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紫(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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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紫>

  之一

  輕纖的弦月正彈奏著樂曲呢!那浮游著銀白色的月光,恍若一手首仙樂,輕飄飄的、空靈的,就這麼映在欄杆上。而若紫,不偏不歪地,正倚在那。倘若欄杆是茶托,那麼他和月光,恰巧就是茶托上,堆銀綴紫的金屬絲吧。

  已是半夜時刻,若紫了無睡意,穿著典雅的紫色睡袍,走上陽台,愣愣地望著月亮,那淡棕的眼眸裡,透露著渴望,以及一絲他平時表現出的冷傲。他並非刻意冷傲,只是他懼怕,懼怕自己成為那父母口中,噁心、應該消失的同性戀。

  微涼的風吹來,吹向若紫,把他從發楞中吹醒。他走回房內輕拿起鑲著金絲的小瓷杯,小啄了幾口微酸的曼特寧,順著喉間流淌,在唇齒間、舌頭與黏膜間留下甘甜的餘韻。

  那是高一時,若紫在班上跟一名男同學──大東,甚好。在校園裡總是能見到他倆並肩而行的身影,有說有笑的。大東也不避諱的稱自己為若紫的老公,說到底,大東依舊是對女性感興趣的,而若紫,亦自認為是愛女人的。畢竟他從小的家庭教育告訴他:男生就該有男生的樣子,長大就要同女孩子結婚共組家庭的。這觀念已在他父母的骨子裡根深柢固了,剃也剃不除了,且也潛移默化了若紫。

  「欸,你不覺得,人生很無趣嗎?」河堤旁,大東向鄰在他身旁的若紫問道。

  『怎樣,你又要跟我抱怨什麼?』若紫望著被夕陽景色渲染的河流和河床,一抹橘、一抹紫、一抹藍的往天際漫漫滾去。

  「總是活在別人的期待裡,不是很累嗎?難道偶爾放縱一下、慵懶兩下,都不准嗎?」一抹橘色淡淡地灑在大東剛毅的臉部線條上,若紫看得有些出神了。

  「怎樣?看著我又不講話,我有這麼吸引你嗎?」大東揚起嘴角,笑道。

  『少在那邊啦你!那句話留給你以後的女朋友或老婆甜言蜜語啦!我只是在思考你的問題。』若紫搥了一拳大東。

  『你現在不就是在做你自己嗎?有什麼好抱怨的?』若紫趕緊問了問題。

  「哎唷,你聽我說完嘛!現在的人似乎都不好碰觸,他們心底的那一層總是被自己鎖住了,連行為都那樣受到拘束而虛假、做作。唯有等到夜深人靜時,才肯真實的表現自我。」

  『哦,既然你那麼「看破紅塵」,乾脆出家去當和尚好了,包準你每天誠實地做自己。』

  「那怎麼行呢!我還想跟你親暱些呢!怎捨得拋下你,自己一個人去剃度呢?要也得拉你一塊兒去。哈。」

  『走了啦,別開玩笑了,天都要黑了。』大東沒察覺,若紫也並未察覺,他們的胸口都有某種暖暖的、粉紅色的感覺,在跳動著。

  回到家,若紫想起了大東在河堤時說過的話,不禁莞爾。

  日子過一天是一天,而若紫與大東的關係,在旁人看來,也越發曖昧。常些時候,若紫總會對自己的心理、行為感到困惑,「這樣是不正常的吧?」

  某日晚餐,電視新聞正播放著同性戀轟趴、濫交得了愛滋病的報導,他的父親放下碗筷,語重心長的跟若紫說道:「我說若紫啊,許多家長都說你跟一位男同學,叫什麼大東來著的,走得很靠近啊?」

  『對啊,我們兩個是好朋友啊。怎麼了嗎?』若紫隱瞞了些什麼。

  「你不要給我搞同性戀啊,你知道同性戀是不符合自然倫理的、是不正常的。」若紫父親切入了正題。

  『放心啦爸,我不可能喜歡男生的。我跟他真的只是很要好的朋友罷了。』若紫說著,連自己都有點心虛了起來,他不清楚為何心裡像是有塊東西被刺中,很深很深地,堀也堀不出。

  晚餐過後,若紫回到了房間裡,將房門反鎖,這一直是他多年的習慣,他不喜歡個人時間被無故打擾,但換成大東來打擾,或許就不一樣了吧。他褪下了學校制服,洗個澡,便換上了紫色睡袍。就如同他爸給起的名字一般,他愛紫色。紫色是典雅、高貴,甚至帶了幾分高攀不起的孤傲。睡袍上,給滾了幾條金色的繡花,繡花上站了一隻白色的蝴蝶,那翅膀,是怎麼振,也振不起來了。

  他躺在床上,腦中不斷浮盪著他老爸的那句話,他是那麼的認真對若紫說,又憶起他跟大東的關係,是那麼的不定、不明。他確信他是喜歡上大東了,儘管若紫認為自己本該是愛女人的。只是這麼一確信,他要怎麼面對它的父母?還有那維持好朋友關係的大東?

  這一夜,顯得特別漫長,而月光,自始至終都照在那陽台的欄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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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二

  「欸,你幹麻臉那麼臭啊?數學聽不懂喔?聽不懂我教你啊,我數學比你好很多耶。」數學課下課,大東向鄰座的若紫問道。

  『沒有啊,我的臉天生就這樣好嗎?沒有表情的時候就很臭。』若紫撒了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謊,原因為何?就連他內心都不甚清楚。

 

  「屁啦!好朋友當假的喔,連你心情差都看不出來的話,我也太遜了吧!」大東勤勉不懈地追問。

  若紫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大東,他的內心這幾天是一片雜亂,就像是荒廢的田野中長出的漫漫雜草,想除去,就得要翻懇過、斬鋤那萌生一切的根源。只是若紫有勇氣斬斷嗎?不斬斷,家人又會被親戚朋友說閒話,接連帶的自己也會遭受魚池之殃。若紫知道大東是接受同志的,只是他又能接受他的好朋友愛上他嗎?若紫理也理不出一絲頭緒。

  『唉唷,別說了啦,我要去合作社買麵包吃,肚子好餓喔。』若紫回道。他不想再去想這些事了,時間久了,答案也自將浮現。

  往合作社的路上,伴隨著大東的步伐,若紫撇了頭瞧著大東的側臉,他在微笑,微微揚起的嘴角就這麼鉤進了若紫的心,兩人的呼吸是那麼的有默契,一吸一吐的交換彼此的心情起伏。

  買完麵包,走出合作社,「喏~你看。」大東手中拿著同樣的麵包在若紫身前晃著。

『你怎麼跟我買一樣的麵包?學人精喔。』

  「因為我要跟你一樣,我們做什麼事都要一起,連大便時都要在隔壁間。」大東笑著說。

  『白痴。我才不想聞你的大便味勒!』若紫愣了幾秒,隨即踢了大東的小腿,輕輕地,曖昧地。

  『欸,我唱首歌給你聽好不好?』若紫自顧自唱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 我是孤獨的

  在遙遠的行星上

  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唱歌

  流完了最後一滴淚

  準備把悲傷告別

  別懷念灑的麵包屑

  趁昨天重來之前

  我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就算倒了都要在你的身邊

  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我們擁抱住 相信的死穴

  LALALALALA LALALALALA

  「原來你也會聽棉花糖的歌喔,我以為你只聽英文歌勒。」大東遂自拉起若紫的右手,就這麼走回教室。

  若紫被牽著的手是溫暖的,連心也是溫暖的,即使大東的手汗沾染在若紫的手腕上,也無所謂了,他們倆的心此時是同一個起伏,同一個頻率。

  若紫曾在網路上看過這麼一句話:「同志情侶擁抱時的距離,永遠比異性戀情侶擁抱時的距離,更靠近彼此的心。」何時才能體會到這種近距離呢?若紫想。

  「你們幹麻手牽手啊?搞Gay喔?小心得愛滋喔,哈哈哈哈。」走回教室時,被一群女同學發現兩人的手是牽著的,便發出咯咯的像母雞般的尖笑聲。

  「怎樣?不行喔?要搞也不關妳們這群死三八的事吧?與其管別人的事,還不如管好你們自己的男朋友吧!」

  「你…你…!」大東這席話,正好戳中了她們交不到男朋友的事實。反正大東本來就看不順眼她們了,正好找機會嗆她們。

  雖然大東嗆了回去,若紫心裡還是感到不舒服,為什麼要被這麼說呢……張愛玲說,這世界再怎麼容不下我們,但至少還會有個容得下我們兩人的地方。至少,應該會有個地方容得下我們同志吧……

  『你不怕被誤會嗎?』若紫望向大東說著,淡棕色的雙眸裡,閃過一抹落寞的色澤。

  「我不怕。因為我本來就不是Gay啊,他們要怎麼說隨他們去,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麼就行了!怎麼,你怕啊?」大東給了若紫一個堅定的眼神,拍拍他的頭,安慰他。

  『我只是不想你受傷,也怕你因為這樣疏離我。』這句話若紫卡在喉嚨說不出口。只回答一句──沒事,便翻開課本假裝認真,腦袋裡卻縈繞著那群母雞的話。

  陽光穿透窗台外的枝葉灑在課本上,映出的光影交錯,雜亂的恍若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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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三

  

  你知道嗎,當所有一切都將殞滅時,我希望我能陪在你身旁。哪怕只是一個友情的擁抱和溫暖。若紫想著。

  此時月亮從烏雲中挪出半塊大餅似的,在夜的絕美中靜默地出場,卻依然惹眼,若紫正躺在床上,落地窗地窗簾沒闔上,視線射向陽台上的欄杆,銀白色的綴飾好美,好似一只苦酸的黑咖啡裡,鑲著金花的純銀湯匙,他想,只是不知何時會消失呢。

  從小若紫就缺乏安全感,並不是因為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很寵愛他,也很控制他。只是,在這以愛之名,而沒有一絲空隙和天窗的銅牆鐵壁裡,他需要出走,卻不得其門。很害怕這些灰灰的牆壁和天花板壓垮他。但這並不是造成他缺乏安全感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若紫心中也不清楚,他只不過想要有人陪,天冷時有個溫暖的身軀偎在一旁,能夠在黑鴉鴉的夜空快坍下時,為他遮擋著,心也能是暖的。

  「真是的,落地窗也沒關好。」若紫的媽媽走進他房間,看了一眼在床上沉沉睡去的若紫,遂自將落地窗關緊、鎖好。微微的聲音響起,來自書桌上的若紫的手機,是一封簡訊吶。她走向前,觀察一會兒若紫,便輕輕地,偷偷地,拿起手機瞧了簡訊。

  「想你,晚安。」

  她的嘴裡發出嘖的一聲,手指猶豫著,卻又下定決心似的刪除了那封短訊。恍若一切都沒發生的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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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是像古代小說那樣敘述..然後以現在人的口語對話

我也是苗栗人喔 建台高中部的

管理員一直沒把我這個弄錯的學校改掉

我已經懶的再寄信提醒他了-.-

人家也已經轉學到苗農了~~~

我也懶得換了XD

而且也不知道要怎樣換頭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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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weeks later...

  之四

  日子過一天是一天,而若紫與大東的關係,在旁人看來,也越發曖昧。嘗些時候,若紫總是因自己的心理、行為而感到困惑不已。這樣是不對的吧,他想。倘若他愛上大東這件事被家人發現,那他的處境會有多慘?甚或被大東發現自己喜歡他,他會不會就此遠離呢?若紫所求無解,他是愛家人的,不希望家人因為他是個Gay而感到失望難過,他想作為一名令他父母引以為傲的兒子──異性戀。

  若紫決心遠離大東了,儘管這個決策讓他痛苦,但為了家人,他還是意圖遠離大東,遠離這個讓他魂牽夢縈的男孩。

  在旁人看來,若紫和大東似乎吵架了、冷戰了。大東卻不明就裡,他還以為是他平時說錯話、做錯事了。他傳了幾封簡訊、寫了幾張紙條,若紫都不予回應。就像把氣球飛往穹蒼那樣,不會再回來了。

  這真的把大東氣急了,平白無端的,生氣總該有幾個理由吧?而若紫見他不是繞道而行,就是藉機跟身旁的同學聊天,無視於大東。一點說話的機緣也沒有。

  某日炎炎午後,太陽灼熱,金色的光影在校園裡游盪,在每一處暗隅裡躍動,也在若紫與大東之間洶湧。

  「你到底是怎樣啊?為什麼一直不理我?如果是我的錯跟我說啊,不要這樣不理我好不好……」大東哽咽了,他瞧著眼前冷傲的眼神,驚覺從前怎沒發現。

  若紫聽到且看到大東的話與哽咽,他內心翻攪著,眼神也溫柔了起來,猶豫著是否該說出實情。只是見到眼前的大東,若紫仍於心不忍,他究竟瞭解了,在這麼逃避下去沒有用。離大東越遠,他的心,就更靠近大東一些。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若紫到底托口出實情了。

  「你……真令我噁心!我沒有你這種朋友!」大東沒想到自己的親密摯友喜歡上他了,便衝著他罵道。

  『那還真是抱歉!以後你不會再看見我了!』若紫推開大東,噙著淚,跑向遠方,那大東遠遠無法觸及的遠方。

  後來這件事,被一位不相干的人傳開了。而若紫也早就休學了。

  大東是後悔的,後悔一急之下說了那句污辱他的話,像把生鏽的鐵劍刺進了若紫的心臟,永遠也不會好的。他失去了一位無以替代的摯友。其實他心裡也曾萌生過那種粉紅色的曖昧,只是迫於世俗,他強壓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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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五

  喝完曼特寧,若紫放下了小瓷杯,將陽台的門和房門關上並鎖起,從床底下拿出他早已預備好的木炭和裝木炭的容器,燃起。那灼灼的火星在黑炭上跳躍。若紫沉沉睡去了,睡姿是那麼優雅,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在夢中,若紫在錦簇的紫色花海裡,徜徉奔跑。他看見前方的陽光底下矗立著人,是大東,他向前追去,而大東也跑給他追。在繁花燦爛裡,若紫就這麼追著、跑著,跑向不知名的遠方。

  若紫忘了拉上陽台的窗簾,皎潔的月光,不偏不倚地照在書桌上,若紫的遺書上,寫著:『大東,你曾說過,人是虛偽的、怯於真實的。如今我面對自己了。那麼,你呢?』

#完#

20111/01/29 06:15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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