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世界的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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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待哺的巨獸昂起頭來,對著天空嗚嗚鳴叫。

脊椎起伏化成墨綠色的山丘,肺腔的震動連帶搖晃著整個大地。

震耳欲聾的鳴叫聲在天地間回蕩,然後是城鎮的鐘塔應和般共鳴了起來。

黃色發著光芒的細小生物沿著山錐上草原的頂端流瀉而下,群聚的小生物構成如海潮般的存在,浪濤似的席捲整個村莊,最後拍散在蟄伏於另一端的巨獸身上。

牠抖抖身,振落一天燦爛,又歸復沉睡。

老舊的木造房子斑駁四處,咿呀的刺耳聲響從推門行走一直到坐下都不曾停歇,寬大的褐色旅人帽蓋住了整張臉,褐色風衣以及馬褲加上長靴將全身包裹的密不透風。

叩,叩。

中指敲打在吧台上,露出瘦骨嶙峋的慘白手指。

稜角崢嶸皮膚緊貼著骨頭,就像五根白色的枯枝。

「要來杯什麼?」

酒保穿著的男人詢問,對方沒有答應,只是朝吧台後方的方向指了指。

「這個?」

叩,似乎是肯定的意思。

酒保對另一群客人做了個鬼臉,然後取出杯子倒入褐色的液體。

匡啷,不知哪處傳出椅子倒下的聲音。

「小妞,一個人出來啊?」

角落,一群男子包圍成一個半圓,中央是個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

「要不要陪大爺我玩玩?」

「說這麼多幹啥,快上啊。」眾人鼓噪著。

然後是慘叫,鮮血在地板上波濺開來,接著是咒罵。

包圍圈的組成份子亮出各種傢伙,看似頭頭的人物抓著染血的一手大聲斥喝。

「快上,給我姦了她!」

嘴中剛吐出這話聲音便嘎然而止,男人舌頭的位置被銀白色物體取代,從腦杓後方刺進了一把細刃的長劍。

「叫我帽人。」

喝著褐色液體的人說。

「走吧,雖然是老套的開場白。」

帽人走出酒店,溢滿村莊的光點在他接近時迅速避開,形成漆黑的圓。

在沒有星光的夜空下,彷彿簇擁又好像恐懼,帽人向山坡走去。

黑色斗篷的身影緊跟著帽人,留下滿屋刺耳的咿呀聲,就這麼離開了發著光的盆地村莊。

「往哪?」

「再爬過幾個山坡,到可以看到海的高地去。」

「要出海?」

「不,只是想要看看海,想像海風。」

「你知道嗎,我是個吟遊詩人。」

「嗯?」

然後開始彈奏起了某種有著弦的樂器。

「要說故事了嗎?」

「算是個小小的謝禮。」

那是某個遙遠存在東方的國家,宮廷的舞會在每日太陽落海時舉行。

有個來自異國的樂師要在國王面前演奏,據說感動龍王的樂音。

「在表演開始前,我想請問各位大人幾個問題。」包裹在黑色斗篷裡的樂師說,語音悅耳如鳥囀。

王公貴族們笑呵呵的應允她的要求。

「那麼請問各位大人,對於一個吟游詩人來說,重要的是彈奏技巧還是樂器的聲音還是美妙的嗓音呢?」

「算了吧。」

帽人打斷了她的故事。

「你是知道我要問什麼的,沒錯吧?」

如犲的手指著天空。

「來了。」

然後倆人沉默,遠遠看去,那姿態彷彿正等著一場殺戮。

天空開始旋轉。

黑色沒有光芒的天空像濃稠散發出惡臭的黑色泥沼般出現螺旋紋理,轟隆的巨響以兩人為中心圍繞四周,黑色的爪子伴隨著紅黃交錯的閃光攫向地面,數不清的觸手扭動糾纏。

螺旋的中心出現了一個洞,在周遭黑暗的襯托下天空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圓孔。

然而說是洞其實不夠準確,那是個沒有色彩連黑暗都被吞噬的虛空,意識無法捕捉的地方。

「那是什麼?」穿著斗篷的吟遊詩人問。

「那不是什麼,那裡什麼都不存在。」帽人說:「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甚至連和『存在』這個概念相對的『無』都沒有。」

「你等的就是要從那裡面出來的東西嗎?」

帽人酣首。

「從連虛無也不是的地方出來的會是什麼?」

「世界啊。」他說的理所當然。

小鎮的人們感受到地面劇烈的震動,彷彿天地即將翻轉般的強烈搖晃。

大地就像被圍繞在四周那些怪物似的黑雲緊抓住,整個拔起,黃色流瑩的小蟲倉皇逃竄,年幼巨獸化成的山丘收起保護小鎮的尾巴往東方奔去。

人們同時感知道一個事實。

--世界末日!

冷漠地看著異變發生的天空。

在驚慌奔走的人群中有個佇立的黑點,眼神直視那驅使人群逃竄的源頭。

「來不及了嗎?」

「別多話,動作快。」

然後黑點化做數條黑線,從人海夾縫中望山丘逼近。

黑色的針銳利地刺入標的。

帽人脫下寬大的褐色旅人帽。

拔出隱藏在大衣下的劍。

劍身緩緩離開弧形的鞘。

銀色的劍刃有著微弱的光芒。

「麻煩妳了。」

詩人開始她的吟唱,在雷聲轟隆的大地上唱起嘹喨高昂的樂音。

漩渦的中心飄落數不輕的黑影,繞著中心盤旋而下。

「住手!」五個人物出現,為首者說。

頭也不回,帽人輕蔑地笑了「麻煩你,對白有深度點。」

「如果你是主角的話,或許那會是個雖老套但仍然有效的台詞。」

帽人說,慘白色的頭髮如在水中般舞動,彷彿不受任何物理法則支配。

「你說什麼!」一人喝叱,只見就要行動。

「慢。」為首者說。「不要被挑釁。」

帽人仰天而笑:「很好,看樣子你將會最後死去。」

為首者酣首:「沒錯,我會是在場的所有人中最後倒下的。」

說話同時一手伸入大衣內側。「當然,也在你之後。」

身形陡然下沉,黑衣下擺頓時飛揚。

而同時已有兩人隨著劍光攻向帽人。

銀光在交會處炸裂,六人的移動已經拋棄形體成為線條,彷彿是在風景畫上不小心翻倒顏料,黑與白的色彩撕裂了夜空。

「停手吧。」突兀地化與中斷打鬥,歌者停止了她的吟唱。

「已經完成了。」

「很好。」帽人微笑。「那麼,這是妳的報酬。」

劍光一閃,帽人砍下左臂。「再會。」

「阻止他!」

然後帽人消失在黑色夜空之下,一切又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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