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專欄】<說話術> ◎林婉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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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術> ◎林婉瑜

巴布亞人的語言很貧乏,每個部族有自己的語言,但它的語彙不斷地在消減,

因為凡是有人死去,他們便減去幾個詞作為守喪的標記。 ─地理學家Baron

我喚我的父親。這是第一次

人的史記有人(不再是獸)的聲音──

舌在口中翻騰,柔軟,抵住上顎,而後

發音;聲在口中纏繞,迂迴,吐出(舌戲蓮葉)

命名陌生事物為光

便有了光;命名玫瑰,有美好的氣味

命名是風(不稱為水)它吹拂,不流動

命名為人,從此不聽

動物的語言(舌如何學會,放棄獸的語言?)

靈性的神祇說:話語不敷使用,必須不斷擴充

譬如:言語是水銀,意義是水,意義在

空隙處蜿蜒流動,或者:

文明是天,文字是鳥,鳥展翅

遮蔽或點綴天空

夜晚(的裡面的最裡面)

我喚我的父親,他不說不動

不言語(夢中語言,無法得到翻譯)寂靜彷彿

詩的留白,或沈默

為了保守靈魂而折疊好的安靜

護衛在口中,人的身形

才不顯貧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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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瑜,1977年生,臺中市人。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主修劇本創作。詩作曾獲臺北文學年金、林榮三文學獎、時報文學獎等數種獎項;入選《70后詩集》、《中華現代文學大系(貳):詩卷》等二十多種中外選集。

林婉瑜的詩作語言特別,自然不難解,善用虛實轉換的手法。本詩為作者獲時報文學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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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瑜的詩風在結婚生女後略有不同,補充一首近期的詩作,收錄於台北文學年金獎助作品《可能的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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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的花蜜> ◎林婉瑜

你帶雲林的日光和柚子花香來找我

說我是都市裡可憐的工蜂

為著一點點可能的花蜜

貢獻太多勞力

你遊說我拔除

近年悄悄生長象徵安居落戶的水生根

再做一次飄萍

陪你回平原呼吸新品種空氣

習慣另種

光合作用速率

你在空中塗畫一個家的草稿

不須很豪華

不須很巨大

你說,用我們的精神裝潢它

每天,陽光以花窗玻璃的多彩溢灑屋底

藤蔓植物會隨我們心意

長成幾何圖形覆蓋外牆

還說起一個未曾謀面的小孩

因為基因重組或然率

傾向百分之七十六的我百分之二十四的你

說週六早晨我們就躺著

不做什麼

只等日光吋吋推移

自動溫暖髮梢

我被所有說法混淆

而有一點想要

明天醒來,在不同窗戶前

在一個無人認識遠方

畢竟我已厭倦

總是在城市裡假裝勇敢

假裝完好

假裝無傷

簡單收拾行李

與下一位房客交接

註銷戶籍後

很快地,城市不再留一些餘地給我

朋友也陸續

弄丟我的手機號碼

我只攜帶了自己

盲目的

跟你到任何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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