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

[ZhengYing 10]

我蠻猶豫要不要發到這裡的說。請多多指教了。

01

　　天亮了半截，地平線透出些微的光芒，由深自淺地被漂淡，偏黃的天空襯著成團的雲，雲朵的空隙間依稀能望見湛藍的底，但那種色調旋即隱沒在雲的深處，整片天空彷彿有了靈性而開始進行呼吸般的變化。

　　楊臨醒來很久了，卻只是坐在床上，感受風從半掩的窗戶吹進室內，看著天空的色調由晦澀至明朗，但他腦中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理解這些事情，他彷彿仍繾綣於永無止盡的夢中，身子是清醒的，但思緒依然混在夢中難分難捨。

　　手機鈴聲作響，楊臨如夢初醒般拿起床頭的手機，瞥一眼上頭的來電顯示，猶豫半晌才按下通話鍵。

　　也許是還沒完全清醒，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偶爾還需要電話那頭的人出聲提醒他電話還在線上，楊臨才會支支吾吾地承接上一段話。電話那頭是乾淨的女聲，說他的畫作在某國際畫展上得到了金牌，新聞局得知此消息立即撥款，匯了以他這個年輕畫家要賣出六張畫才能賺足的錢至他的戶頭作為獎金。

　　楊臨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我想回鄉下幾天。」語氣中沒有任何起伏。

　　他起身拿了一個大背包，把工作桌上的顏料與畫筆一併掃入，又丟了幾件衣服進去，將背包的拉鍊拉起後掛在椅背上。走至浴室，打開水龍頭讓熱水與冷水調和成適當的溫度誘惑他把自己的全部融入其中，褪去身上的衣物，全身泡在溫暖的水裡，將頸子靠在浴缸邊緣，閉上眼睛，想著過去與未來。

　　過去是一種記憶的負擔，活得越久，壓在記憶深處的負擔便會逐漸加重，最後壓垮自己。

　　楊臨永遠記得一些事情，它留在腦海裡並深深地烙下印痕，偶爾閉上眼睛都會想起某處場景，在他九歲的某一天，那時儘管接近傍晚，但天空沒有任何一絲溫暖的色調，只有詭譎的灰黑色從東方蔓延至西方、從地平線蔓延至頭頂，像是隨時都要把這個世界吞沒般的巨大。

　　楊臨背著書包想逃離這種沉悶的空間，胸腔因為凝重的空氣而壓緊，隨時都有可能破裂，但當他打開家門，站在玄關處，屋內沒有開燈，腳旁擺著自己的白球鞋和母親常穿的淺咖啡色牛皮涼鞋，眼裡所看見的一切只剩下永無止盡的黑暗，隨著呼吸一張一合，最後在楊臨看不見的那端聚合凝固，壓碎了記憶，也壓碎了時間。

　　深層的黑讓楊臨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性，他咬緊牙關，選擇邁開腳步走入黑暗。也許是畏懼這種黑暗，又也許是對未來一場風暴感到有所預兆，楊臨顫抖著雙手，眼眸中倒映的世界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灰色調，一切看起來是如此老舊、如此弔詭。

　　母親不在客廳、母親不在廁所、母親不在廚房、母親不在陽台，但母親在家。

　　楊臨走上二樓，輕輕地推開臥室的門，全身顫抖地往裡頭看去，眼前的景象讓他發出駭人的尖叫。

　　他的聲音像一道開關，頓時下起了傾盆大雨，淹沒了這個世界，還有楊臨記憶深處的恐懼和那時母親悽慘的樣貌，蔓延於地面的鮮紅血液在黑暗中，像條吐著蛇信的蛇，狠狠咬了楊臨一口，注入這些不願意再去想起的過去於他的記憶裡。

　　楊臨皺著眉，用力吸了一口氣，最後慢慢地，半口、一口，伴隨著眼淚輕輕地吐出。他掬起一手水往臉上潑去，嘗試把血淋淋的過去洗淨。

　　楊臨後來被社工人員安置並進行心理輔導，他還記得身著白衣的社工人員來到他面前時，他緊抓著母親的衣服死也不跟那些陌生人走。

　　最後有個大姊姊排開人群，走到他旁邊坐了下來，安靜地陪著楊臨沉默，陪著楊臨的眼淚浸濕了柔軟的布料。

　　「楊臨，」她起身拿了兩張八開的圖畫紙，還有一盒全新的蠟筆，擺在楊臨面前，又蹲下身摸摸他的頭，給他一個很深的擁抱，「我們來畫畫吧，把我們害怕的、喜歡的、討厭的東西全都畫下來。」

　　楊臨默不作聲，沒有伸出手拿那些東西，依然全身縮緊，懷中緊抱著他母親的衣服。

　　「那我們來畫媽媽，好不好？」

　　一段冗長的沉默。楊臨最後抬起頭，看著社工人員，潰堤的眼淚把他的臉龐染成哀傷的淡藍色。

　　「來，給你。」大姊姊把蠟筆遞給楊臨，然後緊緊地抱住他，試圖在擁抱裡給楊臨染上一層溫暖的色調。

　　楊臨自浴缸中起身，缸裡的水頓時少了三分之一，浴室的燈光把水面照得粼粼發亮，像個縮小的海洋。他拿毛巾擦乾了身子，站在鏡前，摸著微微浮動的胸口，感受自己的生命是確實存在的。

　　「……把我們害怕的、喜歡的、討厭的東西全都畫下來。」楊臨閉上眼，眼淚汩汩流著。

　　生命的最初只是一種最單純不過的顏色，但成長後，就或多或少被倒入了參雜其他顏色的染劑，變得不再純真、無暇。但這句話是他的最初，毋須過多理由，純粹把自己所害怕的、喜歡的、討厭的東西全都畫下來。

　　楊臨步出浴室至臥房，穿上衣服，無意間抬頭往窗外望去，完整無瑕的天空震懾得他無法言語。

　

[牽牛 10]

我認為很不錯噢:$

感覺他的過去很沉重......

社工姊姊不知道會不會很有戲:E

總之我個人覺得描寫的很不錯!!!

有點憂鬱有點難過;-)

雖然我沒有共鳴T_T

(因為我很幸福嘛!!!:$)

期待下一集囉: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