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聲 10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戰國,桃花源裡的殺機一個下著大雨的中秋夜,一個荒涼的樹林裡,一個從來不帶傘但是現在很後悔的傢伙,在狂風暴雨中奔馳著──我真希望那個傢伙不是我。如果在這種時候這種地點,還有一對長劍死纏著你的穴道不放的話,那就代表你今天挺衰的。「喂,好好的一個中秋節,不要打打殺殺的啦!大家坐下來吃點月餅不也該死的詩情畫意?」我說罷,身子一絞,一個「龍旋」翻上了下著大雨的夜空。在我身後追趕的是一名黃衫少女。她沒有答話,但是手中的一雙長劍倒是很明確的回答了。唰唰唰唰,她由下而上舞開了四劍,劍劍毫不留情。我在空中一個旋身避開,落到身邊的樹枝上,隨即在劍光中重新踏向夜空中巨大卻又迷濛的滿月。「照妳這種追法,我準會給妳從桃花源追回中原的。妳到底懂不懂江湖規矩呀,東西被扒手扒掉只能算是自己倒楣──不管在哪裡都一樣。要是我的客戶每個都照妳這種玩法,那我還能吃飯嗎?西北風喝飽倒是不用銀子。」我在空中使了個「鷹撲」,躲掉六招不知是哪門哪派的劍勢,回到泥濘不堪的地面。這裡是桃花源──一個位在中原南方的小島。雖然桃花源的發現並沒有出現在任何正史上,但在戰國時代的下層社會,桃花源是一個既神秘又普遍的傳說。為了躲避中原無情的戰火,許多彈丸小國、江湖門派、百家學教都在尋找一個可以容身之處,於是便發現了這個小島。一傳十,十傳百,桃花源的居民便越來越多,至今已有數十萬人了。三年前,我在楚國沿海一帶閒晃,心血來潮上了一個漁船打算吹點海風。等到靠岸的時候才發現他奶奶的槌子靠錯岸了。我只是下船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結果那群該死的漁人居然慢條斯理的收錨、揚帆、吹了幾聲號角這就回航了。我把那群水手奶奶的洗腳水全罵上了十七二十八遍以後,覺得口有些乾,在不遠處找到了一條溪流。喝飽了水沒事幹,於是便溯溪而上,終於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潭大湖,也就是當地人所說的「北湖」了。湖岸邊還有一個頗具規模的城池。我渾渾噩噩的來到城門前,在城門前拍拍摸摸的搞了半個時辰,想要確定這不是幻覺。直到門口的衛兵火大,一長槍把我敲昏,抬進城裡。我這才發現原來這裡是一個專門收留弱勢族群的聖地。這就是我來到桃花源的經過。一道閃電在瞬間照亮了蒼穹,我趁著強光後的黑暗和震耳的雷聲,在泥濘的土地上左旋右轉,使開「無蹤」的上半招。隨即縱起身,一勢「踏雲」,在樹枝與樹枝之間逃之夭夭。我們扒手都很有詩意,管這個說穿了就是打不過開溜的上策叫做「乍看無蹤雲裡尋」。就在我踏上第三根樹枝時,背脊突然微微一涼。我嚇得回頭一看,只見兩柄長劍正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好一個該死有毅力的女孩,真的是陰魂不散。不知道為什麼,我發現我並沒有盡全力奔馳,如果我真的要甩掉她的話應該不難。也許我覺得她長的還滿可愛的吧?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前方不遠處亮著一絲燈光。「喂,前面看來是有間客棧,進去歇一歇在追啦!」我在風雨中大喊,而她的回答是簡短有力的三劍。就這樣,我們兩個一追一逃、一先一後的進了客棧。我透過窗戶飛進了簡陋的客棧,對著愣在一旁的店小二說道:「小二,先幫我泡一壺茶,然後再上一點隨便什麼可以吃的東西……呃,你可以不用管那兩把劍,它們很聽話,不會傷人或破壞陳設的。」在桃花源裡,有一種非常風行的飲料叫做茶。本來只是用來提神的,但是因為北湖茶樹多,飲茶在當地便漸漸形成了一種風俗。過了沒多久,我在陣陣劍光中端起了店小二給我的茶杯,把頭一仰,將熱騰騰又微帶甜氣的茶一口氣乾了……該死,微帶甜氣?「你奶奶的裹腳布!」我一拍桌子,縱身躲開一道劍影,緊跟著飛上了前方的木牆,雙腿借力,凌空往後一翻,翻到那名店小二的背後。「喂,你什麼意思?幹麻在我的茶裡面下迷藥?下迷藥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專門下在甜品裡面的迷藥下在茶裡?我都吃的出來是蓮蓉口味的!」我扣住他的咽喉,把他轉向我。「不好意思,我下次會注意。不過你好像已經把它喝下去了。」小二說道,並且翻了一下白眼。「也是。」我放開他,腦中微暈。「說吧,你為什麼要對我下藥?」我拉過了一張椅子,緩緩坐下。「我們想要那個你從她身上偷來的東西。」小二翻著白眼,朝錯愕的黃衫少女一點頭。「你怎麼知道她是誰?又怎麼知道我偷了什麼東西?」「哈哈,在深夜裡,一個少女拿著雙劍穿著黃衫在追一個黑衣客,你覺得這個女子會是什麼人?她為什麼要去追那個人?」我心中大驚,難道她是景門的弟子?景門是一個在桃花源中江湖上十分有名的門派。景門弟子的穿著永遠是黃衫,而且只收女弟子,所以俗稱景女。「妳是景女的弟子?」我回頭對她問道。她點了點頭,手中長劍微晃。「算你好眼力。不過等我暈倒,我相信她會在我右邊的衣袋裡找回她的東西。而且我不認為你搶得過她。」我瞄著她手中的雙劍。「所以,我剛剛說我們。」小二平靜的說,並且翻了翻白眼。這時我才注意到,小小的客棧已經站滿了手持兵刃的大漢,而且清一色穿的全是白衣。我看著店小二的眼睛──這麼喜歡翻白眼的傢伙不多;喜歡翻白眼的店小二更是少之又少;而喜歡翻白眼而且眼睛沒瞎掉的店小二似乎只有一個人了。「莫非閣下就是人稱白目店小二的白曉二?」我問。而他翻了一個白眼算是回答。白曉二為自己甄了一杯酒,慢慢的說道:「差不多了,依照我的劇本,你現在不會有台詞,並且乖乖的躺在地上……」「很顯然我們不同台。」我坐在客棧頂層的單步梁上,回答。我今天已經喝了二十二杯茶了,而且只要我喝上一杯管他是什麼茶葉泡的茶,那晚就不用想睡覺。被迷倒跟睡覺這兩件事從某種角度上來看是十分類似的。所以,我是一個不太容易被麻翻的麻煩傢伙。只是吃下了迷藥,總免不了會有些許暈眩。「喂!有種你給我下來!」「他媽的!躲在上面當老鼠呀?」白衣客們在樓下叫罵著──看來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會輕功。我正在思量著要如何逃脫,眼前突然黃影一閃,那名手持雙劍的少女飛上了單步梁,站在我的身邊。「妳打算做什麼?」我擺好備逃姿勢。「嗯,我想我們現在應該是要互相幫助吧?」她說。「是喔……唉呀!」我們面前突然飛起一道白影,是一個手持長劍,但是頭下腳上的白衣客──他很顯然是被拋上來的。「回去多練練輕功。」我一個旋身閃開長劍的攻勢,然後眼睜睜得瞧著他掉下去。這時只聽得述述述之聲不絕於耳,一個個愁眉苦臉的白衣客飛舞在空中,滿天白影,倒也蔚為奇觀。「樓下的傢伙臂力倒是不錯。」我喃喃自語,在單步梁上使了半招「幢影」,身子一縱,接一招「鳳舞」,在空中一個迴旋,倒翻落在一張木桌上。砰砰砰好幾聲巨響,剛剛漫舞空中的白衣客現在一個個摔得七昏八素,還砸壞了不少桌子椅子。「好一招『白鳳舞天影幢幢』,原來你老兄跟我倒是同行。」白曉二啜著酒,慢慢的說道。「嗯,我是無蹤。」我輕輕搖了搖頭,感覺還是十分暈眩。無蹤是我來到桃花源後的化名,這個化名是照著一招我最喜歡的身法取的。「原來這臭小子就是無蹤呀……」「是那個最近很囂張,懸賞金狂飆的無蹤嗎?」眾白衣客不住切切私語,讓我的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優越感。「你就是無蹤?」原本在梁上的黃衫女子飄了下來,驚訝但低聲的在我耳邊問道。「怎麼了?」「沒有。」白曉二在這時翻了一個白眼,慢慢說道:「喔,原來你就是無蹤呀。久仰大名。看來今日之事沒有這麼簡單了結,咱們來比個神行如何?」他說罷,手一探奪過一名白衣客手中的長劍,劍尖晃動。扒手的身法共有五種,分別是仙蹤、脫殼、神行、搶珠和纏虎。仙蹤是動作優美的純炫燿性身法;脫殼是被敵人包圍時逃身用的身法;神行是被追殺時迅速逃亡的身法;搶珠是進行妙手時使用的偷竊身法;最後纏虎則是真正萬不得已,與敵人進行纏鬥的攻擊招式。而扒手之間進行的決鬥有很多種,像是有類似賽跑的神行、互相偷取對方東西的搶珠等等。我愣了一愣,隨即回答:「如果我贏了,貨和人你都要放走。」他點點頭,翻了一個白眼笑著說:「如果你輸了,貨和人你都要留下。」「……你要留我幹麻呀?」「不要自做多情,我要的是你旁邊那位景門弟子。」有種,居然跟我搶。「他要留我幹麻呀……」黃衫少女困惑得問我。「呃……啊……嗯……不知道。」「喂,不要自己聊起來。注意這邊!」白曉二身子一縱,仗劍往我奔到。我的左手在桌上一撈,撈起一把木筷,隨即便踏著客棧的木牆,飛上屋頂的十字梁上。這個比賽的規定是兩個人要不停的繞著圈子,看誰能在對方的背上劃出一個交叉,誰就獲勝──危險就危險在那個交叉劃完,人大概也就準備去找孟婆喝湯了。我往上一躍,倒落在一個梁上,右手一撐再度飛起,身子一旋閃開背後的一劍,翻上了木牆,使開「走壁」,踏了七步後便一個後翻落到身後的梁上,隨即雙手連揚,激出數十枝木筷,往緊跟在後的白曉二身上射出。白曉二臨危不慌,長劍亂舞,紛飛起一陣木屑。他往前一縱,落回地面,就第一十八翻後迅速又使了招「龍旋」轉上了十字梁。「該換我了吧。」我握緊手中殘餘的兩根木筷,翻身從單步梁上往下縱出。「有兩下子,無蹤不是白叫的。」白曉二在牆上、梁上、桌上和以白衣客構成的人叢中說道。「彼此。」我也在空中、地上、椅上還有一個白衣客的肩上回答。他的速度真快。我雖然緊跟在後,但是早已大感吃不消了。說不得,只好再出一次絕招。我慢下腳步略為歇息,不料白曉二一看有機可乘,立刻一個倒翻迅速在牆上轉了一個圈,舞開長劍繞到我的身後。我使開了我吃飯用的飯碗,「無蹤」。立刻左旋右轉,縱高伏低,瞬間轉到了白曉二的身後,嗤嗤兩下撕裂聲,一個交叉明明朗朗的印在他的白衫上。這兩下一劃,整個客棧立刻沉默,居然沒有人拍手幫我叫好。「這招就是跟你同名的『無蹤』了?」白曉二難得的閉上了眼睛。「嗯。」我慢慢收回筷子。「你輸了。」白曉二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伴隨著兩下清脆的破裂聲。「唉,白目店小二果然也不是叫假的。」我嘆了一口氣。「喂,我這次可是有根據的。你剛剛使那招『無蹤』的時候,並沒有按照規定──神行的規定是要走圓……」我輕踏地板,示意他往地上看。只見檜木的地板上腳印縱橫,清清楚楚的踏成圍成一個大圓的六個小圓。「也許找個木匠來量一下?」我對著站在圓圈中央的白曉二說道。他又沉默了半晌,緩緩回答:「好吧,這一場就算是你贏了。」白曉二翻了翻白眼,撤劍。「你流血了耶。」那名搞不太清楚狀況但是長的是真的還蠻可愛的黃衫少女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我的身邊。「是不知道拿劍在別人身上劃上兩下會出血喔。」我從懷裡拿出金創藥,輕輕的抹在背後的傷口。「走吧。」我拍拍身上的塵土,輕輕推了推她──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要跟她一起走。「喂,你可以走,她留下。」該死,最老套的無恥台詞出現了。「剛剛不是說好我贏了的話,人和貨你都要放手嗎?」「人,一次放一個。」白曉二翻著白眼。果然白目。我嘆了一口氣,「唉,好吧。」眾人沉默了半晌,「我先走了,大姐妳自求多福。」我感覺有點好笑。黃衫少女嘟起嘴,「欸,你這樣一點都不像是一個英雄。」「嗯,因為我是一個敬業的扒手。」我往門邊走去。少女拉著我的衣袖,「你要幫我。」佯怒。我走了半輩子的江湖了,還沒有遇過這種狀況。雖然知道她是要利用我,可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要是想走,舞開雙劍奔將起來,在場的誰也攔不住她。不過不管怎麼樣,心裡確實是還蠻高興的。「喂,你們拉拉扯扯的到底是怎樣?」白曉二翻著白眼。「唉,就是我要幫她。」我吐出一口氣。「你要怎麼幫?」「也許就拉著她跑吧。」我在客棧外的大雨中,拉著黃衫少女回答。「你們走不掉的。」白曉二的聲音跟在身後,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翻了一個白眼。我回頭,隱隱約約看到數十個白影緊跟在後──看來眾白衣客只是不能高來高去,跑起來倒還是蠻快的。我閃開一道劍光,並對著身邊的黃衫少女笑道:「讓我抱一下吧。」趁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我輕輕一拉把她橫抱在懷裡,運力一縱,踏上了一棵巨樹。我踏上了潮濕的樹枝,左腿借力一彈,在夜空中翻滾著,接著再次落回地面。「呃……前面是不是有一個小湖……」黃衫少女有些遲疑的問道。「嗯,已經在下面了。」我抱著她在湖面上奔馳,笑著回答。這招叫做「凌波」,是屬於「仙蹤」的身法。我料定白曉二一定不會花時間去練「仙蹤」,所以不可能會使這招「凌波」。這下果然只能在岸邊翻白眼了。「欸,妳會游泳嗎?」我的足尖在荷葉上一點,在空中問道。「嗯……應該會,怎麼了?」「因為我這招只能走八……撲通!……」我跟黃衫少女一起沉進了湖裡,還好那個湖並不深,我立刻就浮出水面,並拉住抱在懷裡的少女。過了沒多久,我們精疲力竭的爬上了對岸,雨還是沒有停。這個湖旁邊是一座小丘,我們爬了上去,在背風面找到了一個小洞。看來這個小洞還是有人住過的,洞口堆著一些燒過的乾柴,和幾顆應該是打火石的小石頭。「今天真是幸運呀。」少女身上滴著水,高興的說。「是我最近遇過最幸運的一天了。」我摩擦著打火石,點起了火。「唉呀,你又流血了。」剛剛使力過度,本來已經止血的傷口又破裂了。我拿出溼透的金創藥,正要塗抹的時候,少女卻說道:「看你一副不會擦的樣子,我來幫你啦。」她取過我手中的藥膏,然後用她軟綿綿的手掌,細心又輕柔的抹在我的背上。我全身大震,聽到她在背後問道:「啊,會痛嗎?」「啊,呃,沒……沒有……」我突然覺得今晚還真是他媽的值得。「欸,妳到底叫什麼名字呀?」我現在才發現我根本還不認識她。「嗯……你可以叫我水柳。」又是一個奇怪的代號。她收起了金創藥,笑著說道:「可以啦。」接著她打了一個哈欠,換了一個比較嚴肅的口吻問道:「對了,你到底為什麼要偷我的東西呀?」「嗯……有時候偷東西對扒手來說只是一種想要跟對方搭訕的手法。」我有很多奇怪的朋友都是這麼認識的。「你只是想要跟我搭訕?」水柳詫異的問道。「也許吧。難道我是第一個嗎?」「那你為什麼會想要偷……嗯……那個東西?」「因為妳藏的最好呀。啊對了,我偷的那個到底是什麼呀?」「呃……那個是我們景門的事情。你可以把它……還給我嗎?」反正已經搭到訕了。我從衣袋中掏出了一個細心用油紙包紮的小包裹,交給了水柳。隨著那個包裹的傳遞,我的右手輕輕撫過了水柳軟綿綿的手掌,我們同時縮手,我彷彿看到她的臉頰微紅。她收起包裹後抱膝坐在我的身邊,拿起一根樹枝輕輕撥弄著火焰。我的眼睛刻意看著洞外,暗暗希望自己的心臟不要彈出胸膛。也許過了很久,我感覺水柳慢慢的把頭靠到了我的肩上。我全身僵硬,正想回頭的時後才發現我的頭頸很配合的抽筋了。等到好不容易回頭,這才發現原來她早就睡著了。隔天一早,我被一陣麻雀的喧囂吵醒。本來還以為昨夜之事只是一夢,沒想到一回頭撞見了正在用手梳頭的水柳。「你醒啦。」她微笑著問。「是呀。」我搖了搖頭,好讓自己被麻藥麻過的腦子清醒一點。水柳梳頭的樣子真的很可愛。我半開玩笑的說道:「我來幫妳梳。」沒想到她真的靠進了我的懷裡,笑著回答:「好呀,謝謝囉。」「喂,我……我只是開個玩笑……」「就算是扒手也要說到做到。」我苦笑,只好輕輕撫著她的秀髮,幫她把每一根糾纏在一起的髮絲撫順。「大概好了吧。」過了不久,我說道。「好舒服喔,如果你可以每天都幫我梳頭就好了。」水柳靠在我的懷中。又過了一會兒,她緩緩站起了身,對我說道:「我們走吧。」「去哪?」「陪我把這個東西送回景女。」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一切都開始了。北城,是一個座落在北湖旁邊的大城,也就是我被門口衛士打昏的那個大城。雖然時近黃昏,但是街道上依然人潮洶湧。「好多人喔。」水柳拉著我的手,在人叢中說道。「沒來過嗎?」「嗯。我不常出去。」據水柳所說,景門是在北湖以北的一個山谷中,而北城是在北湖以西,但是今天天色已晚,我們必須先在北城裡打尖。就在這時,人叢中突然閃來一道戴著書生巾的身影,輕輕撞了水柳一下,道聲借光,這便腳踏「流水」,快步離開。該死,最近同行倒是不少。「妳快看看那個包裹還在不在。」我的眼睛在人叢中來回搜尋,並對水柳問道。「嗯……咦?怎麼……」水柳拿出一張紙條。「行遍三山五嶽,雲遊四海六湖。」「去他的行雲。」我左腿往地上一踏,飛出人叢。一個書生巾掛在附近一個樓台的飛簷上。我在空中一個俯衝,左手一撈右手一按,翻身抄起那條巾帶,站到了雕著青龍的飛簷上。「好身手,你是無蹤嗎?」一個清朗的嗓音在我身後響起。「嗯。」「來搶貨的?」「嗯。」雙方沉默了一會兒。「你,就是行雲吧?」「領教了。」行雲是一個自以為很有文藝氣息,而且非常擅常「仙蹤」類身法的怪盜。而且他專挑美女下手,只是從來不敢跟她們講話。我閉上眼睛,「你偷那個包裹只是想搭訕是吧?」「可以這麼說。」「那你也不知道裡面放的是什麼了?」「嗯。只是因為她藏的比較好。」風格倒是跟我挺像。「好吧,比些什麼?」「『仙蹤』吧。」你也只會這個。仙蹤的比法是我個人認為所有比法中最蠢的一個。但是就是有人偏愛這套。這時我發現街上所有的行人都抬著頭,像是看野台戲一樣看著我們。「我開始囉。」行雲使了一招「流水」,在屋頂上幾個迴旋轉上天空,隨即「落花」,雙掌與身型飄飄而下。「清流舞起花偏偏。」行雲自以為瀟灑的說道。所謂「仙蹤」的比法,就是每人輪流使兩招的「仙蹤」類身法,然後即時編一句上聯,要與身法有關。而第二人就要以「仙蹤」身法想辦法避開對方的攻勢,然後回答一句下聯。反覆至有人被對方擊中,或是想不出下聯。乍聽之下是一個風雅的比試。但是依照我以前的經驗,到最後一定是你打我一拳,喊一句操他媽,我劈你一掌,罵一句幹你爸。何風雅之有?只見眼前掌影飄飄,行雲好快的身手。我雙手一招「拂柳」,擋開行雲的落花四十二掌,腳踏「映月」,輕輕飛開數丈。「水柳盪開月濛濛。」我說。樓下連連叫好。我看到水柳正在微笑,看著我。我使了個「鶴翔」,一個倒翻飛向斗大的落日,在空中一旋身,雙臂一展,一招「散花」,把懷裡的銅錢激射出去。「仙鶴舞空散花下。」「祥雲拂日彩鳳來。」行雲輕輕巧巧的一招「拂雲」接過銅錢,然後接一招「駕鳳」,飛到空中。「紅顏佩君花前看。」行雲說道,並使了兩招我不太清楚的招式。「白濤逸帆浪裡觀。」我使一招「白濤」、一招「逸帆」避開了他的攻擊。「你怎麼對的呀?逸帆對佩君?」「很配呀。」我笑著回答。我們又拆了幾招,而樓下看熱鬧的行人也越來越多了。「圓月映水映月圓。」行雲說道。一招「映月」,一招「漣漪」。這是一句倒聯,我一時之間想不出跟招式有關的詩句,背上立刻被行雲輕輕印上了一掌。「你輸了。」行雲笑道。樓下大聲叫好。反正他只是為了搭訕才去偷那個包裹,自然會還給水柳的。我在心中這麼想。「不愧是行雲,今天這個貨我是不敢要的了。」我拱手退步,一個翻身下了屋頂。「你輸了嗎?」水柳走到我身邊焦急的問。「看不出來嗎?」「那……那我的包裹怎麼辦?」「那個傢伙的目的跟我的一樣,他只是想要找妳搭訕,東西一定是會還的。」我輕輕拉著她步上了一座酒樓。「喔……可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扒手想要跟我搭訕呀?」水柳睜大一雙妙目,天真的望著我。「因為妳跟可愛呀。」在講這句話時,我的心砰砰狂跳。「真的嗎?」水柳雙頰微紅。「嗯。」「謝謝你。」她對我微笑。在這朔風呼嘯的冬日,我的心中卻感覺一片溫暖。我跟水柳在酒店二樓的雅座中坐了下來,小二上前問道:「二位要點……」「不好意思,是三位。」只見行雲已不聲不響的坐在水柳身邊。店小二不知所措的望著我,我回答:「好,你就算三個人好了。」「是。不知三位客官……」「對不住的緊,加我四個。」一個陌生的官兵手持著長槍,大概是從窗外竄到了我的身邊。「……今天真是熱鬧,小二,對不住了,算四個吧。」我啜了一口茶。「是,是。那請問四位……」這時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酒樓屋頂破了一個大洞,但見一個身披虎皮大衣的粗豪漢子從半空中落下。他拍拍身上的塵土,若無其事著對小二說道:「小二,我第五個。來個兩罈白酒吧。」店小二嚇得傻了,我拍拍他的肩頭,說道:「我確定是五個人了,快端來兩罈白酒,別怠慢了爺們。」小二連聲道好,奔下了樓,揮手令另一名店小二來招呼我們。「嗯,請問眾位……」這時又見窗外飛來一道白影,「白曉二來也……」「來你老母!」我砰的一拳把他打下了樓。「隨便上幾道菜吧。」我打發走了小二,拿起茶杯,對著並不相識的眾人說道:「各位今日來此,必有目的,還請一個一個指點在下。」行雲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包袱,對水柳說道:「姑娘,這是妳掉的嗎?」我還沒看過更爛的搭訕方法。「謝謝。」水柳微笑著接過。那虎衣大漢看到了那個包袱,吞了一口饞涎,開口說道:「明人不說暗話,今天我陽山惡獸虎添翼來此不為他事,就是要定那個包袱了。」說罷,大手一探,便往水柳手中的包袱抓去。只聽啪的一響,那名官兵手中長槍的槍尾在虎添翼的掌上輕輕一格一拍,令他將手縮回。「喂,當我不是人呀?我還沒介紹咧。我是北城的官兵,今天來此的目的是想要以偷竊與鬥毆之罪來逮捕二位。」他朝我和行雲一點頭。「但是情況改變了,我打算再以破壞私人財物與傷害未成之罪逮捕你。」他對虎添翼說道,並且從懷中拿出一面木製兵牌來證明他的身份。這時酒樓老闆慌慌張張的奔了上樓,對著那位官兵哭道:「官爺,您給我做做主吧!小店這天花板雖然不免偷工減料,但總也值二三十個銀子呀!今天給這王八龜兒砸壞,叫我們做生意的怎麼過生活呀!」那官兵拍拍酒店老闆,把他和樓上的眾位客人打發下樓,跟著說道:「好了,各位現在是要給個面子跟在下回衙門,還是順手宰了在下?」「讓我想想。」我啜著茶,說道。「嗯?」「我決定開溜。」我拉起水柳,飛出窗外。「臭小子你給我回來!」虎添翼一聲怒喝,跳出窗外,一掌把我打回酒樓。「你也一樣。」那名官兵也縱了出去,長槍一掃,把他也打進了酒樓。「還有你。」行雲身形一擺,飛到那官兵身前,一腿把他踢了回去。「喂!你也是!」樓下的白曉二剛剛被我打的眼冒金星,這時火大,一拳把行雲打了回來,自己也跟著跳進──倒省得我再飛下去把他打上來。「所以現在是怎樣?」我苦笑著,端起茶杯。「我看問題都是來自於那個包裹,到底有誰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那個官兵輕倚著他手中的長槍。「管他什麼東西,老子就是想要!」虎添翼大吼一聲,大手一探,便向水柳手中探去。只聽得啪的一聲重響,那名官兵手中長槍的槍尾在虎添翼的掌上狠狠擊了一下。「靠!你個臭小子到底當不當我是人呀?這麼喜歡打斷我……」「大家亂打一場吧,誰贏了誰就拿包裹。」行雲翻起桌子,足踢白曉二,拳打虎添翼。「你是誰呀?這麼囂張。」白曉二抽出長劍。避開行雲,往我衝到。「他就是花雅賊行雲。」我隨手撈起一把木椅,揮出。接下來是昏天黑地的一場亂鬥,只見滿天都是桌椅,滿室都是人影。基本上是亂打,連水柳都下場了。但是白曉二卻只追著我跑,只偶爾會看看水柳還在不在。「喂,你要追到什麼時候呀?」我閃過一道槍影,撈起半張桌子,隨手往人多處一拋。「等等,水柳呢?」白曉二突然停了下來。全室霎時間一靜。裡面是很安靜的,外面,卻人聲鼎沸。「怎麼搞的?」我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在震動。「殺……殺……殺……殺……」是一片喊殺聲。「喂,你們今天是有約好要打仗?」行雲對著那個官兵問道。「不對,殺聲不齊;但是地在震動。這是一群人多勢眾的草寇,看樣子恐怕是山賊……對了,你們有沒有覺得……」只聽得砰砰砰數聲,室內眾人全都軟倒在地。我也感覺腦中一陣暈眩──是「五更雞鳴散」。那是山賊專用的蒙汗藥。我回頭看了看,發現虎添翼也不見了。「該死!」我縱出窗戶,翻上屋頂,在火紅的夕陽下,狂奔。虎添翼看起來是個草包,居然精明得緊。我想他一定是先用「五更雞鳴散」迷倒眾人,然後令他陽山山寨中眾人,大舉攻下。目的也許不是要攻城,也許只是想要水柳手上的包袱,也也許,他想要水柳。我不住的往高處跳躍,躍上了全城最高樓──月湖樓。我俯視著城郭外,喘息。也許那些山賊是烏合之眾,但是,人多也是很可怕的。說到人多,人多也得要有個限度吧?我往外看去,只見滿山滿谷密密麻麻的全是山賊,虎添翼居然會為了這麼一個小包袱卿巢而出,可見他有多想要。我看到城牆上有一點黑影──是虎添翼。他左手擄著一個人,那就是水柳了。只見虎添翼右手狂舞,逼開眾官兵,隨即擁身一跳,飛下了城牆。我不禁一聲長嘆,水柳啊水柳,我下半輩子大概是跟妳耗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雙腳一蹬,飛出。「踏雲」。我感覺到冰冷的空氣劃過我的臉頰。順著落下來的勢,我在空中一個旋身消力,並順手抓起一柄向我射到的粗糙羽箭,翻上了城牆。我往城下一看,發現城牆還真他媽的高,虎添翼果然不是叫好玩的。他都跳的下去了,我難道還會下不去?我又撈起零星的幾把羽箭,跟著又吸了一口氣,往下一躍。我在空中連使「龍旋」消勢,但落到地上時腳底仍是有如針錐一般疼痛。當我正要往前前進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驚人的聲響──「咻!」煞那間,火紅的夕陽被遮住了,滿天都是羽箭。也許這些羽箭打造的十分粗糙,但是要了在下的小命那卻是十分足夠的了。這可不是一個旋身就可以避開。我舞開穿在身上的黑衫,身子有如陀螺般狂舞,足踏太極,手含三才,身藏五行,衫有八卦。「無蹤」。我喘息著,吐出了幾口鮮血。地上劃著一個大圓,血紅的大圓。在滿是羽箭的修羅場上,艱困但是絕不放棄的傲立。那時的我,全身都是粗糙的羽箭,鮮血染滿了我的黑衫。但是我沒有退縮──事實上我是也沒辦法退縮。我在跟我的血一樣紅的夕陽下,獨自一人,飛奔。我彷彿看見,不可及的夕陽下,水柳在那裡,等著我。趁山賊們還沒準備好第二輪的射擊,我握緊手中羽箭,殺進了人叢中。手中兩柄粗糙的羽箭,在「纏虎」身法的引導下,狂舞。在人叢中,你根本感覺不到人多。因為你已經被淹沒了。我身上中了兩槍八劍九把刀,而且腹背受敵。一咬牙下,我運力大吼,全身肌肉一緊一鬆,使開了一招「纏虎」的三大同歸術,「鋒針」。只聽撲撲撲撲之聲連響,插在我身上的數十柄羽箭紛紛激射而出,刺倒了身邊一排人。這時我噴血如柱,幾乎便要軟倒。但是,在懷中,我的手摸到了一盒金創藥……「唉呀,你又流血了。」剛剛使力過度,本來已經止血的傷口又破裂了。我拿出溼透的金創藥,正要塗抹的時候,少女卻說道:「看你一副不會擦的樣子,我來幫你啦。」她取過我手中的藥膏,然後用她軟綿綿的手掌,細心又輕柔的抹在我的背上。水柳。我深深吸進了一口氣,彷彿聞到了水柳身上的味道。心中一振,我長嘯一聲,身子大旋,在半招「無蹤」後,留下血紅的半圓,飛向了夕陽。「乍看無蹤雲裡尋」。我在空中幾個旋身讓開了零星的羽箭,然後又乏力的落回了地面。因為,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虎添翼,擄著水柳的虎添翼。這時,山賊們圍成了一個大圓,把我和虎添翼圍在圓裡,地上躺著半個血紅的圓,那是我畫的。「臭小子,居然追到這裡來了,算你是條硬漢。」虎添翼手中一拋一拋的玩弄著水柳的包袱,而水柳則軟倒在地上。我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的爬了起身,「進招吧。」我勉力說出這一句話。砰的一聲,我被虎添翼一掌擊在胸口,往後飛開數丈,摔在血泊中。「哈哈,什麼狗屁無蹤?這還不是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虎添翼狂笑道。我一定要站起來……我看到躺在地上的水柳。我吐出了幾口鮮血,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又是砰的一聲,這次虎添翼把我打上了天,然後再重重的摔回地上。「廢材一個,不跟你玩了,孩兒們,提我巨劍來!」我摸著懷中的金創藥,憑著我對她的感覺,從血泊中緩緩的站起。我看見一柄巨大的長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你就是無蹤?」原本在梁上的黃衫女子飄了下來,驚訝但低聲的在我耳邊問道。在劍風的逼迫下,我幾乎喘不過氣。少女拉著我的衣袖,「你要幫我。」佯怒。有一種奇異的能量,在我心中燃起。它比內力更真實,比真氣更強大。隨著那個包裹的傳遞,我的右手輕輕撫過了水柳軟綿綿的手掌,我們同時縮手,我彷彿看到她的臉頰微紅。那種能量,大概叫做愛。我左手用力出掌,看著一柄巨劍沒入了我的手臂,但是,我絲毫沒有痛的感覺。我右手兩柄染滿鮮血的羽箭,在此時激出,劃破了虎添翼的喉管,刺破了他震驚的眼神。四周的山賊們果真是烏合之眾,一看首領倒地,立刻作鳥獸散。我終於知道那個包袱裡放的是什麼了,是情吧?想想看,這麼多人爭奪的不是那個包袱,他們要的是水柳。包袱只不過是個讓他們覺得可以比較符合強盜扒手作風的幌子罷了。我再也沒有力量了,我軟倒在水柳的身邊,靜靜的看著她美麗的臉蛋。我不敢撫摸她的頭髮,怕身上的血弄污了她。我只想要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我身旁血紅的半圓被身上流出的血填滿,填成一個圓滿的結局。閉上雙眼,我微笑了。因為,我彷彿看見,一個披著黃衫的身影和一個披著黑衣的身影,攜手在原野上,奔馳。後記很多人問我為什麼這麼喜歡寫小偷。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也許小偷對我來說比較好寫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希望可以搞出一個戰國系列。至於本來的江帆系列還會繼續──我是說如果真的有這個系列的話。只是因為江帆的第一個故事「第零點五國際的追殺令」投稿了兩次,碰壁了三次,所以便先暫停勾勒他的世界,換換胃口回到戰國。下一篇故事,很有可能又不是戰國系列了,我也不是很確定。其實這篇也不能算是一個武俠故事。因為故事裡不論是角色的用語、邏輯或思考方面都是以現代為標準的──我想應該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我要寫的是什麼吧?落下第一筆的時候,是中秋節,我希望可以在聖誕節之前完稿,很高興我成功了。2005/12/17 晨11:11僅獻給……說是大家啦,但是要給誰咱們還是給他來個心裡有數吧?如果冒犯到哪個人或哪個單位的話,見諒。如果可能,戰國的桃花源裡還會有後文。這次的筆名,叫做墨生。對了,聖誕快樂囉各位。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墨聲 10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作者 檢舉 Share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總算是趕完了....開始趕下一篇....|||大家聖誕快樂吧,請祝我可以在今天趕完下一篇,寄給我可愛的水柳.XD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BlAcKtEa黑茶 10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現在是怎樣?來刺激我是吧....穿黃杉只收女弟子俗稱景女><大好呀!!!景女大好!!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BlAcKtEa黑茶 10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December 25, 2005 最初由 墨聲 發表BT大別衝動.....小弟也是景女控呀.... 喔?這就有意思了~~嘿嘿承不承認我是"政附"最強的景女控呀?~~舉槍精神科醫生:<對不起我們的病人又跑出來了...>好吧~墨聲小弟~既然你也是景女控那就.....多多寫些好文章發揚景女吧!!!~爆><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dearchi2 10 發表於 December 26, 2005 檢舉 Share 發表於 December 26, 2005 嘿!歷史課坐你旁邊還真不是聽假的!上次你問老師有關「茶」的問題就是這樣嗎?哈哈!寫的越來越好了!尤其是對聯................再繼續趕工吧!你的粉絲已經越來越多了!期待下一篇! 鏈接文章 分享到其他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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