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牧 10 發表於 May 16, 2010 檢舉 Share 發表於 May 16, 2010 我以為自從那一天之後,妳就不再笑了。沒想到妳還是笑了,堅韌的母性。以為那時自己哭得比妳慘,在學校不搭理同學,模擬考時也無法好好考,午休時,獨步至三樓,西哩嘩啦的宣洩情緒。也許夾雜著更多怨懟,那時北風呼呼嘯嘯,天色也總灰矇矇的,心理面只想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沒想到最虔敬的妳,辭掉了廟裡的誦經團;我卻又恢復與同學的嘻嘻哈哈,一個禮拜之後。而妳不時暗自流的淚,潮溼了滿屋子。有人說,一個叫兒子,一個叫舅舅,那不一樣。是不一樣。我只記得當時一踏進那靈堂,眼淚撲漱漱直掉,之後出殯的日子,妳雙腿無力,沒有到場,預料中事。倒是妳丈夫老淚縱橫,惹得晚輩眼淚乾了又掉。妳知道,這件事,是永遠也過不了的了。妳曾說若非這群女兒孫子,早活不下去了。只為讓有,娘家。年輕時,鄰居曾告訴妳,別照顧什麼外孫,各個要比各個無情;但妳卻還是把我們這般拉拔,十幾個孫裏,有要升大學,有的還在襁褓之中。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卻遭逢西河之痛,無怪乎時而想到時而要崩潰。不識相的婆婆媽媽甚者還問過,「人家賠了你多少?這下好過了。」妳顫抖著身子卻依然平靜的告訴她們,「是你兒子要嘸?」才三倆訕訕離去。妳從此也不到市場去了。哪裡也不去了。妳要等,妳的孩子回家。女兒們曾勸你搬來一起住,妳卻說自己有房有屋,何要去打擾結婚生子了的?我大力駁斥鄰居曾經告訴過妳的「外孫無情論」,妳卻堅毅表明胸臆。但我知道妳總是通情達理,對於風言風語並不十分在意。妳是日治時期大戶人家出生的,唸過幼稚園卻沒唸小學,至今仍目不識字。只是女人家要學會忍,大弟敗光祖產之後,只剩一幢三合院給未嫁的小妹住。那時妳也嫁作人婦了,離開珍珠瑪瑙家家酒與姊妹淘的日子。大家庭一切都要忍,忍是婦德,學校是學不來的。我明白妳現在也是在忍,忍何時與再相見。妳那命運多浮沉的兒啊!兒子做過土水、賣過紅茶,亦曾受過朋友的欺詐;妳原以為考上了公務人員了的他,往後的日子好生平順了,所謂「大隻雞慢啼」。卻一場無端的橫禍,將一切化為烏有。想升職考試在即,兒子桌上成堆的筆記書籍,想兒子的志在必得,諸等。妳才想起有好多,但妳一直不願提起,只因回憶太多,記憶太沉。幫他存的結婚基,妳如今卻給他辦了一場喪禮。情何以堪?女兒們每天回家陪妳,似乎可以填補誰缺席的遺憾;又似乎無法,一切一切儘管過了再久,妳總以為是虛而不實的,如我。我曾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竊知他日記的內文,卻沒有人知道原來他是如疲憊,借酒澆愁愁更愁。我窺得他的隱私,藉以安慰自己安慰你們,代為他的木訥少言傳話。然這陣子,妳不時邀女兒女婿及孫子回來共進中餐。丈夫卻趁此候說教,誰誰誰的孫子考上了南一中,今年又上台大電機,……空氣總是如此凝滯,連熱呼呼的稀飯也變得生硬。姊曾說過,她填了花蓮的大學,丈夫卻嗤之以鼻,說唸書唸到後山去,我只好說圓場,後山日先照,會比較有精神啦!妳只是擔心那裏的天災地變,無視於嘈雜沸騰的門檻。其實更憂心是人禍。是車禍。妳總要我努力向學,更希望有人續其箕裘,讀法。於是將那一本本厚又重的法典,封箱,移交,然後賦予重任。但我始終無法將之打開,或者說我從沒有勇氣。這是一項神聖的交接。一枯朽的向晚,我悄悄劃開了已經多久了的沉重,妳總說這是遲早。裡頭散落了薄薄的塵灰以及,書香。 我說,久別經年。久別經年。誰也無法承受這如此的,慟。窗外,夕陽流洩了一地金黃。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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