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墨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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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發表由 深墨杳杳

  1. (二)

      後來果真是生病了,秦寧甚至無法好好吃頓飯,一吃卻又吐了出來,青青才換了個盆子,又是一口。秦太太在一旁憂心忡忡,她顯然不是那種大驚小怪的母親,只是那樣安靜的掛念著子女。秦太太的身型相當瘦長,連蜷臥在沙發上的樣子都像一條蟲,她沉著一張臉道:「這該怎麼辦?要再這麼病著,也無法去上班了。」秦寧道:「是呀,我這身子,自己痛苦倒還好,要麻煩了人,我還真過意不去。前些時候鄭先生來看過我,我還說再兩天就能過去了。」秦太太道:「妳也真是的,都這時候了還怕麻煩別人,我看那鄭先生也挺擔心妳的,改天請他吃個飯吧。」說到後來,秦太太的語調忽地拉高,秦寧便知道母親又在那想著她和鄭先生的事。鄭先生不過是她的老闆,只是較熱心一些罷了,況且整個工廠都知道鄭先生中意的是蘇家大小姐,怎麼會輪得到她這個小職員,說來還真有些感慨。

      秦寧聽了只是不作聲,她曉得母親是誤會了,怎麼也說不清楚。秦太太也自討沒趣,把青青喚了過來,要她再換個盆子。一會兒後,青青卻說有客人來訪,她也不認得,要秦太太下樓去招呼。「是誰呀?長的什麼樣?」秦寧起身想將頭髮束起,隨口問了一旁正在添熱茶的青青。青青道:「瘦瘦高高的女人,皮膚挺黝黑,似乎是冉綾小姐,不過去年我看冉小姐是很豐潤的。」秦寧才將髮圈撐開,卻只能停在那個動作,啪的一聲,髮圈斷成兩截,彈疼了她的手背。眼前又浮現出秦菲嘲弄的笑臉,還有說冉綾以為自己是個公主的那個早晨,秦寧覺得自己似乎無法呼吸。

      「噯,妳先請回吧,我們秦寧正病著呢,無法見客。」她聽見母親的聲音,刻薄尖銳的刺疼了她的心。秦寧隨手揀了件外衣,便走出房門,在看到冉綾的瞬間,她感覺到一陣暈眩,這場病真是十分嚴重哪。秦寧道:「媽,您先上樓去吧,我還能應付的,況且冉小姐一定是有要緊的事,別讓人家白跑一趟了。」她看見冉綾已經坐在沙發上了,端端正正的,仍能看的出確實是瘦高的身型;一張狹長臉蛋卻有一種異國韻味,蓬鬆的鬈髮長至胸前,整個來看還算是個標緻的女人。秦寧差點忽略了她身上的旗袍,算是很舊的樣式,粉紅的底色配上深藍色的大花,似乎是隨意畫出的花卉,不是梅也不像菊。

      秦太太咕噥了聲,還是上樓去了。秦寧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笑道:「真是十分抱歉,算是病了一場,也還沒康復,讓妳見到這模樣……」「不要緊,我只是來帶個話,蘇小姐要我來問妳,最近是不是和鄭先生走的很近?」冉綾語氣不算是友善,問的十分明白。秦寧倏地漲紅了臉,為的不是和鄭先生真有些什麼,而是驚訝冉綾居然問的這樣直接,似乎男女之事在她眼裡不算是什麼。況且她和冉綾一點也不熟,除了去年她還是蘇小姐的女傭時,她們來過一趟,為了給秦家拜年。冉綾看她這樣緊張,笑道:「妳也知道,我們蘇小姐是很喜歡鄭先生的,不過就我的立場來看,男未婚女為嫁,妳要是也欣賞鄭先生,就別管我們家小姐。」

      秦寧這還來不及回答,就聽見秦菲那樣刻意的聲音。「唉喲,我看是誰,誰叫舞小姐來家裡了?」秦寧沒會意過來,卻直覺這刁鑽的丫頭又要給客人難堪。秦寧道:「我們改天再聊吧,下回一定親自拜訪蘇小姐。青青!送客吧!」

  2. 對於馮先生,他從來不曾愛過綢婷,因此她的存在與否,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說是殘忍,但也反映出了人生的一小部分,但我並沒有諷刺男人都不專情喔,呵

    雲帆當然在心情上會有影響,但我不寫下去是因為沒有必要,若寫了故事的重點反而會被模糊,所以就留待讀者們去揣測吧:)

  3. 〈雙姝〉

    (一)

      她至今始終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旁觀者,如同許多人一般,然而當那天空又再下起綿綿細雨,心中仍感到一陣悽涼。也許這樣的心情,也不只她擁有吧。

      猶記得那是個灰濛濛的清晨,明明正值暖和的春天,秦寧起了床後卻冷的打了個噴嚏,整個房間濕氣相當重,連偌大的廳堂裡都充滿了霉味。她緩慢的踱步至餐廳,只見女僕青青已準備好了一桌早飯,桌面油膩膩的,甚至能反映出青青在一旁清洗碗筷的身影。「噯,大小姐您起的這樣早,趕緊來吃早飯吧。」青青一個回身,雙手捧著兩三個濕淋淋的碗,繫在腰間的圍裙彷彿是新的,卻已沾了好幾塊油污。青青剛為她盛了一碗粥,這時衙堂後卻發出一陣嘈雜聲響,乒乒乓乓、鏗鏗鏘鏘,她不由得皺起秀眉。「青青妳去看看吧,大清早這樣吵,要打擾了媽怎麼辦?」青青應了聲,雙手趕緊在圍裙上揩了揩便去了。

      一會兒青青領了個人回來,原來是二小姐。秦菲站在青青身後怎麼也不敢動,她一向最怕姐姐的,不過自己實在愛玩,不到天亮是不回來的。「一個女孩子成什麼樣!不要說妳自個兒的名譽好了,別人會怎麼想我們這整個家子?」秦寧氣呼呼的撇下筷子,天生嬌滴的語氣倒不怎樣凶狠,又道:「告訴妳幾次了,要給媽知道了,挨罵的可不只是妳。」秦菲看姐姐倒不怎樣生氣,猜想她大概是習慣了,便陪著笑臉迎了上去,一雙眼兒瞇的像貓似的。秦菲笑著道:「姐,妳別這樣氣嘛,我剛到菜場替媽買了幾樣菜,這樣媽就不用早起了,是吧?」秦寧嚥下最後一口飯,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心想這丫頭難得孝順,一定有什麼問題。她不作聲,只是喚了青青來收碗筷,然後自個兒斟了杯茶,在那兒啜著。

      秦菲趕緊坐到姐姐隔壁,朝四處望了望後,附在秦寧耳邊小聲道:「又見到她們倆了!」秦寧不明所以的撇過頭,問道:「妳說誰?」「當然是冉綾和蘇一方哪,她們今兒個到菜場去了,還帶了好多僕人,還以為是縣太爺出巡呢,好大陣仗!」秦菲奪過姐姐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又道:「在那楊太太的攤子前東揀西挑的,後來冉綾只買了個小鏡子便走了,還真當她自己是公主啊,也不懂蘇小姐怎麼跟這種人交好!」

      然而秦寧聽了卻不以為意,身為大姐的她怎麼也不能與妹妹一般胡來,在別人背後說些閒話,可她怎麼也忘不了那日秦菲的嘲弄嘴臉,在她了解冉綾和蘇一方的一切事情之後。冉綾、蘇一方,蘇一方、冉綾。兩個名字是分不開的,不論外人怎麼樣看她們,始終是相連在一起的。秦寧也是事過境遷後,才領悟這樣不變的定律,那樣的關係可無法比擬她與妹妹之間的手足之情。

      外頭又再下起雨來,秦菲彷彿是說累了,加上一整夜在外頭玩樂的疲累,嚷了聲睏了便逕自上樓睡去。秦寧端起茶杯,已冷卻的茶水卻冰疼了她的指尖,不知怎地,連心臟都疼痛了起來。恐怕是她身子太弱了吧,媽總要她多補補的,才剛這麼想著,又打了個噴嚏,既尖銳又宏亮。

  4. 〈等〉

     

      晦暗的廳堂裡籠罩著一股昏冷的氣息,棗紅色的木頭圓桌立在廳堂中央,上頭擺著的燭臺搖曳著微弱的燭光,映著桌上已冷去的糕餅,零碎的餅屑被寒風吹的四散。管綢婷倚靠著門扉,雙手環抱著緊縮的雙肩,皺起細眉,一雙眸子已疲累的闔上。她圓潤白淨的小臉彷彿蒙上一層霜,眼皮子薄的像是飛蟲的翅膀,緊密黏在稀疏的眉下,小巧塌扁的鼻子下是緊抿著的薄唇,僵硬的如同風乾的黏土。

      角落裡一直不曾離去的蘭姨輕巧的靠近綢婷,矮小的身子在停下時似乎顫抖了一下。「太太,您先去休息吧,燈我來熄了。」蘭姨同樣圓潤的臉和管綢婷相似,差的是蘭姨多了歲月的痕跡,像是淚水侵蝕了許多次。她低著頭,等著綢婷的回應,然後嘆了口氣,那樣的輕柔、似有若無。蘭姨走到窗前,緩慢的舉起手要關上。

      「窗子別關,關了他看不見光的。」綢婷仍然閉著雙眼,輕吐出的話語那樣無奈與孤寂。「餅拿了盒子裝著,別給蟲子飛進去了。」她這才移動雙腳,走的緩慢,翡翠綠的袍子隨著微風飄動,也不拉緊了。綢婷走過長廊,微風在她冰冷的耳邊吹過,似乎留下什麼人的私語。綢婷在房門前停下,指尖推開未闔上的門扉,撲鼻而來的檀香味,如此熟悉親切,像層薄霧蒙上她的眼,幾乎無法睜開。一滴灼熱的、酸苦的晶瑩終究落下,劃過了心。

      外頭的蘭姨踏著老邁的步伐,走到圓木桌前,垂眼望著那盤糕餅,前些時候還抱在綢婷懷中,熱呼呼、散發濃郁香味的糕餅,怎麼才一轉眼兒就像被冷落般,是個卑微的存在。蘭姨吃力的彎下腰,伸出佈滿皺紋的雙手拿起瓷盤,冰冷的觸感使她心底一陣心酸。她心疼的是那孩子啊。

      幾年前看著報社經理馮先生風光娶了綢婷,一個嬌媚可人的姑娘,紙廠管老闆的小女兒,人人無不稱讚這真是門當戶對的一樁婚事。表面上是如此可喜,但她蘭姨在馮先生還未娶妻前就服侍了馮家多年,怎麼不知道實際情形?馮先生壓根就不愛綢婷,而真正的心上人卻是同個報社的小職員,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她先前不知道那女人真正的樣子,甚至連姓什麼都沒聽說過,馮先生隱瞞的太好了,卻在一個下午,馮先生大概以為她到菜場去,持了話筒在廳堂裡情話綿綿,可真不像樣!

      這真可憐了綢婷。但蘭姨想綢婷也不怎麼乖巧,表面上柔順溫和,處處讓著馮先生,在外頭若有人說了她丈夫有女人,綢婷可是維護周到,說什麼也不願意聽信;可私底下,生得一副好皮相的她,可受盡男人疼,加上管老闆把她捧在手心上,當個寶似的,這些卻使她恃寵而驕,在家裡像個大小姐般指使下人,那副嘴臉說了有多氣就有多氣。

      但這些年來,或許是馮先生愈加晚歸,要不就睡在那女人家,綢婷變得憔悴虛弱,交代起事情也少了份威嚴,倒像是請求。常看見她披了件翡翠綠衣袍,捧了件棕色針織毛衣就縮在沙發上,學人家織著織著,卻像是怎麼也織不完。晚了些若馮先生仍舊未回來(通常都是),她就自個兒胡亂吃了餅,然後倚著大門等候丈夫。

      蘭姨嘆了口氣,拿來紙盒子裝起糕餅,又端正的擺回桌子上。馮先生不會回來的,留著這餅又有什麼用呢?但她不嘲笑綢婷的死心眼,身為妻子,坐視丈夫在外頭和女人過夜,卻無法為自己扳回一點什麼,實在是可悲卻又無可奈何哪。

      又添了點油,就怕風大吹熄了燭火,要挨罵的。回房休息前再次瞥了綢婷的壇木房門,總是飄來陣陣清香,但至今時,不知怎麼的多了那麼點哀悽意味。長廊盡頭一扇通往陽台的門,上頭的毛玻璃映出搖曳的不知名植物,像是蘆葦,像是垂柳,搖晃的煩心。

      隔天一大早,綢婷沒看見蘭姨,廚房裡的黑木大餐桌上擺了她準備好的一大鍋粥和幾碟小菜,用個罩子蓋上。雲帆見了母親來,連忙起身,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綢婷不耐煩的點了點頭,招手要她坐下,然後伸手揭起罩子。「吃吧。」一聲令下。

      綢婷自己拿了筷子卻怎麼也吃不下一口,索性放棄,一手支著頭望著雲帆。當初一嫁進馮家一年後便生了雲帆,曾經與丈夫那樣開心的迎接新生命,卻也明白生的不是兒子是個遺憾,雖然公婆倒沒給予太大的壓力,但她自己卻給了自己壓力,認為身為傳統妻子總是要盡到責任的。然而雲帆出生後,丈夫卻離她愈來愈遠,怎麼也沒機會「盡責」。

      雲帆在母親的注視下顯然吃的不自在,筷子與碗不時碰撞在一塊兒,這要是平常早挨罵了,但今天母親卻特別安靜。雲帆如稻草般乾燥的髮綁成個大辮子,幾綹疏髮垂在額前,一雙小眼睛怎麼也不敢亂瞟,小而狹長的鼻子上頭生了不少雀斑,薄唇近看極像刻薄太太的唇——不是個美人,這顯然沒有遺傳到母親,生得倒挺像父親的。

      雲帆用完早飯,收拾起碗筷,弄好了之後見母親仍坐在那兒,便鼓起勇氣過去。她彆扭的坐在母親對面,綢婷眼神空空洞洞的,魂似乎飛的老遠,也沒注意到女兒。「媽。」雲帆堅持了五分鐘,仍小聲的開口喚了喚。起先沒反應,雲帆喚了好幾聲綢婷才回過神。綢婷彷彿有些尷尬,給女兒看見自己呆著的樣子,便清了清喉嚨斥道:「怎麼還坐在這兒?吃完了趕緊唸書去!先生昨天早上還說妳幾個字都寫不好,怎麼,以為往後嫁了人就沒事了?我說妳呀成天抱著什麼夢,男人靠不住的……」這下雲帆更不敢開口了,一個問題硬是梗在喉頭,到頭來又嚥了回去。

      雲帆天性懦弱,起先是以母親為榜樣,蘭姨啊秀玲姨的也要她成為乖巧柔順的好姑娘,沒想到久而久之,她連頭也不敢抬,甚至一雙眼光也沒敢直視人。這些年來,母親的轉變她也看在眼裡,本來溫順婉約,見了父親回來更是嬌媚可人,可在父親時常晚歸,甚至不回來後,全都變了個樣;一會兒緊迫盯人,一會兒意興闌珊,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叫人難以忍受。

      「媽……您可知道爸幾時回來?已經整整兩個月了,我好想他……」雲帆第一次鼓起勇氣明著問,一向懦弱的脾氣這次不知怎地堅強起來。她逐漸將目光放遠,堅定的看清楚母親那雙驚詫又懷著逃避意味的眸子,從母親眼角的皺紋使她聯想起父親掌心的紋路,那樣相似卻又不同。雲帆感覺到自己乾燥麻木的雙頰逐漸溫熱起來,一道似乎是淚,酸苦的滑過左頰。她看見母親低下頭,緊繃的咬緊腮幫子。

      「呵……妳問我?我也想知道啊,十幾年的光景了,賠在這個家的是我十幾年的青春年華……養孩子、等妳那偉大的『爸爸』回來,我等呀等,等去了多少歲月?」綢婷的聲音是那樣悲涼、淒苦,雲帆發誓那是她聽過最苦痛的聲音,像是玻璃片割劃過皮膚,再灑上鹽那樣難以忍受;尖銳的嗓音薄透的如同蟬翼,又像是蠶絲被緩緩拉開,訴說的是怎樣悲哀的故事。

      綢婷不再開口,緩緩伏下身,趴在餐桌上的身軀是如此虛弱,背影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曾經如烏木的髮絲如今成了雲絮,鬆軟的、凌亂的披在肩上。雲帆坐在一旁,別開眼不忍目光在母親身上逗留。那是怎麼樣的一個母親,明是家中唯一的女主人,就算不能夠穿金戴銀,也至少能過的安逸舒適,比起一般人還要好才對;而如今卻連一個傭人都不如,在兒女前完全放棄尊嚴,擺明了自己的懦弱無能。這不是誰的錯。

      時間彷彿凝結了,雲帆不知道母親是不是睡著了,或是痛的昏了?忽然外頭一陣嘈雜,秀玲姨的大嗓門傳遍了廳堂,說著菜場的一堆瑣事;接著是蘭姨的軟聲叮嚀,要秀玲姨別抱怨之類的。秀玲姨喀搭喀搭的木屐聲尤其清楚,到餐廳門廊前驟然停下,雲帆回頭看見秀玲姨尖削的臉,大大的眼裡充滿著驚訝,這下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怎麼回事?秀玲啊別處在這兒礙路!」接著是蘭姨的柔聲責備。蘭姨探著頭,一看見伏在餐桌上的綢婷,還有一旁呆坐著的雲帆,臉突地一沉。她冷靜的走近綢婷,一邊使眼色要秀玲帶著雲帆走開,一邊開口:「夫人啊,早上挺冷的,您身體重要,到房裡歇著吧,稀飯我晚點給您送上去。」

      「我一把廢骨頭了,連丈夫也不要,還留著做什麼呢?呵……妳們、妳們也是這樣想的吧?整天服侍我這個廢人,要不是為了錢,誰還待在這個鬼地方?每個晚上看我這個『棄婦』的笑話也看到煩了,是不是?妳們想什麼我都知道的!」綢婷突然抬起頭,聲音刻薄銳利,牽起的笑容乍看是那樣柔媚,細看卻是滿滿的悽楚,彷彿是泡在水裡漂亮的紙上劃出一道弧度,軟弱而唯美。

      蘭姨尷尬的停下動作,等著秀玲和雲帆離開後才再次開口,道:「您先回房歇息吧,今晚少爺要回來的,您得歇息才有體力和少爺聊聊啊。」她趕緊道出一個「好消息」,方才少爺稀奇的託人告訴她今晚會回家吃飯,要談的是什麼她倒不清楚,不過一定是重要的事吧。

      聽見蘭姨的話,綢婷又笑了,這次的笑容是如此耐人尋味,讀不出裡頭的涵義。綢婷撐起身子,喃了一句:「總算回來了,是吧。」她踏著緩慢的步子,走出長廊,這頭的蘭姨還聽的見她推開房門的伊呀聲,又喀搭的一聲闔上。蘭姨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不知道是因為天氣或是綢婷的微笑。

      是黃昏了。蘭姨忙著張羅晚餐,今晚少爺要回來,一定得準備的豐盛,她將菜餚裡的唯一一道冷盤擺上桌,又吩咐秀玲去把雲帆叫來迎接馮先生。今兒個天色似乎暗的特別早,她趕緊到廳堂裡點起燈,忽然想起綢婷的話:「窗子別關,關了他看不見光的。」她於是開了窗,迎面而來的風特別的寒冷與強烈,她瞇起雙眼,矮小的身子顫了一下,外頭的燈還未完全暗去,在朦朧間她見到了久違的身影。

      「快、快呀,少爺回來了!還不快叫雲帆過來。夫人呀,來見少爺囉!」蘭姨欣喜的笑了起來,她在油燈裡油的倒影看見自己的笑容,隨著油面的波動,她的笑容那樣扭曲。馮先生的身影似乎愈加清楚明顯,在昏黃的燈光下,影子拖的長長的;耳邊卻傳來秀玲驚訝的叫聲,隨著身影的逼近而愈加難聽。

      「不見了!不得了啦,蘭姊啊!夫人不曉得上哪去了?房裡的床上是空的啊!雲帆,妳看見妳母親沒有?」

      蘭姨卻不意外的拉開單扇大門,等著少爺進屋。她看見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與少爺的擦身而過,那樣纖細而堅定,飄動的影子似乎是什麼人的袍子。蘭姨邊接下馮先生脫下的大衣,邊凝視著遠去的身影,在公車站牌下停了下來,等著,等著。

      「少爺……您、您看見了嗎?」蘭姨試探性的問著,對後頭站著的秀玲眨了眨眼睛。馮先生狹長而嚴肅的臉簡直和雲帆的如出一轍,他擰緊了眉頭,道:「我剛回來,就淨說些瞎話氣我。明天房小姐要過來作客,妳準備一會兒。對了,車站前頭我買了新房,帶著秀玲過來到那兒服侍房小姐。」馮先生說完,到餐廳扒了兩口飯便上樓去了。雲帆站直著身子愣在那兒。

      「是……」蘭姨應聲,轉過身去關了門,在那一瞬間她彷彿看不見了駐足的身影。「都去吃飯吧。」不知道是對誰說。她倚在門邊上,環抱著肥大的雙臂,閉起疲憊的雙眸,在那兒等著。秀玲在旁嘆了口氣,一向多話的她卻什麼也沒說,像是覺得冷似的就要關上窗子。

      「窗子別關,關了她看不見光的。」不知道是對誰說。

  5. 【1】

      死不是生的對比,而是生的一部分。那麼失敗不是成功的對比,而是成功的一部分嗎?

      黃鶯啊黃鶯,妳是為了什麼而駐足在我嘴邊呢?

      她時常憶起還是「金衣公主」的那時候。

      

      如此受人矚目,站在舞台上時就好比燦爛耀眼的寶石,足以奪走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那些輝煌的過去已隨著她臉上的疤痕出現時而消逝。

      「海葦,好點了嗎?」是嚴先生。她幾乎還記得一清二楚,當時在逃離火場後,望著眼前的灰燼,摟著她痛哭的人竟是嚴先生。

      

      那棕黑色的眸子,幽暗的深處似乎還映著亮黃色的火光,忽明忽滅。

      

      「謝謝您,我好多了。」她揚起輕柔的微笑,唇邊醒目的印記跟著飛揚,那樣瑰麗的顏色。

      

      「看的出來。喔對了,妳知道嗎?是一隻黃鶯。」

      

      她微微瞪大美目,不解嚴先生的話語。

      

      「沒什麼。這是我太太為妳熬的雞湯,趁熱喝,然後好好休息吧。」他輕描淡寫的帶過,轉身將手中的保溫瓶置於病床旁的櫃子上。

      

      自從她進醫院後,嚴先生似乎放鬆了許多,昔日的他總是蹙著眉頭,天天煩惱著她的演藝生涯:大至能否拓展到國外、小至連她家鄉的支持率有無固定都要憂心。

      

      但她始終明瞭嚴先生一家人,已經為她付出太多。

      「天氣不錯。」嚴先生獨有的沙啞嗓音自他唇邊逸出,有著她不明白的心疼。

      

      海葦這個名字是他取的,應該說只有「葦」這個單名,也許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但他就是覺得適合她。

      

      那是一種——特殊的直覺。

      

      這種直覺很難去解釋,也許從他是她經紀人之後就開始了吧?包括,演唱會當晚的災難,那是他有生以來最強、最準確的直覺。

      射入房內的陽光使他想起當時的熾熱,他慢條斯理的走上前,將百葉窗關上。

      

      「嚴先生……我……」欲言又止的海葦使他感到不安,即使他已預料到她可能有的答案。

      

      晃晃玻璃杯裡的水,她已不見光在水中的折射,只好一飲而盡,然後艱澀的啟唇道:「演唱會的事,還有……」

      

      她實在無法不去擔憂,也許只要她還是一日的藝人、歌手,就得顧好自己的本分。

      

      就算有可能無法再站上舞台、再在螢光幕前出現。

      

      她輕柔的話語只進行到一半,嚴先生便抬起那曾經擁抱過她的手,示意她停止。

      

      「不說那些事,妳只管安心休養。」嚴先生給予最溫暖的關懷,但在她眼中,他的舉止只是像逃避罷了,甚至連一句:「交給我吧。」都不肯說。這樣教她如何安心?

      

      他僅是輕拍她纖細的肩頭,然後退出病房。

      清澄的淚滴落在她伸手拿來的專輯上,四個金色大字印在上頭,封面裡的她很漂亮,嘴角乾乾淨淨,沒有那類似黃鶯的傷疤——在專輯盒的反光中,她親眼目睹那是隻絢爛的黃鶯,正可笑地伏下身。

      

      而今,她海葦可是不折不扣的「金衣公主」了。

      又是夏天,充滿熱氣的季節。

      

      海惠拉開暗紅色布幕的一角,悄悄望向伸展台底下的觀眾,人不多。心裡卻沒因為人數的少而放鬆下來,反而更緊張了,畢竟這是她的第一場走秀。成為模特兒從來不是她的本意,她甚至厭惡極了穿著昂貴而隆重的衣服任人品頭論足,雖然到今天為止前還沒有過,但光想像就惹得她快要吐出來。

      

      她不屑當個芭比,任人擺佈的芭比。

      「幹什麼,再幾分鐘就得出場,呆站著做什麼?」安排整個流程的監製人推了她一下,語氣粗魯的責罵著。

      

      海惠回過頭,連聲抱歉,趕緊排到其他模特兒後面。誰教她只是個經驗只有三個多月的菜鳥呢?況且參加的走秀只有這麼一場,還是她拜託服裝公司的朋友的。

      

      她自認長得不差,但就是沒人看中她,而請她來參加走秀。

      

      「該妳了。」身後的監製人再度打斷她的冥想,推她至前台。

      

      幾個踉蹌後,她站穩腳步,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迎向伸展台,沒有她想像中的鎂光燈、沒有裝飾得華麗的貴賓席,觀賞者也不是名品牌的負責人……。

      

      吞回喉頭間的苦澀,她優雅的微笑仍是不滅,盈滿眼眶的晶瑩卻使她的眸子看起來更燦爛。

      退回後台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呃……海惠小姐,這是妳今天的酬勞,往後呢還請妳繼續幫忙。」原是撲克臉的監製人忽地笑容滿面,將薪水袋塞到她手中。

      

      「這是……」她低頭瞧瞧袋子,望向監製人奉承的表情。

      她還以為過了今天這場之後,再不會有工作機會了,以她方才僵硬生澀的表現。

      

      「讓我和她談談。」另一名陌生的男子走了過來,和監製人寒暄幾句後,便邀請海惠至咖啡廳洽談。

      

      她侷促地拿起紙巾擦拭額頭的汗水,對面男子中指上環著的鑽石戒指使她汗顏,不過卻也使她鬆了一口氣,也許這位男子已經有妻子了,不會對她做出什麼踰矩的事。

      

      「方才妳在台上的表現很令人驚豔。」男子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眼尾淡淡的皺紋使他看起來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謝謝……」伸手拿起眼前的茶杯,她喝了一大口。

      

      「我姓嚴,嚴肅的嚴,是天涯經紀公司的負責人。」他自西裝前的口袋中抽出一張名片,遞到她面前。

      

      名片的樣式很簡單,顏色是大方的湛藍,金色的字就好像喜帖上的那種,只寫了男子的頭銜和所屬公司,紙張不時還會傳來淡淡的香味,那種類似古龍水的味道。將名片翻到背面,使她嚇了一跳,那中央鑲有一面迷你的鏡子,鏡子中映出她大大的眼睛,未經描繪的眼瞼,仍然典雅秀麗。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美麗的眼睛,即使從小常常聽親戚朋友稱讚,但她不以為意,直到現在,她已是清清楚楚地看見那樣迷人的雙眸。

      

      「怎麼樣?」男子開口問,唇邊帶著一抹很紳士的微笑。

      

      離開咖啡廳前,他們再度握了手,此刻她滿懷著希望,這次不再是任人欺侮的小小模特兒,而是前途似錦的歌唱藝人。

      「首先,妳的名字有問題。」單手摩挲著下巴,嚴先生盯著海惠提供的個人資料,蹙緊眉間。「讓我看看……這樣的名字太……怎麼說呢?很普通。」

      

      「那你有什麼主意?」海惠有些不滿的嘟起嘴。畢竟當著人家的面前批評他的名字總不是個禮貌的舉動吧?

      嚴先生執起筆,將紙張翻到空白的一面,隨手寫了個字。

      

      「如何?『海葦』。」他一挑眉,抬眼詢問著她。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似乎挺好聽的。

      

      「嘿,這可是妳將來出道要用的名字,認真一點。」嚴先生再度翻動紙張,比較幾個方才寫下的字。

      

      聽到「出道」兩字,她的心臟緊緊擰了一下,這確實不是作夢哪。要不是嚴先生的提醒,她可真以為是鬧著玩的。

      

      「那就……這樣吧?」嚴先生似乎對一開始選的「海葦」情有獨鍾,很堅定地將其他列入考慮的字除去。

      

      她是「海葦」了吧?一個歌手?

  6. 弦音裡的悸動

    原來只是來不及放下、原來只是擺脫不了眷戀。

    還以為空氣中飄蕩的樂音,不是想像中那樣悅耳;還以為腦海中那雙眼眸,沒有深潭般黑亮……

    不論多少的原來和以為,都不是不愛的藉口,所以別放棄,好嗎?

    序章

      今天不是那個悲傷的雨天,但就這樣看著耀眼的陽光,彷彿那時的一切都回來了。

      一樣的涼亭,已斑白的漆和那時同樣灰舊;石質的地板沒有當年踏過雨水的腳印,卻依然悽涼。她又坐上那長椅,彷彿他就在身邊般。輕柔的微風送來他身上那薄荷味的舒爽氣息,溫和的笑容好似正對著她綻放,那樣懸在耳邊的笑聲,是她懷念的。

      更令她眷戀的,還有他修長的手指,刷過吉他弦時的瀟灑。響起的樂音飄呀飄,如同她那時誠心的祈禱,飄呀飄的傳入天際,烏雲將它們埋去,像是為了珍藏他們單純的愛情。

      地上的樹影在搖曳,陽光透過葉與葉間的縫隙,灑落在蓊鬱的大樹底下。好像有什麼人這樣問過:「那些美麗的影子究竟是誰的傑作呢?」是翠綠的大樹,還是燦爛的豔陽呢?但是缺少了某一樣,影子就不成形了。

      她的愛情裡如果沒有了他,就不完美;那他的愛情裡缺少了她,會怎麼樣呢?會像大樹缺少了陽光,或是陽光沒有了大樹那樣嗎?

      新建的池塘裡,悠游的魚兒看起來好快樂,牠們和水也是相輔相成的。所以誰都不可以退出,但是他還沒有給她承諾,心底那份疼痛是因此而來的嗎?

      望著,似乎只要這樣靜靜的望著,他就會帶著所愛的吉他,彈奏出清靈的、跳躍的音符,然後告訴她也是他的所愛。事過境遷後,她仍是這樣期待著。

      期待著他弦音裡的悸動。

  7. 萬字情書

      世間多少有情人,只為了那不偏不倚的長相守?

      他們寧願攀上高峰,任由勁風寒雪打上日漸衰老的容顏;駐守在邊疆野地,靜觀那片塵土飛揚;停佇於桃花凋零的園中,回憶著過往……這樣愛到海枯石爛、天荒地老的真摯情誼,豈是時間能改變的?

      即使滄海桑田也無法抹去的,是那磨人的愛情啊……

      窗外的朦朧月光,透過紗質輕幔照進了閣樓裡,即使淡得幾乎不可見,仍驚擾了正在看書的盧竹央。與其說是看書,不如說她是「一目十行」,心不在焉的瀏覽吧?每每到了這樣寂靜的夜,應該正是讀書的好時機,將書中的道理仔細領略後記在心裡,才是現在該做的事。但不管如何,盧竹央卻無法專心,仰頭就能瞥見的皎潔淡影,也能擾亂她的心。

      此時外頭響起貓的呢喃,如同羽毛般拂上她的耳,舒服的幾乎要使她閉上雙眼,但是心裡卻明白不可以。窗櫺間的薄紙映著竹林搖晃的影子,好像有什麼在那之間駐足著,不肯離去。盧竹央將竹簾放下,擋去外頭皎潔的月光,還有搖晃的竹林影子,頓時一室漆黑,只剩下她偶爾翻動書本的聲音,還有微小的燭光,但怎麼也掩不去的,還是那駐足的身影。

      「闔眼也無法輕易抹滅的……」盧竹央忍不住將書本闔起,害怕心裡的悲傷湧出,從眼眶墜落於古人揮墨而出的名作上,只因為那樣的悲傷連自己也不允許,卑賤的一點地位都沒有。輕逸出唇邊的嘆息,在空氣中化成一縷無形的炊煙,裊裊上升,穿過閣樓屋頂,纏繞住高懸的月。

      好久以前就存在著的,心中那股暖流,什麼時候才會停歇、冷卻?她已經要承受不住了,只怕一解開那副枷鎖,就會狂奔而出的那份情,連她自己都無法駕馭。

      「小姐,您該就寢了。」盧竹央想巧巧的話應該重複了許多次,真是難為她了。母親總要巧巧在她深夜讀書時照顧她,也難怪了,巧巧細心體貼,善解人意,總是知道主子的心思,但她盧竹央又不是三歲小孩,實在不需要麻煩巧巧或是母親的。

      「真是對不起,書讀的太認真了,下次直接進來找我就行了。」盧竹央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拉開木門後隨即道歉。

      「原來是這樣啊,但小姐怎麼能跟巧巧說對不起呢?是我太心急了,下次會注意一點,但不會隨意進出書閣的。」巧巧身著一襲淡棕色羅衫,輕輕的微笑如同春風般使人舒服,沒有下人那種太過自視卑賤的語氣也令人欣慰。巧巧就是這樣一個好夥伴,盧竹央從不將她當成下人,但巧巧也不會忘記自己應有的基本禮貌。

      盧竹央沒有說話,只是接過巧巧端來的茶和點心,坐在外室的長椅上,然後不忘邀巧巧一塊兒坐下。她將點心分給巧巧,自己只倒了杯清茶,她很明白自己在這樣特別的時刻,獨獨品茶是最好的;就像寂靜的夜裡,只能有輪明月陪襯。

      過了很久,直到巧巧將點心吃光,再次提醒盧竹央應該休息了,她才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茶一口都沒喝過,握住瓷杯的手也顫抖著。巧巧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只是依著她的請求離開。

      盧竹央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湧,她再次將竹簾捲起,這次是整個捲起,沒有半點遮掩的。於是皎潔的月光再度透過紗質輕幔映入室內,竹影晃動的厲害,她這次不再抑制心中翻騰的思念,任由它們湧出,盈滿眼眶的思念溢出成了隱形的水霧,散到竹林間,勾勒出那輪廓、那身形……

      「闔眼也無法輕易抹滅的,是你啊……」淚珠滴落在她刻意翻開的書頁上,暈開了深濃的墨,一句句成了愁緒,糾結在一塊兒,是為了那份情。

      已傾倒的茶杯,溢出的液體彷彿是盧竹央無法明言的感受,在心底凝結成了一個名字,是令她魂牽夢縈的那個名字——薛咸連。

  8. 《飛翔的祝福》

    一定要幸福喔!

    曾經,有個男孩這樣對她說,牽起溫暖的笑容,嘴邊的梨渦深的可愛,眼裡的祝福像是一碰就會溢出,是那麼滿溢的祝福呢。

    可是為什麼,這樣美好難得的祝福,卻令她如此心痛呢?

    所以,她才不要「幸福」呢。

    【1】

      響起的學校鐘聲結束了期末考,同學們吁了口氣收拾起東西。考試的結束也代表了暑假的開始,其實大部分的人早已按捺不住,重心完全不在期末考上,考試後的假期才真正吸引人。但我卻煩惱暑假為何要開始,不曉得該做什麼來打發時間好,家裡只有爺爺和一條狗,炎炎夏日也不太有意願和朋友出去,所以暑假對我來說不是恩賜,而是一大麻煩。

      正煩惱著收拾書包,卻被身後發出怪聲的來人嚇了一跳。

      「真是的!曼晴,妳覺得這樣很有趣是吧?」我無奈的白了好友一眼。

      周曼晴是我從國一就認識的朋友,個性很好相處,大大的眼睛配上有些削瘦的臉型,不知怎地很討人喜愛,班上也有一些男生喜歡她,但曼晴卻一個也看不上眼,對我這種比較沒異性緣的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了。

      「欸,采綺妳暑假有什麼計畫?要不要出來玩玩?游泳呀.逛街什麼的。」曼晴興高采烈的說著,讓我不怎麼好意思潑她冷水,但往後還是得解釋的,也只好狠下心了。

      我隨便掰了個要上圖書館唸書的理由,只見她淚眼婆娑的望著我。「采綺好無情,妳功課那麼好,老師還說妳一定有第一志願了,連一點點時間都不願分給最好的朋友……」

    我難為情的看著她,也許她不知道這樣的成績是如何來的,如果她家沒有電視,沒有一個可以聊天的美滿家庭,連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只好以讀書來打發時間,那麼包準成績是全校第一。

      其實曼晴也知道我的家境,但畢竟沒體會過,自然無法完全了解。雖然如此,我仍是擋不住曼晴的可憐攻勢,答應一週三次頂著大太陽陪她出去逛街,不曉得有這樣的朋友是幸或不幸?

      

      和曼晴一起走出了校門,便感覺到一陣熱氣襲來,還真的是暑假了呢。很不想要在大熱天還得等公車,但總比走幾公里回家的好。

    曼晴還在嘮叨著班上的男生,是如何的愚昧無知,還有一個喜歡她的土男孩送花送成了菊花,令她當場想揍他一拳。但我覺得至少淳樸的男孩很可愛,不像一些愛耍帥的男生狡猾,不過從她厭惡至極的表情上來看,曼晴一定不是這樣想的。

      「對了,采綺喜歡的男生類型是怎樣的?我可以幫妳介紹喔!」我望著她靈動的雙眼,疑惑了起來。好像從沒認真想過,是淳樸的男孩,還是斯文的書生?也許是心中沒個雛型,很難有定見。

      曼晴不斷的問著,上了公車還不放棄,像個麻雀在我耳邊吱喳著。被吵了有點心煩,我隨意瞄瞄車上的人,看見一個站著的男生,頎長的身子幾乎擋住了半邊的陽光,因為是背對著我們,看不見他的臉,他戴著耳機,似乎在聽音樂。喔,難怪沒受到我身邊這隻麻雀的打擾。我還想說怎麼這麼厲害,那男生周圍的人都已經投了好幾次白眼過來了。

      「怎麼樣,是他嗎?嗯,背影很好看,而且跟我們同校喔」。曼晴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激動的嚷了起來。還好那男生聽不見,不然我們真的是糗翻天了。

      正想終止曼晴的吵鬧,這一轉頭可好了,她的動作比我更快,我想我們真的糗翻天了,還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你好呀,我是周曼晴,顏采綺的好朋友,你呢?」曼晴唐突的自我介紹,見那男生無法忽略她的大嗓門,轉過身尷尬的笑了笑。

      我看見他的臉了,比一般的男孩要白皙,氣息卻稱不上斯文,是清新吧;眼睛大大的,意外的有一種疏離感,即使他露出無比良善的笑容,也無法忽視那種感覺。他說了聲抱歉,要曼晴再重複一次她說的話。

      「喔妳好,我叫鍾子旗,顏采綺嗎?我聽過喔,全校第一名有誰不認識?」他又露出一個有些稚氣的笑容,不知怎地這話聽在我耳裡有些諷刺。

      我的站還沒到,卻想提早下車,匆匆和曼晴打了聲招呼便下了公車。也許不是因為他有些令人惱怒的話,而是不想丟臉吧,曼晴的主動是我永遠也學不會的。

      「顏采綺!請妳等一下!」我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和陌生的喊叫而停了下來。「妳走好快喔,我差點跟不上。」是剛剛那個男生,他說他叫什麼來著?對了,鍾子旗。

      「有什麼事嗎?」我疑惑的瞅著他,該不會是曼晴多事要他下車的吧?這女人真是的。

      「也沒什麼啦,對不起喔,剛剛……妳是不是有點不高興?我以為妳喜歡別人說第一名這個頭銜。」他臉上浮起一陣赧紅,有些尷尬的搔搔頭。

      「喔不是啦,我沒放在心上,只是受不了曼晴而已。」我轉過身準備繼續走,但突然想到已經一次沒打招呼了,會不會太失禮?「嗯,那再……再見。」沒想到他走的更快,頭也不回的彎進一個巷子。

      他的家似乎離公車站牌很近,而我卻間接的因為他而要走上一段路才能到家,重點是今天是個大、熱、天

  9. Di Fer寫的很讚,手寫的愛戀那本有很多小故事,寫作方法也很奇特,記得糖葫蘆那個故事,他分別用男女主角兩個方面去敘述,滿有深度的一個作家。

    看大家都很推薦橘子,但我不怎麼喜歡(個人感想),看她一本書後馬上就送人了,沒有令人感動的感覺,只是一直圍繞在無奈跟感傷ˊˋ

    商周的網路小說最推薦晴菜跟穹風的,藤井樹還可以。晴菜的筆法很細膩又溫暖,她每每描寫親情的部分我都會哭,很感人,愛情就有點夢幻,尤其是幸福是寂寞那本,劇情偏向偶像劇了,雖然依舊令人感動。

    最喜歡的是穹風,整個就很讚,有現實面,但相對的那種情話綿綿就比較少,畢竟不是言情小說嘛。他的每本書我都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