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黑雲 10]

夜裡，女孩從校門走出。

她回頭遙望燈火通明的自習室，上頭是從雲層縫隙窺探人間的邪惡眼眸。

混濁的黃色眼珠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盯著她。

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喬了喬書包得背帶，她快步遁入校門邊的黑暗小巷。

女孩總是擔憂有人在後頭跟蹤自己，電視中的新聞和現實只有一層玻璃阻隔。

「妳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她嚇得發出尖叫，眼前站著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身影，黑暗中看不清楚長相，但是那與自己相仿的體型已足夠讓女孩鬆了口氣。

「你......是誰？」

「是我啊。」

女孩想起了這個聲音，還有那個身上總是有著食物發酸味道的男孩。

勇氣回到了她的身上－－「走開！不要煩我。」她雙手用力往男孩推去，後者來不及反應，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男孩的看著她，臉上有困惑還有委屈。

可是女孩看到的只是他臉上的汙垢，她感到一陣噁心。

「噁心。」

小巧的雙唇輕啟，裡頭是鮮紅的舌頭。

「等等我。」

骯髒的手指抓住女孩的裙角。

「啪！」

男孩撫著疼痛的臉頰，看著遠去的背影。

□

路燈冒著煙，閃爍著電光，地上散落著玻璃碎片。

他們在商店的鐵捲門前忙碌著，鐵棍插在門的下面，他們死命地想要撬起鐵門。

花了一些時間，他們總算撬開了一個可供人類通過的縫隙。

他們打開了手電筒，由於灰塵的關係可以清楚看見一道道光柱。

「希望那些欺善怕惡的警察別來的好。」

「是啊！」

「小聲點。」

「是不是有腳步聲？」

「沒有人，每次都被他們弄的神經兮兮，早晚要把那些傢伙幹掉......喂，去那翻翻。」

「那我去把風，你們三個人扛的動袋子吧？」

「沒問題。」

「那我出去囉？」

「小心點啊。」

「好的。」

寬闊的馬路上，沒有人跡，街角的路燈是少數僅存的光源。

把風的男人掏出煙，然後抽出其中一根叼在嘴裡，收起煙盒拿出打火機，低下頭一手遮著風一手按下打火機的開關－－啪！

火光一閃即逝，他於是又按了幾下。

－－喀擦！

好不容易點著火，他支起肩膀，把煙深深吸了進去，身體一蕩，滿足地吐了出去。

一團朦朧的霧氣在空中散開。

□

暗巷裡，有群人貼著牆前進。

「往聲音的方向走。」

「好像是在前面的商店裡面。」

他們躡手躡腳，屏著呼吸，就像電腦桌面的滑鼠游標，無聲無息的移動。

然後當前的人看到了站在馬路旁把風的男人。

他舉起手，食指望前比了比，然後放到嘴唇前面。

那人拔出裝著滅音管的手槍，後頭的人也跟著做了。

雙手握著槍柄，手臂打直瞄準著目標－－

像是塑膠製的玩具槍般的聲響，子彈撕裂空氣，「啪」一聲鑽入那人的胸前。

鮮血因為子彈的旋轉，像拔開了軟木塞的香檳噴到空中。

受到衝擊而後退的身子不自然地扭轉－－

嘴裡的香菸在發出呻吟的同時落下，翻轉了幾圈後掉到了地上。

煙頭在地面化成了數不清的細碎煙塵。

□

坐在長椅上，身旁的老祖母雙手十指交扣，低頭隨著牧師禱告。

男孩髒兮兮的手緊緊抓著祖母的衣角。

「這本書給你，這樣上帝就會保佑你喔。」

祖母和藹地說，男孩看著那本皺巴巴的書，上頭有著燙金的書名。

「裡頭有著牧師寫的祝福喔。」

祖母翻開扉頁，上頭用簽字筆寫著幾行字。

然後她「啪」地闔起，遞給了男孩。

□

眼睛腫了一大塊，幾乎要看不到東西。

遠遠的一群人走了過來，分不清楚遠近的他不小心一頭撞了上去。

「臭小子走路不長眼睛！」

「嘿別動手。」

「老......老大。」

「要不要跟我走啊？我可以保證不讓你被人欺負。」

穿著黑色西裝的老人看著他，身後是刺眼的陽光，男孩看不清楚他的臉。

於是，他把那本有著燙金書名、皺巴巴的書丟了。

隨著一道美麗的拋物線，那本書落入了綠色的行動垃圾箱中。

「啪！」－－那是揮別過去的聲音。

□

他緩緩向後倒下。

「別讓那群人渣跑了！」

那是他最後聽見的最後一句話，遙遠的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

可是又清晰地好像情人的耳語。

他最後他聽到的，是後腦勺撞在紅磚上頭的聲音。

－－啪。

就像雞蛋掉到地上一樣，那是生命消逝的聲音。

□

啪！

那是嬰兒落在臉盆裡的聲音。

「這是你的寶寶。」

白衣的天使對婦人說。

「他好可愛！」

「是啊，希望他能有個沒好的未來。」

□

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清脆的聲響，是雙掌交擊發出的聲音。

－－啪！

從虛幻中回到了現實。

那是謊言破碎時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