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七里兔 10]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不會來找我？

白雪公主要到遠方旅行，她說再見了城堡，再見了，王子。

遠方究竟有多遙遠？聽落水的蒲公英說，遠方在岸上，岸上沉

睡已久老榕樹的夢中，它夢見遠方在金色麥田波浪的盡頭，於

是遇見稻草人的白雪公主就問，遠方到底在哪裡呢？而稻草人

始終沉默低著頭。

稻草人的手指向深邃的海平面，那是人魚公主盤據的港口，於

是白雪公主問了其中最美麗的人魚，真愛到底在哪裡呢？是不

是得用聲音換取雙腳的毅力才能懂。

她用美麗的睫毛拍打過往，而海風中鹽水的濃度被稀釋成淚光

，拒絕回答。

你想我嗎，會偶爾想起我嗎？當我變成泡沫消失之後。

白雪公主走進一座森林，所有樹木的年輪都逆向生長，像是無

法遺忘所以漸漸死去的她自己，沒有愛，所以無法呼吸和釋放

二氧化碳的動力。一座森林，彷彿一座沒有屍體橫生的死城，

蠕動黑夜，偶爾在月圓時依偎樹縫微光。

據說，住在樹洞中的貓頭鷹收集了許多出口，於是走不出森林

的白雪公主，決定以美妙的聲音與牠交換旅程的延續。

貓頭鷹很高興接收了白雪公主的聲音，牠每晚都唱美妙的歌給

月亮聽，彷彿寂寞的牠，終於收集到適合自己唯一的出口，就

算有月亮在的地方遙遠到聽不見也聽不懂，就算，孤單。

你愛我嗎，愛我就懂我嗎？告訴我善意的謊話吧。

白雪公主走出森林，來到了薩哈拉沙漠，荒蕪的景色讓她嘆了

口又深又長的氣，但是地平線看起來離她好近，也許遠方就埋

葬在另一端的黃沙裡，她用貓頭鷹的聲音，笑得既古怪又開心

。

走到一半，她遇見沙漠中的仙人掌，努力想把身上的刺拔光，

它乾涸卻哽咽地說：我不想永遠當株仙人掌呀，拯救我離開沙

漠吧。

於是白雪公主將美麗的容貌送給了它，不要任何代價，自己選

擇被密密麻麻的針刺包圍，彷彿圍牆的中心築起一座高塔，而

周圍的荊棘是防備，防備荒漠中暗湧的晝與夜。

最後，走進地鐵站的白雪公主已筋疲力竭，她買了張似乎能通

往遠方的單程票，無法回頭，故鄉的城堡早蹲踞於風景明信片

一隅泛黃變舊，那個人的身影被回憶塵封，一切的一切變得既

單純又，莫名哀傷。這次，她向票根兌換了所有心動的記憶。

空曠的車廂內找不到回聲，列車掌喀擦一聲，剪斷了靜謐，她

下車，像隻飛散的燕子跌跌撞撞，對南方的航線試圖逃避，開

始，有所畏懼。

那是天堂，白雪公主在彩虹底部遇見了一朵雲，雲說，他是從

遙遠的城堡來的，為了尋找他所愛的公主，選擇變成一朵雲到

處漂泊，也許很久，但他相信總有有一天，他們兩人會在晴朗

的陽光下，再度重逢。

聽了好多雲的故事，白雪在雲的懷中漸漸變成一朵雪花，她不

小心睡著夢見自己還是公主的時候，那時，她也是這樣待在誰

的懷中呢。

怎麼我加上你兩個人，卻不等於我們？究竟是誰太傻。

醒來時他們祝彼此幸福，並毫不保留地擦肩而過。只是，每當

冬日降雪的日子裡，雲會想起她，順勢颳起一陣涼風，而在晴

時多雲的天氣，她會想到雲，然後溶化，一切的一切變得既單

純又，莫名哀傷。

如果有一天我們都回不去了，你會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