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雨季的故事---下

[g0190638 10]

雨，一直下，從無際天邊的一朵雲跌下，到乾裂的大地、潺潺的小溪，終至寬容的大海，一直一直循環不斷，不曾喊累，它永無止盡地旅行。雨季的天空，下著雨，身旁小溪和著樹蛙鳴唱，是對新生命的讚賞。赤腳走上蒼翠的青苔，有點滑，溪底石子和小魚清晰可見，枯葉小舟在水面上航行，撐著傘的我，愛這雨裡的幽靜，跳著裸露的石頭，到達對岸。雨停了，放下傘，走著山間小路，穿過被雨洗淨的竹林，撲鼻來一陣清新的香氣，一間三合院古厝坐落在路的盡頭，四周種滿了盛開的月橘，屋頂垂下了紫色的藤花，門的兩側佇立著桂花樹，還有茉莉、玉蘭跟緬槴花 ，為夏天的雨季增添的清新氣息，轉過身後，看到的卻是樹林裡下起白花花的五月雪…..。

又是夢，剝開哭紅的雙眼，對了！昨晚是淋雨回家的。旁邊還有一大堆揉成一團的衛生紙佐證。習慣性的看了一下窗外，窗緣仍滴著水，外頭也濕濕的，不過雨停了，天空暫時只有陰陰的雲而已。算了！反正今天是休假，也不必一大早就趕著上課。慵懶的倒回床上，空洞地發呆。窗外的光只給了這房間灰色的調子，沒闔上的眼，掃蕩著房間的每個角落，他送的項鍊、做給他的瓶中花、合照的相片……。腦袋一直浮現一些片段的記憶，和他在雨中撐傘的甜蜜、分手時窗外的雨和昨天那把藍色傘下的他，好混亂！用力閉上眼，不想再讓視覺牽動我的情感，整個臉都埋沒在柔軟的枕頭裡，腦子裡的景象無法喊停…..。就算雨不再下，我依舊走不出傘裡……。

雨停了，窗外的光對我施捨越來越多憐憫，我討厭雨，討厭自己，討厭為何走不出藍色傘下的陰影？我不要自己墜入追憶，不要一個人掉進悲傷，不要再獨自哭泣，周圍靜下來的世界，寂寞吞噬窗臺迷迭香的安慰。你是真的離開我了，不再撐起我的天空……..。我決定走出你的草原，到一個跟你毫無關係的地方，靜一靜，等待心裡這場，你給的雨，停下來。

換上白色的連身裙，找出了一本簡單的地圖，我打算短暫地放逐，讓心去旅行，不屬於我的雨季愛情，也許埋在荒野的山腰上，也許遺棄在火車停靠的某站，也許隨著水手的船漂流，不再想念。帶上這些有形無形的包袱，打開房門。

火車，一站一站，一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雨滴打在玻璃，想著想著，思念的苦澀含在舌根。突然想起他是坐火車回家－中壢到埔心，突然很想見他，轉過身，明知不可能，卻希冀著，總是落空地希冀著他的身影。下不停的雨，斷不了的想念，彷彿旁邊的空座位有他睡著的臉龐，又好像穿過車廂來到這裡，或者在這站下車走出月台….。我摀住嘴巴，低下頭去，緊閉著眼，我不能再想他，不能，不能！他的側臉，他的微笑，他的背影，還有那把傘，那抹天空藍…….。雨一直下，我在陌生的車站下車，望著漸漸加速的火車駛離月台，總感覺他一直出現在我視線中的角落，但我知道那都是牽掛投射出的影像，都只是伸手觸碰不到的鏡花水月……。

走著，其實也不知道要去哪，別過頭看見車站的看板，「遇見百分百桐花」。宣傳看板內的照片，花飄落整個山谷，像雪，潔白，染滿我的心。開始有個去處，想去的地方，整頓好心情，即使還在下雨，即使我還愛著他，我要向前走，可以嗎？順著路，接駁車緩緩駛上山坡，蒼翠的樹林，向車後拉過去，貼近地彷彿手伸出去就能夠觸及片片的綠葉，樹蔭把天空裁得破碎，能不能找到遺失的自己？雨一直下著，車輪輾過白花化成的沃土，我到了，雪花般的天堂。

傳說，是美麗的傳說，傳說每個人出生下來，在某處也會長出一棵小樹，叫做生命之樹，只要一眼就能知道這是自己的生命樹。生命樹茂盛，人也變得活潑快樂；樹開花，人也會有戀情開始；樹枯槁，人也油盡燈滅。我撐著新的傘，透明的傘布已經不稀奇，但這次是我第一次在傘裡，抬頭看天空，雨和桐花，跳起華爾茲跌落在傘上，眼睛一直盯著看，這美麗讓我想起了自己，從前那個跳舞的自己，跳著追逐夢想的舞步，那個喜歡微笑的自己，我想起來了……。雨一直下著，遺失的找回來了，但是回憶該不該丟掉？

然後，我找到了，夢裡的那間古厝，原來就在路的盡頭，好像在那等著我，月橘、桂花、紫藤、茉莉、緬槴花……，引導著我，門口寫著，「回憶」，這是店名吧！進去裡頭，飄揚著一陣陣古箏幽情的樂音。

「第一次來嗎？」我被突如其來的打招呼嚇到，是這間店的老闆娘，和藹可親的笑容，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點點頭，她笑了笑。拿了一張菜單，我正懷疑著這家店的消費水平，不過就跟在都市看到的價位一樣，而單子上有的，也只是一些茶跟茶點。赫然間看到一個名字－「桐花雨」。

「請給我這個好嗎？」我指著單子上的名字，她收過單子後便入內準備了，我也慢慢的看清楚屋子內的一切，沒有太多華麗，只有水盆裡的魚和桐花，還有一旁的陶盤放著香花。雨一直下著，在回憶裡回憶你，在桐花雨裡想念你….。

啜了一口「桐花雨」，說穿了其實是白色的奶泡加上奶茶，轉動著杯子，閱讀著上面的占卜，我回憶起，傘裡的你。

「我喜歡你…..。」這是你最真誠的表白，而我卻變成了放在心中的遺憾。我是不是在學油桐花？總是遲來？遲來告白？遲來表達熱烈？遲來迎接春天？最後潔白不留半點色彩凋落下去……。我是愛著你的，你知道嗎？你知道女生會矜持，偶爾騙騙心上人自己真正的心意，或者試煉男朋友對自己的忠誠嗎？你知道嗎？你會覺得我是一個彆扭的女生吧！我以為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幫我撐傘，但是我錯了！

「我們分手吧…..也許以後可以像好朋友一樣，像以前一樣…..」不可能….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因為我還愛著你，教我怎麼以平常心面對你？我沒有說不要走、不要分手，這個雨季已經結束了，可是我不知道明年的雨季誰來幫我撐傘？雨一直下著，下著傾盆大雨，你跟我分手，卻忘了帶走我愛你的心情…….。

是該釋懷了，你已經有了幸福，而我也該向前邁進，就像當初你從未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但是我想保留這段插曲，也許是錯誤的美麗，像桐花一樣遲來的愛情，還沒結果就死去，我可不可以把它當作我們之間的秘密？一年了，我知道心底深處的你依舊清晰，也想知道你最近過的好不好？只是沒有勇氣，沒有藉口，沒有理由靠近你，我漸漸勒戒對你的思念和感情。雨一直下，造起圈圈漣漪，水漥裡彷彿又看見你，這次我微笑了，就這樣祝福你，也放了自己…..。

走出店外，想起剛剛看到的占卜，「將含苞的桐花獻給你的生命樹，再祈禱的話，生命樹會幫你實現願望！」我沒有撐傘，雖然雨還在下，拾起地上一朵含苞的桐花，我吻了它一下，然後在雨裡，拌著雪白，我微笑了，向前尋找我的生命樹。

雨一直下著，我在雪白的雨裡，祝你幸福……。

(L) **白色的雨......我還愛著你**

[Trangerla 10]

想必你一定沒有寫選擇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