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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山丘

「怦~~ 」(弓弦空洞地響)

「簌簌簌......」(逃竄聲)

「吩~~ 咿~~」(小動物尖鳴聲)

「咚摁」(沉重掉落聲)

「簌簌搭~~吱吱搭~~」(枯葉上步伐聲)

「咿~~ 咿~~」 (掙扎聲)

「嘶嘶.......硌!」 (扭轉時的斷裂聲)

「        」 ( )

「颯歿意,汐瓦堤」我的話語,一段精簡的禱詞,用一種叫做寧靜的聲音緩緩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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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兔的喉骨在我的右手虎口間,碎裂成了一些無從感知其確切形狀的物體。當然已經沒有氣息。牠的瞳仁閃爍著異樣的輝澤,朦朧而被某種哀傷樣子的空洞充滿著。

  「如果使用箭毒,也許你連這一瞬的痛苦都不用感受呢。唔~~」我小聲地說:「但你實在是太粗心莽撞了。」

   牠的頭頸搖晃了一下,無能為力的樣子。

   這時透出搖曳著的櫟樹間的,月亮正當滿盈的銳利光芒,恰好照到了這個小小形體癱軟的身體。牠的毛皮呈現紫色光澤,柔軟略帶雜刺感,後頸上有一帶暗顏色的斑塊,這隻蒂歐蘭野兔的四肢略顯短小,從尾部附近看得出,牠是隻剛過發情期不久的公兔,精力過盛的小東西。我只能暗暗祝禱他已經找到妥當的雌兔,繁衍下一代。

  他的側身沾滿了枯葉與濕泥,右後腿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向外扳著。讓我忽然想起古代,那個農夫和撞斷自己的脖子的兔子的故事。

  今天近晚,我在這棵絲柏樹旁的倒臥樹幹下架好了陷阱,然後爬上北面一棵欖仁,就這麼等著直到滿月升起。求偶季將近尾聲,帝歐蘭兔紛紛從各地巢穴聚集這塊空地。而我枯槁地靠坐,在迎向月光的粗枝上,看著滿月一一攀上東方一帶低矮的山丘。

  月亮上升到我需仰望的高度,銀河橫亙著,此時獵戶座熟悉的形影從東方地平線探出,連腰帶的三顆亮星都看見了。

  「這個秋天的嘉年華到此結束。」我稍稍忖度,向獵手的守護星座祈禱了一會,然後稍微挪移身體,取出一直倚在身邊的一張弓。「怦怦......怦......怦......」幾次拉開空弦又放手的聲響,飛鳥驚弓,四隻腳的族類何嘗不也對這種聲響膽顫?某些屬於野兔族類綺麗的溫柔的神馳的夢幻境界,想必現在像墜落地面的彩色蛋殼一般,被我一下子敲碎了吧。向東面的,奔跑吧;向西面的,離去吧;向北面,昂坎垂第鈕沃~~後會有期吧。南面,南面......

  然後我便聽見了牠陷阱中的掙扎聲。

  「唔唔......這麼快便中了。」我從樹上一躍而下,走向陷阱處。左胸口有股力量衝撞著,我調了調呼吸。閃爍的野兔眼睛在枯樹幹下忽隱忽現,我蹲下解開圈套固定在地面的一端,同時看了看我的獵物。

  如果有一個詞語可以同時表達恍惚和詫異兩種狀況,應該就能夠傳神描述當下的我自己了吧。不疑地信仰著每一次的經驗,直到有天突然發現原來經驗是會欺騙人的。在夢裡自在踢水的魚兒醒來卻是病臥的自己,在夢中火海的平原、殞落的星座、哭泣的孺子、號囂的風暴醒來仍是自己安適的寢鋪。那樣的詫然驚覺,有什麼突然墜落了卻不及看清,嗯......天空中一道蜿蜒的軌跡,酸果醋味道的月光,以及胸膛中如一尾魚的搏動。

  牠的腳不知如何已經觸折。也許,在沿途的哪一片暗影中有著一痕小小的血跡,但是我不曾看見。當下牠看著我的眼神,叫做狂亂。我的眉頭蹙著,這不應該發生的,胸口揪著一股澀味,該要當機立斷做些什麼。

  然後,嗯然後......

  我在這棵枯樹前站了好久,聽著星星運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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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麼寧靜的山丘。

 多麼寧靜乾枯的樹。

 多麼寧靜腳下的植土和頂上的天幕。

 多麼沉默的一張弓。

 多麼沉默的手中的囊袋般的形體。

 多麼沉默的我。

 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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