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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多時候,總是想試一下…

然則又總是讓人多後悔…

「試看看吧?」他說。大部分的人都叫他「大老二」,因為他如果是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啊,忘了說。這是大老二第一次找我搭訕,雖然我們都是咖啡屋的常客,不過在今天之前卻不曾有任何交集。另外,我叫倪紅雪,就讀K市的某一所高中,這裡姑且稱他為K中好了。

「不會要付費吧?」我放下手中明天要考的課本,瞄了大老二手上的東西。白痴都看得出那是安毒。

「第一次可以免費給…怎樣,小哥,你確定咖啡還有用嗎?」他晃晃手上的東西,將它丟在桌上。

「這麼大剌剌的不怕被抓啊?」

「怎麼會?這家店是我的。」

果真人不可貌相,任誰都沒想到老是坐在窗邊看報紙是店長,還以為是一般的客人呢。

「少來,我只是學生而已,哪來吸這種的錢。」

「只是給個東西嘛…之後要不要買再隨便你就是。」他沒有把藥拿回去的意願,就這樣把東西丟著轉身走人。

這…

如果當初丟掉就好了…

§

「雪,這次考得不錯嘛!」蕭凜拿了讀卡成績過來,他是英文小老師,成績總能早別人一步到手。

讀卡的方式真是神速,早上才考的下午就立刻出來了。

「拿來。」紅雪一把拿下那張「剛出爐熱騰騰」的成績單…很好,他滿足的笑著。

「你這次跟他拼啦?」蕭凜斜眼瞄了正在擦黑板的宗仁,那個打從入學就一直是紅雪跟蕭凜的競爭對手。

「當然,我昨天晚上通宵,說什麼都要拉上來。」

「那你妖怪喔…體力還這麼好。」

「偶爾的啦…要去買午餐了。」紅雪拉著蕭凜就走,而蕭凜則隨手將單子丟在自己桌上跟著紅雪閃人。

中午的福利社可說是人擠人…畢竟「民以食為天」嘛,一堆飢腸轆轆活像餓死鬼的學生紛紛湧入福利社。

「真是…再晚一點就沒便當了…」蕭凜仗著自己「高人一等」,很自然的替身後的紅雪開路,要不然到時候會被擠到哪裡都不知道。

「你拿自己的就好。」紅雪看到蕭凜很貼心的也替他拿了一個,連忙叫他放回去。

「不是你說要來福利社買午餐的?」

「不了…我想喝牛奶就好。」

「不好吧,你通宵還不好好吃東西喔?」蕭凜雖是這麼說,還是把便當放了回去。想當然耳那份午餐很快就被一隻伸出的手拿走了,前後不會超過5秒。

可恨…蕭凜暗自咒罵道。方才他正要付賬時,才發現自己的錢包不知道到哪去了。好在紅雪有多帶才替他付了…不過也多帶太多了吧,雖然只是一眨眼的時間,蕭凜還是看到紅雪的錢包裡放了幾張藍色的…

哼,反正人家高興就好…可惜了他那只有幾十塊的錢包也會掉,人家幾千的都沒事…

只不過蕭凜的衰運還沒停止就是…

下午考試也是劃卡,傳說中漏劃一格導致整個題號錯誤的事情就發生在他身上…

任憑他哭爹喊娘也於事無補了,整個20班…不,是整個K中都聽得到他的慘叫聲。

「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啊?」紅雪摀住耳朵,翻了個三白眼…倒三角型白眼死瞪著他,只因為身旁的這隻「野獸」一直發出哀嚎聲。

「啊嗚…我回去會被剝皮的啦…」

「哼哼,拿去做人皮千層派是吧。」

「搞不好明天還可以請你吃無農藥污染黃金限量版的油炸眼球QQ蛋…」

沒錯…以上就是這兩人之所以結為好友甚至到兄弟程度的原因:兩隻標準戀屍娃,諸如此類字句幾乎是信手拈來…

§

這次我沒有去那間咖啡店而直接回家,理由當然是我還不想那麼早見大老二。

習慣回到家就直接往房間走去,父親不會這麼早回來的,母親…被純潔白百合妝飾的母親是不會再回來的…

我是為了什麼…捧住藥劑的小小手心到底抓住了什麼?

「你猶豫些什麼,倪紅雪,這不是你要的?反正又有誰知道,現在社會可是成績掛帥,考得好就有機會競爭權力者的位置,考不好你這個人算什麼?」誰…是我,對…是我。

「別開玩笑了,東窗事發一切都完蛋了…」還是我,對,還是我,除了我沒有別人。

「別開玩笑的是你,有這個機會你不要…你說看看嘛,你一直追求的是什麼,就是早早脫離一般人的生活嘛,你不可能對我說謊,你不可能騙自己的,高高在上的位置是你一直很想要的吧。權力跟知識是『我們』一直追求的,不是嗎?」

「……」

「犧牲這一點算什麼…你不是很肯為目的不擇手段的嗎?影總是伴隨著光的…」

「…不可以。」

「說不通的傢伙…」

於是我的右手多了一道血痕。鮮血模糊掉美工刀上的牌子,刀片卡死在手腕上拔都拔不出來。

真是的,該說是嚇到還是有了覺悟,居然都不會痛…

「可惡!」我使盡了力才把它拔出來…是因為我的左手還有些顫抖才使不上力吧。

順手將沾血的刀片甩在桌上,扎在一個由紅色相框框住的全班團體照。刀子刺在上頭,彷彿照片裡的人也在淌血。

同學…嗎?算什麼東西嘛,有一天我會爬得比你們每個人都高…

我笑了,笑得瘋狂。

§

「小哥你果然來找我啦?」大老二還是坐在靠窗的那個位置,還是一如往常的手邊一份報紙。

「我叫倪紅雪,『果然』是什麼意思?」

「叫我大老二就可以了…裡面請。」大老二避開了這個問題,摟著紅雪的肩膀,帶他進入了掛著「非請勿入」牌子的門後。

照平常來說,紅雪應該是會推開大老二的,畢竟能這樣摟著他的除了父母跟蕭凜這個知己外沒別人了。但那天他卻沒這麼做,這件事到最後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也許只是因為是大老二將他領進這條路的關係吧。

「怎樣?你應該是沒那筆錢吧?」

「…是。」

「那麼,你還是要?」

「是。」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大老二帶他穿過走廊到一間小房間裡,裡面只有簡單的一張圓桌跟幾把椅子。

「你說看看,你是為了什麼想要的?」大老二逕自拉了把椅子坐下,也示意要紅雪自己找個位置坐著。

「我想要有好的成績,以後我就能靠這個坐上權力者的位置。」紅雪答得冷靜,冷靜中帶有一絲堅決。

「你不怕上癮戒不掉?」

「我相信我自己。」

「權力者…你的意思是你已經不在乎手段了?」

「……是」紅雪猶豫了一會兒,但一想到父親每天做得跟牛一樣卻只能溫飽時,他回答了肯定的答案。

「這樣啊…」大老二起身走到紅雪身後,將一包藥袋丟在紅雪面前。

「我告訴你我想要什麼吧…我需要送藥的,我沒閒功夫東奔西走的。」大老二俯下身,將頭靠在紅雪頸邊。

「……」別考慮了,倪紅雪,當你用藥的時候就是悖離道德的,難道你還在乎什麼嗎?這不正是你當初所選的?對…我還該在乎什麼…紅雪拿起桌上的藥包,問了一句:

「送去哪?」

「你答應了?」

「是。」

「很好。」很意外的大老二像是獎勵般,拍拍他的肩膀。

「你明天才開始…這是今天的,先給你吧。」大老二拿了另一支針劑給他,便打算送客了。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兩人走到門口時,紅雪突然問道。

「你說看看。」

「你原本是什麼行業的?」

「為什麼這麼問?」

「我以為,這樣的人通常都是些低俗的人,所以…」

「怎麼會?有頭腦的人才有機會領導別人…不管在哪種事上都一樣的。我原本是藥劑師。你不也是?」

「……」

「就這樣,期待你明天的表現了。」送走紅雪後,他又回到之前那靠窗的位置上,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更像在物色下一個獵物。

§

只有一人的家中,即使擠滿家具都還是太冷清。

沒想到我也有走到這條路的一天…順手將自己房門鎖住,即使我知道根本不會有人進來。

為了一份安全感吧,我想。

覺得突然讓自己變得好危險,而且錯得好離譜…害怕嗎?我嗎?

真是,我怎麼了我。拿起桌上那隻刺在相片上的美工刀,再一次往自己右手劃去。

既然都決定了,就不要後悔。

我暗自發誓,對濺出的殷紅發誓,當我再一次徬徨時,就是我失敗該結束的日子。

絕不容許…失敗。

最近真的發生太多事,多到我想把它紀錄下來。

於是我隨手拿了一本不用的背後還有很多空白的筆記本,將所有的一切寫下來。

刻印著罪惡的,自由筆記。

§

接下來的一兩個月裡,紅雪像是走火入魔般,蕭凜幾乎每次看到他都是與課本參考書為伍。

起先蕭凜也不以為意,反而替紅雪終於開始發憤而感到欣喜。

但日子一久,對他那種幾乎廢寢忘食的唸法也開始感到擔憂。

先是他右手綁著的繃帶,這也綁太久了吧?又不是斷手,也能綁一兩個月。

最明顯的一點,是自從那天之後,紅雪就沒了吃午餐的習慣,有時候甚至連早餐都沒吃—紅雪一向都是把早點帶來學校吃的,現在看到他除了唸書還是唸書,好像唸書就可以當飯吃似的。

「雪…你還好吧?」雖然突然這樣問人似乎不大恰當,但蕭凜倒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早知道國文就好好學了,他心想,畢竟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嗯?你是說我的右手嗎?放心啦,縫過之後好很多了。不過現在倒變成比較習慣左手了。」

「縫?你不是說沒去看醫生?」

「嗯啊,自己縫的。」

「算你狠…可惜了我當時沒在場,不然可能可以喝到你的血漿奶昔。」

「改天傷口化膿再給你喝『蔬菜』口味的。」

「拜託喔,你這坨會不會也包太久啦,現在流行裹手喔?」蕭凜本來只是打鬧要拆他繃帶,才剛碰到就被紅雪打斷。紅雪將桌上的書往蕭凜身上一丟,喊道:

「做什麼!」紅雪一聲暴喝,不只嚇傻蕭凜,更連帶著班上同學一起。他立刻跑出教室,接連兩節課都翹掉了。

好在那兩節,也就是3、4節是體育課,老師沒點名也就沒注意到了。

再說中午過後,紅雪也出現在教室裡了,除了蕭凜跟幾個同學外也沒人注意到這件事,就這樣被慢慢淡忘…

紅雪他搞什麼?唯一耿耿於懷的是被書本砸到的蕭凜,惦記在心的不只是紅雪第一次對他發那麼大的脾氣,第一次讓他這麼下不了台,而是當時他的眼神好空洞,像失了魂魄,更像是在擔心什麼,少了平時的自信,多了份不確定感。

雪…你到底是怎麼了?

§

不行了…再這樣下去總有人會發現…不可以,我得未來還長的很,絕不能敗在這節骨眼上。

躲這裡就有用嗎?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居然跑到這裡—那株打從創校就種下的榕樹下。

習慣了吧,習慣這裡總是安靜,習慣這裡空氣總是清新。每次我一有事就往這裡跑,想想還真是可笑。連自己都靠不大住了,一株樹又能幫上什麼。

把劑量壓低一點會比較好嗎?再這樣跟凜打鬧下去,有一天右手上的針孔一定會被發現的,說不定我還可以趁機戒掉。

不…那怎麼行,至少也要把最後這一年拼完。

也許…只要暫時不用就好了。對,就算一個月好了,以我現在的成績也沒問題…

就這麼決定了。

用了這麼久…多少還是會有戒斷的症狀吧?管他的,當初敢作就要自己承擔。

§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打在紅雪的臉頰上。

父親…?紅雪驚訝的瞪大了雙眼,站在他面前並且給他一巴掌的,就是它的父親倪正德。

紅雪方才到家,由於先到大老二那「工作」,回家時已經是八點多左右。雖說如此,但正德通常還會更晚回來,那今天怎麼…?

「你…」正德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幾天他好不容易有時間回家,卻發現紅雪的房間亂得跟什麼似的。當他翻開那些雜物,嚇然發現那是用來遮掩底下清不去的血跡。

血?正德雖然只是名小小的警員而已,但經驗也能讓他一眼就分辨出那些暗褐色液體是什麼意思。

還有,這些是…?

正德手中拿著殘有安毒的針頭,狠狠的在紅雪面前摔在地上。

「你以為你爸是在做什麼的!」正德厲聲罵道。

「……」紅雪沒說什麼,門一甩就往外跑。

正德猶豫該不該追上去,沒想到有一天要抓的會是自己的兒子。

他獨自坐在藤椅上。這次他不當警察了。

他只是一名父親,一名失敗的父親。

一名獨自流淚的父親…

§

可惡…我怎麼這麼不小心…。現在就連路上的巡邏車,不、就連行人都像是要來帶走我的阿傍羅剎,彷彿置身地獄…

怎麼辦…

別…別說了,開什麼玩笑。

我選擇走的早就是修羅之路了…

「……」

「你高興了吧?這就是『我們』要的?」

「自作清高的人…你早該死了,那一刀早該殺死你的。」

「該死的是你,黑夜綻放的惡之華啊…懺悔吧」

「懺悔又能做什麼?少做這些無意義的舉動了。」

都什麼時候了,「我們」就不能合作一點…

「我」於是不理會那兩個人的爭吵…我看看,剛剛帶出來在身上的只有書包,幾百元的生活費。

去大老二那裡吧,也許他有辦法。躲多少算多少了,我絕對不能被逮捕,不能有前科。

我絕不接受法律的制裁,決不!

§

紅雪可以說是徹底消失了,至少對倪父、蕭凜及所有同學老師等,倪紅雪是完全不存在了。

曠課時數過多,他的學籍早被從檔案中刪除。

所剩下的,大概只有教室後方的裝飾吧。當初教室佈置比賽時,有一塊區域貼滿了全班同學對新學期的期許,當然也有紅雪的。

失去知己的蕭凜則無心在課業上,原本班上「三國鼎立」的狀況已不復見,宗仁也因為同時失去了兩個競爭對手開始驕傲自滿,成績再也沒有進步,反而慢慢退步中…

而受影響最大的倪父,行事一直保持低調。他沒有四處張貼尋人啟事,甚至連找都沒有。

他知道,他的兒子不會回家了。

真是諷刺…就當他終於有機會回家吃晚飯時,卻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面對紅雪空蕩蕩的位置,他彷彿看到上面有一個嬰孩,正快速成長,最後離他而去。就這樣一直重複,就像是無止境的輪迴般。

雪…爸爸抱抱…多少次都伸手想抓住,卻也什麼都得不到。一次又一次的撲空,追逐著過往的回憶。

雪…你要原諒我不能當個好爸爸,原諒我沒有把你教好,原諒我…

寬心吧,我會替你向倪家列祖列宗下跪的…這是爸爸最後所能為你做的,我可憐的兒子啊…

幾日後,街彷間流傳著:一名中年警員用領帶吊死在自家客廳內。

§

原本還很自信的自以為能控制這一切,然則一切的一切都逼的我喘不過氣來。

那天晚上我去找大老二時,他很爽快答應了,不過有條件:

「用你的身體跟我交換怎樣?」他說。那時我才知道他有同性的癖好。

我…到底在做什麼。自從來大老二這裡時,我在筆記本紀錄的頻率越來越高:本來是要有重要的事發生才寫,現在幾乎是每天。

總覺得,想留下些什麼。

蕭凜他過得好嗎?爸…您居然走得這麼早…

可惜我只能從別人口中得知,卻不能親自為您上香。

我是個不孝的兒子,被毒品和慾望約束的罪人,我有替您上香的資格嗎?父親…被社會流放到污穢的一角,自甘墮落的我有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機會嗎?

「……」

我想,結束這一切。用我這雙手,這雙總是不斷犯錯的手。

這是我最後寫下的部分了,之後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紀錄著來過塵世證據的筆記,自由筆記。

§

「紅雪…真的是你。」蕭凜激動地擁住紅雪。十來分鐘前紅雪寄了封簡訊給蕭凜,原本蕭凜仍半信半疑,認為可能是有人開的玩笑。

但他還是赴約了,只因為他不想放棄任何再見到紅雪的機會。曾經是多要好的朋友,曾經一起上下課,一起分享喜悅,一起努力過的。不再只是朋友,更是伙伴,如今連見面都成了奢侈。

「你最近在外面過得還好嗎?」

「凜,別說了,我只是來看你。」

「那你…」蕭凜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紅雪一把推開。

「再見。這個給你。」紅雪笑了,丟給他一本淡綠色封面的筆記簿,便轉身就走。

「等等,紅雪…」蕭凜下意識追上前去,卻被幾個陌生人攔下。蕭凜使勁力氣想要推開他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望著紅雪的背影逐漸離去。

「紅雪!」凜吶喊著,直到看見紅雪搭上了一台銀灰色的車子,消失在車群中。

這一次,倪紅雪是真的消失了。

「紅蝶,大老二要回來了,您還是先準備吧。」紅雪下車前,司機交代道。

「呵呵…我是『紅雪』喔…」紅雪輕輕的帶上門,走進白色的豪宅內。

§

「紅蝶」是大老二在那晚後給我的名字,為他美麗飛舞的紅蝶。

只可惜,蝴蝶總是善變的。再見了,大老二,雖然我還是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也許連你也忘了吧,它已經不再重要了。

於是我拿出你給我的那把用來防身的槍,那被黃金華麗裝飾的裝飾槍。

槍聲一響,我就是名副其實的「紅蝶」了。

血泊中掙扎飛翔的紅色彩蝶。

就這樣結束了吧…人死後真的有魂魄嗎?

也許是一廂情願,我的魂魄會活在蕭凜的記憶裡。還有那本用血淚寫成的…

刻畫著苦痛靈魂的,自由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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