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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貝殼沙灘上的住民都傳說在月亮洗白了沙灘時,他們之中有人看過人魚,而且那長髮及腰的人魚手心深深嵌著半片貝殼……)

  沒有雲。星子在妳的殷切盼望下一盞一盞地亮開天際,黑夜也早為妳擦亮月牙。月下我們沿著浪裂線向濱線徐徐而來,約定好似的一路無語。遠方漁船的燈一亮一亮的,像貓兒黠巧的瞳眸,瞅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白色碎浪拂著沙灘,妳的側影靜靜向深色的海,漫步著。

  帶鹹味的風驟然襲來,妳的髮帶被吹開飛得好遠,長髮隨著風上下飄蕩,如一面脹滿風的紫黑旗幟;妳亮紫黑色光澤的髮襯著妳玉白的頸項,招擾著遠方迷亂的嗜血夜鬼。我看不清妳的長睫下映著的是什麼,摟妳的那隻手不禁緊了緊,然妳依舊垂首踱著,無視於妳拍動的髮抑或是妳身旁被疑惑喧擾到不能自己的我。

  我的心被鹽水浸過,早已沉重得可以在天平另端平衡一條白鯨,卻還遲遲不敢用拙鈍的言語割裂沉默。深怕一言言甫出口就被頑皮風兒凜冽地刮成一個個尖銳的問號,釣起那尾接觸空氣就將死的虹色鱗片的魚。

  第三十九步。妳突然轉頭瞇眼看著我,嘴角飄著令我不解的笑容。

  沒有回答我的疑問,妳彎腰撿起一個掌心大的貝。我們瞇起眼看著。那耦色貝殼被什麼重物壓裂成了兩半,此時看來就像兩瓣相密合的四分之一圓。

  端詳了一回兒,下定決心般,妳拿起其中四分之一向海的方向用力擲去,力道強得似乎把天邊的雲一起扯進海裡──我們看著它在空中劃出細細的下拋弧線,在深藍海面融進一個灰白色浪花,連求救電報都來不及打就那樣一聲不吭地消失不見

  「我想像這樣,」妳珠色的牙輕輕把字嚼出。我愣愣聽著、看著妳把手中剩下的那瓣貝殼輕押在我的掌心。握緊。

  「回到原本的地方。」妳蒼白的微笑著。

  原本的地方?那是指我還是屬於妳的那海?謎樣的妳向我拋出了無數道謎,卻題題無解。還沒來得及反應,妳已掙開我的擁抱逕自往遠方海域游去。

  月亮狡黠的笑彎,勾起妳的長髮如煙往海溝深處綿延,我摟妳且在靛藍紫黑的交界處失重殞落如失去舵手的鐵達尼。月光向水中灑下亮白的網,真假虛幻掩映之中,我彷彿看見妳游向那瓣貝殼並深深攫住,而那貝殼信口哼起一條沒有調子的歌……。

  日後我總愛在銀色貝殼沙灘上放箏憑弔妳如憑弔一陣匆匆的風。風代妳吻我,我用左手摟妳,妳的味道卻總是留在右手--然我卻再也憶不起那天妳的粉色唇蜜溢在胸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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