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夢寶盒－－－魔鏡

[陳若詰 10]

今天我在鏡子前端看我的臉，小小的鼻子，細緻的耳朵，嘴唇因為缺水而緊抿，眼波裡透著一股難以言傳的寂寞，因此我知道，該是換個鏡子的時候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換鏡子了，每當我對自己的容貌不滿意的時候，我就會打開錢包買一面更懂欣賞我的。是的，我愛美，我對自己的臉龐有種可怕的挑剔感，就是容不下ㄧ絲絲的醜陋，這有什麼錯呢？如果一個人沒有改變，不懂的更上ㄧ層樓，那還是個人嗎？不是的，絕對不是！所謂的美是種真理般的存在，我們愛美，所以願意去買好幾克拉的鑽戒，願意獻上身體而買一個最新的ＬＶ，願意親吻一個滿臉老皮的富翁，我們愛美，而美卻不全部屬於我們，這是一個悲劇，所以我需要一面鏡子，能照出我內裡的美麗靈魂，讓世界的眾生都看到我的美。

開啟了真理的房門，而真理也會向我翩步走來。

走在濃霧的街上，我又來到了那家店，打開了門，ㄧ如往常，對服務的小姐露出自信的微笑。

「請問您這次要什麼呢？」她問我。

「最近有什麼新的鏡子嗎？」我說。

小姐笑笑，進入了店裡的倉庫，等待了三分鐘後，她捧著一面雕著天使框架的鏡子走了出來。

「這是我們的珍藏，也是由那位先生親手做出來的，您可以看看。」

「我好奇的看了看，但立刻搖了搖頭，這面鏡子太髒了，旁邊搭配的天使雕刻也太過庸俗。

「沒有更新的了嗎？」

小姐還是笑笑著，指了指掛在店裡牆壁上的一面古鏡。

「如果您還不滿意，要不要看看那個呢？」

恩？我好奇的走了過去，仔細的端詳起它，那是個很普通的鏡子，框架深紅，仔細一看有種似乎是血的幻覺，我把臉湊了進去，仔細的看了看。

「沒什麼特別的阿。」我說

「您或許要看的久一點，您會發現，它能照的出您的靈魂。」

「靈魂？」

「是的，它寄宿著創造它的人的意志，那位先生是個難以形容的人，而他也因此步上了寂寞的道路。」

「對了，我來了這家店也有一段時間了，妳說這家店的東西都是那位先生做的，是真的嗎？」

「是的，他用他的靈魂，創造了這許多物品，物品裡頭都有一首寂寞的詩。」

「不如這樣吧」她知道我在茫然「這面鏡子就先借給你吧，等你覺得滿意，再還回來。」

「什麼，妳不賣嗎？」

「這是本店的針孔攝影機呢，怎能給您呢，呵呵。」

她說著說著走到了我的身旁「您看，這面鏡子也期待著您呢。」

「拿起它吧，鏡子的主人，如果您想看到美。」

　　

我開了門

步出了這家，黑夜詩人

[陳若詰 10]

我回到了家，思索著應該把這面鏡子放在何處，在經過一番考慮後，決定將它放在我臥室的牆上

這樣一來，我能做個美夢嗎？我笑了笑，又鎮定了下來，在牆上打好釘子，掛了上去

看看我的美吧，我把臉湊了上去

鏡子不為所動

裡頭的我依舊是原先的樣子

我開始把臉轉左看，轉右看，但就是沒什麼不同

這真的是個特別的鏡子嗎，我開始有想用榔頭打碎它的願望

說時遲那時快，鏡子動了，不，應該是鏡子裡的我動了

怎麼搞的？我擦了擦我的眼睛

一瞬間

她竟然拿出了榔頭，朝我快速的揮來

阿！我急忙的想要閃躲，鏡子裡的人持續揮著榔頭，似乎想要打碎鏡子從裡頭出來

天阿，怎麼回事！

鏡子碎了，裡面的人將手探了出來，她來到了這個世界

她揮下了最後一擊！

一陣沉默

本來就是沉默

鏡子裡的人消失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滿身冷汗的站了起來，環顧四週，卻發現沒有半個人影

我又看了看鏡子，忽然有一行紅色的字

　　

我實現妳的願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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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晴天，鬧區的人影不停流動

ㄧ位黑衣人撐著黑傘，似乎是怕別人注意到他似的，陷入了ㄧ股黑色的漩渦

他發現地上有一攤昨夜的積水，照了照自己的臉後，再放心的嘆了一口氣

他喃喃的說

惡夢寶盒開啟了嗎？

[陳若詰 10]

我今天的心情非常糟，窗外的光輝沒有給我好的神色，我躺在床上，不停的做著惡夢

我夢到那面鏡子其實是魔女的寶物，她在千百年前的十字架上悽慘的被火焚身，而把她的仇恨都灌注了在這個鏡子上

我夢到可怕的烏鴉站在亂葬崗上，發出淒厲的哀鳴，喚醒了長眠的骷髏

我夢到我在鏡子裡出不去，瘋狂的捶打鏡面，大聲的說：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做著…

然後我就醒來了

沒有理由，但我感到異樣的頭痛

　　

我ㄧ回頭，發現那面鏡子的人愣愣望著我

又是一陣要昏倒的暈眩

但奇怪的是，裡頭的人對我微笑，彷彿非常高興般，對我鞠了個小小的躬

「妳到底是誰？」我問

沒有回音

她笑了笑，但我忽然看到，她的臉龐多了份嬌艷，彷彿天使般的微笑著

　　

誰能說我發生什麼事呢？

我內心浮現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再去黑夜詩人ㄧ趟

我無論如何也要問個明白，打算洗個澡就出發

進了浴室，忽然又與裡頭的鏡子打了個照面

　　

我發狂的定住

她是誰？

她有一雙歪斜的眼睛

她的耳朵微微的蜷曲

她的嘴唇破皮的流血

她是誰？

我…這是我？

我的淚水如長河般瀉下，跌坐在了地上，抱頭哭泣

這個人不是誰，是我

[陳若詰 10]

黑夜，黑夜詩人

燭火在裡頭搖曳著，長長的地毯上有著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牆上掛著各個國家的代表詩人畫像，雪萊、拜倫、波特萊爾，歌德等，這是他們的管理方針，要讓進來的人都有自己是詩人的氛圍

但有一些最不像詩人的人聚集在這裡

ㄧ位粗壯的黑人拿起啤酒猛灌，呢喃著爽快的英文

白髮的老人們坐在地上，一位瘦弱的少年拿著原文詩集，他們圍成一個圓形，中間的桌上放了一個畫著骷髏的盒子

但他們的眼睛落在了一位美麗的女子

美麗，且悲傷

「算是我求你們」她說

「救救我哥哥，不，放他出來」

「我無能為力」黑人說：「我說過，妳來我們的聚會講這些毫無意義」

其中一位老人說：「他是自願的，他該想到他會面臨永恆」

「算是我求求你們！」女郎終於哭出來了，打開她的化妝鏡，裡面竟然有一個瘦弱剩骨的男人

少年闔上了詩集，悲傷的說

「我們該打開寶盒了」

[陳若詰 10]

「為什麼我打不碎它？」我發狂的吼著

我已經用了美工刀，柴刀，菜刀不斷的想要打碎這面魔鏡，但每當我攻擊，我的容貌就變的更醜，裡頭的人卻越來越嬌豔動人，我砸它，竟然白了我好多條頭髮，我想丟掉它，卻只聽到鏡中人的笑聲，說：「妳還有什麼願望？」

「我希望妳消失！」

「總有一天會的」她這麼說，我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怖，我想到什麼了？

好！

那我只好請創造妳的人消滅妳！

我匆匆塗完潤脣膏，整了整凌亂的頭髮，戴上帽子，騎著車前往黑夜詩人

隨著四週眩爛的霓虹，我始終都不敢正眼看路上的任何行人，就怕他們看到我變醜的臉。

　

我來到了偏僻的邊陲地帶，這裡時常受霧籠罩，普通人根本不會進入，我是在網路上發表了無數的愛美文章，在一個叫漂鳥城的論壇中，與一位暱稱叫黑鴿的人認識，他說看了我的文章後很有興趣，跟我說有家不可思議的家具店，賣著無數可能實現我夢想的商品，給了我地址後，我才找到這裏。

在這裡碰到了魔鏡

我再度看到黑夜詩人的招牌，上頭畫著一隻黑色的烏鴉停歇在玫瑰上。

　　

「喂！出來！我不管裡面有沒有人，都給我開門，我有急事」我狂亂的敲著門

沒有回音，雖然我也不知道他這家店什們時候關門。

忽然我發現了一張紙條貼在門上。

此門於黑暗時刻已關閉

欲參加開盒盛典者　　

必須朗誦出指定的詩篇

黑夜將透出一絲光輝

詩？

我徬徨的問著自己，雖然自己在高中時算是位文藝少女，但對於現代詩的興趣卻遠不如網路小說。

詩、詩、要念一首詩才能進去，怎會有這種事！

我胡亂的翻閱自己的腦海，經過一段時間後，忽然覺得翻著的過程中找出了詩篇，在我看過僅有的作品中裡

是顧城的一代人！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跟黑夜詩人很有關聯的感覺，就碰碰運氣吧，都來到這裡了

我吸口氣，平靜地唸完

過了幾秒，發現門縫突然冒出了一絲絲像螢火的光輝，帶著溫暖卻又詭異的氣息

等到門完全開啟，我已籠罩在光明裡。

　　

開盒盛典？黑暗時刻？和我的鏡子有關嗎。

都不管了，朝這光中前進吧！

[陳若詰 10]

六

　　

我進去了，卻陷入了無里霧中，周遭不見半個人影，乳白的空氣氛圍彷彿透露著神秘，我發現它正看著我。

但我又能如何，腳步在地上迂迴著，剛剛的滿面光輝消失無遺，呼出的氣息開始帶著冰寒。

好冷。　

我身上的衣物不夠我抵抗這股寒冷，慌了，我開始往前方奮力的奔跑，但沒有止境般，我逃不出這迷霧，它好像有意志，要我服從，要我聽著它的話做。

「你要我做什麼？」我終於發狂的大叫，一位女子一下面臨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已經超出我的忍耐範圍。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個影子，但卻又模糊的掠過。

這是什麼？

我跟著那影子消逝的方向，向他追著，它好像是個人，卻又像是某種特別的存在，我使盡我的力氣狂奔。

笑了。

怎麼搞的。

他笑了。

我又再度進入了光中。

　

媽媽　媽媽　我搖了搖妳的手

什麼事 哭兒

我又寫下一首詩了

　

媽嗎　媽媽　我把大象的鼻子畫歪了

那有什麼關係呢，哭兒

歪了也有歪的美阿

　

哭兒　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見面了

為什麼呢　媽媽

你要聽爺爺奶奶的話　知道嗎

媽　為什麼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妳醒了嗎？小姐」

我睜開了眼睛，剛剛的畫面彷彿如夢境般，我竟然打了個哈欠。

「小姐，妳可終於醒了」只見眼前有一位少年燦爛的微笑著，。

「恩，這是怎麼回事阿？這又是哪裡？」

「呵呵，這可ㄧ言難盡阿，不過我可以告訴妳，我不會傷害妳。」

我看著他，他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有點娃娃臉，滿臉清秀的俊氣。

他拉起我的手，讓我慢慢站穩。

「這裡等下有個盛大的典禮」他說「妳會來到這裡也是命運的安排阿，呵，或者是說，詩的安排。」

「詩的安排？」

他的眼睛俏皮的望向我，我臉上ㄧ紅，轉身仔細的觀察這裡的環境，這裡是個典雅的小套房，桌燈泛黃的燈光給了人一種安穩的感覺，木床上堆買了古今中外的詩集，牆壁上掛著一面鏡子。

鏡子！

我走過去一看，正是我在黑夜詩人裡買的那盞鏡子。

「你怎麼會有這個？」我手指著它，語聲微微的顫抖。

「這是我的鏡子」他走過去用手扶拭了一遍，笑著跟我說

「它的名子叫流星。」

「流星…它的名子。」

「是的，帶給人願望的流星。」

我傻了一般攤在了他的床上，有一本詩集因為我的碰觸而掉了下來。

「喔！」他走過來拿起了它，似乎怕它沾上灰塵。

那是顧城的詩集。

「一代人…我茫然的說著。」

「是的，這是我最愛的詩。」

「時間到了，跟我走吧，典禮要開始了！」

他像王子般吻了我床上的手，吻裡好像帶著興奮

「一起尋找我們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