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

[匿名發文者 17]

玻璃窗外的天地，被大雨傾覆，街道行人倉皇奔走。咖啡廳迴盪的音樂聲響，阻隔城市的一季雨。

音響傳來黑人藍調，無視外頭風雨的他，輕酌杯中拿鐵，低頭打著文章。但他可以想見，同座城市的阿超，會有怎樣的心情。這短暫閃逝的念頭，令他笑了起來。兩人在一起，阿超像他的大哥，總愛逗他，無論生氣或發笑，總有份滋味繚繞心頭。這樣的情緒卻在某次阿超吻他，逐漸分曉。不安分的雙手在身上游移，試圖摸索著什麼。褲檔勃發的慾望滿漲。故事的細節也忘了，只記得那天夜裡自己晚了點回家，只記得阿超身上淡淡的菸草味，捲和汗味，在空中有什麼令他沉迷。

五年前的他，沒看過白先勇筆下的孽子，也沒看過李安主導的斷背山，不知這種感情是沉重隱晦的。五年前的他，也只是個無知的高中生，有著一股沒對他人脫口的莫名情愫。也許是因為自幼父母的異離，心思細膩，聰慧早熟，這樣的敘述漸成了他的人格特質。也正是五年前，他認識了大自己十歲的阿超。在網路上相識的阿超總主動和他攀談，也和他出遊數次，也許是因為阿超的溫柔，眼神中的異樣光采，他發現自己真心喜歡這個人，毫無理由。阿超總搭著他的肩，嬉笑間緊摟著他，他挺喜歡那份安穩踏實。和阿超的感情，在阿超強勢的進攻下也逐漸升溫。

他喜歡阿超騎重機載他，喜歡阿超不說話抱著他。但那些種種，對現在的自己，也只是個足夠寫進連載專欄的題材。截稿期限迫近，他細細回憶從前，阿超微笑中隱約的神情，是情?是愛?亦或一時性起?阿超從沒說過自己是否喜歡他，他不敢問，也不想問，也許不知道答案，對他和阿超總是件好事。有些問題的苛究，只會增添複雜，節外生枝。如果阿超不喜歡他，也只是徒增傷心，又如果阿超喜歡他，他也不可能跟阿超在一起。這樣的矛盾令他困擾，也令他和阿超的關係，總在曖昧不明間迴盪。情況卻在他和阿超相識的一年後有了變化…

某次忘了帶手機出門，那天放學打完球回家，母親將他鎖在家門外，問了些什麼話也記不清，他沒回答只是傻楞楞的站定原地。進門後母親打他罵他，說了些不堪入耳的話，他忘記了也不想回憶。他一逕是師長眼中的好學生，高中考取前三志願，無愧母親獨力對他的苦心栽培。但現在的他，成了母親口中那骯髒下賤的人，被冠上罪名。他跪求母親不要生氣，母親嫌他噁心，要他不准碰她，還狠狠踹了他。那刻他的心好痛，眼淚撲簌直流，但沒有任何哭聲，他忍著，忍著。比起父親什麼話也不說的離開，比起父親拋棄自己還要不該，母親眼中的嫌惡，成了他萬劫不復的原罪。等到夜晚進了房間，才獨自嚎啕大哭。母親和他冷戰了一年。那一年口是心非，他和阿超說自己喜歡女生，以後不要再聯絡見面。阿超沒有說話，沒有挽留，那刻他也徹底心冷。其實他期待阿超可以給他個擁抱，可以跟他說不要離開，但阿超沒有，始終沒有。那年，他認識同性戀這個名詞，知道GAY是齷齪骯髒的族群。聽著母親惡意中傷的言語，他始終沒有說話，沒有多餘力氣反駁。唯有一個人的時候，窩在房間哭出聲來。其實有太多的事他不懂，也許他也不該懂。他漸漸明白社會上有群人，像老鼠見不得光，只能背地做些狗屁倒灶的事。他也漸漸明白，自己分屬其中，噁心下流。

又過了一年，在這年他認識更多和他相同的人，母親口中，所謂他的同類。他的學長學弟，甚至同學之間都有這樣的人存在。只要望見對方眼中的神色，就可以識得對方的原罪。一向乖巧溫順的他，被師長貼了叛逆的標籤，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他還是沒變，還是一樣的自己，可是母親像不認識一樣，對他陌生疏離，漸行漸遠。高中三年結束，無論再殘忍的疼痛傷害，大學他終究考上人人稱羨的第一志願。他認為，這樣對母親總該有了個交代。這天和往常一樣瀏覽著FB，卻看見熟悉的訊息傳來。是阿超!是他!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雨點依稀，啜了口拿鐵，苦了點。

要他與阿超再次會面，對他而言有點兩難，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前去。其實他的心底期待著，期待著什麼不知情。他對阿超有扯不完的話想說，兩年的時間一個人過得好苦，但他終究奪得自己的理想。他好想聽阿超說自己喜歡他，好想阿超再次無條件溫柔的保護他。最後赴約如願見到阿超!阿超談笑間神色難掩滄桑，他們聊了好多，許久。等到傍晚天黑，阿超在他身邊不經心的輕摟，他有點忐忑，但沒有抗拒，阿超見狀便索性緊相擁吻。但他生氣了。他推開阿超，和阿超說，如果不喜歡他為何還要吻他?為何兩年前的那天不挽留他?阿超沒說話，當他起身決定離開，阿超卻將他壓制牆上，在他耳邊低語…「兩年前的那天，是你母親親自打電話要我離開的。」他愣住了，說不出話，緊抵阿超胸前的雙手也鬆開。阿超緊擁，吻著他。不安分的雙手一樣在他身上游移，試圖摸索著什麼。但阿超見他落淚便收手做罷。那天之後，他和阿超說了些不怎麼重要的話，想兩人也不再有瓜葛，便徹底斷了連繫。

要說那天之後，他得到什麼了嗎?也許，那就是他不再怨阿超了。阿超又是他的什麼人呢?是初戀嗎?他總想不通。阿超從沒有說過自己喜歡他，甚或愛他，只像個大哥般，給他所要的溫柔。看著窗外的天空午後放晴，人潮逐漸洶湧，車陣穿梭來往。他在拿鐵中加了塊方糖，輕輕攪了攪。也許阿超終究只是他生命的過客。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他笑了笑，咖啡廳迴盪的音樂聲響，阻隔城市傾覆的雨，也阻隔外頭車聲嘈雜，人聲喧嚷。他在筆電也打下第一段文字。

[匿名發文者 17]

有初次接觸圈圈的猶豫、有家庭觀念的衝突、有同性愛情間的不確定感

....總之，真是感桑的故事

[匿名發文者 17]

其實這是個人的半自傳

除了當中設定的時間點

一切都是自己真實的故事...

有點悲傷 有點難過

但終究還是走了過來...

當初遇見他是高一

再再相逢是高三

而現在的我即將大一

想寫些什麼紀念太年少的愛戀與憧憬

那些所有種種寫成這篇故事

簡化為我高中三年的歷程

有關曖昧與他那些不經意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