘喘。生命的威脅對於我來說早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我到現在可以說是什麼都不怕了,學不到法術,解不了冤屈,那才是我最大的廉恥和對我生命的最大威脅!" 那中年人怎麼料到秦天仰竟然有這麼一大堆話出來,句句在情在理,直堵得他說不出一個字來。那女子忙扶起秦天仰問道:"為什麼你會被厲鬼追殺?是什麼樣的厲鬼?九華山為什麼不收你?" 秦天仰忍住內心情緒激動,把整件事情的大致脈絡明明白白講述了下去,隱藏了歌謠和多出來的樓梯,只是模糊地說校園裡有一個神秘的兇手為了達成它的目的,正不惜一切手段掀起腥風血雨,當然,重點還是放在藍秦雨的凶殘狠毒上,藉機抨擊了所謂的佛門弟子。 那中年人只聽得連連點頭歎道:"唉,佛門都叫這些人給敗壞了。長此以往,佛將不佛啊。"秦天仰見他的話語有所轉機,接口道:"我看大叔裝束,必定也與佛門有所關聯。大叔既然同情佛門遭遇,就更不應該撒手不管。"中年人道:"撒手不管的確是不應該的,但是你也甭指望我會收你為徒。收徒弟是我的大忌,哪怕你請得到西天如來佛老親臨,我也是不收你的。" 秦天仰原以為有望,不料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急道:"為什麼?"中年人"嗐"了一聲道:"既然你都這麼有膽色爆出你的出醜經歷,那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的真正身份。不錯,我是佛門弟子,法名六性,不過,是一個被廢出門派的弟子。我原屬岳麓山派,只因為我遇見了琴兒的媽媽,動了凡念,做了出格的事,後來事情敗露,生出這孩子來,師父大怒之下將我逐出師門,並且嚴禁我再以岳麓山派弟子自居,不准收徒弟,也不准將法術私自傳授於人。我只好帶了這丫頭四處闖蕩。我感激師父不廢我法術之恩,況且本來是因為我的關係給門派抹黑,我唯一能讓師父少生點氣的辦法就是不能再違抗師父的命令了。所以我絕對不會把法術傳給你。這樣吧,我替你收拾那個什麼兇手,你看如何?"中年人在述說往事時,被稱為"琴兒"的那女子在一邊垂淚不止。 秦天仰已聽傻了眼了,中年人沒料到他的經歷,他也沒料到中年人的身份是這麼曲折。照中年人所說,的確想求他收自己為徒弟比進九華山還難。難道說,就連上天也不給他這個機會?就連送上門的師父都要活活剝奪走? 中年人看秦天仰整個人都快要軟下來,心也有不忍,正要開口勸慰,秦天仰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問道:"你說師父不肯讓你主動教法術給人是不是?"中年人給他嚇了一跳,愣了半晌才道:"是啊。"秦天仰又道:"但是師父禁得了你卻禁不了外人是不是?" 中年人滿頭霧水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秦天仰一字一句道:"如果是我偷學你的法術呢?""什麼?!"中年人吃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你不要開玩笑了,按照我們門派的規矩,如果發現有人偷學法術,是要做佛門叛徒看待,不僅要挑斷筋脈,廢掉全部法術,而且死後還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為了嚴路承,為了警長,為了梁菀,也為了校園蒼生,如果要解決所有的事情必須要有人做出犧牲的話,那麼,"秦天仰從容地拍拍膝蓋上的塵土,緩緩地跪在了訝異無比的中年人面前:"秦天仰願擔此重任!" 45. "你……你……"中年人指著秦天仰,顫抖著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轉頭望望那女子,那女子也是一副憂慮的表情看著他,中年人深呼吸一口氣,像是作出了某個重大決定一樣,把袍袖一甩道:"我反對!佛以天下蒼生為念,我們要做的,就是挽救蒼生的性命,你現在反而要求我幫助你自虐,這個我絕對做不到。我已經答應了為你驅除厲鬼,你為什麼一定要堅持自己去收服呢?" 這次秦天仰沒有再激動,他只是向前跪了一步,含淚道:"佛既以蒼生為念,自然不能只是管蒼生的性命。佛瞭解蒼生的痛苦嗎?親眼看著一個個朋友遭受死亡的危險,本想著自己能解救他們,於是一力挺起這重擔,到最後才發現,正是自己的愚笨導致了事情的惡化,不僅如此,反而讓他們一個個為了保護你撒手西去。最想要幫助人的最終卻成了最需要人幫助的,這便是我心中最大的痛苦。大叔幫我驅除的只是厲鬼,卻驅除不了我的心結。我想盡千方百計學得法術,也只是為了求心理一個安慰而已。請大叔成全我。" 那女子突然也跟著跪下道:"爸爸,你教過女兒,凡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他求你的這件事雖然荒謬,但是總歸是正道宗旨。事有變通,爸爸也不必固執了。"中年人吃驚道:"琴兒,你……你……"看了看秦天仰,半晌,仰天長歎道:"師父,弟子又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了。"秦天仰和那女子相顧大喜,秦天仰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道:"弟子拜見師父。" 那師父看上去似乎是很感慨的樣子,揮手叫秦天仰起來,又跟那女子認過了:"拜見師姐。"那女子抿嘴笑了半天,才道:"罷了,你還是叫我師妹的好,這樣叫怪彆扭的。"師父道:"那怎麼可以?你比他先入門,照理自然是你輩分大。" 那女子笑道:"爸啊,我們這裡又不是正宗門派,叫什麼都沒外人看見,而且我早想有個哥哥了,當姐姐多麻煩啊,還要照顧這照顧那的。"師父無奈道:"罷了,隨你了。"秦天仰哭笑不得站在那裡,只好又重新見禮。那女子先笑著施了一個禮道:"見過師兄。"又笑道:"我的名字叫金琴,你叫我琴兒就行了。"又向著師父一笑:"爸爸就是這麼叫的。"秦天仰只得道:"師妹好。"師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們兩個以後要相親相愛。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出去吧。" 三人一行走,金琴一邊向秦天仰介紹他們的工作。原來 麓山派屬於佛教禪宗的南支派,崇尚心的修行,特別提倡頓悟,鄙視繁文縟節,所以在法事方面追求形式簡單明瞭。秦天仰聽得不住點頭,心裡暗道:"怪不得師父行事這麼豪爽大方。"想著,又忙問師父道:"那我什麼時候學法術?" 師父道:"今天晚上就教你。"秦天仰又驚又喜:"不知道學什麼呢?"師父道:"你先把金剛經給我抄十遍。再去正堂敲木魚敲到天亮。""什麼?!"金琴不禁"撲哧"一笑,忙解釋道:"一開始學法術都是這樣的。爸爸可不是存心捉弄你,我三歲的時候就被逼敲木魚了。對不對,爸爸?"父女兩人會意地一笑,只剩下秦天仰還在莫名其妙地尋思:"敲木魚跟學法術有什麼關係?" 正堂裡,秦天仰正在給佛前上香,若有所思地念著些什麼。"師兄!"金琴像一只小鳥般飛進了大堂,秦天仰含笑回道:"琴妹早。"金琴笑道:"還早呢。都快九點了,你也不來叫我,讓我睡得這麼晚。"說完,臉一紅,低下頭,偷偷看了一眼秦天仰,又道:"你來了快有半年了,覺得怎麼樣?" 秦天仰道:"覺得自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很看不起那些唸經的和尚,覺得他們好像騙了人錢一樣,但現在自己學起來,才覺得奇妙無窮,師父當日說的'以天下蒼生為念',這般寬廣的胸襟,如果沒有這些佛經的修身養性,恐怕難以熏陶到。"金琴道:"爸爸也說你長進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秦天仰這才想起,問道:"對了,師父呢,怎麼沒看見他?"金琴道:"爸爸有事出去了,不過他留了一項任務給我們兩個,要我們兩個去一個地方去收服冤魂。"這還是秦天仰第一次出去實踐他的法術,興奮到他趕緊問道:"太好了。那個地方在哪裡?"金琴道:"鄭州。"話剛說完,就看見秦天仰的身子微微一震,忙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妥?"秦天仰平靜地道:"那是梁菀的家鄉。"46. 金琴也不禁心頭一震,不由得把頭低下道:"你還記掛著她麼?"秦天仰把香插到香壇中,跪在蒲團上行了三個禮,才起身沉聲道:"她本來可以快樂地活在這個世上,像她這種聰明活潑的女孩子,又那麼漂亮,就算沒有我這個蠢物,也有很多優秀的男生去追求她的。她是因我而死,我覺得欠得人情最多的就是她。我忘不了她,就算她死了,可我總覺得她還活在我身邊一樣,陪著我吃飯、玩樂、學習。她說過會一輩子守護我的。"說到這裡,秦天仰神色淒楚地閉上了眼。 金琴怔怔地看著,半晌,兩滴大大的淚 榍那牡 劃過面容,"滴答"一聲掉在地板上,驚動了秦天仰,睜眼一看忙道:"琴妹你怎麼也哭了?真是我的罪過了。"金琴拭去淚珠,勉強笑道:"我不是傷心,我是高興,替那位梁菀姑娘高興。她如果泉下有知,她一定會不後悔當初選擇了你這麼一位情深義重的男生的。你要知道,並不是世間每一位姑娘都有這樣的福氣的。"說到後來,金琴的語音卻越見哽咽,以至說不下去。 "琴妹,這又有什麼好傷感的……"秦天仰手忙腳亂地拿手帕給她擦眼淚。金琴打起精神,強自歡笑道:"這也是。快出門了,我倒有點捨不得離開這間小房子,反正現在無事,不如我們到後山的林子裡玩玩,看看風景,師兄你說好嗎?"一來是少年人心性愛好遊玩,二來也為了安慰金琴,秦天仰興致勃勃道:"好啊,我們去罷。" 時值炎夏七月底,驕陽當空,後山早開滿了一片一片的紫荊花,紫紅如同古代神話中的"息壤"迅速蔓延開來,不多時日已鋪遍了山頭,燦爛得猶如西方的婆娑,在微微的光芒折射中透露著一種野性的嬌艷,人置於其中彷彿身處玄幻,似真似假,非虛非實,亦喜亦憂,有飄飄欲仙之感,因此師父親筆在入口石碑處題字:"仙幻林"。 "對了,琴妹你看,"秦天仰指著一面光禿禿的平滑的巖壁道:"那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畫紙啊,師父怎麼沒想到在這上面題點東西?"金琴道:"爸爸說他文才本來不好,所以只題了這三個字,我是女孩子家,不好上跳下竄的,師兄不如你來題吧。" "啊?"秦天仰為難道:"可是我的文才也不好啊。"金琴笑道:"又沒叫你題詩題詞的,你心裡想什麼,寫出來也行的啊。"秦天仰略一思索,道:"好,我就寫我想的這幾句話吧。琴妹,借你的劍一用。"只聽"噌噌"幾聲,石壁上現出了兩行共八個字:"不報此仇,永墮奈何!"金琴心下黯然:師兄,你的心裡就只有報仇,你哪裡知道,這世上還有比報仇更美好更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二人攀上山頭,突破紫荊花枝的層層阻撓,來到了一片小空地上。秦天仰驚喜道:"我竟不知道這裡有片空地,還以為到處都種滿了花呢。有這塊空地真好,我們就可以……就可以……可以……"他口口聲聲說好,卻"可以"了半天也沒可以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轉向金琴道:"琴妹你會用這塊空地來幹什麼呢?""我嗎?"金琴嫣然一笑:"我喜歡跳舞。我常常在這裡跳舞,師兄我跳支舞給你看好不好?"秦天仰忙道:"好啊好啊。我還不知道琴妹會跳舞呢。" 金琴手微微抬起,身子幽雅地轉了一個圈,帶起的風吹落附近枝頭上的紫荊花,圍繞著她也開始盤旋飛舞。只聽她口中輕輕唱道: "紅袖飛散, 驚散天際雲殘, 獨倚夜闌, 人影姍姍, 共斟翼然, 愁對千杯空盞。 壯士扼腕, 醉臥秦淮畫舫, 金戈大漠, 黃沙茫茫, 醒來卻覺, 簾內依稀梅香。" 秦天仰不禁拍手大聲叫好。此時,一陣清涼的風柔柔吹過,掀起青絲飄飛,淡紅色的紫荊花瓣漫無邊際地舞起,和那娉婷的身影完美地融合為塵世間最動人的風景,淺淺的笑容在緋紅中閃現,剎那間浪漫落了整整一地。滿眼燦爛的緋色,在微風的和 淺淺的光暈,不知在什麼時候 那牡 爬到了金琴的臉上,不快而又穩重地蔓延到脖子上,與紫荊的顏色混在一起,舞姿飄動處,早已分不出哪是人哪是花。秦天仰已整個人呆在那裡,癡癡地看著這原本屬於天上的景象,在這一刻他才驀然發現,翩翩起舞的金琴彷彿是瑤池瓊宴中的天仙,美得不可方物。 正念及此處,金琴的歌聲卻又變了: "漫地殘荊怎堪掃, 獨鏡斷簪晨鐘早。 白頭空對花顏去, 不忍清夢為誰困, 歸來兮, 損容悴憔留幽草。" 歌聲淒惻無比,秦天仰聽得只想落淚,歌了舞盡,金琴的眼中早蓄滿了兩滴大大的淚珠,只強忍著不讓它流下。秦天仰叫道:"琴妹,好歌好舞,只不過你前後唱得好像是兩種意境一樣。" 金琴低低道:"第一首是媽媽和爸爸一起作的,媽媽寫了前半首,爸爸接了下半首。而第二首是媽媽臨死前唱的,她望著爸爸來,可是爸爸始終都沒有來看她,她只好寂寞地死掉了。那裡面暗含著我MD名字,她叫荊草。最後,真的如同她詩裡說的那樣,'損容悴憔留幽草'。"淚珠終於傾然而下:"我媽就是死在紫荊花下的,所以爸爸才會在這裡種了一山的紫荊花紀念媽媽。" 秦天仰道:"我沒想到這片紫荊花林對你們有這麼重要的意義。琴妹,別傷心了,你媽媽在地下也不願意看見你不開心的。"金琴正要回答,手機卻響了起來。金琴接通後聽了半晌,臉色大變,掛掉後對秦天仰道:"是爸爸的電話。他叫我們立即起程,火速趕到鄭州去。那戶人家據說害死他們祖宗三代十七口人的詛咒復活了。"秦天仰忙問道:"那戶人家?到底是哪戶人家?"金琴似乎有點不敢正視秦天仰的眼睛,囁嚅半天才答道:"梁家。" 47. "梁家?!"秦天仰的臉色瞬間象佈滿了黑雲的天空,陰鬱得那麼令人害怕:"哪個地方的梁家?"金琴有點恐懼地往後退了兩步道:"師……師兄,請你冷靜,爸爸沒有明說,未必那個梁家就是你想的梁家。總之我們還是盡快趕過去的好。你剛才也說過,以天下蒼生為念是我們的職責,難道就為了那梁家不是這梁家你就不去了?"秦天仰幡然醒悟道:"對了,我剛才真的有點被瘋魔了,怎麼老是想到這上面去?世間哪有那麼巧合的事呢?我們出發吧。" 二人連夜兼程趕到了鄭州,找到了那個委託他們的人。一路上,秦天仰都有點心神不定,無法集中精神複習功課,雖然強逼著自己念了一卷經,但終究沒有多大效用,只好一個勁地安慰自己:世間哪有那麼巧合的事呢?但是,世間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秦天仰第一次領略了造化弄人的含義。 "我叫梁愈,是這個本家的遠房親戚,七年前嫁到東京,就再也沒回來過。今天是我嫁出去後第一次回來。說實在的,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怪異的事。"一個愁眉不展的少婦坐在秦天仰和金琴的面前,年紀看上去還不到三十五,但是眼角處卻出現了幾條魚尾紋,似乎是不堪生活的重負和麻煩的騷擾:"我家先生是做生意的,在東京開一家報刊雜誌的小集團,一開始生活還算過得去,但是由於後來經營不善,又給那些大企業欺壓著,集團終於破產了,生活越來越拮据,我先生因為受氣的緣故生了病,我實在沒法籌出錢來請醫生了,只好又搬回了國內,希望能向我的娘家求救。但是,我的娘家並不富裕,最後還是我的表姐想出了個法子,她說她繼承了她叔父的一幢大房子,但是她一直不敢去接手,因為那幢房子不太乾淨。她說如果我急用的話,她自願把房子送給我,然後或者把裡面裝修一下賣出去,或是在裡面開間店都好。" "我明白她說的不乾淨的意思。叔父一家四口人就是在二十年前不明不白地死在那幢房子裡的,警方調查到現在,仍然無法得出結論。可是那時我已經家徒四壁,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匆匆忙忙地就按著她給的地址去看了房。天哪,我不知道那遠房的叔父竟這麼有錢,這麼大的房子,就是在今天也代表著一筆巨額的遺產,更何況是在久遠的年代。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的關係,房子顯得有點陰森,我也沒管那麼多了,立即搬了進去。我想著要是賣了錢,說不定又一下子花光了,看這房子靠著馬路,我就想開個小店,長久地服侍我先生。房子太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就從本來很緊的手頭又抽出一點錢來請了張媽,讓她暫時幫我看顧,等我開了店一個人就應付得來。" "於是我和張媽很勤快地打掃著,張媽打掃到大廳裡偏側門還有一個小門,似乎是密室的樣子,她找來找去找不到開它的鑰匙,於是走來跟我商量。經過我們一番試驗,發現那一大串鑰匙裡面沒有能夠開得了的。我因著叔父死的關係,心裡還有點懼怕,便吩咐張媽不必去管它,趕緊把她趕出那個地方。我以為這樣就沒有事了,唉,可是我當時竟沒有看見門上的鎖已經被手腳粗笨的張媽弄開了一半。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先生終於出事了。 在一天晚上,他像往常那樣去睡覺,我留了一盞台燈便退出來去廚房準備好明天的早餐。那樣的大房子,廚房是離臥室比較遠的,當晚又風雨交加,我只能聽得見外面雨打屋簷的聲音。大約是在十一點的時候,我才整理完回臥室準備睡覺。那時我驚異地忽然看見,在我先生的房裡有三個人影,除了我先生的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有兩個是陌生的從來不曾看見過的。在這種下雨的深夜,我前後門都已經鎖住了,我先生在這裡舉目無親,還會有誰來拜訪他呢?那兩個人好像在使勁拉扯我先生,而我先生伸出一雙手在空中亂抓,好像是在呼救。我當時就驚恐地叫了起來,拚命地跑前去拉開門。裡面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先生還舉著雙手僵硬地停在空中,見我來了,艱難地露出一個慘笑。我撲過去,發現他兩隻眼睛已經目光散亂,看不見東西了,而病情也突然惡化,已是奄奄一息。 我抱著他驚惶失措只會大哭,他這時卻努力靠近我的耳朵,輕輕說了兩個字:'女兒……'我驚訝道:'先生你糊塗了,我們從來沒有兒子女兒的啊。'先生搖了搖頭,他似乎還想再多說什麼,可是他已沒有了力氣,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後,就把我永遠拋下了。"那少婦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 "我報了警,一口咬定在我先生房子裡的那兩個人就是殺人兇手。可是警察調查出來的結果卻是當晚並沒有一個人進去過。當晚下著雨,如果有人經過的話,一定會在走廊、花圃裡留下腳印,可是什麼都沒有,除了我自己的鞋印。同時法醫的報告也出來了,我先生是死於病情突然惡化,與外界毫無關係。 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可是人都已經去了,喪禮是第一大事,我只得強忍悲痛,來準備喪禮要做的一切事情。我的姨母也來幫我的忙,聽完我的敘述後,她整張臉變得跟死人一樣難看,又青又白的:'是詛咒!是這家人下的詛咒!'我嚇了一跳,忙問是怎麼回事。她說:'你這個遠方叔父一家人死的那時,他口裡喊著的也有女兒這兩個字!'" 48。 「你們可以想像我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程度,在我的強烈請求下,也請他看在我死去的先生份上,她終於非常不情願地提起這個家族極力想遺忘的往事。 跟我想的一樣,這個遠房的叔父是靠石油起家的,非常富裕,這幢房子還僅僅是當年的中心部分,在這個房子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庭園。 夫婦倆事業得意後,就把興趣從工作轉移到別的方面來。有一年,他們喜歡上了捕捉奄鸕--那是我們家的叫法,我不知道外界是怎麼樣叫的,這種鳥在現在已經滅絕了,就是在那時也算得上是一種非常珍貴的野物。 奄鸕在平常的森林裡已經找不到了,就是在國家動物園也難得見到幾隻,為了捕捉它,夫婦倆不得不經常轉戰去一些人跡罕至的原野森林。那時我姨母跟他們交好,常勸他們別去那些危險的地方,但是他們很得意地向她炫耀著花了幾十萬買回來的德國氣槍,說有了這個誰都靠不近他們。 一天,他們抱著獨生的只有兩歲的女兒來到我姨母的家,說是要把她托付給姨母照顧幾天。 我姨母很驚奇地問:』你們要去什麼遙遠的地方麼?』因為她很明白,這個女兒是他們的掌上明珠,也為了讓她多長閱歷,夫婦倆去哪裡都會帶著她。 叔父很抱歉地笑笑道:』我們打聽到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據那裡的土人說裡面很多奄鸕,但是我們查過史志,知道那裡曾經是苗族居住過的地方,以前有一段時期巫術很盛行,雖然現在他們已經遷移走了,可是有人說看見有一些巫女不願離開這個地方而躲藏了起來。她們雖然已經都老了,但是都還擁有詛咒人的能力。我們擔心女兒沒人照顧會有不測,所以麻煩你照顧她幾天。大家都是親戚,我放心點。』 我姨母覺得有點奇怪,家裡那麼多僕人,還有爺爺奶奶,放在家裡有什麼不安全的呢?可是她沒有再問下去,她看出夫婦倆急著要走了,就接下了這個女兒。「 「不祥的事終於降臨了。夫婦倆一般去少不過兩天,多不過一個星期,可是這次他們一去就去了半個多月,我姨母覺得事情不太妥當,前去他們家來拜訪。 爺爺已經病臥在家了,只有奶奶在接待我們。我姨母跟她談了自己的憂慮,可是那奶奶看上去非常淡漠,只是一個勁地說沒事的沒事的,叫我姨母回去。 我姨母回去後,覺得越來越奇怪,終於忍不住要報警了。但是,就在她剛想要報警的時候,那個老奶奶彷彿得知了她的意圖,打電話通知她說那夫婦倆已經回家了。 夫婦倆回去竟然不先去接自己的女兒?我姨母知道肯定出事了,於是帶著他們的愛女火速趕到他們家。果然,夫婦兩個都發著高燒,臉色通紅地被人用擔架抬了回來,其中女的一條胳膊還染得鮮紅,明顯是受了很重的傷。 家族的人都被震驚了,陸陸續續趕了過來。我姨母反而是最後得到消息的,所以是最末尾才趕了過來。當我姨母一進庭園的門,奇跡般地一直昏迷不醒的夫婦倆都醒了過來,口裡呢喃著:』女兒……女兒……』 我姨母趕緊把女兒帶到他們面前。叔父突然猛睜開雙眼,狠狠盯著我姨母,把我姨母嚇了一大跳,只聽他用很沙啞的聲音說:』還我女兒!把女兒還給我!!』 我姨母驚恐萬狀地趕緊把他的女兒推向前面,可是他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一樣,只是盯著我姨母大叫:』把女兒還給我!把女兒還給我!』女人開始哭了起來。 可憐他那只有兩歲的女孩還什麼都不懂,只是眨著一雙眼睛,天真無邪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在床上痛苦地掙扎。那種場面她想起來都覺得心酸。 夫婦倆最後是喊著那句話喊到心力衰竭,沒有力氣而漸漸再度昏迷死亡的。到死他們都沒認回那個女兒。警察來驗屍卻什麼都驗不出,只清楚女的胳膊上的那道傷口是被一種類似舊石器的尖銳利器刮傷的。最後姨母只得把那可憐的女孩子托付給了那奶奶。 三天後,警察在庭園裡發現滿臉笑容的爺爺和奶奶的屍體,而那小女孩從此生死不明,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僕人們都說自小女孩被領回家的那一天開始,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姨母說,那肯定是受了遺留下來的巫女的詛咒,也許,連這幢房子也沒有倖免。「 秦天仰和金琴對望一眼,臉有異色,金琴笑道:「我明白你來找我們的原因了。我想先冒昧地問一句,你有這家人的相片嗎?「 秦天仰搶著道:「我想先問你一下,你知道那個小女孩叫什麼名字嗎?「 少婦愣了一下,似乎有點為難,不知道先答哪個問題好,金琴看了秦天仰一眼,對那少婦道:「你先回答他的問題吧。「 少婦道:「聽我姨母說,她的小名叫作婷兒,但是正式的名字她不會讀。我姨母是個只受過小學教育的人。 「婷兒?秦天仰一怔,道:「好了,我沒有問題了。「 「相片嘛,夫婦倆死後,裡面的東西被沒良心的僕人洗劫一空了,他們本來就是不愛照相的人,不過我姨母那裡還有幾張,我知道你們一定要看,所以就去借了來。「少婦絮叨道,起身將那張相片拿了過來。 相片上一對年輕的夫婦笑著,抱著同樣都在笑著的粉嫩的女兒,男的顯得意氣飛揚,女的則嬌艷如花,秦天仰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妻子的眼睛,半晌,終於搖了搖頭。 金琴道:「好的,照片我已經看過了,並沒有什麼異常。現在我們要去那房子裡看看,能陪我去嗎?「那少婦聽見此話竟嚇得整個人縮在沙發上:「不……我不去……要去……你們自己去。「秦天仰無奈道:「琴妹,看來是給嚇著了。我們還是兩個人去會會那幢鬼屋吧。「 儘管之前有那少婦的敘述作為鋪墊,但是當秦天仰和金琴看見那幢房子時仍忍不住驚訝了,雖然因為年月久遠而到處破敗不堪,可屋頂、樑柱上的花紋雕飾依然精美無比,主人雖失,氣勢仍在,從旁邊殘留下來的庭園的痕跡,似乎可以想像出當年這裡是如何一番熙熙攘攘金銀琉璃的貴家景象。 金琴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大門,寬闊高頂的大廳奪眼而來,正在感歎間,秦天仰已經心事重重地拿了一大串鑰匙進來道:「外面我已經查看過了,都破壞得差不多了。看來應該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個密室裡。我們還是直接去那裡吧。「 金琴答應一聲,驚訝道:「不是說那密室是沒有鑰匙的嗎?你拿這麼一大串幹什麼?「 秦天仰舉起那串鑰匙道:「我去問過當年他們家的老僕人了,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根據她的回憶,庭院裡共有四個門,房子裡面不包括密室是三十二道門,所以也應該包括三十六個鑰匙。但是這串鑰匙卻有三十七個,剛剛好多出來一個。既然這個多出來的鑰匙並不是開密室門的,那麼它究竟是開哪裡的?會不會是密室裡面還有另外一道門呢?「 49. 兩人於是來到了那個密室的門口處,金琴拿著劍對準鎖喊了一聲:"天雷光滅!"劍身發出一種爆炸似的光芒,頓時鎖斷門開。秦天仰順勢把門推開,頓時,兩個人完全地愣在了當地。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竟像是夢境般地真實,卻又不得不讓人疑心那只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幻影。 密室裡面沒有想像中的金銀財寶,也沒有富可敵國的珍貴物品,更沒有什麼腐朽的骷髏,裡面居然是一個一望無垠的大庭院!!更神奇地是在這沒有陽光的地下室,所有的花和草還有綠色的風景都似乎長得比地上任何一處受到陽光滋潤的庭院都好。秦天仰彷彿還看見了微風吹拂枝葉輕輕點頭的景象,甚至陽光照在古銅色的塑像上反射回來的光暈。 "這……這怎麼可能?"秦天仰完全被驚駭住了:"這裡是地下室啊,是陽光和雨水都到達不了的地方啊!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一個這麼生機勃勃的庭院呢?就算是現在的科學技術也做不到這種程度,更何況這裡曾經被荒廢了幾十年,庭院是誰在照顧著的呢?" 旁邊的金琴卻絲毫不關心這些問題,她只是興奮地指著遠處的一個白色的影子道:"看,那是鞦韆啊,雕花扶手的鞦韆,我小時侯見過一次,結果一晚上在想如果坐上去該是多麼地愜意啊。想不到今天終於能夠得償我的所願了。" "恩?"秦天仰頭腦有點暈暈乎乎的,他偏頭只看見金琴因為亢奮而顯得潮紅的臉頰,還有過於燦爛的笑容,她在克制不住內心地喜悅地向前跑去,只為了能實現當初的夙願。 眼見自己的雙腳就快踏入庭院,突然有一雙手緊緊地拉住了自己,金琴回頭一看,秦天仰死死抓住她的手,滿眼驚恐地道:"琴妹,不可以進去,我們都被迷惑了!那根本不是什麼庭院,那是冤魂依靠怨念造出來的精神幻景啊!我們是進不去的!" 執念意境?!金琴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沒錯,那些茂盛的綠色,嶄新的傢具,還有那迷人的氣氛,在這個廢墟裡面,最正常的反而是最不正常的。金琴緩緩地退了回來,全身顫抖地倚靠在秦天仰的手臂上,道:"執念意境,就是冤魂為了留戀他過去的生活或是向人們提示他自己的心願,而造出來用來迷惑人的幻景吧?"秦天仰強壓住內心的震驚道:"不錯,這裡一定是當年夫婦倆和他們的女兒生活的場景。這麼看來,夫婦倆果然是冤死的。他們是想通過這個來暗示我們什麼呢?" 金琴道:"目前的問題不是這個,執念意境相當於冤魂設立的結界,如果破壞不了執念意境,我們也別指望進去了。"秦天仰點頭道:"我知道。它設立結界的原因無非於要保護某樣東西,只要我們能找得到那樣東西,就可以破了這執念意境。琴妹,我們用法眼吧。"金琴無奈道:"也只能用這個了。" 金琴從頭上抽下來一根頭髮,咬破中指,秦天仰早端了一盆水過來,金琴先滴一滴血在盆中,然後再細心地把頭髮全部染紅,秦天仰接過那根頭髮,用一張黃符包住發頭,然後喝聲:"萬邪形破,千魔引路!去!"頭髮立即有靈性地飛了起來,直向庭院的深處飄了過去,同時隨著它經過的路線,盆裡的水也開始慢慢顯現出路線上的景象。 頭髮很快飛到了鞦韆那邊,金琴看著那精美的鞦韆,心裡一陣揪痛,想不到自己的願望還是沒能實現,突然秦天仰"咦"了一聲道:"快看,那是什麼?"只見鞦韆上放著一個黑色的花紋華麗的小盒子,上面還有一把金色的鎖,看上去在整個輕佻的氣氛中顯得是那麼地凝重和沉穩。金琴欣喜道:"是這個了。把它帶回來。"頭髮聽話地捲住了那個盒子,金琴猜得果然沒錯,那並不是幻影,而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物體。 金琴舉起劍剛想破壞那道金鎖,秦天仰忙道:"慢著。"接著舉起那串鑰匙道: "你忘記了嗎?這裡還多一把鑰匙沒有用呢?"金琴覺得有點好笑道:"哪裡會那麼巧?偏偏是那把鑰匙……"話未說完,只聽"卡嚓"一聲細響,秦天仰已經用那把鑰匙打開了那道金鎖。盒子裡面躺著一個形狀奇怪的小包袱,打了一個很標準很漂亮的蝴蝶結。心急的金琴趕緊搶過來準備拆開,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庭院深處傳來一個飄渺的男聲,說了一句讓秦天仰他們都非常熟悉的句子:"把女兒還給我!" 秦天仰變色道:"壞了,把死靈給引出來了。"金琴道:"不怕,待我封了他。"秦天仰憂慮地道:"可是執念意境還沒有破,我們的法術在那裡幾乎等於零……"說到這裡,秦天仰突然臉色一變:"琴妹,你的那根頭髮收起來了沒有?"金琴恍然大悟,然而,沒等她來得及說什麼,金琴已大叫一聲,消失在執念意境裡。她把頭髮忘記在執念意境裡,最終被死靈利用成為牽引她的線!秦天仰大驚道:"琴妹!"把盒子一放,也顧不得什麼,縱身一躍,跟著跳進了執念意境。50. 身邊是醉人的綠蔭,濃郁的花香衝鼻而如,周圍安詳而和美,秦天仰的頭一陣暈眩,似乎站也站不穩了。"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秦天仰在腦裡強烈提醒自己要定神,不要著了死靈的道,念了一卷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之後,心神慢慢定了下來。 琴妹呢?她是從這裡進來的,為什麼不見了她?"呵呵,師兄,來玩嘛--琴兒真的沒有騙你哦……真的很好玩--"秦天仰回過頭去,白色鞦韆上衣裙飄飛,微笑如春:"師兄,過來一起玩吧。"金琴笑著,伸出了一隻白皙的纖手。 秦天仰猛地退後了一步,冷冷地盯著她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死靈,你做得太過分了!"手揮黃符疾射而去,黃符卻自動落在地上消失不見。"壞了"秦天仰苦笑道:"執念意境裡法術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在鞦韆上的金琴一聲冷笑,身形漸漸模糊,化成了一位留有微鬚的男子,身著華貴的西裝,儀態森嚴地望著秦天仰。秦天仰只稍稍一怔,已猜出了必是那少婦已身亡的叔父。那男子盯著秦天仰看了半晌,突然嘴角處浮出一絲令人寒毛聳立的詭異的笑容:"你是來還我的女兒的嗎?" 秦天仰冷冷道:"你的女兒已經還給你們了,只不過是你們被巫術所迷惑,看不見她的形體而已。我想,你在那天在自己的家中始終找不到女兒,而只是發現了一隻怪物是不是?"那男子的臉扭曲起來:"不,你錯了,被迷惑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和我妻子,那天,真正清醒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那個是妖怪不是我們的女兒。" 秦天仰後退一步,警戒地望著他道:"還有一件事,你大概沒有意料到吧,那就是……"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天仰,不能說!"師父六性大師挾著虛弱的金琴滿臉焦急地出現在執念意境的出口。"師父?!"秦天仰回過頭去,心念立轉,可惜卻無法收回已經說出口的話:"你已經是一個死靈了。" 男子怪叫一聲,頓時整個執念意境劇烈搖晃,綠色在迅速枯萎,秦天仰只覺胸口傳來一股巨大的壓力,迫得他差點摔倒在地。六性大師臉色突變道:"不好了,這傻小子居然說出最禁忌的話來。"拋下金琴,立即縱身躍進執念意境。 原來執念意境是靠冤魂過於痛苦的思念而造出來,正因為他們對自己尚未死亡的執念,所以才得以擁有強大的法力創造這麼一個龐大的場景,闖入者如果貿然破壞結界點,結果只能會引致結界的迅速膨脹乃至爆炸。 "秦天仰…………"六性大師已經無法再跑快了,在執念意境裡人的行動是受到極大的限制了,眼見死靈化作一道黑箭以萬鈞之勢向秦天仰的胸口射來,本因虛弱而趴在地上的金琴早已面如土色,用盡最後幾分力氣卻只能喊出這兩個字:"師兄……………………" 正在這最危急的時刻,一股極強的靈氣蔓延開來,秦天仰的胸口忽然迸發出奪目的白光,只那麼一瞬間,便擊散了死靈的黑氣,只聽秦天仰哎喲一聲,一個硬物掉了出來,靜靜地躺在地上,正是那維繫了幾百條人命的鏡子。白光慢慢收斂乃至不見,而六性大師早已停住腳步,神色劇變,剛才他明明感覺到了懷內的法器在共鳴。依照共鳴的原理,鏡子必定也屬於佛界法器,但是為什麼卻得以在這鬼界的執念意境裡展開威力?只有鬼界的法器才能在這個意境裡使用啊!金琴也想不了那麼多,狂喜之下趕緊 怎怎 蹌跑過去,握住秦天仰的手喜極而泣。 周圍的景物漸漸模糊最後化成 留 煙霧向四面八方飛散,密室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這裡只不過是一片很大的荒地,因為潮濕的關係,到處長滿了青苔。秦天仰感慨萬千地捧起鏡子道:"它簡直是我的護身符,也不知道救過我幾條命了。"金琴嗔怒地對六性大師道:"爸爸是想害死我們兩個嗎?"六性大師歉意道:"是爸爸的錯,因為執念意境的關係,我沒想到它的法力居然有這麼強。" 秦天仰道:"先別說那些廢話了,那個盒子呢?我們幾乎丟了命才把它撿到,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呢?"六性大師打開盒子道:"我想你們一定會失望的,我已經失望了一回了。"秦天仰和金琴忙把臉湊上去,只見盒子裡躺著一個做工十分精良的女孩木偶娃娃,身穿和服,有濃郁的日本特色。金琴奇怪道:"就為了這塊布包住的小娃娃設立了執念意境?真是有點不可思議呢,我還想著他能給我們提示慘死的原因,這小娃娃會有什麼別的用意嗎?" 用布包住?小娃娃?秦天仰眉目間輕輕一皺,難道那是指………………六性大師指一指他們身後:"如果真要強說它有什麼特別的用意的話,我想應該是為了那個吧?"兩人一回頭,只見那邊牆壁上不知什麼時候破了一個大洞,幾道歪歪斜斜的墓碑立在那裡,加上那些蜘蛛網和破敗的小路,都給人一種無比陰森和蒼涼的觀感。 "是他們一家四口人的墳墓,竟葬在地下室裡。"秦天仰不等其他兩人有什麼反應,逕直走了過去,此刻,他的心裡有著強烈的異樣感覺。他知道四周有些不對,可是是哪裡不對呢?走到最近的一個墓碑前,秦天仰猶豫了一下,最終緩緩地拭去了墓碑上的塵土,只見上面清晰地印著四個再也清楚不過的大字:"梁菀之墓",底下還有一行小字:"幼齒痛夭,普天共悲"。在密室的出口,一隻黑尾的貓靜靜地立著,看著秦天仰臉上的表情,眼睛裡面隱隱灼光………………51 安置好虛弱的金琴,六性大師輕輕掩上門,看了一眼站在門外靜候的秦天仰,雖然臉色愈發蒼白,但是眼睛裡還有精神,對他道:"跟我來,我有事情問你。 "秦天仰道:"正好,我也有事情告訴師父。"兩人於是來到六性大師的臥室,六性大師轉身坐在一張椅子上,突然對秦天仰厲色道:"跪下!"秦天仰大吃一驚:"師父?""我叫你跪下!"秦天仰忙跪在地上道:"不知弟子何處做得不對?"六性大師冷笑道:"你做的不對的地方可多了,我問你,你在我之前有沒拜過師父?最好給我說實話!" 秦天仰怎麼都想不出為什麼昔日和藹的師父竟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弟子以前說了的,弟子曾經想拜師九華山,但是被拒絕了,後來也找過一些所謂的名門,全都不要,最後才找了師父的。但是在此之前真的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做我師父。" 六性大師猛地一拍桌子道:"夠了,秦天仰,我早識破你的謊言了。我六性背叛佛門是沒有錯,師父當年逐我出師門也已經是對我莫大的恥辱了。難道你還不甘願不肯罷手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才痛快嗎?!回去告訴你師父,少來這一套,論法術,他還遠遠不夠我打,叫他滾遠點!還有,你也給我滾遠點!" 秦天仰大汗淋漓,叩頭失色道:"弟子不知道師父在說什麼,弟子說的都是實話,佛門弟子不敢打誑語!"說到最後不禁語音哽咽。六性大師見他誠惶誠恐,演技再好的人恐怕也做不出來,心裡疑惑道:"難道是我錯了?"放緩了一點語速道:"那麼這面鏡子是怎麼回事?那天在執念意境裡,我清楚地感覺到了鏡子上面發出來的兩種碰撞氣息,一種是鬼界的,一種是獨屬於我們岳麓山派的法術氣息,這也就是說,這面鏡子是經過我們岳麓山人提煉過的法鬼兩界通用法器,只有這種法器才能在執念意境發揮出佛門的力量。但是要提煉鬼界法器,本身要具有相當高的修為和造詣,你的修行我很明白,固然無法做到,那麼究竟是誰跟你接觸過了呢?"原來是鏡子惹出的問題,秦天仰忙叩頭道:"弟子之前在校園裡接觸過的佛門中人就只有那個藍秦雨而已,至於其他的沒有表明身份,弟子也無從得知。關於這面鏡子……"秦天仰的臉色開始陰沉下來:"它維繫著整個校園的安危,因它而慘死的人命不計其數,我的同伴也因為掩護我而身亡,關係重大,我不敢輕易透露,所以那天拜師時只說了個大概。可今日不比往昔,師父待我情義並重,弟子不敢再隱瞞什麼,今日弟子就全部據實以告。其中曲折,還請師父明辯。"當下把在校園裡所發生的事全部都娓娓述來。六性大師不由得驚呆了,這哪是什麼一個普通的校園疑案,整件事情中透露著一種不為人知難以詳解的詭異和奇特,伴隨著人命的血腥,還有離奇的死亡方式,簡直是他前所未聞的最大規模的牽連案件。這麼複雜的線索和這麼曲折的情節,決計不是一個人能即時編出來的,秦天仰他說的都是實情。那麼這鏡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六性大師打斷秦天仰的敘述道:"你先起來說話。我問你一件事兒,你說嚴路承知道多出來的樓梯的秘密,甚至連發生的時間怎麼計算都清楚,而他先前卻並不相信這個傳說?"秦天仰道:"是,所以如果這鏡子真的是岳麓山派的人用來陷害師父的話,那麼嚴路承後面應該有人點撥。但是那人點撥嚴路承明顯是為了救我的命,師父又遠在千里,這個說法並不通。所以,我想秦天仰背後的人可能是整個案子迎刃而破的關鍵。"六性大師道:"你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不,"秦天仰突然緩緩跪下,正色道:"弟子秦天仰請求師父讓弟子出山,好破除傳說拯救校園危機,以圓佛門愛護蒼生,斬妖除魔之宗旨。" "你想現在出山?"六性大師吃了一驚:"你學藝不過半年,能打得過那個藍秦雨嗎?"秦天仰道:"弟子受師父教誨,受益良多,雖然無絕對把握能鬥得贏藍秦雨,但是弟子卻是非回去不可的了。弟子出來已經半年多,這半年校園不知道又發生了多少事,離得越久,情況越複雜,越超出我能掌握的程度,對破解傳說也就越不利,我的好朋友都是死於傳說屠刀之下,弟子日夜受責備煎熬,因此今天下定決心要向師父辭行。" 六性大師沉吟良久道:"你先起來。我並非不同意放你出山,但是以你目前的心態……秦天仰,知道嗎?你是有可能打敗藍秦雨的,但那是在你克服了自己的心魔以後的事。"秦天仰驚道:"心魔?弟子有什麼心魔?"六性大師伸出兩個指頭,不緊不慢地說出了兩個字:"仇恨。"秦天仰怔住了:"仇恨?"六性大師道:"你心中私仇太重,只想著如何殺死敵人來慰祭朋友的靈位。我當日應該給你和琴兒講過這個故事,如來在靈山上煉成金身後,被修煉成精的孔雀所吞,如來運用法力剖開孔雀肚腹而出,眾神勸告該殺孔雀以正天道,如來卻說,我自孔雀中而出,孔雀有如我母,遂封作孔雀明王菩薩,與他一起受世間香火供奉。我佛要不是有這廣大慈悲,何來法力成就整個極樂世界。以天下蒼生為念,你還沒有真正理解這句話,你要破解傳說不是為了你自己,也不是為了你的朋友,而是為了拯救蒼生啊!沒有這樣的胸懷,嫣能坦然面對藍秦雨而有勝算?須知慈悲才是佛門最厲害的武器。"52. 秦天仰猶如遭到五雷轟頂般呆怔不語,想起嚴路承保護自己的奮不顧身,想起警長的無怨無悔,他們對自己都是無意中向他闡述了慈悲與仇恨的定義,秦天仰大徹大悟,重向六性大師叩頭道:"弟子謝師父點化。" 六性大師道:"你此次前去任務艱巨,照你目前的修為和資質,是絕對沒有把握勝過藍秦雨的。"秦天仰心都涼了一半:"但是師父不是說我有可能勝過他嗎?"六性大師道:"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危險性,以你本身的靈氣,肯定不足以駕御它,但是你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受過太多的挫折和磨練,該具備的冷傲的個性你已慢慢地培養出了,為了校園傳說的破解,我們佛家弟子本就該身當先赴難以示天下,為大局著想,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秦天仰聽令!" 秦天仰忙道:"是!"六性大師凜然道:"雖然師父禁止我傳授任何法術給其他人,但是我甘冒這天下之大不韙,將本門派絕學'六道升天'陣傳授給你,六道升天陣本是由八卦陣變幻而來,經過冥界七七四十九層洗練,再在黃泉中與磐石相為崎角,結合而成,發揮到顛峰狀態,可以擾亂冥界輪迴,操控六道,因而為鬼神所忌,對修煉之人百般引誘迷惑心智,奪取功勞,如果沒有冷靜的心態,是會反被陣法操控的。" 秦天仰又驚又喜道:"師父明鑒,弟子早從逃亡出來的那一瞬間,已經下定決心拋棄人世間的一切情感,雖然還未做到,卻離時不遠了。"六性大師道:"好,你進來。"後面傳來金琴的哭聲:"爸爸,不要。"秦天仰驚疑道:"她怎麼了?" 六性大師道:"不用理她,我這裡有一顆當年從師父那裡得到的'冷寒丹',是修煉這個陣法必需的,你吃了下去,會有助於斷絕你的七情六慾……"秦天仰沉吟了一下道:"七情六慾?其實吃了這顆丹真正的意思是會把人變成毫無感情的怪物吧?"六性大師沒想到秦天仰這麼快就猜了出來,愣了一下才道:"你吃不吃?" 秦天仰從他手裡接過連水也沒用,扔進口裡直接昂起脖子吃了吞了下去:"為了破解多出來的樓梯,我早該變成這樣的人了。優柔寡斷的秦天仰是無法成就大事的。"六性大師道:"好,桌上放著陣勢的圖法,你自己去看吧。當年師父曾經想傳給我,但是我終究沒能達到吃丹的條件,現在 麓 腳擅 有任何一個人知曉這門陣法的存在。"秦天仰似乎已經隱隱知道了什麼,六性大師已走出房間,門外傳來他淡淡的語聲:"換而言之,你是本門派修煉這個陣法的第三人。" 金琴虛弱地靠在床上看著六性大師進來,掩不住滿臉的哀傷:"爸爸,你真讓他吃了?"六性大師沉重地點點頭,"為什麼?"金琴哭道:"我不喜歡那樣的秦天仰,我喜歡現在性情中人的秦天仰,爸爸,為什麼?"六性大師輕輕撫摩著她的背:"因為要保全秦天仰,我只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他避得了一時,避不過一世,該是他面對的,他終究都會去面對。我們只有祝福他吧。" "校長,你找我?"教導主任必恭必敬地站在那裡,不時偷眼瞧一下根本不露面的校長,揣測著他的心思,他在這裡做了五十年了,這個校長要遠遠比前任校長來得可怕和陰沉,是個不容易對付的傢伙。"秦天仰回來了。"陰暗的角落裡突然傳來一聲嘶啞的回音,教導主任嚇了一跳:"秦天仰?"他努力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來是一個半年前突然失蹤的學生,忙連連點頭哈腰道:"是,我知道了,我馬上去開除他的學籍,請校長不用擔心。""如果秦天仰回來,你千萬要記住,"校長像是絲毫沒聽見他的說話般,冷冷地接道:"要用最好的態度把他接進校園裡,然後把他嚴密地看管住,直到我來到。"教導主任生平從來沒聽過這等命令,直聽到他愣在那裡有半分鐘之久,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應了一聲:"是!"走出房門的那一剎那,他反覆琢磨的就是,為什麼對校園大事已經不聞不問的校長會對這個學生如此之緊張? "秦天仰已經回來了。"藍秦雨又驚有喜:"真的,弟子找了他好久,可是總也找不到,辜負了師父的厚望了。""不關你事,"那人陰沉地道:"我知道是誰在庇護了他,你就算找得到他,也動不了他一根寒毛,想不到他終於親自來送死了。藍秦雨,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我們已經沒得好選擇,見了他,什麼話都不要說,鏡子我們也可以不要了,你只用……"那人忽然頓住了,然後作出一個在脖子上一劃的手勢。" "什麼?"藍秦雨顫聲道:"又……又叫我幹這種事?他現在已經與我們破解傳說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了,為什麼不能放過他呢?""放過他?"那人嘿嘿地笑了:"如果我跟你說,他和你水火不容,他活著你永遠都只是第二位,永遠都比人低,他死了你就可以坐上第一把交椅,你還會不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呢?"藍秦雨猶豫了一下,一咬牙道:"好吧,我聽師父的,師父總是為我好的。"那人又道:"不過,你要記住,秦天仰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秦天仰了,為了能對付他,我明天會將本派絕學傳授給你,你持本派重寶前去,不是你死,便是他活!"53 然而大家都沒有料到的是,秦天仰去的第一站並不是學校,對於這個給了他太多屈辱和痛苦的地方,秦天仰並不是非常的依戀。他仰頭望了望藍天上的白雲,還是那麼的純潔,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天上,像是看著一場殘酷的爭鬥般,眼裡絲毫沒有任何的神色。 秦天仰在門口站了一會,拿出一張紙出來對了對門牌上的地址,這才摁了門鈴。一個頭髮斑白的婦人開了門,滿是疑惑地打量著秦天仰道:"你找誰?"秦天仰道:"這裡是嚴路承的家麼?"聽到"嚴路承"三個字,那婦人全身猛地一震,換了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嚴路承?他……他不在,你不要來找他。" 秦天仰道:"我知道他不在,我沒說要找他。我聽說他有一個表哥。"那婦人突然尖叫起來:"他沒有表哥,你不要聽信外面的人的說話,他連表弟都沒有,我們家族就他一個男的!你找錯地方了,你回去吧!"那個婦人正想狠狠地把門關上,一隻大手緊緊卻有堅定地又把門緩緩推開,那婦人絕望地叫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啊?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察來了。"秦天仰沉沉地道:"警察有什麼用嗎?警長還不是跟著死掉了,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兒子的死因?" 那婦人突地衝上前去一把揪住秦天仰的衣領,嘶啞著吼道:"嚴路承他沒有死,他只是暫時走了!他沒有死,不准你說他死!承兒他還會回來的,他還會回來的……嗚……"婦人的身體漸漸軟下去,這時,從門裡走出一個少婦趕緊將她扶住:"姨媽,你別太傷心了,先去房裡休息休息吧。"門裡跟著走出兩個僕人樣子的人把那婦人攙了進去。 那少婦長得氣質高雅,眼神裡透著一股只有嚴路承那裡才特有的堅決和毅然,她先彬彬有禮地施禮道:"對不起,姨媽已經不能分辨自己的行為了,喪兒之痛對她的打擊太大。剛才你說到嚴路承表弟的死因,我很有興趣聽一聽,不過你能否先告訴我你的名字?"秦天仰道:"我明白你們對於失去嚴路承的痛苦,所以我可以諒解他媽MD行為。我很希望和你們合作,希望你們不要抱著敵對的態度對我。" "呵呵,"那少婦突然笑了起來:"怎麼可能呢?我們家是最講禮節的,除了仇人秦天仰,我們誰都不會虧待的。" 天上突然掠過兩隻大雁,秦天仰抬起頭看了一眼,自言自語道:"還好不是一隻呢。"引得那少婦也往天上看:"上面有什麼?"秦天仰道:"你們是怎麼確定那秦天仰是兇手的?"那少婦平靜地道:"是校長親自跟我們說的,是秦天仰居心叵測,為了搶奪學生會主席的職位,故意把表弟引入黑暗處殺死然後拋屍,到現在屍體都還沒有找到呢。不僅如此,那秦天仰還怕事情敗露,竟殺死了警長,現在亡命天涯了。" 秦天仰道:"殺死警長的事也是校長講的?"那少婦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是報紙上這麼說,警察總局已經發出通緝令了,但是他們的辦事效率我可真不敢恭維,都快一年了,還連個影子都沒找得到。""對了?"那少婦轉向秦天仰道:"我還沒有請問你呢,為什麼你知道得這麼多?嚴路承的死學校和我們都是嚴密封鎖的呢。難道你就是那秦天仰不成?"那少婦眼中掠過一絲調皮的色彩。 秦天仰微微頜首:"現在誰是秦天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表弟傾盡心力最想保護的人,是嚴路承他的亡靈遲遲不肯散去而在等著回來的人。我按照和他的約定回來,去履行我沒有完成的義務。" "保護?"那少婦出了一陣神,突然道:"對了,我記得那時在出事前我還見過他一面,他在庭院裡煩躁地走來走去,口裡呢喃著什麼"不行,他不能死,要死也得我去"之類的話,我當時聽了覺得不祥,就喝止了他,誰知道他竟不是說來玩玩的。難道說他是為了保護你才死的嗎?但是秦天仰要殺的本來就是他啊。秦天仰也要殺你嗎?" 秦天仰道:"過程和事實都已經沒有必要去說了,我還是開門見山吧,我懷疑嚴路承的表哥跟嚴路承的死有很大關係。我要見一見他。"那少婦冷冷地拒絕道:"他已經瘋了,不方便見人,嚴路承在臨死之前莫名其妙去拜訪過他表哥是沒錯,可是一個瘋子是不會殺人的。以閣下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嚴路承的死透著一種不為人知的詭異,沒有兇手,沒有屍體,沒有現場,沒有證人,對付這種不尋常的事我們也不能用尋常的邏輯去推理。不錯,一個瘋子是不會殺人的,可是在非同尋常的情況下,只有瘋子才會去殺人。" 那少婦被震住了,喃喃道:"在非同……尋常的情況下,只有瘋子才會去殺人?"秦天仰道:"不錯,我可以以我的人格保證,如果我見了他仍然問不出什麼話,我這輩子不會再踏入你們這個城市半步。""好!"那少婦終於下定了決心道:"我這幾年來天天也不能寐,為的就是這件事憂心,嚴路承是我最疼愛的表弟,我原指望他能成為這個家族最有出息的人……"說到往事,少婦的聲音也不由帶了一點淒涼,她抹抹眼睛,笑向嚴路承道:"我失態了,真對不起。我們家族對他看管很嚴,我只能偷偷地帶你去,你要盡快問完出來,否則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恐怕你要有苦頭吃了。" 54 關押嚴路承表哥的地方在荒野處的一個破舊的房子裡,從外表上看,不禁讓人懷疑這只是用來堆放雜物的,那高聳的鐵窗和緊閉的門戶,很難想像人生活在裡面會不回窒息而死。周圍有一圈高高的鐵絲網,上面還有很多突出來的尖銳的鐵絲。 秦天仰道:"這像是關押瘋子的地方嗎?我怎麼覺得比較像是用來關犯人的。"那少婦呵呵笑道:"他不是一般的瘋,你要是當面說他瘋他會發狂打人抓人,以前就有鄰居被他抓傷過,沒辦法,只好把他放這裡來了,有一個老僕人天天從這鐵窗裡給他送飯送菜,其實,照我說,像他這樣活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秦天仰不禁心一抖,聽這少婦言中之意,竟像要殺死她表弟一樣,秦天仰側頭過去望了望那少婦,剛好看見她冷漠的輪廓裡閃著一絲自尊的光芒。她太過孤傲了,只容許有自己的想法存在,而無法容忍別人的異議,或許這就是她最終救不了嚴路承的原因吧? "請問你是要進去呢還是隔著窗子跟他說?"秦天仰回過神來,道:"我進去吧, 這種事情怎麼好隔著窗子大呼小叫的呢?""隨便你吧"那少婦嫣然一笑,把一 串古舊的鑰匙交給他:"我可不想繼續呆在這鬼地方,要進去你自己進去吧, 如果你能把他勸醒過來,那我可真要去拜謝佛祖了。" 佛祖?佛祖會因為你們的掛念而毀滅的。秦天仰心裡想著,臉上卻不動聲色 地接過來道:"有勞了,請你先離開吧。""對了,"那少婦走到一半突然又折 返回來,臉上依舊是那迷人的笑容:"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他的名字叫嚴路 磬,你不要總是用嚴路承的表哥稱呼他,還有,別說他是瘋的,遵守了這兩 項,我就可以保證你的生命安全。"說完,不等秦天仰有任何的反應,那少婦 已帶著銀鈴般的笑聲走遠了。"有病!"秦天仰只來得及罵這麼一句。 房間裡傳來輕輕的哼歌聲,"喀嚓"一聲,秦天仰已經推門進來,藉著昏暗的 光線,他只依稀看得出有一張殘舊的鐵床擺在房子的左角,一個蜷縮的人影 在床的背部坐著,抱著一團巨大的東西渾身在不斷的顫抖。"唱歌嗎?"秦天 仰開口道:"嚴路磬,好了不要裝瘋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吧。"那人慢慢 抬起頭來,滿是污垢的臉上亂髮蓬鬆,呆滯的眼光只掃了秦天仰一眼,又低 下頭去輕輕地哼起歌來了。 秦天仰不禁心中有氣:"唱什麼唱?人都死光了,還唱來有什麼用?你要唱, 我便唱一首歌給你聽好了。"說著,便按照節律唱了起來: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你就會變成骨架。" 秦天仰清楚地看見嚴路磬的身子微微一顫,然後回過頭來萬般驚訝地望著他, 半晌才用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聲的語音道:"你……你懂這首歌謠?"然後他忽 然又低下頭去,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秦天仰聽:"不,你聽過也不代表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早就該忘記了。"說完他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這句話激怒了秦天仰,他上前一步一把把嚴路磬揪了起來,惡狠狠地道:"我 們都是相同命運的人,你選擇了裝瘋賣傻,我選擇了逃亡,我不否認我們都 是懦夫,可是我還有勇氣回來,你呢,算什麼?!你只會坐在這裡極力想忘 卻最不該忘卻的事情!死的那個人是你弟弟啊!是不是只要你的性命可以保 全,你就可以一直這麼裝聾作啞下去?!你既然當時會把秘密告訴嚴路承聽, 就抱有要救他的意思,為什麼你現在卻變得這麼怯懦?!" 嚴路磬因為長時間非人的折磨,整個身子瘦弱不堪,然而令秦天仰驚異的是, 他竟能用大自己一倍的力氣甩開自己的手,痛罵道:"我呸,什麼叫我們都是 相同命運的人,你只不過是聽過那首歌謠而已,就來這裡張牙舞爪了,我經 過的命運是沒人可以想像的,也不是你這種人可以比擬的!我跟嚴路承的關 系與你無關,你也沒有這個資格去問。" "好,我便給你證明看有沒有這個資格!"秦天仰強壓下怒氣道:"請你睜大你 的狗眼看清楚。"嚴路磬只覺得眼睛一花,一個萬分熟悉的物體出現在他面前, 直驚嚇得他呆呆怔怔指著它像見鬼了似的顫聲道:"鏡子?那……那是鏡子?" 秦天仰沉聲道:"你明白了吧?鏡子代表的意思便是相同的命運。我們是唯一 兩個逃過劫難的人,雖然用的方法各自不同。" 嚴路磬忽然囈語道: "持有鏡子的人, 都要變成骨架。 因為他, 無法使多出來的樓梯的詛咒得到解化。" 秦天仰心神一凜:"你唱的是什麼?"嚴路磬平靜地看著他:"歌謠的最後幾句。" 55 歌謠還有最後幾句?死靈姐姐唱的只是不完全的歌謠?看著秦天仰驚訝的神色,嚴路磬平靜地道:"這沒有什麼,因為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完整的歌謠,每一個持有鏡子的人都只是聽到不同的部分,但是相同的是,前面三句必定是一樣的。事實上,很多有鏡子的人正是無法窺見歌謠的全貌,所以儘管有的絕頂聰明,還是死在了傳說的詛咒之下。如果……如果他們能看得見就好了,我太笨了,猜不出來。"說到這裡,嚴路磬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秦天仰劇烈一震,整個人退後了兩步,不可思議地望著嚴路磬,厲聲道:"你說……你看過歌謠的全貌?!不……不可能,據我調查知道,你當年是懷著鏡子從樓梯上滿身是血地滾回來,多出來的樓梯的詛咒便是用黑暗吞噬人類,除非能解答謎題,否則根本不可能活著回來,你既然說你猜不出來,為什麼……為什麼……莫非……" 秦天仰的臉色極端慘白,已變得非人一樣,指著嚴路磬顫聲道:"莫非……你還不知道你已經是死靈了?"嚴路磬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對,對,我早應該就死掉了。"他笑得淚水都出來了,隨後又趕忙拭掉它,低聲對迷惑不解的秦天仰道:"我若猜得出,還用滿身是血地滾回來麼?不錯,我是唯一能從多出來的樓梯逃回的人,可是,有誰知道,為了我能逃回來,整整犧牲了八條人命,前赴後繼,才把我從鬼門關送了回來,而你呢,最多只有三條,拿什麼和我比呢,說什麼和我相同的命運呢?你根本連多出來的樓梯都沒登上過,就更不用說去解什麼謎了。"說著他突然意味深長地望了秦天仰一眼:"我知道你逃出去學了法術回來了,這點比我好,但是,你要記住,沒有到過現場的人永遠也發現不了歌謠的秘密。" 秦天仰幾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這個外表的確很像怪物的傢伙,他深吸一口氣,平緩自己的情緒才道:"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呢?"嚴路磬道:"我剛才開口講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要告訴你,我裝瘋賣傻苟活在這裡也就是為了等你的到來,我不說你會讓我安靜嗎?不過,在我告訴你之前,我想先請你把鏡子借給我看看。" 秦天仰懷疑地看了他一陣,終於把鏡子遞了過去。嚴路磬輕輕地憐愛地用手撫摩著鏡框的部分,感慨地道:"鏡子老兄,好久不見了啊,近年來可好?"又翻過背面細細地看了看骷髏的圖案,對正古怪地看著他的秦天仰道:"你知道嗎?以前這裡畫的是一個梳妝的古代美女,可不是什麼骷髏。" 這個秦天仰的確聽警長說過,當時他和梁菀還有警長三人都對鏡子後面的圖案突然莫名其妙變成骷髏大惑不解,忙問道:"是,這個我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嚴路磬道:"是我們做的手腳,只是為了要留給後人最後的警告。那是從我們看見的完整的歌謠中得出來的警告。" "大概是在十年前吧,我讀大二的時候,那時學校裡面還沒有小禮堂這個東西,那裡只是一棟普通的辦公樓,有一天,我正好經過那棟樓準備去交論文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首先是我看到辦公樓突然奇怪地震動了一下,好像底下發生了什麼大爆炸一樣,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我以為是地震,趕緊看了看地面和周圍,發現一切正常,我以為我眼花了,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結果卻看見樓體又奇怪地象跳舞一樣的扭了兩下。 你可以想像我的吃驚心情,我張大口,驚惶失措地想狂喊:'出事啦!'可是沒等我把聲帶發動,一棟高達五層的大樓頃刻間在我面前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倒塌了。漫天的沙石和塵土還有磚塊像我劈頭蓋臉地打過來,我的額頭上被砸出了好幾個坑,可是血流滿面的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什麼都不會動,也沒意識過來去動,我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直到有一條長長的硬硬的東西飛過來打中我的眼睛,我覺得很痛才清醒過來,連忙抓住那條東西。嘿,你猜是什麼,是一條已經被燒得焦黑發硬的人的腳,傷口那裡還留著血。 至今我同學還深深地記得發生在那時的一幕,他是除了我之外第二個到達現場的人,在鋪天蓋地的沙塵中,大樓的樓體像是中間被人劈了一刀般向兩邊分開慢慢解體,但是很奇怪的,他聽不見大樓裡有任何人的尖叫聲和呼救聲,整棟大樓像是一座死樓一樣從容地倒塌,我靜靜地滿身是血地站在遍天磚土的前方,身子立得筆直,面無表情地看著很多殘肢骸體從樓的廢墟中反彈出來,平靜地似乎那都是我做的一樣。我同學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嚇得腿一軟,他想喊,可是發現也喊不出來,他就這麼趴在地上看著我,看著我醒過來,最後還是我去叫了大隊人馬來的。" "結果警察來了後,我自然作為當場目擊的唯一證人被留了下來,百無聊賴的我在現場亂逛,無意中腳下踩了一個硬硬的東西,我抬起腳來一看,你猜是什麼?沒錯,就是那面鏡子,當時我的想法可能跟你拿到這個鏡子時的一樣,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連人都可以炸飛炸散,最堅硬的鋼和鐵也成為碎片,惟獨這個鏡子還算比較完好,而且,這面鏡子很大,不像是女生一般攜帶的那種小型的鏡子,究竟是誰把這面鏡子帶過來的呢?它是不是跟這起完全沒有爆炸痕跡的爆炸案有關呢?滿腦子的疑問激發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把它藏起來,但是警察最後還是收起來了。回到宿舍後,幾天後,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我竟然在我枕頭旁邊發現了那面鏡子,我以為是警察送回來的,不由得滿心喜悅,忍不住連連歡呼,就在這個時候,窗外突然傳來淡淡的歌聲: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持有鏡子的人, 都要變成骨架。 因為他, 無法使多出來的樓梯的詛咒得到解化。' 鏡子?我聽到她唱到鏡子,吃了一驚,忙探頭朝窗外看時,卻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笑著,跳著繩子,那繩子舞得呼呼響,好像鞭到了周圍的人,可是沒有一個人喊痛,大家還是笑著談著經過,好像絲毫沒有注意有人在馬路中央跳繩的奇異景象。 56 "我把鏡子收藏起來,準備想辦法揭開爆炸的謎底,當時校園裡紛紛芸芸什麼議論都有,我也沒去在乎,我天天都去現場逛悠,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順便關注一下警察的進度,可是,警察很令我失望,他們一點發現也沒有。 當我正準備自己放手幹時,突然,一個奇怪裝束的人出現在我面前,他穿著一身有點像古裝的衣袍,背負著一把寶劍,說他注意我很久了,見我老是來現場看情況,是不是對這件事很有興趣,然後馬上問我有沒有見到有鏡子之類的東西……" 秦天仰馬上想起了藍秦雨,頓時一陣頭痛,趕緊打斷道:"這段我知道了,你必定不相信,跟他糾纏到底,最後你自己碰上了多出來的樓梯,你接下那個去說吧。"嚴路磬奇怪道:"你為什麼會知道的?"見到秦天仰不耐煩的神色,只好閉嘴,轉說道:"不錯,唉,我畢竟不信他的說話,辜負了他的好意。 那天大概是星期三吧,我跟幾個同學晚上去自修回來,走過一段走廊的時候突然停電了,我們也沒在意,那時電路不是很穩定,於是我們還像往常一樣一邊咒罵著學校的貧窮一邊嘻嘻哈哈地向前下著樓梯。 不知道才走了幾級,走在前面突然有一個同學回過頭來對著後面的我們笑道:'你說我們下去後還會不會再回來呢?'我覺得他問得很奇怪,便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說呢?難道明天停課嗎?'就在那時,我突然發現他的笑容有點詭異,是很不自然很造作的那種。 我話剛說完,旁邊立時就有一個人冷冷地接道:'要比這個嚴重得多吧?不會再回來的意思就是要永遠呆在樓梯的下面了。'我發現他的肌肉都抽搐起來,整個人顯得十分猙獰,我駭得倒在地上,失色道:'你……你們……為什麼會這樣?你們……'" "就在此緊急時刻,突然樓梯上面有個人大喊了一聲:'別去聽他們說話!他們都已經死了!你現在已經踏上了多出來的樓梯!'我往上一看,果然,便是那個奇怪裝束的人。我再看一下我的同學,他們的膚色已經帶了一點腐白的斑點,赫然便是那失血的皮膚所特有的顏色。 我同學全部圍上來陰森森地笑著道:'不,他才是死了,我們都還活著,別去聽陌生人的話,跟我們去吧,跟--我--們--去--吧--'我恐懼到全身顫抖,放聲大哭,伸出一隻手對著樓上的那人使勁掙扎,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救我,救我!!'那人大喊道:'把你的鏡子拿出來!' 我一聽,好像得到了什麼救星一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胸前的衣服一下子'刷拉'就扯破了,鏡子掉了出來,鏡面發出一陣璀璨奪目的光芒,將原本黑暗的樓梯照得通明通明,藉著那陣光,我看到了一個非常奇異的景象,就在樓梯的底部,號稱被黑暗吞噬的世界,只有死人才能到達的地方,立著一根很大很大的柱子,柱子上面用金字寫著幾行。 我匆匆掃了幾眼,赫然發現那上面刻著的正是那首歌謠,要比我知道的長很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中間的那幾行似乎被什麼罩住了一樣,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我費力地辨認了一下,只看得清中間好像是說什麼'柳枝底下'。我還要繼續辨認下去,上面那人焦急地喊道:'你還看什麼,快給我上來!' 我猛然間醒悟,發現我那些死了的同學早已因為畏懼白光而紛紛怪叫著向樓梯底部逃竄。我像撿回了性命一般連滾帶跑地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果然,是那麼地溫暖和有溫度,你可以感受到血脈流過的節奏和那種活人特有的氣息。 以前我很討厭他,但那時他卻成為我最大的救星和守護神,他會法術,證明他就有可能把我救出來,所以我緊緊抓住他的手,像是見到了親人一樣不肯放,我的恐懼也得以完全地釋放出來。我猛力搖著他的手驚惶失措道:'為什麼我的同學都會死的?' 他皺皺眉道:'我跟你說過的,只要一踏上多出來的樓梯,人就會死。''那我怎麼不會?'他道:'我也跟你說過的,因為你有鏡子,多出來的樓梯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要讓持有鏡子的人揭開歌謠的謎底,所以會給他長一點點的時間,而不會馬上置他於死地。但是,如果他猜不出來的話……多出來的樓梯就是為了要殺死那些猜不出的鏡子的所有人而存在的啊!' 我呆呆地愣了一陣,道:'多虧有你,要不……'這時他臉色突然一變,一推我道:'快讓開!'我被他推到踉蹌了幾步,同時我看見他用快絕無倫的手法在樓梯上劃了一道白線。但是沒有用,底下的黑暗像是溶液一樣又蔓延上來,伴隨著'滋滋'的恐怖的聲音,像籐蔓生長一樣迅速地竄上來,立即,連他腳下的土地也變成黑暗黑暗的了。這次,我不用他再解說,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臉色變得極端凝重:'豈有此理,我竟不知道這樓梯有自我擴張的功能,這次事情嚴重多了。' '多出來的樓梯就是為了要殺死那些猜不出的鏡子的所有人而存在的啊!'他的那句話一直迴響在我的耳邊,如果真是那樣,那麼樓梯要對付的只是我一個人而已,他有法術,他可以逃出去的,逃不出去的,要死掉的,是我而已,是我要變成我同學那樣身上帶有白色的斑點面容猙獰的樣子而已! 我恐懼到說不出話來,只是蜷縮在地上不住的劇烈抖動,腦子裡幾乎全是空白。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下,突然道:'不行,你不能死,持有鏡子的人絕對不可以死。'他把鏡子拿了過來,仔細端詳了它的背部,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慘笑道:'我對師父說過的,如果我此去沒了性命,也不能連一點作為也沒有,這就算是我留給世人的最後警告吧。'說著,用力把鏡面打破,隨後把那張紙往後面緊緊一貼,隨即拉起我來喝道:'跟我走!' 我突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那股勇氣,道:'那你呢?'他肅然對我說:'我不用你管,你只要逃出去就是了,逃出去就是我能完成的最大任務。記得,逃出去後你無論如何都要堅強地活下來,把鏡子還回給死靈,然後你要等,等真正能解開歌謠的謎的人來,然後你要把今天發生的和你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他,你才能死,知道了沒有?你答應我!' 我的思想在那時變得清晰無比,我知道他決意要犧牲他自己來挽救我的生命,我沒想到世間居然還有這種人,熱淚盈眶地握住他的手道:'不,我不怕了,是我拖累你的,你不能死,要死,也是我該死!' 我看見他那一貫冷峻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柔情,他在那一剎那竟像是一個慈愛的媽媽在看著她要長大的兒子一樣地看著我,看得我愣在當地,然後他突然大叫一聲:'別囉哩囉嗦的,快給我上去,再這樣拖下去,我就沒力量打得破黑暗的結界了!' 他把我往上猛力一推,我整個人身不由己地就往後隨著一股大力猛衝,衝到黑暗的邊緣時,我覺得背部好像撞破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似的,我疼得叫了起來,等我完全趴在地上,我終於看清了黑暗的那條界限終於不在我遙遠的前方,而就在我的眼前--我已經逃離了黑暗的控制了!" 57 "早已撞得血流滿面的我,也不顧得那麼多,趕緊爬起來對著那人哭道:'把手給我,我拉你出來。'然後我驚異地看見他笑了,是那種很寬慰的笑,是那種被他人理解和信任的笑,他就那樣微笑著跟我說:'你別傻了。我是法術界中人,法術界中人就是要準備為救其他人的性命而犧牲的。你別理我,你看前面不是有一點光明嗎?就朝那個光明衝過去,不要再回頭了,那裡就是人間界的出口。還有,記住我的話,好好活下去,等著那個人來,就算完成了我的心願了。而我,寧願與這邪惡的樓梯同歸於盡吧。'他說完,立即舉起右手對著樓梯猛力一掌擊了下去,樓梯發出一聲怪叫,隨後緩慢地下沉進去,他也跟著消失在逐漸滅亡的黑暗中。 在滅亡的最後一刻,我清楚地看見,他的臉上那份微笑依然沒有改變。你別傻了,一句話說得我號啕大哭,像親兄弟一樣的感覺,原來在生死別離的時刻才會感覺到,而我,居然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是什麼名派的,從哪裡來,他救了我的命,而我連給他的師父報報信也無法做到。 我抱著鏡子,什麼話也不說,血流滿身的衝向了那個光明的地方,當那光線刺痛我的眼睛時,我就徹底失去了知覺,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裡,懷裡揣著的那面鏡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知道,它肯定是被死靈收走了,等著去給下一個人。" 嚴路磬的臉色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我想了很久很久,他為什麼要我逃出去,為什麼要拿著鏡子的人逃出去,他出去不是可以更清楚地說清楚來龍去脈嗎?後來,終於給我想通了,他說多出來的樓梯正是為了要殺死持有鏡子的人而存在的,我既然能從樓梯那裡逃出來了,不就破了它的詛咒嗎?這也是為什麼校園得以保十年太平的原因。 照以往,如果鏡子的持有人被殺死了,死靈是很快會馬上找另外一個啊。我們連同那個死去的法術界中人,一共九個,我常常對自己說,一人換一年,要換這十年太平,就只差我一個了,就只差我一個了啊!如今我任務已經完成了,終於可以放心地走了。" 嚴路磬突然從床下拿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胸口猛烈地紮了下去。秦天仰驚呼一聲,跑上前去正準備急救時,嚴路磬伸出一隻滿是血的手阻止了他,慘笑著扒開自己胸前已被血大片滲透的衣服:"別救我了,你看。" 秦天仰目光所及之處,已不由得大喊一聲,胸部的部分早已沒有了血肉,有些地方鮮紅的肋骨完全地暴露了出來,竟像是活生生地被人撕掉了表皮的肉一般。嚴路磬斷斷續續地道:"我畢竟是……從鬼界逃出來的……我還是被鬼界同化了一部分……我已經不是一個完全的人了……我早就不應該留在這裡……人間界不是我所屬的地方--鬼界才是。" 他費力地伸出另外一隻手來,用目光示意秦天仰靠過來,秦天仰忍住悲痛,顫顫巍巍地握住他的手,嚴路磬的臉上露出了那天跟嚴路承一模一樣的微笑,必定也是跟那死去的法術界中人一模一樣的微笑:"歌謠……拜託你了……其實……那個死靈很可憐……我不恨她,只求你能幫幫她。" 兩滴大大的淚珠從眼眶中盈然跌落,秦天仰緊緊攥住嚴路磬的手,他已經無法再說什麼了,他身上背負了太多人的希望,他已經無法再後退了,哪怕拼盡性命,也只有迎頭痛擊傳說這一條路。 等秦天仰從悲痛中回過來,嚴路磬已經微笑著去了,帶著眾人對他的侮辱和詆毀安然地去了,經歷過生死大劫的人,往往死得是最真最純的。秦天仰看著他胸前暴露的肋骨,禁不住又泫然淚下,喃喃道:"骨架,骨架,把鏡子翻轉過來,把鏡子翻轉過來,你就會看得見骨架。天啊,我終於明白骨架的含義了,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真相?為什麼?就為了這麼一個鏡子,值得犧牲那麼多的人嗎?老天,你的慈悲到哪裡去了?"說到最後,悲憤交加,忍不住朝天大喊:"老天,你的慈悲到底到哪裡去了?!"刺耳的聲音迴盪在廢屋的上空,那是對天最痛恨的控訴和指責。 野外,一座孤獨的墳立在那裡,嚴路磬死了,他的家人反倒拍手相慶,他的自殺,又可以減輕家裡的包袱,又可以使得他們不用背負殺人和虐待的罪名,於是他匆匆被送去火化了,甚至連墳都沒有給他立一個,這倒是秦天仰所料不及的,無奈,只好自己給他立了一個衣冠塚。 荒涼的天際間,只有一個人孤獨地立在墳前,沒有香煙繚繞,也沒有眾多繁華的陪葬器皿,只有一些從野間採來的小花擺在墓碑前,憑弔這本來最應該被憑弔的人。從遠處做飯的人家那裡飄過來的輕煙帶著世俗的香火味兒瀰漫了整一片田野,也籠罩了這粗陋的墳塋,秦天仰看著那墓碑,良久,拔出身上的匕首,在墓碑背面大大地刻了三行字:"骨架氤氳,不破傳說,誓不再回。"刻完,將匕首往地上一甩,再也沒有回頭,衣杉袂袂揚長而去。 華燈初上,夜色朦朧,街道上人來人往,喧嘩嬉鬧,當真是繁華世間,誰者可比?秦天仰緩緩地與一個又一個人擦肩而過,偶爾會有無聊的行人朝他投過奇怪的一瞥:為什麼這個人的眼裡看不到一點生氣?因為秦天仰的心裡滿是沉重的塞責。 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在那個地方,他第一次唱出了那首歌謠,秦天仰抬起頭來,茫然地望著牌匾上那六個大字,良久,自嘲地一笑:"大學,呵呵,大學。"校門口的警衛注意他很久了,見他剛好把目光投向這邊,立刻上前用冷淡的口吻警告道:"你是哪裡來的雜人?我們這裡是大學,不允許人家亂進去的。" 秦天仰冷冷地瞄了他一眼,看得那個警衛噤若寒蟬,秦天仰回過頭去繼續專注地望著那個牌匾,沒再注意那個警衛,又囈語了一句:"嘿嘿,雜人?"掉頭往旁邊的路上走去。那警衛早已呆了,直到另外的人上來推他道:"你怎麼了?難道是給那人施了妖法?"那警衛回過頭來對著同事嘲笑的面容,囁嚅著答道:"是……是的,那個人真的是會妖法。" 來到一處偏僻無人的圍牆那裡,秦天仰看看四周沒人,縱身一躍,輕輕鬆鬆地就跳進了圍牆。呼吸了一口夜晚清涼的空氣,秦天仰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頓覺愜意了許多。稍微辨別了一下方位,秦天仰毫無猶豫地就朝教學大樓的方向走去。"慢著。"後面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秦天仰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人也是從外面縱躍進來,仔細一打量,赫然便是六性大師。 秦天仰吃驚道:"師父,你怎麼來了?"六性大師道:"我在家裡前思後想,總覺得這次事件非比尋常,敵人的力量我們都還不清楚,這樣貿然前來,我怕你會有危險,就跟著來了。傳說是因為謎題的未解和人們對它的恐懼而獲得力量的,如果你不破解它,就沒有辦法向它下手,可不是一般的法鬼對決啊。" 秦天仰微微一笑道:"謝謝師父的關心,我想我已經猜出了歌謠的大致意思,不,應該說是死靈的大致意思,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願望,可是我的使命還不僅僅在此,既然歷盡艱難來到這裡,就要還世間以徹底的公平和正義,所以,解開這多出來的樓梯之謎不過是我來這學校的第一步。" 六性大師頜首笑道:"你既然這麼胸有成竹我就放心了,回想起你當初,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怕的毛頭小子呢。"秦天仰道:"再不涉世事的人,在為生死所逼時,總要什麼都懂得的。"六性大師道:"好了,這些感慨留著以後再發吧。你既然已經有十成把握,我們就往傳說發生的地點去吧。"秦天仰點點頭,師徒兩人結伴前往那陰森空曠的教學大樓。 "呼,終於來了啊。"校長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子:"你又何苦呢?千方百計地叫了這麼些人來,結局還不是相同的?都幾十年過去了,你還這麼記恨嗎?好吧,那我就再出手一次,讓我從此徹底了斷你的妄想吧。呼。"外面,一個俏麗的女子在跳著繩子,笑著,唱著: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你就會變成骨架。" 58. 師徒兩人摸黑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六性大師道:"現在已經是深夜一點了,那: 多出來的樓梯還會出現嗎?"秦天仰道:"會的,嚴路磬說過,多出來的樓梯: 是為了殺死猜不出謎底的鏡子的持有人而存在的,我既然把鏡子重新歸回到 這學校裡,受它的力量的感召,樓梯是一定會再次出現的。而這次,它無法再傷害無辜的人了。" 六性大師道:"話雖如此說,我還以為你第一個會去對付的人是藍秦雨呢。" 秦天仰道:"我受師父恩教,明白私仇與公義之分,藍秦雨再罪惡滔天,也及不上這傳說的迫在眉睫。"六性大師欣慰道:"你能這樣想我……" 走在前面的秦天仰突然停住了,六性大師忙問道:"怎麼了?發現什麼異常了?"話音剛落,只見秦天仰遲疑地往腳下看,六性大師也趕忙跟著往下看,只見腳下的黑暗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很多星星點點的螢光,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流動一般,耳邊只聽得秦天仰咬牙切齒的聲音道:"我們已經踏上了多出來的樓梯了!" "什麼?!"六性大師大吃一驚,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什麼,從樓梯的頂部那裡傳來一種可怕的嚎叫聲,秦天仰抬頭望了望道:"這麼快就出來了?那一定是長年累月被埋葬在黑暗中的腐屍。" 從樓梯的頂部傳來緩慢而凝滯的非人類的腳步聲,伴隨這低沉的吼叫聲在空蕩蕩的樓梯上激起一陣陣的迴響。那些長年累月枉死的冤靈嗅到了生人的氣息,興奮地向他們撲了過來。六性大師掏出法器,秦天仰阻止道:"不,這裡是屬於他們的執念意境,我們法術界的法器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在多出來的樓梯上,能夠挽救人的生命的物體就只有鏡子了。" 秦天仰將鏡子拿了出來,對六性大師道:"鏡子的持有人只能有一個,所以師傅你別上去了,讓我去對付那些喪屍吧。"六性大師不放心道:"但是……"他還想再說什麼,秦天仰已經持著鏡子緩緩地朝上行進了。喪屍的身影已經若隱若現了,六性大師擔心地朝上張望,上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宏亮的歌聲: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你就會變成骨架。" 奪目的光亮在一剎那間散發,刺痛了六性大師的雙眼,同時,喪屍痛苦地嚎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六性大師顧不上危險,瞇著雙眼跑了上去,一把扯住秦天仰的胳膊,迫切地問道:"怎麼了?" 秦天仰呆呆地望著前方並不答話,六性大師趕緊也跟著望去,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藉著過於強烈的亮光,在原本黑不見底的樓梯盡頭,分明顯現出來的竟是一個巨大荒涼的廳堂,中央一根粗壯的柱子赫然頂天屹立,上面金燦燦地刻著那首歌謠,只是下面幾行顯得有些模糊。 "天啊,那是什麼地方?!"六性大師驚叫道。秦天仰怔怔地看著這副景象,竟像癡了一般,答道:"那就是死靈姐姐的願望所在啊!"話音剛落,鏡子發出"卡嚓"響亮的一聲,貼在後面那幅的骨架的圖像破裂了,跌了出來飄揚在空氣中,白光散退,影像頓失,周圍的黑暗漸漸散開,最後,六性大師發現他們站在了一堵牆的前面,多出來的樓梯消失了,周圍的景物變得越來越清晰。 六性大師茫然四顧:"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多出來的樓梯不見了?"秦天仰平靜地答道:"謎已經破了,多出來的樓梯也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從此,這個噩夢終於可以遠離校園了。""謎已經破了?"六性大師矍然道:"這樣就是謎底嗎?那麼骨架到底是指什麼?" "不,"秦天仰沉重地閉上雙眼:"那是前人的誤區,多出來的樓梯並不是為了 歌謠而存在的,它與歌謠分別代表著兩個不同的謎,那只是死靈姐姐用自己的怨念和希望製造出來的一個幻景,為的是把人們引到那個廳堂去,實現她最簡單不過的願望。天啊,我終於知道鏡子的第一個含義了。" 六性大師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多出來的樓梯是另外一個謎?你是說鏡子它不止一個含義?"秦天仰道:"沒錯,但是,也不可以說多出來的樓梯就和歌謠完全沒有聯繫,破了多出來的樓梯就能發現完整的歌謠,也就能破歌謠之謎了。也就是說,不破多出來的樓梯,是沒法破歌謠的。以前鏡子的持有人之所以再聰明絕頂,但仍然死在歌謠的手下,是因為他們連誰先誰後的基本問題都沒有弄清楚。出於對多出來的樓梯本能的懼怕,大家總是先從看上去不會殺人的歌謠下手,最終讓這傳說世世代代地流傳了下去。"說完他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死的人太多了,代價太大了,因為執著和仇恨,因為冤屈和憤怒,再美好和符合天道的願望都會變成殺人的傳說。" 六性大師又驚又喜道:"那你是怎麼猜出的?那個廳堂到底是在什麼地方?" 秦天仰無所謂地笑了笑:"是從嚴路磬那裡得出的靈感,他也看到了那根柱子,但是那個時候他連命也保不住了,哪裡還顧得上猜什麼謎呢?如果他能早點猜出,事情就不會到今天這麼棘手的地步了。至於那個廳堂……"秦天仰朝窗外望去,只見那裡滿是暗黑色的綠蔭,落葉遍地,遠遠的地方,有一處嶄新的琉璃頂……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日向博伊 10 發表於 October 1, 2004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October 1, 2004 59 在當初倒塌的小禮堂上面,早已是一棟嶄新的辦公樓,外牆有點脫落的水泥顯示著這棟匆匆完工的建築的岌岌可危,紅色的琉璃頂更給人一種以不祥的預兆,彷彿這裡不是辦公樓,而是侍奉死靈的廟堂。 "其實警長和他爸爸都忽視了這樣一個事實,關於事發現場都驚人一致的問題,每次都是這裡爆炸,在一個大坑上要填平並且馬上蓋房子無疑是一個很不明智的行為,可是學校向來在這件事上毫無猶豫,所以我很早之前就很懷疑究竟在小禮堂下面埋藏著什麼了,學校的說法是為了安定民心,可在我看來更像是為了掩蓋什麼。我還記得當時去查學校的建築史記,居然發現被列為機密文件……" 說到這裡,秦天仰突然頓住不說,當日跟他一起去查的人不正是梁菀嗎?秦天仰望著那鮮紅的琉璃頂強忍滿心辛酸緊緊地閉上了眼,六性大師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只是仔細地打量辦公樓的底部道:"這麼明顯的事實,警長不會忽略的,我想他們最終沒跟你說是因為他們曾經在這裡查過,沒能查出什麼來。哎喲,那不是說,我們這麼偷偷摸摸來不是更沒有希望了?"說著一臉無奈地望向秦天仰。 秦天仰趕緊強打笑容道:"師父也不用這麼悲觀,那是因為他們無法破多出來的樓梯的謎啊。"六性大師不解道:"你越說我越糊塗了,是你自己說多出來的樓梯是一個獨立的謎題,跟學校的建築有什麼關係?" 秦天仰笑道:"師父果然是迷糊了,難道你忘了鏡子有什麼基本的功能了嗎?"基本功能?六性大師茫然道:"鏡子有基本功能的嗎?好像平時就是給人照照看頭髮有沒有梳,臉上有沒有沾飯粒之類的。我不知道人家是怎麼用的,反正我是用來看這些的。"秦天仰忍俊不禁道:"算了,師父,我們進去一邊找,我一邊告訴你吧。" 兩人於是進入到辦公樓的一樓大堂,六性大師奇怪地看著秦天仰在地上左敲敲右敲敲,一邊道:"鏡子的基本功能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句話,具有反射並真實再現某個物體的功能。鏡子在整個骨架歌謠之謎中就扮演著最基本功能的角色。剛才,在多出來的樓梯上,不錯,鏡子發出的白光的確是有擊退喪屍的功能,除此之外,白光並沒有喪失了鏡子的反射功能,只不過,經過法術錘煉的它,縱然失了鏡面,但是仍然具有別的鏡子所沒有的反射鬼界場景的能力。那就是設謎的人的苦心,多出來的樓梯可以說是幻影,也可以說是真實的場景,我們要做的,不過要用這面鏡子,把本來反射到我們那裡的幻景再發射回去,去發現真實的場景!!" 把本來反射到我們那裡的幻景再發射回去,去發現真實的場景?六性大師聽著,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正說著,秦天仰敲著的一塊石板突然發出了回音陣陣的空曠聲在整個寂靜的大廳裡尤其明顯。秦天仰欣喜若狂地叫道:"找到了!"拔出寶劍朝石板縫上狠命一撬,石板被撬開了,一段幽長的樓梯出現在兩人的眼前,秦天仰對著一臉驚懼的六性大師道:"樓梯從來沒有多出的,這就是我們看到的所謂多出來的樓梯。通向它的,也不是黑暗之地,而是死靈姐姐的葬身之地!這是她通過怨念使這段樓梯在教學大樓的真實再現!"樓梯像是一段幽怨的訴說,無聲無息地在兩人面前靜悄悄地展開,秦天仰和六性大師對望一眼,想到骨架的謎底也快要揭開,兩人都不由手心裡出了一把汗。躡手躡腳地踏上樓梯第一步,秦天仰立刻覺得腳下有點鬆軟,一股灰塵撲面而來,慌得他趕緊又上來咳嗽不已。 六性大師湊上去看了一下道:"好厚的塵土,看來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來過了呢。"秦天仰好不容易咳嗽完才道:"看來兇手也沒有來過這裡呢。時間無多了,我們快點下去。"秦天仰和六性大師緊緊摀住鼻子,拉著手沿梯而下,樓梯並不長,只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底了。秦天仰摁亮手電筒,果然,下面便是他們在多出來的樓梯上看見的那個寬敞的大廳。大廳裡空蕩蕩的,沒有什麼東西,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地下室。 柱子?柱子呢?秦天仰遽然四望,突然,懷裡的鏡子傳來一種極其熟悉的壓迫感,秦天仰全身一震,他明白柱子在哪裡了。他緩緩回過身去,果然,就在他的正後方,一個巨大的柱子靜靜地立在那裡,上面放著金光,在給人以一種強烈的神秘誘惑之外,還散發出恐懼的壓迫。 秦天仰的眼睛不覺有些濕了,他蠕動著嘴唇喃喃道:"歌謠……嚴路承……警長……死靈姐姐……"六性大師也回過頭來,卻一眼看見了躺在柱子底下的一副骨骸,驚得他大叫道:"骨架,骨架,我們終於發現骨架了。" 秦天仰似乎絲毫沒有聽到六性大師的叫喊,只是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此刻,在他的眼裡,只有那根柱子,還有那段歌謠,完整的歌謠。被遮住的部分變得越來越清晰了,驀地,秦天仰猛地站住了,他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著柱子道:"天啊,歌謠………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死靈姐姐要設下這段歌謠之謎而不直接寫出兇手的名字了!"六性大師還在那邊感歎骨架,聽見秦天仰的言語,也過來看時,同樣地被驚呆了:"這…………這是死靈的詛咒封條啊?!" 60. 秦天仰似乎絲毫沒有聽到六性大師的叫喊,只是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此刻,在他的眼裡,只有那根柱子,還有那段歌謠,完整的歌謠。被遮住的部分變得越來越清晰了,驀地,秦天仰猛地站住了,他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著柱子道:"天啊,歌謠………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死靈姐姐要設下這段歌謠之謎而不直接寫出兇手的名字了!"六性大師還在那邊感歎骨架,聽見秦天仰的言語,也過來看時,同樣地被驚呆了:"這…………這是死靈的詛咒封條啊?!" 兩個人的驚叫聲相距不過幾秒,但是含義卻大不相同。秦天仰的驚詫是因為看見了他最想看見的那段缺漏的歌謠從而印證了他對結局的猜測,而六性大師的驚詫卻是因為看見了遮住歌謠的那幾片東西。 秦天仰聽見師父的驚叫忙回過神來,也不管那歌謠,問道:"師父,什麼是死靈的詛咒啊?你說的是骨架的歌謠嗎?""不,你看。"六性大師一指前面:"你看那些遮住歌謠的封條有什麼特別?" 秦天仰忙仔細一看,只見柱子上一共有三張相同大小呈長方形的黃色封條,乍一看去,外表跟法術界的封條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只要認真觀察對比一下,就會發現封條上竟然密密麻麻地排滿了黑色的肉條。那些肉條像是還有生命一樣在不停地蠕動,如同一條條噁心的蟲子攀附在那張紙條上。 秦天仰第一個反應是想嘔吐:"師父,這些是什麼怪物?快點拿法器來鎮壓下去!"六性大師凝重道:"我曾經聽師父說過,最早是在宋史上出現記載的,據說那時官僚腐敗,一時陋習紛起,酒家昧著良心為發財,竟有人推出了'死嬰宴',大受歡迎,緊接著便跟著推出了'人肉宴'、'屍妻宴'等等,當時正值兵荒馬亂,屍體遍野,酒家們就用這取之不盡的不用花錢的原材料大行其道。當時吃這死肉有一個講究,只切脅下和肚皮上還有大腿的嫩肉,而不用臀部等的贅肉……""師父……" 秦天仰痛苦地蹲在地上捂著嘴:"麻煩你直接講什麼是死靈的詛咒好嗎?我快受不了啦!"六性大師只好跳過這一段:"戰場上的事風雲變幻,誰也說不清楚,有些人被炸得面目全非,肉也被燒的焦黑,為了應付龐大的市場需求,商賈們便把那些還半死不活的但肉身保持還算良好的人也拖回去,充當死人宴。 被活生生地一片一片肉割下來是極其痛苦的,看著自己的肉在觥籌交錯中成為口中咀嚼的食物更是一種難以言痛的心酸,因為這樣而慘死的怨靈是極其可怕的。因為冤屈太過,上天便賜予了它們更高的法力,那便是運用死靈詛咒封條的能力。 所謂死靈詛咒封條,是用跟做法術界封條一模一樣的原材料,由死靈將自己身上剩下的還沒割出來的肉切成均勻的一條條,再緊挨著排列在紙條上……"秦天仰忙打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死靈便是通過那些肉條實體化自己的怨念,從而成為凶悍的靈的。師父,你就不要再詳細描述下去了。" 六性大師道:"你說的沒錯,以前還只限於因為活割而死的死靈,但到了後來就開始濫用了,只要法力達到那種水平的怨靈都可以用這個詛咒,一直到了明朝中期,因為死靈詛咒的威力越來越大,招怒上天,因此大大削弱了死靈詛咒的主人範圍,死靈詛咒一時近乎絕跡,只是在近代清朝末期還零星出現過一點。法術界知道凡是運用死靈詛咒的大多真的冤屈非常,也放手不管。但是到了現代,真的幾乎就從來沒有見過了。" 秦天仰道:"照這樣看來,難道害死死靈姐姐的本身也是一個死靈不成?"六性大師道:"很有可能。而且這死靈的法力真是非比尋常。"秦天仰道:"我老早就懷疑著歌謠本身的用意,我想,如果死靈姐姐知道兇手,為什麼不直接說出兇手的名字而要費盡苦心寫出這些意義難解的歌謠呢?現在看來果然是有苦衷,她是為了避免死靈詛咒的封條封住所有的真相啊。這樣死靈詛咒因為沒辦法封住全部的歌謠,就只有封住最緊要的部分了。我聽嚴路磬說過,每個時代的歌謠都不一樣,想來是那兇手每次重新帖條故佈疑陣來擾亂我們 的思維。" 六性大師道:"我只奇怪一點,你想想,現在又沒人去吃什麼死人宴了,那死靈恐怕也不是因此而死的,那麼他身上的肉怎麼會只有那麼一點點呢?縱然是一個身材再矮小的人,也不會有這麼少的封條,那麼他剩下來的肉究竟到哪裡去了呢?"秦天仰道:"師父是懷疑他還有剩下的詛咒封條?" 六性大師道:"死靈詛咒封條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發生效用,因此是不能拿來臨陣對敵的,因此我猜想他是不是還有一個秘密的地方留著用封條呢?看來我們倒要特加留意一下這個地方才行,說不定是它的老巢呢。" 秦天仰拿出封條道:"罷了,這種知識師父可以慢慢回去教我,我現在卻看不下去這種東西了,還是快點殺點比較好。"六性大師阻止道:"且慢,讓我留幾條下來,我倒很有興趣想知道究竟現在是誰還能使出死靈詛咒封條的。"說完,不管秦天仰的反對,自顧自刮了幾條下來,用紙包住。 秦天仰見師父收拾完畢,忙不迭地大喝一聲:"萬物一體,靈息尚存!"頓時封條立刻化成幾縷黑煙裊裊散去,那些肉條跌落在地上紛紛朝地下猛鑽,但那地是水泥地,怎麼鑽得進去?可憐那些黑色的肉條都漸漸萎縮了。柱子上頓時放出金光萬丈,完整的歌謠頓時第一次得見天日,霎時,連六性大師也顧不得去辨別那些肉條,只是目瞪口呆地地看著柱子上歌謠的全文: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紫綠色的滕蔓架上, 便是災難的閃動靈光。 在那裡, 隱藏著已經的死亡。 清風拂下, 柳絮飄揚, 把鏡子翻轉過來, 把鏡子翻轉過來, 你就會看得到骨架, 你就會變成骨架。 鏡子跌落到地上, 從此與少女同葬, 持有鏡子的人, 都要變成骨架。 因為他, 無法使多出來的樓梯的詛咒得到解化。" 61 "隱藏著已經的死亡……已經的死亡?"秦天仰驚疑不定地喃喃著:"看來這' 清風拂下,柳絮飄揚'果然是整首歌謠最關鍵的地方啊,非得這兩句,才解得 了最終的骨架之謎。" "哈?"六性大師道:"骨架不是已經解了嗎?"他指著 柱子底下的殘骸道:"喏,骨架。"秦天仰皺著眉頭道:"不是這個吧。這個只 是死靈姐姐的遺體而已。骨架應該還有另外的含義。" 師徒兩人正 鄖運接鎰 ,突然後面傳來一聲冷笑:"到底給你找著了,秦天仰。 "秦天仰像是反射一樣跳了起來,轉過頭去,只見樓梯處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 個人影,秦天仰冷冷道:"你也終於都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著不見我呢, 校長!!""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長笑,白色的鬍子一抖一抖的,果然便是 那不常露面的校長:"秦天仰,我可不會承認你是聰明人,因為知道是我簡直 是太容易了……" 秦天仰和六性大師對望一眼,緩緩拔出了寶劍:"我早該懷疑你不是人了,你 既然早就料到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就也該做好了受死的準備。"校長道:"你 急什麼,我話還沒有說完呢,不錯,我的這個身體已經不堪用了,所以這幾 十年來我都在拚命地增強著自己的功力,你料到兇手是我很簡單,但是你絕 對料不到我的法力有多大,這也是我膽敢出來迎戰你們的原因。" 身體不堪用了?難道是死靈上身?六性大師沉吟了一下,偷偷拿出了當年被 驅逐出山時師父偷偷送給他的法寶--龍吟玨,然後又 低等 到了秦天仰的後 腰背之間。沒有覺察的秦天仰早被校長的言辭挑動了氣,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好罷,我倒要看看你的法力有多大,師父,請你退下,讓徒兒跟他一個人決 戰。" 早有準備的六性大師輕鬆地道:"好,好,為師退下就是了。"見六性大師退 出,校長似乎更無所忌憚,狂笑道:"秦天仰,你不要以為學了法術就可以為 所欲為,法術界中人算得了什麼,嘿嘿,想當年,不也是有一個法術界的什 麼弟子來收服我,被我永遠埋葬在這個地下室了。我向來是不害怕所謂的法 術界中人的。" 法術界中人?當年?六性大師立即想起了救嚴路磬出去的那個人,忙張顧四 望,卻沒發現多餘的骸骨,難道真的被埋葬到地底下去了?秦天仰卻沒想得 那麼多,他只是專注地望著校長因為過度興奮而有點膨脹的身體,也在思考 著那句話的含義:身體不堪用?難道他真的是死靈上身?那麼這個已經衰老 的身體必定不能應付決戰,他肯定會拋棄這個屍體直接以死靈的形式來對決。 想到這裡,秦天仰已經輕鬆了很多,一個沒有實體化的靈縱然再厲害,也有 個限度,不能超過九天神門,它的法力估計自己只要使出八成力就可以收服。 就當秦天仰以為勝券在握時,校長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將左邊的 胳膊像是假人一樣地卸了下來,又把右邊的胳膊給甩出來,秦天仰大驚,暗 道:"難道他不想回到這個身體裡去了?這樣毀壞它。"經驗豐富老到的六性 大師早已看出事情不對勁,大叫一聲:"天仰小心,他不是死靈附身啊!他是 想……" 一種奇怪的呼嘯聲在地下室響起,一條以氣化成的飛天青龍驀地拔地而起, 高吟一聲,轉化成一團白光將秦天仰緊緊圍住。這是什麼?秦天仰被突然出現的龍嚇得有點神智糊塗,但是當他轉過頭來看見了更恐怖的一幕。校長連腦袋也甩掉了,掉在距離三米遠的地方,眼睛還骨碌骨碌直轉,從脖子的腔子裡,從兩邊胳膊的缺口裡,不斷湧出很多黑色的絲條,呼呼地發放出難聞的惡臭的氣體,一個無頭屍體就這樣搖搖晃晃地向自己走來。 他究竟想做什麼?秦天仰大惑不解地偏頭一看,臉色大變,沒有了青龍護體的六性大師臉上出現了那種似顛似狂的笑容,同時抓起那些飄散到空中的黑 色絲條,面帶微笑地,緩緩地將它圍在脖子的中央。 自殺?秦天仰腦中迅速掠過死靈姐姐的自殺情景,還有警長,那條被檢驗為 屍體的頭髮,那詭異的笑容,脖子上那條細細的傷痕,精神攻擊?!秦天仰 肝膽欲裂,大吼一聲:"不准對我師父下手!"高高舉起寶劍大喝道:"佛座 蓮台,西方盛景……" 胸口的鏡子突然放出萬道光芒,與青龍的氣息交合在一起,在空中飄揚的黑 色絲帶紛紛被割斷,六性大師大叫一聲,也醒了過來,剛好看見秦天仰正錯 愕非常地看著大放光芒的鏡子,"那種光芒……那種氣息……是 麓山派的啊! 沒錯,是 麓山派的氣息!為什麼鏡子會受秦天仰的咒語操控的呢?!!"與 此同時,樓梯口上傳來一道淡淡的快樂的女子唱歌聲: "在神聖的光芒下, 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 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 紫綠色的滕蔓架上, 便是災難的閃動靈光。 在那裡, 隱藏著已經的死亡。 ……………………" "是死靈姐姐在幫我啊!"秦天仰欣喜若狂,連寶劍都扔掉了,直接拿了鏡子 出來:"請死靈姐姐再助我一臂之力吧。"秦天仰似乎忘記了死靈姐姐正是被 校長殺死的,又長年封禁在這個地下室裡,如何能有法力來幫助秦天仰打敗 校長呢?不對,救秦天仰的是另外一個人……六性大師因為對青龍的氣息熟 悉異常,在那股混合的白光中他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影,很熟悉很 熟悉的人影,難道他是…… 62 "鏡子啊,把這所有的邪惡的東西全部給我掃光吧!"沒等六性大師看清楚那個人影究竟是誰,秦天仰已經舉起鏡子對著校長大吼一聲,鏡子瞬間放出萬朵金蓮,如滴水流簷,生生不息,轉轉不滅,將校長全身罩住。"得手了!"秦天仰暗喜,卻發現校長在金蓮的籠罩下依然搖搖晃晃,一步一步地走來,似乎全身沒有受到毫髮的損傷。 "金蓮傷不了他?"秦天仰心一驚,手一震,鏡子歪斜了方向,金蓮反籠罩到六性大師那裡去了。正在此危急時刻,秦天仰和六性大師同時感覺到眼前一道劇烈的光芒閃過,刺得他們都睜不開眼睛來,捂著眼睛蹲在地上,耳邊只聽得到校長淒慘的呼號和痛叫。發生了什麼事?這次又是誰出手相助? 六性大師想睜開眼來看一看,可是那道光芒接連不斷地從他的眼皮外面劃過,縱然他緊閉眼睛,還是感覺到眼球的劇烈疼痛,再這樣下去,他和秦天仰兩個人的眼睛都會變瞎的!對了,鏡子,是那面鏡子一斜的關係,或許是觸動了什麼機關,六性大師忙大喊道:"天仰,鏡子,快放下鏡子!"那邊秦天仰正死命忍住眼皮的震痛,聽得六性大師的說話,忙把鏡子放在地上。 剎那,光芒消退,校長的號啕聲也銷聲匿跡,雖然秦天仰和六性大師在第一時間睜開眼來,卻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黑影從樓梯的入口處掠過,以及那副殘骸中漸漸散退的亮點。 光芒是從殘骸中發出的?秦天仰和六性大師趕忙近前觀看,這才發現那副骸骨裡藏著很多晶亮晶亮的碎片,大部分散落在地上,有些則鑲嵌在骸骨中。秦天仰小心地拈起一片來看,只見背面鍍了一層膜,正面則能照映出人的景象,"是鏡子,是鏡子的碎片!"秦天仰驚叫起來。 六性大師猛然醒悟道:"對了,嚴路磬說過的,那個法術界中人犧牲前不是為了警告後人而把鏡子打破的嗎?我一直懷疑他幹嗎給我們只留下一個鏡框,現在看來莫非他是在給我們留下擊敗校長的契機?也許他早知道了兇手是誰,也早知道了擊敗校長的辦法,只是當時由於客觀的原因沒能繼續下去。" 秦天仰道:"師父你推測了那麼多,可以推測這個法術界中人究竟是什麼人嗎?你在以前曾經跟我說過,說這面鏡子帶有強烈的岳麓山派氣息,難道這個法術界中人就是岳麓山派的人?"六性大師皺眉道:"但當時我還在岳麓山派中,並沒有聽到過一點跟什麼鏡子和樓梯傳說有關的事啊。莫非是秘密進行的?" 秦天仰道:"這個問題現在也猜不出來,倒是校長逃到哪裡去了?剛才還聽得他大呼小叫的,誰知現在連個影都不見了。"六性大師道:"他受到了重創,肯定逃了。"秦天仰匪夷所思道:"死靈受了重創還可以逃跑?" 六性大師道:"我正要跟你說呢,校長肯定不是死靈附身,但凡死靈都萬分愛惜自己的身體,要知道,找到一個符合自己附身的身體是多麼地不容易,而且校長把自己的手啊頭啊大卸八塊的,那個身體究竟是否真的肉身都很難講了。"秦天仰聽得呆呆的道:"那……那校長到底是什麼啊?" 六性大師搖搖頭道:"很難講,除非我們找到他把他打回原形才知道,不過校長不是人這點倒是肯定的,剛才那道光芒給他的鎮壓很大,我想,他一定逃回了本屬於自己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增強他自己法力的地方--他的墓穴。""墓穴?"秦天仰驚疑未定道:"學校裡怎麼會有墓穴?"六性大師道:"他是校長,要是安排墓穴自然不會讓你們這些學生知道。現在事情棘手了,如果讓他找到墓穴呆上一段時間,他會很快元氣復原的,到時想要再引誘他來這個地下室就難了。" 秦天仰突然想起那道已經完整地露出的歌謠,又抬頭望了一下,恰好看見"清風拂下,柳絮飄揚"兩句,又聯想起剛才鏡子碎片放出的強光,猛然間身子一震,暗道:"難道校長的墓穴就是指那裡?"然後他又想起老新校長奇怪接班的事,秦天仰恍然大悟,他似乎漸漸窺透了這個通天的陰謀。 六性大師道:"現在沒辦法,我們只能主動出去找校長了,這些鏡子的碎片對我們很有用,全部撿起來,我想辦法粘回到鏡面上去。"秦天仰點頭道:"師父說得對,不僅如此,我們還要把死靈姐姐的骸骨給好好安葬了。死靈姐姐因為校長的死靈詛咒結界封禁,喪失了輪迴的機會。我想,她在這地下室呆了幾十年,一定會很寂寞吧,所以才會想盡辦法用怨念來發揮鏡子的照映功能,把地下室的樓梯反射到教學大樓去,只是期冀人們能夠發現她的骸骨,送她去輪迴吧?死靈姐姐的願望就只是這麼簡單而已。"秦天仰有點不勝感傷。 "不見得吧?"六性大師指著那首歌謠道:"我看她的願望裡估計還有想要揭露校長是兇手這一部分吧。"秦天仰看了看歌謠,突然笑了:"這首歌謠是她寫的沒錯,但是師父你跟我說過,時間是可以磨滅一切的,被關在這裡那麼多年,再執著的仇恨都會消解的,如果她還真的還念念不忘報仇的話,那剛才校長一出現她就該現身了,何必等到我們有危險的時候再出現呢?她早年寫下這首歌謠,或許真的是想報仇吧,不過現在就真的簡單只要輪迴就可以了,被排斥在鬼界之外的異類總是想屏棄孤獨感,重新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不過,我這麼辛苦來到這裡,絕對不能只是幫她輪迴這麼簡單。" 63 兩人於是開始整理骸骨,開始一塊塊按照原來的位置接上關節,"咦,這是什 麼?"秦天仰翻出一塊小鐵牌,正在前前後後翻看著,六性大師看到那塊鐵牌 後,面色劇變,幾乎是從秦天仰的手中搶了過來,雙手顫抖著撫摩它,喃喃 道:"這個是……這個是……" 秦天仰被師父驟然的舉動嚇了一跳,趕忙道:"師父你沒事吧?這個究竟是什 麼東西來的啊?"沒等六性大師回答,秦天仰只覺背後的寶劍一陣異動,他趕緊回過來頭,卻驚了個瞠目結舌:"師……師父,你看後面!" 六性大師忙回過頭去,只見地下室的正中央正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符帽,寶劍,還有衣袍,秦天仰叫道:"是那個法術界中人!!"人形最終慢慢清晰了,竟是一個年約十八九清秀脫俗的少年,此刻正溫和地微微地笑著看著六性大師,那種風度和神采讓人心動神馳,不由得為他傾倒和自慚形穢。 六性大師全身猛烈震動,喉頭裡發出"咯"的一聲,已然跪在地上放聲大哭道:"師兄,是你麼?師兄,真的是你嗎?!"師兄?!!秦天仰站在那裡全然傻眼了。"六性,那麼多年不見,身子還好嗎?"溫柔的語音一如他的為人般從那少年的口中輕輕地道出,只是飄渺得不像人間的聲音,倒像天上的仙樂。 六性大師哭道:"師兄,那年你辭別師父說有事下山去辦,但卻一去不回,誰料卻是枉死在這裡不得輪迴……"那少年不勝感歎道:"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是奉師父之命秘密來收服它,但我功力不夠,反而給師門丟了臉了。" 他微一凝神,又恢復了神態笑道:"不過,最後卻是由你來收服了它,這不能不說是天意,最後還是要在 麓山派手中終結。"他的眼光瞄向秦天仰:"那位是你的弟子嗎?" 秦天仰見師父嘴唇蠕動,生怕他講出被逐師門的事來,忙也跟著跪了下來大聲道:"弟子秦天仰拜見師伯。""好,好,"那少年欣慰地笑著道:"果然是一代新人勝後人,我也沒什麼遺憾了。收妖失敗,有辱師門,我沒臉回去見師父他老人家。六性你代我好好照顧師父吧。" 那少年望了一眼窗外,已微微露出曙光,留戀地看了一眼六性大師道:"天將要亮了,鬼界之門就要關閉了,我必須走了。""不,師兄,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六性大師猛地一驚,連滾帶爬地向前衝去,哭道:"師兄,不要走!" "六性站住!"那少年突然一伸手,一道透明的光膜升起,在他的身前形成一道五彩的虹霓,登時將六性大師撞了倒退兩步。氣化為屏?秦天仰暗地裡倒抽一口氣,好厲害的法力。那少年正色道:"你忘記我是怎麼教你了的?身為法術界中人,自當秉持心性,看破生死,悟透輪迴,你我現在人鬼疏途,陰陽兩隔,各界有各界的規矩,絕不能亂,所以莫想違逆天道,攪亂乾坤。" 見那少年發怒,六性大師似乎是非常畏懼的樣子,不敢再相持,只是伏地大哭。見到六性大師這個樣子,那少年神色也轉黯然道:"其實我也不想離去的啊,但是不能壞了規矩,六性你多多保重吧,我……我要走了。"那少年輕輕地閉上眼睛,轉身離去,突然又想起什麼,忙回頭道:"對了,你們快去追那個校長吧,別讓他找到墓穴,否則我們就沒有再打敗他的希望了。我在這裡策劃了幾十年的預謀也就成空了。" 一聽說講到校長,六性大師似乎終於恢復了一點神志:"但是我們不知道校長的墓穴在哪裡啊,師兄,請你指點。"那少年抿嘴一笑:"六性,你怎麼還是那麼遲鈍啊,"他溫和的目光望向秦天仰:"校長的墓穴,還有骨架之謎,其實你的徒弟早就已經全部猜著了啊!" 一縷初升的陽光帶著微微的散塵從上面射了進來,那個一直微微地笑著的,溫柔地說著話的少年就此慢慢消失在那同樣溫和的陽光中。 "師兄……"六性大師痛哭失聲,淚如雨下,秦天仰忙上前挽起師父道:"師父,不要那麼傷心了,剛才師伯也說了,他的離去不過是一場重生,我們法術界中人有什麼看不破的呢,死又不是代表終止。不過這位師伯到底是……" 六性大師哭道:"我五歲進入 麓山派,那時師兄已是師父最得意的閉門弟子,這麼多弟子中,他獨獨鍾愛我一個,名為師兄,實為父子,我的絕大多數法術都是他教的,還有那些佛家宗旨道義,他失蹤了以後,那些門中嫉恨我的人就開始排擠我了,如果有他在,我萬萬不會被趕出師門的。師兄啊--"六性大師泣不成聲,那位愛護他關懷他的唯一長輩的甚至沒給他留一點東西,除了這塊表明師門的鐵牌:"師父……師父他早已仙去了啊……" 秦天仰憐憫地看著六性大師,他無法體會師父多年來的苦痛,但是師父一定是很想很想重新歸入師門的吧,被視為異類總是痛苦的,就像現在的秦天仰一樣,完全在靠著仇恨支持自己。師父一定是靠著對師伯的懷念而支撐的,現在師伯在他眼前的消失使得連懷念也沒有了…… "爸爸……"金琴突然出現在樓梯的入口,秦天仰大吃一驚:"你怎麼也跟了來了?"金琴流著淚道:"我不放心你們……爸爸……師伯的事……"六性大師只是伏地痛哭,絲毫沒有任何反應,秦天仰忙攔住金琴道:"先別刺激你爸爸了,讓師父在這裡多呆一會兒,我們倆去追那個校長吧。"金琴道:"你知道校長的墓穴在哪裡了?"秦天仰沉重地點點頭道:"就在老校區。" "呼,太可惡了,居然……居然那個傢伙在那裡設下了這麼大的圈套……完了,我必須盡快回到我的地方去,我的身體快不行了……""你的身體就算快行了也恐怕無濟於事吧?"悠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校長恐懼地回頭,只見秦天仰滿臉微笑地站在他的身後:"死靈姐姐就是死在這兒的吧……這麼刻意去封禁 老校區恐怕不只是為了封住死靈的傳說,更重要的目的在於保住你這個已經不是人的身軀,保住死靈姐姐無意中發現的骨架之謎!" 校長顫抖著聲音道:"你……你來幹什麼?"秦天仰咬牙切齒地掏出那面已經破碎不堪的鏡子道:"我說過了,我是來解骨架之謎的!"說完把那面鏡子扔掉了,金琴驚叫一聲道:"師兄,你扔了那鏡子怎麼解骨架之謎?"秦天仰拿出一面新的鏡子道:"不用,因為骨架之謎只要任何一面鏡子都可以解出的。" 64。 校長睜大驚恐的雙眼看著秦天仰,看著他緩緩地走到院子的中央,再緩緩地道:"這裡以前必定種著一棵大柳樹吧,你看,牆頭上還掛著些沒腐爛的乾枯的柳葉,琴兒,幫我把這個東西定住在那個快要倒塌的架子下面。" "好!"金琴二話不說,轉身一招"靈符飛動",十枚定身針準確無誤地射在了校長身上十處大穴內,早已垂死掙扎的校長痛苦地叫著,整個軀體被牢牢地盯在了地上,秦天仰讚賞地道:"好了,就是這樣,尊敬的校長大人,當年你也是這麼地趴著的吧?" 校長的眼裡流露出那種金琴從未見過的恐懼,來自於對自己生死存亡的恐懼,那爆凸的眼球充滿著太多的不可置信和哀求,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校長現在在用最可憐的方式在哀求,期冀著秦天仰的放手,說實話,這種眼神,這種強烈的對生存的渴望,金琴只有在那次火山爆發把整個村莊埋沒的時候,在一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把手中的嬰兒推給金琴的婦女眼中看到過,可是那是對自己孩子生存的渴望,那是因為母愛的存在,那麼,為什麼已經是死靈的校長會如此懼怕再一次的死亡呢?難道這裡面還另外有秘密不成? 驚詫不已的金琴回過頭來,卻更意外地看到秦天仰的臉上浮起了一絲陌生的殘酷的微笑,陌生到整個場面好像完全反轉過來,秦天仰更像是舉著把刀的劊子手,而校長則是含冤受屈的刀下亡靈。 金琴沒有時間去想得更多了,因為她馬上聽見了一首很熟悉很熟悉的歌謠:"在神聖的光芒下,一個美麗的少女準備出嫁,"秦天仰把鏡子對著初升的陽光舉起,一道刺眼的光亮閃過金琴身邊,投到了地上,"在對著鏡子羞澀地梳妝。"秦天仰把鏡子放在他的面前,鏡子裡清晰地映出了他冷漠的面容,"紫綠色的籐蔓架上,便是災難的閃動靈光。在那裡,隱藏著已經的死亡。" 金琴赫然發現,在校長躺著上方的快要傾頹的架子上,竟然纏著幾條互相牽扯的已經曬成線般那麼細的枯籐。籐曼架?!原來秦天仰早就猜出了這所有的一切啊!"把鏡子翻轉過來,把鏡子翻轉過來……"秦天仰帶著那殘酷和有點報復性的微笑,慢慢地、慢慢地把正在他面前的鏡子翻轉過來:"你就會看得見骨架!" "啊------"金琴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剎那間的驚異,半掩著嘴尖叫起來,在冷冷地笑著的秦天仰手中,那翻轉了一半的鏡子裡面,清晰地映現出一副人類的骨架!! 為什麼會這樣?鏡子明明照著的是校長啊,為什麼在鏡子裡的影像會是骨架?!!金琴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那一幕似乎是神話的奇異景象,而校長終於痛哭流涕:"不!放過我!我不是有心的,我從來都沒想殺她的!一切都只是意外中的巧合,我也不想出手!我……我很想活下去啊……我不想離開這個人世……儘管我已經沒有了人的身份了!你們佛界也有說的,眾生平等,萬物皆可以度化,我想存在不是我的錯,你們不能剝奪我渴望的權利。" 秦天仰放下鏡子,冷冷地道:"但是我佛也有說,眾生苦樂相均,行樂不能以眾生的苦難為基柱,否則,那便是魔,那便是妖,我們除了普渡世人,還有另外一項重要的使命,就是降妖伏魔!現在你已無路可退,把你所做的全部罪行給我一一地講來,若有半句不實,我也幫你不得,冥界十八層地獄任你遊蕩,銅丸鐵汁任你所用,剝皮挑筋任你享用。說!你跟老校長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校長痛苦地閉上雙眼:"我是老校長唯一的親生的兒子。父親對我憐愛有加,母親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生育了,這就意味著,我是父親唯一的香火。然而,命運多孓的父親並沒有像他事業上那麼成功,在我六歲那年,瘟疫流行,雖然父親對我進行了嚴密的保護,可我還是不幸染上了,本就羸弱的我很快就夭折了。 我的死讓父母痛不欲生,母親因為無法排解心中的悲苦而精神處於半失常當中,經常說看見我的身影就站在她床頭。我還沒有死,我還陪伴著她。就在我頭七要出殯的那一天,父親泰國的朋友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巫師。那位巫師告訴我父親,能讓我重新再活過來,用一種極其陰暗和特殊的方法,而這種方法在中國也早有流傳,就是俗稱的……" 校長講到這裡躊躇了一下,畢竟這個說法是對他自尊的最大傷害,他始終都不想承認自己不是人,秦天仰冷冷地接道:"就是俗稱的'養鬼仔'是吧?" "養鬼?!"金琴訝異地叫道。校長沉重地點點頭:"不錯,就是那樣,巫師帶來了一個受廟裡香火奉養長達十年的神龕,給了我父親,從冥界召回我的魂靈,從此就養在那個終年不見陽光的暗無天日的盒子裡,長年以狗、兔子屍體或從醫院買來血包作為食物,我就暫時存在著以撫慰父母的心靈。父親對我很好,他還是把我當人看待,他說將來一定要想辦法讓我出來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他教我讀書,教我書法,教我畫畫,我敢說,我雖然沒有進過一天學堂,可是我受的教育是最好的。 就這樣,我到了十四歲那年,我實在忍不住了,我想出去看看陽光,我想到外面走走,去觸摸一下六歲前的熟悉世界,黑暗是我的生存條件,但卻是我恐懼的來源。我痛恨黑暗,猶如我痛恨人家說我不是人一樣。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光明。很可笑吧,一個鬼體居然渴望著能殺死它的光芒,但事實上是,我經過那巫師的洗禮,又受到父母虔誠的供養,我已經有了一定的法力,我能在陰暗處 那那 一眼陽光,我已經不怕陽光的餘溫,雖然我的身體還不能直接曝曬在陽光的底下。 終於在那天,我瞞著父母,偷偷地來到了這裡的紫籐架下,可是我發現,這次的出來真是一個永久的錯誤。"校長哽咽道:"她下來了,手裡拿著那面該死的鏡子,又偏偏因為失手把鏡子翻轉了過來,陽光透過我青黑色的身體直射進來……那就是……鏡子裡的骨架之謎!"65。 "一切都是意外……"校長講述得快要發狂了,迎面卻碰上秦天仰毫無表情的面容:"繼續說下去,你還沒有說完呢?這個身體是怎麼回事?"校長道:"我殺了那個女生之後,嚇得不得了,因為我是迫不得已而殺人的,我立刻逃回來神龕,告訴了母親這件事。母親聽了也嚇得要命,趕緊找了父親來商議這件事。父親當即找人緊急拖走了那女生的屍體,然後千方百計掩人耳目。但是瞞得了人瞞得了天,瞞不了她,也瞞不了鬼界。那天晚上,她的冤魂終於在頭七跑回來找我,跳著繩子在外面笑著喊道:'你是兇手,你是兇手。'" 秦天仰皺著眉頭道:"為什麼她要跳著繩子呢?她又不是跳著繩子的時候被你殺死的。"校長道:"據說黑白無常曾經想來拉她走,因為冤屈並不大,也有她的無意中的過錯,但是她不肯走,於是無常們就猛拉啊拉,她也哭著拚命掙扎,在過奈何橋的時候,眼見就要進入冥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往旁邊死命一拽,由於無常們早有準備,並沒有讓她逃脫,又使勁拉了回來,可是她的腿恰好撞到了放孟婆湯的桌子角,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後,她的腳筋被挑斷了……" 金琴聽到這裡不由得"啊"的叫了一聲。校長繼續道:"冥界使者可憐她報仇心切,就放她回去了。因為她的腳筋已經斷了,沒辦法走路了,使者就給了她一副橡皮筋給她定在腳上,叫她跳回去,就是這樣。"秦天仰和金琴面面相覷,這冥界使者處理的方法還真離譜得到了家。 見秦天仰和金琴沒有意見,校長接下去道:"她在外面笑的時候我躲在神龕裡害怕得放聲大哭,我哭著辯解說我不是想殺她的,可是她不肯走,幸好有神龕的保護,我才倖免於難……" "又奇了,"金琴插嘴道:"你也是鬼,她也是鬼,她還是個新生的鬼,法力無論如何沒你高強,你怕她作什麼呢?"校長慘笑道:"我是被養大的鬼,法力受很多限制的,冥界對這種形式的鬼有很多懲罰性的措施,面對被我害死而成的冤魂,我的法力是受到束縛發不出一丁點兒去的。" 金琴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啊,那請你繼續說下去。"校長道:"我父親為此緊急請了那巫師回來。那巫師測了她的法力後就叫我爸將她的骸骨埋到學校風水脈的死角裡,然後在上面蓋一棟宏偉的建築以氣勢壓住她,他再以一道天師符鎮住出口,使她無法直接指出兇手。本來以為萬事大吉了,但是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她居然想出了一首隱晦的歌謠,還把通往她骸骨的樓梯給映射了出來,破了天師符的結界。 我父親大驚失色,連夜再請了那巫師過來。那巫師說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將來不能永遠呆在神龕裡的。父親找來了歷屆學生的資料,終於找出一個與我生辰八字相符合的學生,巫師先用詛咒弄死了他,然後把他的屍體抽乾水分……" 秦天仰匪夷所思道:"抽乾水分?"校長點點頭道:"埃及的木乃伊你知道吧?那是迄今為止人類所發明的保存屍體的最高成就。為了讓魂靈得到永久存在的居所,屍體必須保持千年萬年不壞,巫師加以改良成就了泰國當時最頂峰的屍體操控學--乾屍走肉。他在屍體內注入符水,從而能自由控制屍體的容貌變化,年輕衰老。巫師將我的靈魂推入那個屍體,而將留下的青黑色的鬼體用作死靈詛咒封條。" 講到這裡,秦天仰像是想了什麼似的叫道:"我知道了,師父也說為什麼這死靈詛咒封條會這麼少的呢,原來當時你只是個小孩子啊,所以就無法遮住歌謠的全部,是不是?"校長歎道:"正是如此,我們萬料不到那女生會想出這麼一個又臭又長的歌謠來,我們都傻了眼了,最後還是父親想出了這個主意,把最緊要的揭露我藏身地點的地方遮住,其他地方就輪換著遮。至於多出來的樓梯,我們知道那些人不知道完整的歌謠是絕對猜不出來的,所以也就沒去多理了。 但是事情又起了變端,那女生居然跑回去冥界找使者要求申冤。可因著那巫師向來做善事多,而且又跟冥界打過交道,使者很難答應幫助她,最後耐不過她的糾纏,約定每五年她頭七的時候讓她的法力有一次突破,得以衝垮壓在她上面的建築重見天日。這就是為什麼學校老是有塌樓事故的原因了。我們也沒有什麼別的法子,只有倒了立刻再起過,希望能將此事掩埋多久是多久。" 事情敘述到這裡,似乎已經全部歸結了,接下來就是對校長的審判了。出山以來還沒有單獨宣判過的秦天仰,會對校長如何宣判呢?金琴不敢想像下去,照以前秦天仰的脾氣,對仇恨看得太深,一定不會對校長手下留情的,但是現在為了練那個什麼爛鬼死功,搞到性情大變,而且看他對死靈姐姐那麼尊崇,未必也會對校長留手。 但是這校長,金琴憐憫地看向他,誠如他所說,追求生存是每個生靈,不,萬物都有的權利,沒法為了這個而責怪他。校長似乎也意料到了什麼,拚命扭著身軀哭道:"我殺了那個女生的確有罪,可是我只犯過那麼一次錯,後來我一直想挽回,你們看看這所學校,我敢說我在任以來最對得起它了,它的光輝和輝煌都是我爭取來的,我對得起這麼多學生對得起這麼多老師。我再也沒殺過人了,就那麼一次,為了我的存在,而且,如果我想斬草除根的話,不會這麼費工夫把那女生還壓在下面,直接打個魂飛魄散就行了的,我……" 秦天仰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走到他的面前問道:"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66、 校長萬料不到秦天仰居然問出這種話來,愣了一下才喃喃地重複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秦天仰道:"你說你最大的願望不過是留在這裡,留在這個 人世上,可以享受陽光空氣,所以為了這個你不惜殺人,不惜設下死靈詛咒 封條。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沒有陽光和空氣的你,也是可以存在下去的。陽 光和空氣不是你存在的必要條件。相反,你還要經常提心吊膽地擔心人家會 將你的身份揭穿。知道麼?你在追求一個對你一點也不重要你也無法得到的 美麗的 試 泡。所以,你的最大的願望並不是留在這個世上。上天對?本來 就不存在的東西死命要存在是發怒的,任何違背天命的東西都要受到懲罰的 代價。照我的說法,你最大的願望應該是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成為真正的人?"校長一直堅定的眼裡第一次出現了迷茫,秦天仰點點頭道: "沒錯,人才會需要陽光和空氣,人存在這個世上才不會被別人鄙棄。你曾經 是人,但是你後來失去了這個身份。那麼,為什麼不再次成為人呢?上天給 予每個人選擇的平等機會。何苦要繼續痛苦地存在這個世上呢?" 校長道:"那我怎麼才能成為人呢?"秦天仰道:"輪迴呀,死了就經過奈何喝 過孟婆湯然後前往輪迴再度成人,這是每個鬼的必經階段。我知道你的顧忌, 你是對你的死太不甘心了,你對陽光空氣還有外面的世界有著太執著的眷戀, 你太怕失去它們,你太怕下了鬼界就喪失了再度上來的機會對嗎?有時候太 過執著反而是一種恐怖的怨念,阻撓你的幸福的實現。所以,聽我的話,下 去輪迴吧。不久過後,你就會是一個真正的人了。" "師兄!"金琴還以為秦天仰準備把校長打得魂消魄散,正準備勸他慈悲點, 誰料到秦天仰竟講出這一番話來,跟剛才的表情判若兩人,似乎想不追究任 何責任反過來幫助校長超度輪迴,急得她趕緊叫道:"師兄這樣處置不妥。雖 然他也有可憐之處,但是你這樣什麼都不做就把他放回去了冥界豈肯善罷甘 休?雖然他殺死靈姐姐是情非得已,但是多出來的樓梯呢?還有小禮堂爆炸 呢?那裡死了多少人啊?!對了,還有警長的死啊。你難道就因為對校長的 同情而對這些生命棄之不顧?" 金琴越說越氣憤,突然"啊"的一聲,發現經過秦天仰點化後大徹大悟的校長 已經漸漸化為輕煙逝去,"不能讓他離開!"金琴緊急咬破中指,血點飛濺而 去:"輪迴扭轉,冥界無常,聽我指令,速……" 秦天仰驀地一把攥住她潔白的手腕:"讓他走!多出來的樓梯和小禮堂爆炸還 有警長的死都與他無關。那是兩大結界相碰的結果。他好不容易悟破輪迴的 道理,再不走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挽救一個冤魂跟挽救一條生命一樣,都是 勝造七級浮屠的。在我佛眼中,鬼和人一樣,都是具有生命的靈物,不過是 生命存在的形式不同而已。" 金琴驚愕地看著他:"師兄……"秦天仰苦笑道:"沒感覺出來吧,我也沒想到 自己會變得這麼快,仇恨我已經可以放下了,或許真的跟那些先人說的一樣, 環境是可以逼人改變很多,甚至做不回他自己,逃難,我想那是法術界弟子 中我唯一享有的殊榮吧。" 金琴掙脫手腕道:"這與仇恨無關吧。你說多出來的樓梯上的人不是他殺的? 那是誰殺的?難道是死靈姐姐?"秦天仰道:"我跟你說過是兩大結界相碰的 結果。還記得校長說過那個巫師的事嗎?他在地下室布下了天師符的結界, 但是死靈姐姐巧妙地利用鏡子反射的功能又把樓梯給反射出去了,能夠突破 結界的束縛自由自在地穿梭就只有光了。人的身體又是可以把光帶回來的。 這樣,當登上多出來的樓梯的人登上盡頭的時候,兩大結界就通過人身體上 的光碰撞在一起。死靈姐姐的結界無法打破天師符的結界,而天師符的結界 也沒想著打破死靈姐姐的結界,這樣兩個結界互相起衝突的結果就只能是發 生周圍時空的劇烈扭曲,從而撕裂人的身體死亡。那種情形,就跟梁菀的那 次死亡一模一樣。" "梁菀""那次死亡"?金琴不禁全身一震,這麼多天來,她和師父絕口不提這 件事,第一次聽秦天仰說起"梁菀"兩個字,是不是代表他心中的那份情終於 可以放得下了?還有"那次死亡"又是怎麼回事? "錚"的一聲把金琴唬了一跳,回過頭只見秦天仰把寶 9榍 道:"嚴路承的仇 終於到了可以血刃的一天了!"金琴道:"你不是說多出來的樓梯是兩大結界 相碰的結果嗎?那麼是誰也不能怪的了。既然如此,嚴路承的死又有什麼仇 人在呢?倒是警長,明明死的時候是跟死靈姐姐的情形完全相同的。真不知 道你為什麼說不是校長殺的。" 秦天仰道:"嚴路承不是被多出來的樓梯殺死的。警長是被另外的兇手用相似 的手法殺死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誤導我想到校長身上去。"金琴驚問道:"你 怎麼做出這些推斷的?"秦天仰道:"從嚴路磬的講述中發現的。多出來的樓 梯是一個反射過來的特殊的結界,在樓梯上,我親自感覺到了來自地底下可 怕的吸引力,能擾亂你的神經讓你不由自主進發,死死拖曳住你的腳步不讓 你有自主的能力。 在多出來的樓梯上,人是不能退後的,只能向前,也就是被剝奪了選擇的權 利。所以我們看得到,凡是踏上多出來的樓梯的人,沒有一個是回得來的, 就算是嚴路磬,也只能勉強而且還是滿臉是血地滾下來。而嚴路承居然能夠 坦然自若地從樓梯上走回來,張著手跟我說了那麼一大堆警告的廢話,這不 很值得懷疑麼? 照理說,被樓梯害死的靈應該是被禁錮在地下室裡的,嚴路承是不可能跑出 來。這就是在提醒我,嚴路承雖然是死靈,但絕不是被樓梯殺死的死靈,而 是被另外的兇手做掉的死靈!那一番話不過是他操縱嚴路承的屍體給我演的 一場戲,想讓我迷惑在多出來的樓梯上而無暇顧及他的真實身份而已!" 67. "難道是……"經過秦天仰這一連串的提醒,金琴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醒 悟,"這個答案我猜大家已經想到了吧,那個兇手就是她。" 說著,秦天仰已 經緩緩轉過身來,對著院門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好久不見了,梁菀。" 立刻地,從院子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笑聲。一個俏生生的人影在金琴眼前一 花,已如九天仙女一般從天而降,在她面前立定,巧笑倩兮,美人如玉,直 看得金琴也不由呆了,半晌才訥訥道:"你就是……梁菀?" 梁菀微微一笑,眼波流轉,望向還溫和地笑著對著他的秦天仰,道:"好久不見了,秦天仰。"看她那通身的氣質,竟完全不像她當日那般小家碧玉,而恍 如蕙質蘭心的大家閨秀,怪不得秦天仰會對她念念不忘。然而當日在梁家所 見墓碑究竟是真是假,她究竟是人是鬼? 金琴警惕地退後了兩步道:"你……你是不是人間界的?"梁菀還未來得及答 話,秦天仰已接道:"既不是人間界也不是鬼界的,它是一個異類,是一個怪 物。"梁菀似乎有點驚異,回過頭來朝秦天仰扮了個鬼臉道:"你這個笨蛋, 我知道憑你的智商,必定不是在我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猜出的。那應該是去 過什麼地方才知道的吧?" 秦天仰頜首道:"是去了你家之後。""我家?" 菀眉頭一皺,驀地,一道黑 色的身影掠過她的腦海,梁菀立刻明白了什麼,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了,那 只老黑貓,我看它有點靈性,才放過它,誰知道它居然恩將仇報。"秦天仰緊 接著道:"那麼你能告訴我你的故事了嗎?" 梁菀不置可否地"恩"了一聲笑道:"你說我不是人間界也不是鬼界的,那你說 我是什麼怪物呢?"秦天仰平靜道:"一個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的怪物吧。我知 道你的父母曾經去過一座西北的山中,而那山中,據說隱藏著為了逃避災亂而定居的女巫的後代。女巫雖然是從西方傳來,與我們法術界沒什麼交道打,可是我們這裡也有關於她們的詳細記錄。承載著上古時代天神賜予的使命, 召喚鬼神,布下詛咒,從而使大地的人們無一不恭恭敬敬俯伏在他們所景仰 的神靈腳下,不能違抗,不能背叛,否則便要以血償,對嗎?" 梁菀只是笑著不說話,最後拍手笑道:"全對了,加分。"秦天仰微微一笑道: "但是後面的我就猜不出了。" 金琴恐懼地後退了兩步,驚異地望著這兩個相對著微笑的人,本來是生死懸 於一線的決戰,那裡面蘊涵著警長和嚴路承的血跡斑斑,本來是痛徹心骨的 相見,那裡面牽連著往日共同玩笑的回憶,誰料到,竟是這般的如昔的笑容, 周圍的空氣裡突然浸透了一種深深的詭異。究竟是誰在不對勁?還是,兩個 都不對勁,對勁的只有她一個人? 菀踮起腳跟,用腳劃著下面的沙子,俏皮地對秦天仰道:"後來的你猜不出,但是你不是沒猜,對嗎?先說你猜出來的是什麼?我再告訴你對不對?"秦天 仰像是一個寵愛妻子的丈夫笑著道:"好好,我先說,我先說,你聽聽哪裡不 對?" 兩個都不對勁!一剎那,金琴確定了答案,同時心裡像是被什麼堵塞住了一 樣,淚水"唰"地湧了出來,很難受很難受的感覺,她什麼也沒來得及分辨, 只覺得腳一軟,已然"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痛到她想放聲大哭,可是她沒 有。 秦天仰柔柔的聲音在一點一點地滲透進空氣中:"你父母進去打鳥的時候,一 定是破壞了某座神聖的祭祀物品,引發了女巫的憤怒,他們強迫著讓你父母 訂下所謂的血的契約,用你們的生命來交換,你的父母誓死不從,於是她們 用巫術霸佔了你的身體,鎮壓了你的靈魂,並利用你的身體害死了你的一家,對不對?" 梁菀臉上沒有任何的訝異,也沒有任何的悲涼,只是還是保持著那一貫調皮 的笑容,歪著頭,只看著秦天仰不動:"如果真是那樣,你該怎麼做呢,秦天 仰?""如果是那樣的話,"秦天仰溫柔地道,從背後慢慢地抽出了寶劍,難道 他要殺梁菀?金琴心猛地揪緊了。 只聽"卡嚓"一聲,金琴痛苦地大叫一聲,最終忍不住掩臉放聲大哭,但是沒 有任何人理睬她,兩個人依然對望著,梁菀的臉慘白如金紙,徐徐說道:"你 ……你為什麼要這樣? "血"汩汩"地流著,瞬間便匯成了一條小溪,秦天仰丟掉右手的寶劍,從容地 拾起地下的左臂,遞給梁菀道:"拿著罷,血的契約,要的是一個人的命,但 是據我所知,法術界和女巫界當初是訂立過一個約定,如果非要以法術界中 人的性命來履行血的契約,那麼可以以一條手臂代替。拿去吧,解開血的契 約吧,放梁菀出來吧。我不報仇,我放你走。從此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完)骨架就這樣結尾了,下面是作者的一段話: 我剛才對著屏幕對著骨架的word文檔,對了好久好久,我打不出一個字,那裡的人彷彿 都是陌生人,讓我無從下筆,我想我真的累了,還是倦了,或者真的就像我想的那樣, 寫幾篇笑談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也許沒有人相信,可是我還要說出這真相,我當初,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開始有了寫 小說的念頭,僅僅是因為不滿自己看過的故事中對主角結局的安排,我想自己主宰結局 ,主宰主角的命運,我不想再因為難過主角的遭遇而受折磨,在這種動機驅使下,我寫 了第一篇童話,長篇的,到現在都沒寫完,因為那時的文筆太稚嫩了,到現在已經無法 接下去了。後來一直到了初中,一直活得都很不快樂,很壓抑,心裡憋住的事情堆積得 越來越多,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需要發洩,而那發洩,絕不是單純的大叫大喊就能夠 完成的事情,一個偶然的機遇,我遇到了金庸先生的《射鵰英雄傳》,那是我第一次接 觸他的武俠,也是第一次而且是唯一一次驚喜地發現一部跟我想像中的結局完全一樣的 小說。看完這部小說,我久已鬱悶的心情第一次得到了暢快的發洩,整個身心都輕鬆了 。我終於發現了,原來小說,也是可以用來發洩的方法。請原諒我用這個詞語去稱呼寫 作的動機,但事實的確是,我當時是為了發洩自己保持自己的心理愉快而採用的方法。 高中因為考試的壓力和其他各方面的原因,我的不快樂加劇了,與此同時地,我的想像 力也開始有了質的飛躍,就在那個時候,我瘋狂地寫小說用來發洩,那個時候文筆得到 了很大程度的鍛煉,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大學,一直沒有改觀。寫完了童話,我開始 寫武俠,寫言情,寫神話,寫科幻,我的好奇心驅使我去實驗一切的形式,然後,有一 天,草對著那條小路跟我說出「恐怖小路」四個字的時候,我終於決定對鬼故事開刀了 。然後,冤鬼路成為我第一部寫完結局的故事,但是沒想到的是,它給我帶來的改變會 那麼多,它對我的文學愛好促進有那麼大,倏忽三年過去了,我也寫了三部。驚覺自己 冷落了武俠後,我決心封筆好好補回文學。然而,命運總是那麼奇妙,有一天,我來了 一個叫做動力的地方,在那裡,我當了斑竹,為了振興那裡,我重新寫作起了鬼故事- -骨架氤氳。 說了那麼多,我想大家--一直以來支持tina的朋友們都該知道了,我的想像力,我的 還能被大家看得起的文學水平,全是因為情緒化的基礎而建立的,有一天,賴以支持的 情緒倒塌了,它也就會走了。如今的日子很開心,反而能安下心來讀書了,能夠靜靜地 看著別的文章,而不像當日浮躁地只想著怎麼完善自己的情節。我想,對於我來說理應 是件好事,所以,雖然對自己無法提筆寫出什麼故事有點遺憾,可是如果非要我選擇的 話,我倒寧願自己的才華永遠流失。櫻花的出書計劃無法更改,但我想,那畢竟是在原 有的框架上擴充,要容易得多,只是第四部寫了一萬多字就擱在那裡,實在有點可惜。 無論如何,我寫不出來小說已經是事實了,不想朋友們再苦苦地等待,也不想狗尾續貂 下去,只是,在最後,還希望一直以來tina感謝的朋友們還能不吝惜地祝福我。或許, 以後我能發現自己還能再寫下去,但,那也只是以後的事了。 so,不用等待什麼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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