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帖】每晚一個離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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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夜  魍魉

 

  有些辦公室裏很少辦公事,就像老板的或者營銷部的,只不過前者指揮別人去外面辦公後者被別人指揮,我在的地方不過十幾平方米,除去打印機書桌電腦外所剩空間一目了然,還好大家很少同時呆在一起——除了周五的統一排版印小樣之外。

  也正是如此,我幾乎和老黃是一個禮拜才見一次。

  老黃並不老,也不姓黃。他是專門負責娛樂板塊的,此人相當八卦,不過想想是職責所在,也就不覺得討厭了。

  但他老是喜歡講黃段子,編輯部女職員多,久而久之就叫他老黃了,不過這人貴在講究尺寸,不會太過,但凡高手都知道點到即止,老黃顯然明白,所以只要別人臉上露出少許不耐煩或者厭惡就立即停下來,再加上平日裏經常對人和善,愛幫忙,偶爾一些笑話倒也無傷大雅。

  今天早上就我和他老的早,于是他只好拉著我說。

  “知道我們記者的老祖宗是誰麽?”老黃除了喜歡講笑話,還喜歡問一些不著四六的問題。

  我搖頭。

  老黃自然得意地告訴我說是張良。

  這下我搖頭都不會了,你瞎說,我馬上回應道,但老黃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想當初霸王被困垓下不是唱歌麽?老黃笑道。是啊,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被他忽悠了,不過既然無聊,就聽他說吧。

  他不是念著虞姬虞姬奈若何麽?老黃說,是啊,我說,可那不是他怕自己女朋友落到有流氓之稱的劉邦手裏麽?

  你錯了,人家其實念的是娛記,娛記奈若何,就是娛樂記者啊娛樂記者啊我拿你有什麽辦法。你想想,當時最有名的兩個男藝人是誰?是項羽和劉邦吧,最有名的女藝人是誰?虞姬吧?所以張良就是對項羽的子弟兵報道說項羽和劉邦哪裏是爭天下,其實是爭女人才打仗,這绯聞一夜之間就傳開了,八千子弟兵當然那覺得不爽,于是都不願意做這種沒意義的炮灰,所以說張良是我們記者,准確說是娛樂記者的祖師爺啊。

  我不禁啞然失笑,忽然仔細看起老黃來,斑禿的頭頂,猶如一個足球一樣,為掉光的頭發毛絨絨的一塊塊挂在閃閃發亮的頭皮上,雖然才小四十,人卻憔悴的厲害,如同一截子曝曬多日的腌蘿蔔幹,幹巴巴的翻起褶皺的黃皮,也難他們比我們辛苦,而且經常被像鴨子一樣趕來趕去,加上熬夜早起風吹日曬,還真以為摸點X寶就沒事了潔白幹淨了可以當老白臉而不是老白幹了那完全是自欺欺人了。

  不過最近看見他卻發現不僅僅是臉,仿佛整個人都有點奇怪。

  他沒結婚,准確地說是剛離婚,他們那個部門離婚是家常便飯,換老婆比換底片勤快,有時候摟著相機的時間比摟著女人長,這恐怕除非對方能長成相機一樣否則都不會開心的。

  可是我最近每次聽見他接電話總能傳出一陣陣的嬰兒的聲音,有時候是哭聲有時候卻是笑聲。

  我曾經問過他是不是用了那種小孩聲音的鈴聲,但他卻說沒有,而且還奇怪地說他壓根沒聽見。

  最有意思的是,老黃似乎越來越高興,他的運氣很好,有幾則大新聞都被他獨家捕捉了,最誇張的一次一個小有名氣的男明星深夜上街急著如廁,一時沒找到就隨意躲牆角解決了,結果這也被他拍到了。簡直是神了,後來這男明星要告他,老黃不在乎,官司打下來兩人的都紅了,男明星被找去拍疏通尿路的利尿藥物廣告,據說廣告詞是斟酌了許久,有說是我的地盤尿我的,也有提議是尿一尿十年少,最後反倒是老黃的那句喝了某某腎寶,尿到天荒地老被采用了。兩人後來還成了好友,只是那明星央求老黃拍拍小便也就罷了,其他事情給留點臉面,于是老黃也一夜之間成為報社的台柱,報紙發行量猛增。一個多月來幾乎所有重大事情發生他都在場,不過大家問起來他都只是說運氣而已。

  想想他上個月還因為一篇報道失實,闖了大禍,還好社裏念他資格老才抹平了過去,其實是事主沒什麽背景罷了,這世道就是如此,富人的汗比窮人的血要值錢。據說苦主出事前還打了個電話給老黃,老黃接都懶的接。

  也可能黴運走到頭了吧,所以現在一路風光。

  看著老黃接過電話又火急火燎地出去了,我不禁笑了笑。

  老黃出門不久,他抽屜居然又傳來了手機的聲音。我只好翻出來趕快追下樓,但老黃已經不見人影了。

  當我只好自己接了電話。

  話筒裏面只有一個嬰兒的哭聲,非常刺耳,我餵了半天,哭聲卻越來越大。

  我是對這聽筒的,但哭聲卻感覺從後面,或者說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將我包圍起來。

  我覺得有些不對,立即合上了電話。

  這時,自己的電話居然響了起來,剛接居然是老黃,可他不是沒帶手機麽。

  “歐陽啊,和老總說下,晚點出大樣,我又拍到好東西了,就這樣,我不多說了。”說完,電話就挂了。

  這麽說我手裏的電話不是老黃的。

  但那個手機顯示的卻正是老黃家裏的電話。想想現在沒事,忽然有種惡作劇的感覺——難不成老黃偷偷的金屋藏嬌,還多了個娃娃,估計剛才是那女人打的,聽著是我聲音就不敢說話了吧。

  想到這裏到也解釋的通了,老黃家我也認識,很久沒去,幹脆去拜訪下。而且要在老黃回家之前到,一想到到時候老黃驚愕尴尬的表情我就想笑。

  周末只是例行的三校,工作不多,我招呼一下就往他家趕了。

  老黃住在報社新蓋的職工樓,他資格老,正好趕上最後一班自費集資,房子不貴,但也不實惠。

  典型的小兩室一廳,他搬家我去幫過手,不過以後就沒去過了,那時候他還沒離婚,不過從兩人關系來看也不遠了。

  老黃不愧是娛樂記者,除了口才好外經常打官司也讓他最後離婚上法庭遊刃有余,結果房子被他爭取到了,前妻則憤憤不平的揚言要報複,老黃不以為然,說要報複他得排隊買票,有這功夫還是去搞張奧運門票實在點。

  說話間我就來他家了,按了按門鈴,畢竟好是要見新黃嫂,我稍微提了些水果和蛋糕,可是門卻不見開。

  我又按了下,不過這次時間比較長,站在厚厚門外的我幾乎都能聽到裏面的音樂聲了。

  樓道裏一個人也沒有,我像木頭一樣杵在裏面。

  當我以為裏面沒人的時候,門卻又打開了。

  擺好例行的笑容,低著頭剛想把提的手酸的食品袋子交接過去,冷不丁卻發現眼前一個人也沒有。

  但門卻是開的。

  這下輪到我尴尬了,只好喊了句我能進來麽?喊過數句覺得有些不耐煩,心想和老黃蠻熟,怎麽他找了個這麽不懂規矩的女人。

  還好房子布局和那次見沒多大變化,我找到雙拖鞋,提溜著走進去,講禮物放在一張鋪著玻璃的四方木桌上。

  我原以為開門的人可能躲在門口,可當我帶上門卻依然沒人。

  整個房子不大,幾乎可以一目了然雲深無迹。但我始終感覺不到有人在,我又喊了幾句,回應我的只是自己的聲音。

  “或許新嫂子耳背吧,但那孩子不可能也睡的如此死吧?”我納悶起來,于是踮著腳走進內房。

  房間一個是空的,放著一些雜物和舊家具。

  另外一間只是一個單人床,那床我認識,還是我上次幫他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床旁邊只有一張書桌和擺放在上面的電腦。我沒有看到半點關于女人或者是小孩的衣物。

  當我抓身想要去廚房看看時,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悉悉索索和吞咽咀嚼食物的聲音。

  回頭一看卻只發現滿桌子的食物渣滓,蛋糕和水果都沒了。

  即便是吃東西比賽,這也太快了,或許說,人,是不能吃那麽快的。

  現在這房子只有廚房和廁所沒看過了。那東西只能躲在這兩個地方。

  廁所不大,裏面什麽也沒有,廚房也只是幾平米,不過早台下有很多大櫃子。

  我一個個櫃子打開,無非是鍋碗瓢盆和暫時不用擱置起來的廚具。不過最後一個櫃子旁邊卻散落著一些黃色的猶如小米一樣的蛋糕屑。

  我將手慢慢伸過去,剛想打開櫃子,大門卻響動起來。

  老黃來了。我只好趕緊過去。

  你在這裏做什麽?老黃吃驚地望著我,他一頭的汗,臉上還有被煙熏的烏黑,手裏小心的握著相機。

  這不你把手機落辦公室了,我也很久沒來了,所以順便送過來,不過有人幫我開門,但進來後卻什麽都看見啊。我故意把啊字拖的很長,老黃臉色有些不妥。

  誰叫你進來的?說不定是我自己門沒鎖好,還好是你,要是賊就玩了,看來我雖然一無所有,家中還是要養條狗。

  老黃,你家裏到底養了什麽?我猛地追問一句。

  沒,沒什麽。老黃有些慌張,我看見他手裏好像提了帶什麽,趁他沒注意我一把拉過來。

  讓我看看你買了些什麽,中午我就不走了,在你這裏混口飯吃,我的飯字還未出口,袋子裏一股腥臭變撲鼻而來,我急忙對光一看,裏面居然都是血淋淋的內髒。

  “你買這個做什麽?我記得你說過最討厭吃下水的。”我將袋子扔給他。

  “不關你的事!”老黃有些生氣,一下把我推到大門口,還指著桌子上的垃圾罵我。

  “你這哪裏像來做客的,把我家弄得亂七八糟,快走快走,我收拾完還要趕下午的文字稿。”接著不由分說就把我掃地出門了。

  我嘟囔著回了報社,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老黃一定瞞著我什麽,而且應該和他最近出色的表現有關,或許他怕我知道和他競爭。

  但那天後,老黃照例是一個星期來我這裏拿小樣,但不再和我說話更不再和其他人說話,接手記時候的嬰孩苦笑聲音居然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仿佛聽見兩個老黃在說話,猶如雙聲道或者回聲一樣,不同的是一個蒼老些一個卻異常稚嫩。

  老黃依舊是到處抓新聞,或者說新聞到處抓他,他幾乎搶了報社所有欄目的攝影記者的飯碗,他到蠻不在乎,每月領取豐厚的報酬。

  只不過,他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原本頭上還殘存的幾塊綠洲也全面凋零了。眼圈黑黑的,皮膚也由黃變的攪拌了水泥的砂粒色了。

  終于有一天,他拉住了正要出門的我。

  來,來我家好麽,就晚上,我有事情告訴你。

  我早預料到這結果,但沒想到這麽快。

  下午下班後,我買了點鹵菜,再次和老黃一起回家。路上我特意沒讓他坐車。

  到底怎麽回事?想讓我幫忙就最好別隱瞞。我問老黃,老黃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最終才哽著嗓子慢慢說起來。

  “我開始還以為揀到個寶貝,可是現在看來它已經緊緊粘上了。”老黃的聲音帶著哭腔。

  “那次事後我差點丟了工作,老總和同事也壓根不拿正眼瞧我,加上年紀大反應慢,跑新聞也跑不過那些年輕人了,于是天天酗酒,一次我酒醒後卻發現一件怪事。

  我去背包掏手機,卻發現有兩個。

  都很像,我分辨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因為另外一個外殼又一點被碰掉的痕迹,正當我納悶的時候,手記忽然響了,裏面是個女人的哭聲,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根本聽不清楚,但主要意思還是明白了,她要我照顧她孩子。

  我聽的莫名其妙,就把手機挂了,可是沒多久我聽到一陣小孩的哭聲,非常淒慘,當時是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到處找聲音的來源,最後居然是在背包中。

  我把背包所有的東西都抖落出來,最後有一個黑色的手掌大小的家夥一出來就嗖一下不見了,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老鼠,趕緊拿來本書想追趕。

  房間的光線不亮,我發現那東西在高速地運動,而且還在不停的哭泣著,聲音越來越大,心中郁悶非常,于是我大吼一聲別嚎了!

  那家夥居然停了下來,這時候我才看清楚它。

  整個身體是黑色的,就像塗了煤渣一樣,長而尖細的耳朵高高豎起,樣子猶如小孩子,但卻小的多,最令我不舒服的是它的眼睛像充血一樣詭異的跳動著紅色。手腳四肢如同壁虎的一樣,牢牢吸附在天花板上,扭過頭盯著我看。

  而接下來讓我更驚訝的是,我居然聽見了剛才自己的那一聲吼叫。

  別嚎了!

  和我的聲音一摸一樣,就如同錄音機回放一般,不過仔細停還是帶點稚嫩,那小家夥仿佛很高興,不過似乎只是會這一句,接著又開始發出嬰兒的哭喊聲。當我手足無措的時候,那電話又響了。

  ‘你看到我孩子了麽。好好餵養它,它會幫助你的,記住,別讓它輕易說話,因為它說出來的都會成為現實。’說完,電話就挂了。

  為了讓那個家夥閉嘴,我也沒多想,隨便找了點吃的——比如我吃剩下的面包或者餅幹。小東西一見我手裏的吃的,馬上跳了下來,趴在我手裏狼吞虎咽,吃完後就不動了,仿佛睡著一樣。

  我猜想估計是一種有錢人的寵物吧,這年頭錢多了燒包,那些貴婦人都喜歡與衆不同,養些阿貓阿狗都無法滿足她們了,不是這樣說麽,不走性感就要走性格路線,于是蛇啊壁虎啊螞蟥蚯蚓之類的什麽都來了,眼前的估摸著也是一種會模仿人聲的不知名動物罷了,既然這麽想,我就讓它睡一夜,然後明天再去找它的主人。

  但我想錯了。

  半夜的時候它忽然叫了起來:“樓下有人被車撞了!”它不停的重複這句,可當時還是淩晨兩點不到,我被它吵的煩躁,于是想下樓去超市買瓶啤酒,結果居然發現超市老板出來倒垃圾的時候真的被車子撞了,于是我稀裏糊塗成了他救命恩人——這一帶的人很早就睡,他被斷了的肋骨刺進肺部,根本喊不出來,要不是我下來,他必死無疑。

  這件事後我開始相信那女人說的話了。果然,所有還未發生的新聞它都能預先知道,我只需要那好相機在制定地方等待便是,下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靠著所謂的預言,一下成了社裏的名記,而那小東西胃口也越來越大,口味也越來越怪,最喜歡生吃那些動物的內髒。它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毫無例外的發生,有時候,我還真怕它冷不丁說一句我快玩完了之類。

  而最令我不安的則是最近這段日子。

  它居然會長大,由一個嬰孩逐漸長大了!”老黃說到這裏,幾乎全身都再發抖,他添了添嘴唇,喉結一上一下的滾動。

  “長大?”我奇怪地問。

  “是的,它甚至開始慢慢變成一個成人,而相貌卻,算了,我說不出來,你和我回家就知道了。”老黃忽然加緊了腳步,我擡頭望了望,已經到了那棟樓前了。

  開門的時候老黃手都在抖,好不容易打開,裏面卻一股子臭味。

  外面的燈光還沒消散,我感覺到臭味來自客廳的一個角落。

  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蹲在那裏,不停的往嘴巴裏塞些什麽。

  它似乎發覺了,猛的跳起來,像猴子一樣敏捷,但又如老黃所說,如同壁虎一樣趴在對面的牆壁上,伸出黑色的舌頭,警惕地望著我。

  我驚奇的發現,除了那對長耳朵和鮮紅的眼睛,這個怪物居然長的和老黃一摸一樣。

  我回頭望了望老黃,有些無語。老黃則搖頭苦笑。

  無論如何,我得走近點看看,抱著這種想法,我向前探了一步。

  “你會摔倒。”那家夥居然說話了,而且俨然是老黃平日慣用的強調口吻。

  還沒等我反應,果然腳底一滑,啪地摔在地上,我顧不得揉屁股,看了看地面,沒有任何東西,我居然是莫名地摔了一跤。

  牆壁上的“老黃”咧開嘴笑了笑,緩慢的爬行到我身邊。

  到了近處,我更覺得它嘴巴裏的臭味非常濃。

  “它天天倒要吃這些生的內髒,還最喜歡等腐爛以後再吃。”老黃強忍著走過去,提起牆角被血浸透的塑料袋。

  “我真的快發瘋了,每天對這一個酷似自己的人。”老黃一邊說,忽然一只手伸進袋子,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在做一樣。

  我吃驚地望著他用手拿起一片破碎的豬肝,毫不猶豫就的往嘴巴裏塞。我連忙大喊一聲,衝過去打掉了他手裏的東西,這時候老黃才如夢初醒似地望著我。

  “我,我到底他媽的在幹什麽?”老黃看見滿手的血汙痛苦地喊道。

  “你在餵養我,你吃就等于我吃”那家夥居然笑嘻嘻地回答。這次他沒在爬行,而是跳下來,如正常人一樣走到我們面前。

  “你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像極了老黃的家夥一邊說著,一邊揉搓著自己的臉。

  它的臉在劇烈的老化仿佛是在水中揉搓著的一塊爛布。

  而老黃的臉居然也在慢慢的變化,眼角的皺紋慢慢的延伸出來,就像一只無形的手緩慢的割過去似的,而老黃的呼吸也漸漸沈重起來。

  “我要死了。你也要死了。我就是以後的你,我所看見的聽見的就是你以後看見的,聽見的。”它依舊是用著老黃的聲音,但無比的蒼老。老黃忽然暫時清醒了過來,發瘋似的痛哭起來,接著又衝進了廚房。

  他的手裏提著把菜刀。

  我來不及阻止,因為菜刀明顯不是砍向我,這種情況下老黃的眼睛看不到一個人。

  因為我發現他的眼睛也變成紅色了,和那個怪物一樣。

  手起刀落,仿佛拆卸零件一樣,“老黃”被老黃剁碎了。第一刀就砍掉了腦袋,以後的每剁一刀,那怪物都在呵呵地笑著,地上滾動的頭顱卻依舊說著話,猶如背誦經文。

  “你殺了我,就是殺了自己。我的樣子就是你以後的樣子。”重複多遍後,頭顱最終還是不轉動了,伴隨著黑色如同粉末狀東西灑遍了整個房間,那些斷裂的殘肢都融化掉了。我打開客廳的窗戶,風灌滿了這裏,沒多久,客廳裏又恢複了幹淨,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沒事了?”老黃好像得救了,雖然他看上去更老了。

  可是他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老黃猶豫地接了,但接完後臉色更難看。

  我聽見手機傳出一個女人的哭聲,老黃把手機遞給我,在我耳朵邊聽到的只有一句話。

  “你殺了我,又殺了我兒子麽?”翻來覆去的就只有這麽一句。即便是隔著那麽遠,我也聽得異常清楚。

  “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下。”老黃不再出聲,我安慰他幾句,只好回去了。臨走前,我不放心,拿走了他的刀,而他猶如個木頭人一眼,靠著牆坐著,抱著頭低聲哭泣。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報社,還好這時候依舊有人值班,我調出了總社的以前的存檔。

  關于老黃上次社內處分的存檔。

  原來那次老黃報道了一位未婚懷孕的少女,而她原本是希望借老黃老求助社會來向社會求救,並希望讓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悔悟,但老黃擅自把她的照片登了出來,並將女孩寫成了富商的情婦,按照老黃平日的邏輯說,既然有照片就要上照片,要不臉白拍了,這樣才顯的真實。結果很顯然,女孩是外地打工者求訴無門後跳樓自殺,死了人,多少鬧大了,不過還好在這個城市連個熟人都沒有,老黃的責任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據說那天女孩是半夜跳的樓,臨死前她打了個電話給老黃,不過老黃根本沒去接。

  而且屍檢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不見了,只是在屍體雙腿下面有一道延伸很遠的血迹,就如同爬行過一般,而那個手機也不見了。

  女孩有照片,就是老黃照的,同時還有另外一張,不過是屍檢官拍的,老黃的那張清秀可憐,而死去的那張也沒多大變化。

  只是眼睛通紅而已。

  我關上電腦,不知道明天老黃能否還能來上班。或許,即便他還能來,也不過是個軀殼而已,魂早沒了。

  至于是什麽時候,到底是今天,還是女孩臨死的那夜,我說不上來。不過即便是娛樂記者似乎卻也在經常制造悲劇,究竟是娛樂了那些讀報紙的人,還是娛樂了自己,那就不知道了。(魍魉完)

 注:魍魉 ,木石之怪,亦有說為山川之精。狀如三歲小孩,紅眼長耳,赤黑色,喜歡模仿人聲用以迷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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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各位,大家好,鬼吹燈或者其它的文暫時都不做打算了

異聞錄 的作者應該還有後續創作,所以大家會有一種沒有完結的感覺

目前我還有看到一些同人作品

再給大家貼上85、86夜的故事,另外新年劇場版大概也是同人,就不打算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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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夜 雪神(1)

  不知不覺,紀顔和李多就已經與我告別好幾個月了,沒有他們的日子總感覺心裏涼涼的,而這個城市的氣溫也在慢慢的變涼。今天早上出門時居然看到天空中飄舞著雪花,這讓心情原本低落的我著實興奮了一番----這個城市,恐怕好幾年都沒下過這麽大的雪了吧!

  早早來到報社,沒有見到老黃,可能是太早了,還是他真的就此永遠離開這個城市了,我無法得知----或許,人的命運真的冥冥中就有定數吧。

  窗外的雪花依舊漫天飛舞著,那飄飛的姿態,猶如一個個美麗的仙子在天空中舞蹈,她們的腰肢,靈動到可以變幻出各種舞姿。

  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力量在主宰著雪花的有無和舞動的韻律呢,我端坐電腦前,陷入遐想中,思緒也漸漸倒回到幾年前的一天......

  那時的我,還沒有結識紀顔,沒在工作,還在上大學,當時的我,最感興趣的便是攝影和乒乓球,我的攝影作品還曾在日本的攝影大賽中拿過大獎,在國內也倍受關注。其中,作品絕大部分表現的是雪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喜歡拍雪景,也許是因為感覺到飄舞的雪花也是有生命的吧……

  我還是從隔壁寢室同學江賓那裏得知滑雪場雪神的事,我當時覺得他是在和我開玩笑,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提起雪神,我卻不由得想起自己經常做的一個夢:夢裏,我坐在冰山上,一群群企鵝排著隊從我面前走過,遊入大海。夢中,我還聽到有人對我說話,斷斷續續聽不清是什麽……這個夢一直困擾著我,我也曾翻看過《周公解夢》以及類似的書籍,想弄清夢的緣由,並想知道那個夢代表著什麽,卻一直沒有結果。

  不久,江賓提出要與我一起去滑雪。我很高興,問他是去看雪神嗎?江賓沒有說什麽,只是目光遊離地看著別處,然後點點頭。

  兩天後,趁著學校放寒假,我倆踏上了去滑雪場的路。

  當然,這次我決定和他去滑雪場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滑雪和看什麽所謂的雪神,而是為了拍雪景。

  去滑雪場需要坐一天的火車,途中,江賓很少說話,我只好獨自坐在車窗前欣賞窗外紛飛的雪花,浮想聯翩。

  午後,我感覺非常無聊。車廂內的人很少,坐在對面的江賓閉著眼睛,似乎已經進入夢境。我給爸媽打了一個電話報平安並告訴他們從雪場回來之後我就回家和他們團聚,可等我挂了電話,卻發現江賓已經不見了。

  不一會兒,江賓回來了,他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知道我剛才去哪裏了嗎?”

  我笑了笑,“去哪裏了?”

  “去給雪神打電話了。”他突然將聲音壓得很小,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副很神秘的樣子。

  我感覺他又在戲弄我了,因為他平時和別人開玩笑的時候自己從來不笑。因此,我也一臉嚴肅地說:“那你和雪神都說了些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她想請你為她拍個寫真集。”

  我故意裝出很高興的樣子,“好啊,是要拍淑女形象的還是清純形象的,妩媚含蓄的還是狂野奔放型的?”

  他笑了笑,不再說話,低著頭,開始一聲不吭地看書,並拿出筆在書上畫來畫去,嘴裏嘟哝著什麽,卻怎麽聽不清楚。

  我覺得江賓很有趣,無緣無故地說起什麽雪神,又好像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我很好奇,但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後來,我終于忍不住了,便問他:“那雪神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

  江賓擡起頭,把手中的筆扔到一邊,開始用手指在空中劃起來,他很認真,像在給什麽人化妝。

  不一會兒,他停下了手,對我說:“她就是這個樣子,你看清楚了嗎?”

  我木讷地點點頭,表示看清楚了,實際上是一頭霧水。

  他又開始看起書來,百無聊賴的我拿出相機開始擺弄起來,心情也慚慚地好轉起來,我有種強烈的預感,那就是這次旅行可以拍到一流的攝影作品。

  我擦拭著相機的鏡頭,遽然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我眼前晃動。

  我慢慢擡起頭,正對著我的是車廂上方的電子顯示屏,起初顯示屏上是滾動文字,介紹下一站是哪裏等等。可是,不經意間,我卻陡然感覺在滾動文字的下面有什麽出人意料的東西隨著文字滾動上來。

  于是,好奇心促使我抱定這樣的想法,雙眼緊盯著滾動的文字不放。

  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滾了過去,接下來,我看到了一塊白色的東西從電子屏下方滾上來。

  那白色的東西一點點地滾了上來,我感到渾身僵直,顫抖不止。

  少頃,那白色的東西已經滾到了電子屏的正中央,那東西的原貌也顯現出來了......

  那是一個白衣白鞋白發渾身雪白的女孩,臉形非常好看,五官也絕美非凡,她的眼睛是綠色的,白色的長發像被風吹起一樣飄動著,身體輕盈如雪。她那美麗的綠眼睛一直注視著我,嘴唇翕動著,似乎在對我說著什麽,可是我卻什麽也聽不見。

  我突然想到自己手中的相機,出于本能反應,我迅速地對准電子顯示屏,“咯嚓----”,相機發出好聽的聲音。我看到顯示屏中的女孩對我宛爾一笑,美麗的嘴角微微上揚,便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顯示屏迅速恢複正常,麻木的文字依然滾動著,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這時,江賓從書中擡起頭來告訴我:“下一站就是滑雪場了。”

  我望向窗外,天已黑了下來,借著路燈,依稀可見漫天飄飛的雪花。

  我和江賓在車站旁的一家旅館住了一夜,第二天才去滑雪場。

  滑雪場的半山腰是一棟五層樓,是專門供來自各地的滑雪愛好者吃住的地方。

  樓的樣式像一座歐洲城堡,設計精巧,四周環境優美,站在山腰一眼望處,漫山的皚皚白雪盡收眼底,仿佛童話世界中的天鵝堡。

  滑雪場人很多,我和江賓領了雪具便坐上纜車向山頂爬升。

  我倆同坐在一個纜車上,雖然纜車是隨著山的坡度而建,但若在爬升的過程中向下望去,那望而生畏的高度也頗令人心驚膽顫。

  我雖然沒有如此膽小,但還是不願向下望去。獨自目視天空,想起多年前有人采訪過一位明星,當問起明星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麽,明星的回答很簡單,坐纜車。

  我想到此處不由得轉過身,卻發現江賓不見了!

  莫非,江賓掉下去了???

  我向腳下望去,除了漫山白雪,一點蹤影也沒有。我打他手機,可總被提示“暫時無法接通”。事關重大,我到達山頂時直接報了警。

  很快,旅遊區的保安便趕到了現場,我說明了情況,保安和滑雪場的員工開始上山搜索。我走在隊伍的前面,總感覺怪怪的:和我同在一個纜車上的江賓怎麽會在半空中突然蒸發呢?難道世間真的存在瞬間移動這種奇異現象?

  擡起頭時,發現天空中已下起了細雪,我和保安們沿著纜車的車道往山上走,我的心情很焦急,所以腳步變得快起來。

  不知走了多久,細雪已變成了鵝毛大雪,烏雲黑壓壓地飄在頭頂,我感覺空氣變得稀薄,溫度驟然下降。我下意識地拉起大衣的衣領,轉過身時,卻發現身後一個人也沒有,先前跟著我的那些保安也早已不知去向,我正要回去尋找,卻發現在前面不遠處的山頂處有個黑影朝我移動過來。

  那黑影好像是一個人,正慢慢地往我這個方向滑過來。等那黑影到了近處,我這才發現,那人正是江賓。

  還未等我開口,就見江賓臉色陰沈,很氣憤地問我:“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很驚異:“我在找你啊!你是怎麽從纜車上下來的?”

  “纜車?我根本就沒有和你坐纜車啊!我們早晨領了雪具不是就分開了嗎?你坐纜車,我步行去山頂的啊。”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可是我明明記得坐在纜車上的人是你啊?”

  江賓伸出食指,在空中莫名其妙地畫了畫,然後指著自己的鼻尖,頗為疑惑地說:“是,是我?”

  “明明就是你,你怎麽可以不承認呢?”我有些急了。

  他卻突然間沈默了,表情仿佛很痛苦,仿佛明白了什麽,可是又打死都不願意再多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趕往旅館,腳步比剛才加快了許多。

  氣急敗壞的我幹脆也不再說話,隨他進了旅館,兩個人還了雪具,回到房間。

  我重重地關上門,轉身對他怒道:“小子,今天你要是不告訴我實話,我就宰了你!坐在纜車上的人明明......”

  “是的,是我。”

  江賓低著頭,臉色很難看,表情恐懼而緊張。

  我稍稍撫平了心情,坐了下來,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麽說不是你呢?”

  “剛才,剛才我是怕雪神聽見。”

  “怕雪神聽見?”

  “是的,只要有雪的地方便會有雪神,剛才我沒說實話,向你撒謊是我的不對。”江賓說。

  “哦,沒關系的。”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我都服了他了,可我怎麽也生氣不起來了,畢竟他是我在學校裏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江賓走到門口四下看了看,然後坐回到我的旁邊,很神秘的樣子,並小聲對我說:“早晨出來的時候我碰到了雪神。”

  “呵呵,是嗎,雪神長的什麽樣子?”

  “我並沒有看到她,只是可以聽到她的聲音,我聽到她的聲音對我問好,還悄悄地告訴我不讓我說話,所以我一直沒有說話。後來,我和你一起上了纜車,雪神也和我們一起上了纜車,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在我的耳邊,她看到了你,說這次她可以實現拍寫真集的願望了。她說以前她曾經去過日本的北海道,她的媽媽是那裏的雪神。一次她去看她的媽媽,從她媽媽那裏得知有個中國人拍雪景拍得特別好,如果可以讓這位攝影師為自己拍上一些照片,來生便可幻化成人。雪神的生命很短暫,只有三百年,三百年是一個輪回,輪回到了,雪神便會化成水,溶入江河湖泊,或者流入汪洋大海,被水吞沒,永遠失去記憶——我們雪神的命運就是這樣遺憾,幸好遇到了你……”

  我驚愕地發現江賓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竟變成了女人的聲音。難道這就是江賓所說的雪神的聲音?

  此時的江賓目光凝滯,張大著嘴,好像潛狀在江賓體內的那個女聲看出了我的異常。

  原來剛才說話的並不是江賓,而是潛狀在他體內的另一個人在說話。會是雪神嗎?

  我問自己,還沒等我做出判斷,江賓的身體就像被木棒打暈一般,閉上眼睛,合上嘴,躺到了床上。

  一道白光從我的眼前掠過,就像雲朵一樣漂浮在我眼前數秒,爾後,倏地飛出窗子,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我愣了幾秒鍾,回過神來,用力搖著躺在床上的江賓,大喊著:“江賓,江賓!”

  江賓的嘴角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詫異地看著我的臉,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麽?”

  “剛才你說話時變成女人的聲音。”

  “哦,這個樣子啊?那她走了?”他笑了一下,笑容很快閃過。

  我有點急了,說:“你知不知道,剛才我非常著急。”

  江賓坐起來,說:“你聽到了雪神的聲音?”

  “是的。”

  江賓喝了一口水,才緩緩說道:“剛才我說話時前面的大部分都是我自己說的,但是後來,雪神說她也想說幾句,我便讓她說,沒想到會嚇著你。”

  我喘著粗氣,感覺自己又被愚弄了,氣憤地說:“我不相信什麽雪神,一定又是你在搞鬼。”

  “你到現在還不相信雪神?算了,事到如今,我跟你說實話吧。今天在纜車上,她讓我閉上眼睛,說給我一個驚喜。我聽她的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她在耳邊說‘睜開吧!’我就睜開了眼睛,當我掙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半山腰的滑山場上,我擡起頭,看到你正坐在纜車上四下張望。看到你焦急的樣子還真是有趣。為了不讓你發現,我躲到了大樹的後面,然後從山腰滑雪到山的另一側,在那裏滑了一陣子後,我才決定回來,回來的路上正好遇到帶人來找我的你。”江賓偷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雪神對我說已經和你見過面了。”

  “沒有。”我堅定地說。

  “不要不承認,就在火車上,難道你忘記了?”

  我這才想起火車電子顯示屏上的那個白衣女子,難道她就是雪神?

  我半晌沒回過神來,將早晨我們領雪具、坐纜車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一切。事實勝于雄辯,這些真實的事情都一一擺在眼前,難道,江賓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時,電話鈴響了,我思緒煩亂地接起了電話。

  對方是一個好聽的女孩聲音,她說:“你好,是901房間嗎?”

  “是,你是誰?”

  “哦,是這個樣子的,我是滑雪場的導遊,是江先生預定的。”

  ……

  放下電話,我對江賓說道:“其實我們不需要導遊的。”

  “哎呀,這座山很大的,好的景致也數不勝數,你這次來這裏不就是想拍一些藝術感好的照片嗎?有個導遊會方便得多,而且不容易迷路。”

  我想發火,卻又覺得他的話並不無道理,自己的確該准備一下了,如果能拍出一些雪景佳作,也不虛此行。

  第二天,我見到了電話裏的那個導遊女孩。

  女孩看上去十七八歲,淡黃色的頭發剛剛過肩,眼睛深處隱匿著淡淡的綠。她見到我時仰起臉,在陽光下燦然一笑,那一刻,我感覺她的身體好像是透明的,似乎頃刻間所有的陽光都能穿身而過。

  一句話,導遊女孩像個透明人。

  我、江賓、導遊女孩從滑雪場旅館出發,一直向北走。群山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著,遇到好的雪景我便會迅速拿出相機抓拍。

  導遊女孩走在我前面,講解每條道路每座山峰的故事,平時活蹦亂跳的江賓卻一反常態,默默地走在最後,一聲不吭,仿佛有什麽心事。

  我走在導遊女孩背後,望著女孩被風吹得飄動的發絲,心裏忽然有種不塌實的感覺。

  由于女孩的頭發很長,所以我一直沒有看到女孩的耳朵,我想方設法從各個角度看女孩的耳朵,可最終還是沒有如願。女孩耳朵的部分始終被頭發掩蓋著,這女孩會不會沒有耳朵呢?再後來,我的想法更大膽了,她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耳朵和脖子圍得這麽嚴實?會不會除了有頭以外,衣服裏面全部是空的,沒有身體,而只是一團空氣呢?而且我發覺這女孩走起路來有點輕飄飄的,像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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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夜 雪神(2)

  我越想越覺得恐怖,感覺女孩給我們帶的路也越來越陌生。天陰沈沈的,越發使人感覺冬天的寒冷與漫長。

  為了驅趕心中恐懼,我不停地換角度找景致,不停地拍照片。

  後來,女孩終于停下了,對我說:“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吧!”

  我點點頭,三個人坐下來,女孩坐在我的旁邊,雙手插在衣服裏。少頃,她站起來,對我說:“給我拍張照片好嗎?”

  我默默地點點頭,女孩說:“我來選景。”

  跟在女孩身後,走了很遠,我們來到一座山峰腳下。女孩站在一棵樟子松下,擺好了姿勢,對我說:“可以照了。”

  “好的。”我說,“笑一下,笑一下相片洗出來會好看一點。”

  女孩板著臉,不笑。

  我又說了一次,笑一下吧。

  女孩仍然板著臉,一點想笑的迹象也沒有。

  于是我不再催促,胡亂地按下了快門。

  照完照片,三個人繼續往前走,天色暗了下來,可是誰也沒有返回的意思。

  天黑時,我提出回滑雪場,卻發現已經迷路了。

  女孩依然走在最前面,我走在中間,江賓依然走在最後。

  我看了一下溫度計,溫度已經驟然下降到了零下17度,可我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冷。是自己的衣服保暖嗎?不管衣服有多厚,在這樣寒冷天氣情況下能一點不冷嗎?

  是自己在做夢嗎?做夢的時候也許不會覺得冷吧。

  走著走著,我似乎聽到空氣中一聲幽遠的歎息,聲音很小,好像就在耳邊,是那種充滿遺憾的歎息。幾聲歎息後,我的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歌聲由遠而近,像是從敦煌莫高窟的洞穴中飄出的。

  “你冷嗎?”

  一個女孩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不太冷。你是誰?”我停住腳步,惶然環顧四下,江賓已不知去向,只有導遊女孩站在我不遠的地方。

  “我是雪神。”

  聲音是從導遊女孩那裏傳來的,月光下,導遊女孩的帽子遮住了她的頭臉,我看不清楚,便走近了一些。

  “別過來。”女孩冷冷地說。

  接著,我看到導遊女孩飄了起來,風中她的身體軟塌塌的,柔弱無骨。接著,女孩開始一件一件的脫衣服,脫下衣服後,我驚呆了----女孩的身體竟然是雪做的!

  只見她緩緩張開雙臂,雪花紛紛落下,她像飛蛾一樣從雪中解脫出來,身體幻化成一股白色的煙霧,緩緩落到我的面前。

  “難道你真的是雪、雪神?……你想做什麽?”

  “我是來找你幫我拍照片的。”她平靜的說道。

  我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女孩正是我在火車顯示屏上看到的那個。

  我驚異地望著她,“你,真的是雪神?”

  “是的。”她的聲音突然蒼老了許多,有些沙啞。

  “你怎麽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地飄到我面前,說:“你看看我現在真實的樣子吧!”

  此時,我看到她的臉上已然布滿了皺紋,蒼老得像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怎麽會這樣?”

  “我老了,今天是我三百年生命中的最後一天,又到一個輪回了。幸好這次我找到了你,而我也如願地被你拍進了照片,下一個輪回中我可以變成人了。”她氣喘籲籲地說,仿佛每多說一句話都會耗費她的很多元氣。頃刻,她滿頭如雪的發絲開始脫落,像柳絮一樣紛紛揚揚飄飛到黑暗中。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呢?”

  “因為我有這個。”她說完揚起左手,輕輕地在眼前拂了一下。

  她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攤開手心,我看到她的手心閃著綠色的光,兩顆盈綠色的圓球飄在她的手心,旋轉著。

  我再看她的臉時,發現她的眼睛已經不見了。

  原來,她手中的圓球是自己的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你是不是去過日本,而且拿過國際上的攝影比賽大獎?”

  “是的。可是這和你的眼睛有什麽關系呢?”

  “這不是眼睛,這是你前世的心。”她的聲音的很慢。

  我很驚呀,“這怎麽會是我的心呢?”

  “是的,這確實是你的心,其實你一直懷疑自己為什麽喜歡拍雪景,現在我告訴你吧,你的前世和我一樣,也是一個雪神。”

  “我是雪神,呵呵,怎麽會呢?你別騙我了!”

  “我沒有騙你,你的前世確實是一個雪神,而且你還是我的哥哥。我們都生活在南極,我們的父母是南極的冰山神,從小我們便生活在冰山裏。後來,我們長大了一點,父母便把我們托付給了一只年邁的企鵝,送出了冰山,他們說我們應該獨立地生活了。開始時,老企鵝伯伯和我們過得很好,過著安定的日子。我喜歡飛翔和潛水,而你則喜歡用法術制造一座又一座的冰山,我沒有眼睛,總是處處碰壁。後來,你經常背著我出去,帶我飛遍大海。可是,有一天,當我們回到老企鵝家的時候,卻發現老企鵝伯伯失蹤了。我們飛了三天三夜才找到已經死去的伯伯。他是被一座倒塌的冰山砸死的,那座冰山是你用法術變的,冰山的倒塌是由于地球的溫度升高而造成的。”

  “後來,父母告訴我們,地球溫度的升高是因為人類肆無忌憚地破壞環境,汙染了大氣層造成的。冰山在融化,海水在上漲,我們雪神的生命也危在旦息,可是我們自己卻什麽也不能做。這些道理大家都知道,可你卻偏偏不信。那以後,你不再陪我說話,不再背我去聽海,我看不到你,可是我卻能聽到你憤怒的吼叫,你飛到世界各地去下雪。你固執地認為下了雪,氣溫便會降下來,地球的溫度便會恢複正常,可是你錯了,你的做法是徒勞的,你一直不能接受雪落下後很快便會融化的事實(在某些地方),後來你瘋了。”

  “我瘋了?!”

  “是的,你一直懷念老企鵝伯伯對你的愛,你不能接受他死去的事實。你開始四處制造冰山,沒有節制地下雪,造成一些地區的雪災,冰山的增多致使海水再次上漲,海水淹沒了城市和海岸,使成千上萬的人類無家可歸。當你看到那些四散奔逃的人類時,你笑了,發瘋地笑。”

  “為了制止你的行為,母親把你帶到了日本的北海道,請求那裏的雪神為你治病。我和母親在那裏陪了你五十年,那兒的雪神也為你治了五十年的病,你的病被治好後,雪神為了懲罰你濫用法術的行為,決定收回你的法術,將你變成一個人。在你即將變成人之前,你掏出了自己的心放在我的手中,輕輕地揉了揉,你的心變成了兩個閃光的綠色球體。你親手把綠色球體按到了我的眼眶上,從此我便有了眼睛,你還說不管你走到哪裏,都不會走出我的視線,哥哥……”

  我的眼睛濕潤了,雖然到現在還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她對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我確實被她講的故事感動了。

  她用手托起兩顆綠色的球體送到我的面前,說:“哥哥,還給你吧!”

  我向後退了一步,“為什麽要還給我?如果還給我了你不是什麽都看不見了嗎?”

  “沒有關系的,因為我已經不需要它了。”雪神說著便將手心攤開,伸向我。

  我看到那兩顆綠色的球體飛快地舞動起來,脫離了她的掌心,緩緩地飛入我自己的身體,無聲無息。

  她白色的身體開始慢慢地升上天空,消失了。

  天亮時,我才走回滑雪場。

  走到滑雪場山腳下的時候,江賓正帶領著幾個保安迎面走過來。

  “歐陽,你去哪裏了,我們找了你一夜。”江賓說。

  “昨天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嗎,還跟著導遊女孩一些去拍雪景了啊。”

  “你在胡說些什麽啊?你失蹤了一天一夜。”江賓焦急地望著我。

  我詫異道:“你又在撒謊了,你怎能不承認呢,昨天明明我們是在一起的,可是中途你卻把我扔下,一個人走了,我的相機裏可有我們一起拍的相片呢。”

  “恩?我怎麽會和你一起拍照片呢?我們前天才來到滑雪場的啊,昨天一大早我們便乘纜車上山滑雪,沒想到纜車快到山頂時,你卻憑空失蹤了。”江賓說。

  “你說是我在纜車上失蹤的?”我愣愣地望著他。

  江賓認真地點點頭,臉上找不出一點說謊的痕迹,看來這次他說的話是真的。

  回到滑雪場旅館時,我聽到滑雪廣播還在繼續播放著尋找我的啓事,也終于明白了,江賓並沒有說謊。

  可是我一直弄不明白,事情到底是從哪裏發生變化的呢?如果按照江賓的說法是坐上纜車後,他失蹤了,一切變得詭異莫測。那麽,我卻清晰地記得火車上江賓說起雪神的事,還說什麽雪神要請我拍寫真集的事情,這件事不應該是假的吧?

  我向江賓問起雪神的事,江賓卻笑了,說:“嘿嘿,雪神?好的,我馬上把她給你叫來。”

  說完,江賓打了一個電話。

  半小時後,從門外走進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高個女孩。

  女孩笑盈盈地走到江賓身邊說:“你這麽急著叫我來做什麽呀,不是說好了明天去滑雪嗎?”

  江賓笑了笑,轉頭對我說道:“她就是雪神。”

  我仔細打量一番女孩,非常驚訝:“別開玩笑了,她是雪神?而且還要讓我給她拍寫真集?”

  女孩微笑著走到我跟前,說:“原來您就是歐陽先生啊?久仰大名,我的網名就叫雪神,是江賓的女朋友,很早便想請您幫我拍一套寫真集了……”

  我這才有點恍然大悟了。可是,那火車上顯示屏上的白衣綠眼女孩又是誰呢?問起江賓,他也有點想不通。後來,他終于想了起來,說:“等回去時,你還可以在火車上看到那個女孩的。”

  相機裏的照片洗出來了,有三卷,照片裏居然沒有一個人物,全是雪景。

  等我仔細看這些照片的時候驚訝得差點叫了出來,這些照片不管是從角度、選景、還是藝術美感上都堪稱是一流的攝影作品!

  返回火車上,果然又看到了火車電子顯示屏上的白衣女孩,但那並不是什麽雪神,而是流動廣告裏的模特。可在我心中,一直沒有忘記那個自稱是我妹妹的白衣白鞋白發的雪神女孩。

  後來,我在滑雪場拍的這些攝影作品在世界環保組織的攝影大賽中獲得了金獎,回國的時候一家報社派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來機場接我,女孩告訴我,她是剛從大學畢業的,看到了報社的招聘啓事才來應聘的。我發現女孩看我的眼神很特別,給我的感覺是熟悉而親切,她黑色的眸子深處似乎閃著淡淡的綠,那隱隱的綠,深邃而幽靜,令人心醉神迷。

  我知道,真正的雪神終于如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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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夜 引魂(1)

今年的秋天邪得很,這幾天像是誰把天捅破了一個窟窿,雨不緊不慢地下了幾天幾夜。空氣中混雜著濃濃的雨霧和巨大的潮氣,帶著淒厲的秋風卷在一處,像是一只在遇到窗口的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凝眼遠望,天幕已經漸漸明亮了起來,我相信明天一定是一個好天氣。

   望著床上熟睡的落蕾,爬在桌子上鼾聲彼伏的紀顔;再看看自己已經包紮好的傷腿,我真不敢相信這幾天發生一切。這是我和紀顔認識以來經曆過最離奇最可怕的事情之一了。現在已經不是他給我講故事,而是我自己記錄下這段終生難忘的經曆講給你們聽了……

  從河北回來以後我報社的事落下了一大堆,後一個星期一直忙于單調而繁重的工作當中,直到那天紀顔來找我。那是一個星期四的下午,我正在趕稿。他來報社找我的情況很少,一般都是打電話或下班去家裏找。他在大門口,穿了一件嶄新的黑色G-STAR休閑裝。在我的印像裏他雖然比較富裕,但穿這樣的衣服好像還是頭一次,今天他是怎麽了?紀顔一直在笑,看到到了眼前才開口說話:"我想晚上去見一個,希望你和我一起去,相信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哦,這樣你打個電話給我就可以了。"我對他說。

  紀顔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神色,神秘地笑道:"你知道今天我們去見什麽人嗎?我在這裏等你。"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先和我說一下吧。我也有個心理准備。"我讓他弄得有點懵了。

   "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在軍分區工作。他說最近他們那裏出了一件很離奇的事情,他說我我們可想像的任何情況都要麻煩。現在希望我去看看。他知道我接觸這些東西。而我們見面的是一位軍分區的高級領導。他希望我們正式一些,但又得像普通會友那樣隨意。我不知道自己應該穿什麽。就去街上買了一件衣服來找你。"他看了看表,又接道:" 今天天氣不錯,我還有二個小時間。一會兒去對面的CHR(39)益康茶藝館CHR(39)找我。七點會有車來接我們的。"

  軍區裏面像一個小型的城市,大得要命。不過我沒有看風景的心,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棘手的事情部隊搞不定確需要紀顔出馬的。以我的了解紀顔一般是不會管這種事的,現在和軍隊政府都不好打交道,最後無論結果如何反正都不是好事情。看來找他這個人和紀顔的關系非同尋常,或是有什麽特殊情況。這次紀顔好像和我隱瞞了什麽似的。不過他既然叫我來,看來還是對我放心的。但為什麽他欲言又止呢?

  從軍區出來時已經晚上十點了。謝絕了送我們的車,我和紀顔兩個人慢慢走在馬路上。遠端筆直的路在混暗的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黑暗之中偶爾閃出兩盞明燈,那是過往車輛的大燈,由遠及近風馳而去。

   "怎麽樣?怎麽看"紀顔問我。

   我沒有回答,擡頭看看了已經開始陰暗的夜空,還在回想剛才見面的事情:見我們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軍人,身材魁梧一席便裝但顯得氣勢不凡,他說話有一點口音,很沈:"我相信你們都不普通人。所以也沒有必要拐彎抹角了。最近我們部隊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本來這事我們應該自己處理。不過因為要在軍內保密,而且李秘書說紀先生很能幹。所以就請你們來了。具體的情況一會兒李秘書會告你們的。我希望紀先生和歐陽先生一定會圓滿解決的。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和我講。我代表部隊謝謝你們了。"言訖抻出手來和我每個人重重握了一下。

   李秘書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又黑又瘦。看來和紀顔是老相識了,他把我們帶到傍邊的小會客廳先是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切入正題:"小紀呀,事情是這樣的,這一段時間我們軍區有很多人都病倒了。本來得病不是大事,只是他們病得蹊跷。大家都是同一症狀:突然間的人事不醒。半個鍾頭前還生龍活虎的,一會兒就倒下了。而且是什麽也不知道。我們開始以為得了傳染病。可以查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查到。又沒有任何其它症狀。後來是越來越厲害,大概病倒了有一二十人。開始病的有四個人竟然死了。解剖的時候還是什麽也沒發現,生理機能一切正常。"他給我們讓了煙,自己也點一根,接著說道:"後來部隊就把這幾個人隔離了,本以為這樣就沒事了。沒想到後來還是有人病倒。前前後後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十人了。病倒的人一直在增長,幅度不大。大概一個月就有那麽二三個人吧。只要有二三個人病倒,就會有一二個人死亡。"他謹慎發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說:"病因還沒查出來呢,沒想到後來又出事了。有一天夜裏。當時好像是十二點左右。看屍房的老王頭查了夜正准備睡覺,他說聽到外面有聲音。他打開門一看差點沒尿了褲子。你猜怎麽著,他看見前一天晚上剛死了的兩個戰士又活了過來。"

   我和紀顔對望了一眼,腦子裏同時閃過三個字"控屍術"。李秘書沒有當然不知道我們想什麽,繼續說道:"那兩個戰士其中還有一是解剖完以後又縫合了的。根本沒有可能活呀。他說那個兩人像沒有看到他一眼,從他眼前筆直得走了過去。一沒留神就不見了。"

  "本來我根本不信這些老王頭這些話。可是那兩個戰士的屍體真的沒有了。而且夜裏到處都有站崗的戰士,怎麽能丟呢?後來的事更新鮮了,只要是死了的人屍體全部都丟了,而且全是自己走出去的。部隊裏死這幾十個人不是很顯眼,加上消息封鎖,所以這事沒幾個人知道。但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死人吧?現在又不沒打仗,這麽減員太不正常了。時間長了想瞞了瞞不住了。所以才找你們來,小紀,你可得幫忙呀。"

   紀顔點了點頭,問李秘書:"那老王現在那裏?能不能和他談一下?"

   "老王病倒了,嚇得第二天就不敢來上班了。他是我們這兒雇的臨時工。現在也不在。不過他家住那倒是知道。要不要去他家找他一下?"

   "那就再說吧,看來他嚇得不輕,就先不要打擾他了。"紀顔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然後說:"我想看一看病人。"

   "哦,今天恐怕不行了。時間有點晚了。這樣吧,明天去吧。"李秘書的表情非常悲傷,略帶著一絲無奈。

   "那好吧。我們先走。明天我們再來。"紀顔對李秘書笑了一下,然後道:"沒關系,我們一定能找到實事真像的。"

   "怎麽了?想什麽呢?"紀顔將我從回憶中推了回來。

   "哦,掉雨點了。"我看了一眼紀顔,他還是那麽沈著,似乎沒有像我一樣不安。"我在想這事很奇怪。那些死人都去那裏了。"

  他點了點頭,然後說:"我和李秘書認識很多年了。原來在醫學院讀書時他就是經常去我們那。和我們導師很熟,一來二去也就認識了。他和我們導師關系非常好,又幫我過的大忙。所以他這件事我必須幫他。"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一個大陰謀。"

   "你是說這是事人搞出來的?"我對他的回答有些吃驚。

   紀顔看了看我,說:"應該是。能在千裏之外控屍,那一定是屍奴級別的。這個人很厲害呀。不過我們明天見了病人也許能知道得多一些。"他說著雨開始下大了,我們攔了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今天紀顔倒沒有排斥這輛汽車,我一直以為他要自己走回去呢。

  第二天我們照舊坐車到了軍分區,這次來的是一個隱蔽的小醫院。見到病人還是讓我吃了一驚,他們臉色極白。甚至白到得有糁人,所有的病人都神志不清,咬著牙躺在那裏。紀顔挨個翻開他們的眼皮看了看,然後又摸了摸他們的身體。我注意到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對身邊的李秘書說:"現在有多少個病人?"

  "哦……"李秘書好像不太清楚,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夫和護士。

  大夫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聽李秘書說姓鄭。他舔了下嘴唇說:"現在是三十一個。昨天又死了兩個。"

  "好,我們走吧。"紀顔對李秘書說

  外面的雨已經下了一夜,現在還是下個不停。我們一出了醫院,到了李秘書的房間他才開口:"小紀,怎麽樣?"

  紀顔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雨中變得幹巴巴的:"我們今天是上要去停屍房。你安排一下。最好幫我們再找一個可靠的人,要身手好一點的。"

  李秘書呆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道:"行,一個人夠嗎?我讓白方陪你們去。他是特務班長,身手好人又機靈。要什麽裝備嗎?"

  紀顔一笑,說:"又不是去打仗,再說了,一般的槍對付他們恐怕還真不一定有用。讓白班長帶上把手槍就行了。我現在要出去准備點東西。你和歐陽在這兒等我。"我知道紀顔對付這些東西要去取些符咒。反正我也不懂,不如在這兒養養神等著他得了。

  白方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可惜的是人長得很黑。一點和他的姓搭不上邊,不過身材倒是比較配合他的名字,有點像電影《鹿鼎記》中周星馳說的那樣"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我一直認為除了特殊情況人的身材和身體素質是成正比的,看來白方算是那種力大無窮的人了。他是李秘書書帶著吃過晚飯來的,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我們來到了停屍間外面。

  由于前幾天出事,現在這四周已經讓人戒嚴了。就是這樣屍體還是丟。看守都是膽大可靠的戰士,荷槍實彈殺氣騰騰。不過我對他們對付那些東西的戰鬥力表示懷疑,反正看著挺威風的。紀顔讓李秘書回去了。看來他有點害怕,吩咐了我們幾句就先走了。我們讓看守的戰士撤得遠一點,然後悄悄的打開了停屍間門。裏面很冷,大概就是一個冰庫。遠遠的兩個停屍床上躺著人,身上蓋了白布。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可能是這種場合也見得多了,我倒沒有什麽感覺,而且發現自己也並不害怕。"真是膽大了呀!"我自己發出感歎。 t

  我們在裏面轉了一圈,然後把門關上悄悄地退了出來。紀顔對我和白方說道:"我們在這兒守著,很有可能他們子夜的時候出來。到時候誰都不要出聲。但一定要跟著他們,不能跟丟了。"我們看他說得極為鄭重,都狠狠地點了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就到子夜了。我的心情突然緊張起來,兩手心都是汗。原來看福爾摩斯的時候總感覺華生是個累贅,基本上不會幫什麽忙,好像他的出現就是記錄偉大的福爾摩斯先生那英勇事迹的。不過今天看來我和他有異曲同工之妙。可能是我太愛聽故事了,幹脆紀顔把我也拉進了他的故事,以便日後我沒得寫或沒人知道他。不過放屁還添風呢,我怎麽能沒用呢?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紀顔輕輕的說了一聲:"出來了,准備!"我收住心神,擡頭往停屍間看。

  停屍間的門正無聲的慢慢打開,速度非常的慢。從開門到開展感覺用了有十五分鍾。兩個光著身子的屍體以奇怪的姿勢從裏面走了出來。從前看林正英的那些電影,僵屍都是一蹦一蹦一跳一跳的,兩只手還伸展在前面。不過今天的這具屍體的雙手很自然的垂在兩側。也沒有蹦著出來,他們極像在走正步,步子邁得挺大

  "不愧是軍人呀,死了還走正步!"我由衷得發出一句感歎。

  白方看了看我,沒說什麽。紀顔確遞過一句話:"那是他們死亡後關節較硬,不好彎曲。快跟上"

  說著他們兩人半弓著腰跟了上去。我看了一下四周,看守的戰士可能得到了命令,遠遠得背著我們面朝外站著,根本沒有注意這邊的事情。我忙也一路小跑,跟在紀顔身後。

  夜裏的軍區大院靜谧非常(好像那個大院晚上十二點都很靜),那兩具屍體好像認識路一樣,專揀背的地方走。這會兒雨又下大了,我們身上都被澆了個透。大約走了有半個多小時,兩具屍體在一座小樓前停了下來。

  這個是個空曠的大院,地方非常隱蔽,一座三層小樓孤零零的,四周也沒站崗的戰士。大門緊閉,裏面確還有不少燈光。我越年越覺得眼熟,突然之間想叫了出來:"這不是白天來的那個小醫院嘛。他們怎麽又回來了?"

  紀顔也看了出來,他問白方:"你們部隊不就這一個醫院吧?"

  "不是,這個醫院是最小的。裏大院中心很遠,一般只是實習醫院。"白方回答。

  我們剛說了幾句話,那兩個具屍體已經往樓後轉了過去。紀顔一揮手,我們三個人悄悄的跟上。白方壓低了聲音,說道:"後面是一個廢棄的大解剖室,不過後來主醫院建成以後就不用了。現在實習醫院主要是做新兵的體檢工作。要不是這此的事蹊跷,不會把他們送到這兒來的。"

  "體檢?"紀顔的眸子中射出一道神采,他好像發現了什麽。

  白方被紀顔的目光嚇了一跳,呆了一下道:"是,是呀。怎麽了?"

  紀顔沒有回答,因為這時候兩具戰士的屍體已經不見了。他停住了腳步,轉過又問:"白班長,這次出事的戰士都是新兵吧?"

  白方臉色瞬時變了,不過馬上又恢複過來,才道:"不錯,都是新兵。不過這是軍區的機密。二位既然猜到了就行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示,不充許我們外泄。看來軍區的領導很怕這件事造成太大的影響,而且死亡大量新兵如果事情宣傳出去的確影響不好。不過我還是沒有明白紀顔怎麽知道這次出事的都新兵。紀顔指了指遠處一樓的一個側門說:"那裏就是大解剖室吧?他們已經進去了。

  "那我們呢?"我問紀顔。

  他指著白方說:"白班長,我們兩個人進去看一下。麻煩你在門口守著。如果外面有什麽情況馬上出聲示警;要是裏面有事我們再叫你,你看行不?"

     他指著白方說:"白班長,我們兩個人進去看一下。麻煩你在門口守著。如果外面有什麽情況馬上出聲示警;要是裏面有事我們再叫你,你看行不?"

  "沒問題,你們去吧。"我就在這兒看著。說著白方掏出了手槍。

  雨下得很急,寂靜的深夜裏只能聽到雨落石板的嘩嘩聲。紀顔拿出手電,當先推開解剖室的門,貓了進去。我跟著進去的時候差點撞到他身上,發現紀顔僅站在門口。我沒有問他為什麽不進裏面去,因為看到的場景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在強光手電的照耀下,整個解剖室裏站滿了屍體,排成二列像在站隊列一樣整整齊齊,一共十八個。每一具屍體身上像是撒滿面粉一樣全身雪白,最要命的是他們竟然全部都睜著眼,正默默地看著兩個不速之客。我大大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頭頂到腳底麻得像是在過電。感覺三十六雙眼睛像是三十六把利劍一樣刺向我們。平常總說安靜得連掉根針的聲音也能聽見,今天我算真的領教了,而且我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最可怕的事怕莫過于無形的壓力。

  就在這時候,我被紀顔狠狠地推了一把,直接撞到了屋裏。他這一把使的力量很大,我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正要問他怎麽回事,就聽"當"的一聲,一件東西打在了我剛才站的地方。紀顔搶過身去彎腰將那東西揀起,扶我起來道:"你看這個。"這是一把非常精美的小刀,大約有三寸長;最為奇特的是刀身向下的位置有一個深深的凹槽。

     我剛要說話,就聽見呯的一聲,解剖室的門被關住了。兩人一楞的工夫,十八具屍體像活了一樣,伸長雙臂向我們抓來。這次我是真的看到恐怖片裏的情節了,不同的是一般電影裏的主人公都有件武器,或是可以供躲避用足夠大的空間。而在這空蕩蕩的解剖室裏,我和紀顔真有點一籌莫展。只能在屍群中一邊躲閃周旋一邊去門出去。可惜的是和我想的一樣,門像焊死了一樣任憑我使足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拉動分毫。

  就在我拉門的時間,紀顔已經打倒了幾個屍體。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被打倒的屍體沒能在站起來。不過還是有兩個已經將我按倒在地下,我感覺他們的力量奇大無比,兩個人同時掐住了我的脖子。不知道因為都是當兵的生前身體素質太好還是用了什麽方法,反正我是一個人也推不動。眼看著紀顔想衝過來救我,不過他身邊圍滿了屍體,一時半會兒也過不來。可能除了攻擊我的兩個其它的都奔他去了。我自己手舞足拼了命做最後的掙紮,但仍是無濟于事。就感覺脖子越來越緊,眼前越漸模糊,這時候突然一種奇特的感覺遍襲全身,身體似乎越來越輕,眼前一片光明,我好像躺在大海浮在海面上。向著遠處更明亮的區域飄去。那時候我已經感覺不到了痛,反正舒服起來。

  不過沒能舒服多久,剛在海面上飄了幾秒中就被紀顔把我拉回了現實中。我睜眼看去,四周的屍體都已經屹然不動,紀顔問我:"你沒事吧?真嚇死我了。"

  我搖了搖頭,說:"以前咱也沒死過,原來死時是這麽一回事,感覺不錯?"紀顔歎了口氣說:"我剛把他們搞定,你要是想死還可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槍響。

  我們衝出去的時候白方正舉槍凝視著雨幕中的夜色,槍口冒出談談的輕煙。他身前的地上流了一小灘血。我吃了一驚,以為他受傷了,問他:"白班長,怎麽回事?你受傷了嗎?"

  白方放下舉槍的胳膊,說:"沒有,這不是我的。"接著說道:"剛才你們才進去我就看到有一個黑影在窗戶站著往裏扔東西,我衝上去抓他。沒想到那家夥還挺靈活,一轉眼就不見了。我找了一圈子才又在樓後找到他。他一看我來了就往這邊跑,追到這兒裏的時候他被我按倒了,想掏出刀子捅我,讓我奪過刀子不小心紮著他了,他流了點血,還是跑了。我才開槍的,本想打他條腿的,不過沒打著。"

  紀顔面色凝重,對白方說:"白班長,你馬上通知李秘書封鎖這裏。將所有的屍體運到一個安全的方看起來。我看他下一步要狗急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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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夜 引魂(2)

  我和紀顔回到他家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今天的事情真有點心驚肉跳,紀顔讓我先休息一下,他吃點東西去圖書館查點資料。當我迷迷糊糊地醒來時是被手機的來電聲音叫醒的,擡眼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中午一點了。

  "你好,那位呀?"我還沒有完全醒過來。

  "歐陽,不好了,落蕾出事了!"電話那頭李多的聲音都有些變形。

     馬上我就由迷蒙轉到了亢奮的狀態:"什麽?怎麽回事?"

  "你快來看看吧,我現在她家呢。他昏迷不醒了!"

  我沒有再問,挂了電話穿衣服下樓打車一氣呵成總共用了一分鍾。

  落蕾躺在床上臉色發白人事不醒。我看了看身邊的李多,她也嚇得不輕:"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就成這個樣子了?"我聲音大得自己都吃驚。

  李多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說:"今天早上她和我一起出去買衣服。到了樓下的時候遇到一個瘋子。"

  "瘋子?"

  "嗯,那個瘋子在樓下坐著。穿得破破爛爛的。我們從他身繞過去,落蕾還給了他一塊錢。沒想到那個瘋子拿了一把刀,站起來就紮了落蕾胳膊一刀,還流了不少血。"

  我擡起落蕾的胳膊看了一下,是有一個挺深的口子,不過不致命,更不會讓她如此昏迷。"那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出去了,一直都好好的。回來的時候還說中午吃什麽呢。沒想到剛到家她就暈倒了,就成了這樣。我趕快給你打電話,然後又打了120。可能他們馬上就到了。歐陽哥哥,你沒事吧?"

  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怕嚇著李多,安慰她道:"我沒事,可能有點著急對不起。"隱隱之間感覺落蕾好像不僅僅是普通昏迷那麽簡單。似乎有什麽事情,但我暫時又抓不到頭緒。不行,我得去找紀顔。想到這裏,我對李多說:"你先把落蕾總到醫院,拿上她的手機有事我聯系你,我去找紀顔。"說著把錢包塞到李多手裏,然後就衝了出去。

  雨,愈發得大了。冰冷的雨滴從陰暗廣袤的天穹下漫漫霭霭灑落下來,打到身上讓人一個哆嗦。我也顧不上這些了,一邊跑一邊打電話給紀顔:"紀顔,落蕾昏迷了,我感覺事情不太對。"

  紀顔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剛睡醒的孩子:"我知道了;你現在馬上去到軍分區找李秘書,我們在那裏會合,快一點。"

  "去軍分區?那落蕾呢?"我有些愠怒,聲音很大。

  "落蕾暫時沒有事,那交給李多。軍分區的事如果不處理她就危險了,快一點吧,我們時間不多了。"

  我絕對相信我的朋友是一個靠得住的人,他現在既然這麽說我也只能照辦了。當我趕到軍分區李秘書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四點了。李秘書正和白方在屋裏談話,見他我來了他們一齊站了起來:"歐陽,你來得太好了。我們正說這件事呢,昨天晚上的事白班長都和我說了。下面怎麽辦?"

  "紀顔還沒來嗎?"我有點所問非所答。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紀顔衝了進來,他一進門就對李秘書說道:"老李,快組織抓人,要小心一點。"

   李秘書顯然被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弄暈了,問道:"抓人?抓誰?"

  "那個鄭大夫,快一點。讓他跑了就麻煩了。"

  "鄭大夫?鄭曉明?他有問題?"

  "對!"紀顔深深地點了點頭:"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等一會兒和你說。快一點。"

  "好,我相信你。"李秘書站了起來,對白方道:"白班長,馬上組織人去學習醫院。嗯,還有鄭曉明的家裏也要去。嚴謹一點,動作不要太大。"

  "是!"白方沒有多說話,轉身出去了。

  紀顔看差不多,對了和李秘書說道:"現在我們也去,先去醫院看看。對了,那些屍體看好了嗎?"

  李秘書快速得看了一眼我們倆人,然後回答:"是的,已經派人嚴密看地看起來了,不會有問題。"

  "真希望不會有問題呀!恐怕已經不在了。不過能抓到人是最好的,那樣這些就不重要了。"

  我和李秘書被他弄得一腦袋霧水,看他沒有說的樣子也就沒問。趕到時醫院裏沒有鄭曉明,白方帶著我們和幾個戰士又來到了他家。

  聽李秘書說鄭曉明還沒有結婚,平時表現還可以。因為在實習醫院工作,所以沒有什麽大事,主要是給新兵做體檢。在這之前根本沒有發現他有什麽問題。他家在軍區大院家屬區住,是三室一廳的房子,原來是給他父親分的。他父親是軍區的總幹事,後來他因為渎職貪汙被軍事法庭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不知道得了什麽病沒到二年就死在了監獄裏。所以現在這兒就他一個人住。

  鄭曉明的家裏靜悄悄的,李秘書讓人打開了房門,陰森森的,所有的窗簾都拉著,裏面空無一人。我們在裏面轉了轉,當推開一間臥室門的時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張長條形的大桌子上擺滿了玩具人偶,層層疊疊得大約有七八十個。紀顔走過去拿起一個人偶看了看,然後放下唉了口氣。

  李秘書終于按耐不住了,他問紀顔:"小記,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就和我們說一下。我讓像弄得越來越糊塗了?"

  其實我也想知道事情的情況,因為落蕾還在那裏昏迷著,我怎麽想怎麽害怕,因為她的情況和那三十一個病倒的戰士一模一樣。

  紀顔指著那些人偶說道:"好吧。你們知道這些是什麽?"

  "玩具娃娃呀。"李秘書說。

  紀顔搖了搖頭,道:"這是引魂的影身!"

  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我們,接著說道:"在西藏密宗黑教說中有一種可以吸人靈魂的東西--引魂鈴,是密宗的不上法寶。只要傭有一滴人的血液加上引魂鈴,就可以將一個人的魂魄吸走。程序是:首先把被吸人的血滴到事先准備好的影身身上,然後在在影身身上挂上引魂鈴,念動引魂咒就可以將這個人的魂魄吸到影身上了。沒有了魂魄的人只能活七十二個小時。"

    "而影身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買這種人形玩偶。只要和人的形狀相像就可以了。"

  李秘書鐵青著臉,木呐地問紀顔:"那鄭曉明……"

  "對,他就是用的引魂鈴。開始我一聽說做體檢工作就有所感覺。關于引魂鈴的事情我也所耳聞。不過我不知道他要這麽多人的魂魄做什麽。後來我去查了關于密宗黑教的資料,才知道原來他是醉翁之間不在酒,他想要的是那些戰士的身體。"

  紀顔摸出根煙,點燃吸了兩口又接著說:"上古時黑教當中出了很多邪惡的教徒都頗有力量做惡無窮,大佛毗盧遮那就在六道輪回中的地獄道挖了一口陰陽井,將他們投入井中永世不得超生,CHR(39)後世凡密宗信徒做惡者皆入井中CHR(39)。而要在人間打開陰陽井所需要的寶器也就是引魂鈴及十八具無魂生人。"

  我看了看紀顔,忽然問他:"那落蕾也是他吸了魂魄?為什麽?那我們要想辦法呀?"

  紀顔點了點頭,道:"是的。那天晚上在解剖室襲擊我們的就是他。本來想取你我的血吸魂的,後來沒有成功。他這才扮了個瘋子取了落蕾的血吸了她的魂魄。我看他是想報複我們。總感覺此人心智不正常。報複心非常強!"

  李秘書一直在聽著,這時插言道:"他為什麽這樣做?有什麽目地?"

  紀顔目光又變得深邃起來,悠悠地說:"如果陰陽井中的惡魂被放出來,一定會聽從持有引魂鈴人的;而且……鄭曉明的父親鄭鼎也是信密宗的。這個事情我想李秘書應該知道吧。"

  李秘書忙道:"聽說他父親信教,具體信什麽真還不知道。小紀你怎麽知道的?"

  "在網上可以查到他父親寫的關于密宗的論文。而且鄭鼎是因為貪汙被判刑的吧?那死後是一定要下陰陽井的。"

  這樣事情似乎變得明朗起來,不過現在鄭曉明在那裏?他又從那裏得到的引魂鈴呢?

  紀顔對李秘書說道:"現在馬上帶我們去封鎖屍體那裏。我想今天晚上他就要行動了,我們要不惜一切帶價阻止他。"

  李秘書把屍體封鎖在大冷庫裏,外面加了雙層的戰士看守。不過等我們到的時候那裏已經一無所有了。

  "人怎麽沒了?"李秘書一見這情景氣得跳了起來。

  "老李,你安靜一下。這些人恐怕是鄭曉明准備用來填井引魂了。不是他們可以看得住的。無魂魄的人叫生人,用生人來填滿陰陽井叫屍路,下面的魂魄才可以借屍路上來。不過他帶這麽多屍體是很費時間的,他需要一具一具的引陰陽井口。"紀顔說。

  我問他,那我怎麽辦。紀顔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說:"陰陽井是一般人看不到的。除非生人或是魂魄,你敢不敢和我去一趟,阻止他?"

  我根本沒有猶豫,直接說道:"只要你有辦法,我一定要去。我還要把落蕾的魂魄帶回來呢。"

  "好,我們時間不多了。一定要趕在他把所有屍體弄到陰陽井前面阻止他,搶過他的引魂鈴就可以了。"紀顔說。

  "那陰陽井在什麽地方呢?"我問紀顔。

  "陰陽井無固定的方位,只要用引魂鈴加上陰陽咒隨時隨地可以打開。不過魂魄不能下去,下去永遠也上不來。除非有人用生人填滿井口形成屍路,下面的魂魄借屍路才能再上來。我想他一定把井口開在這個冷庫附近了。否則即使他會控屍術也很麻煩。"紀顔說到這,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符遞給我說:"拿著他,拉著我的手。我們脫魂出去。"

  李秘書聽到這兒一把抓信紀顔,道:"那我們呢,我們也得去呀。"

  紀顔搖了搖頭,道:"你們不能去。出肉身的魂魄不比普通人,不會有什麽力量。幫不了什麽忙的。你們在這兒看著我們的身體吧。"

  "那你們一定得回來呀……"李秘書急得快哭出來了。

  "放心,一定可以的。來歐陽,開始。"他說句開始,我就感覺拉著紀顔手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就像坐在手扶拖拉機頭裏那種感覺,但更要多得多。瞬間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地,被紀顔拉出了身體。

  原來魂魄出身這麽自由,好像自己變成了輕煙,飄來蕩去。轉過頭一看,紀顔的魂魄也出來了。我們倆的肉身還是站在那裏,手拉著手一動不動。雨仍然在下著,但此時我已經沒有雨點打在身上的感覺了。

  "走,快找一下。"紀顔說道。

  我們倆轉了一個圈,當轉到冷庫後面背陰處的時候就看見了排成一列的十八具屍體,他們的前方一個有巨大的黑色旋渦,像是一個星雲或是另一個宇宙。看來那個旋渦下面就是陰陽井了。

  突然一緊,我像是被什麽東西捆住了一樣。那種輕飄飄感覺沒有了。難道魂魄也能被捆?回身一看,紀顔和我一樣,我們的身上纏繞著一條金色的繩子。我們一動也不能動了。

  "哈哈……"一陣尖厲的笑聲從我們身後傳來,順著聲音走過來一人。哦,應該說走來一個魂,正是在醫院裏看到的鄭曉明。他是穿著白大褂來這裏的,手裏拿著那條金條繩子的別一端。

  "我早聽說過紀先生能幹,真沒想到你能追到這裏。不過你既然知道我有引魂鈴,難道沒想到我有鎖魂繩嗎?"

  紀顔沒有掙紮,點了點頭道:"智者千濾必有一失。我真沒想到密宗黑教的二件法寶你都拿到了,真不簡單呐。"

  鄭曉明似乎很激動,得意地說:"我家自古就是密宗信徒,引魂鈴我從小就知道,只是不知在何處。自從我父親在監獄被折磨死後,我就發誓要找到引魂鈴接他出來。我花了四年的時間,轉遍了西藏廟教。終于在密宗大佛寺得到它的詢信。只是大佛寺的仁措活佛不借與我。後來我就偷偷地找他懇求說想看看密宗黑教的二件法寶,開開眼。他終于答應了。我在那老東西拿出法寶的時候就抽刀幹掉了了他。法寶終于歸我啦!現在大佛寺的人大概還在找凶手呢。哈哈……"他歇斯底裏的叫哈著,聲音開始變形,走音。

  "你就不怕報應?"我狠狠地問他。

  "報應?哈哈。你們倆個人死到臨頭了,想想自己吧。"他一指那十八具屍體,道:"有他們做屍路,不僅我父親可以回來,我將來還能控制密宗,統治天下了……"

  怎麽在現在這個時代還有這種傻子,我真是想不明白。可能他的神智真的是有點失常了。我正在想,傻子突然變了口氣,惡狠狠地說:"該你們下陰陽井了,去死吧,永世不得超生!"他的聲音陰森森的。"

  "等一下,你怎麽會控屍的?"紀顔問他?

  我知道紀顔是在拖時間想辦法,腦子也飛快地轉動著。

  "密宗控屍術我十年前就會了,還有這個"說著他拿出的把小刀,向紀顔胸口扔去。

  我不知道他的刀對我們的魂魄有沒有效果,不過如果沒有效果的話他也應該不會扔了。我猛得使盡全身的力量向紀顔撞去,將他撞開的同時那把刀紮到了我的腿上,頓時鑽心的疼痛。原來刀子紮到魂魄也會痛,而且更痛。

  "好了,你們該下去了。"鄭曉明說著把手中的繩子一抖,我們倆輕飄飄的魂魄就像陰陽井中飛去。

  紀顔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道:"對不起哦,連累你了。"

  "沒事,下去也有一個做伴的。"我嘴雖然硬,心裏確一陣陣的難過。唉,落蕾永別了。對了,落蕾的魂魄還在他手裏,不是也扔下去了吧?想到這兒我突然有點期望下去的感覺。

  就在我的頭快到陰陽井口的時候,眼前金光閃耀,身子停在半空不動了。金色的光芒下,一個老喇嘛出現在我的面前。

  和電視裏看見的喇嘛差不多,他手持念珠,慈眉善目。

  鄭曉明的臉色變得煞白,就像被他取了魂魄的人身體那樣慘白。他的話有些不連貫:"仁錯……活佛……你怎麽又活了……"

  "天做孽有可為,自做孽不可活!"仁措活佛聲音很醇厚,很受聽。他雙手微擡,鄭曉明的身子跟也擡了起來,轉眼間隨著仁措活佛的雙手合什,他與十八具屍體一起落入了無邊的陰陽井中。

  仁措活佛消失了;陰陽井消失了;十八具屍體與鄭曉明也消失了。留下了除了我和紀顔就只剩下地上金光閃閃的引魂鈴和鎖魂繩。

  我拿起桌子上的引魂鈴,那是很普通的一只鈴铛。和去藏村買的那些辟邪的東西沒什麽大的區別,只是花紋更古樸,顔色更深厚。這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太陽從雲縫裏艱難地露出頭來。

  "明天我去西藏,要把它和鎖魂繩送回去。"紀顔突然說道

  "哦,你醒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紀顔沒有回答我,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說:"野心和貪婪害了他自己。人還是自然一點最好,凡事順其自然。對了,你要和我去西藏嗎?"

  "如果你可以給我發工資的話我想我可以考慮!"我這樣回答他。

  (引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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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夜出來了(非同人)

第八十五夜 狼凝

十月初四,忌行葬動土,宜遠行。

久未曾接到那個男人的消息了,像風一樣的人總是讓人難以捉摸,猛然間失去了那些刺激的事情過著普通的生活,讓人覺得如同缺鹽少料的菜餚一樣淡而無味。不過最近我收到了一個郵包,不大,只有兩個煙盒大小。

郵包還夾帶著一封信,這次沒有用電子郵件呢,我拿著信有些莫名的興奮,向來覺得摸在手上有著光滑木香質感的紙張才是真的信,那些1和0代號組成的東西,已經悄然把我們傳統的文化吞噬了。

紀顏的字很漂亮,不過他的信和他的人一樣,向來是略去那些無關緊要的枝節,直奔主題。

(下面是信的內容。)

原諒我許久未曾聯繫你了,因為我對那個神秘的製作臉譜的人越來越感興趣,雖然我只是大體知道他的去向,但我相信,只要沿著這個方向,總能遇見一些奇怪的事。

一直沿著北走,我來到了一座生長著茂密樹林的大山,這裡的山路不像南方那樣崎嶇坎坷,北方的山比南方的大氣許多,只是非常陡峭。不過,當我路過一片樹林的時候,卻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我並非第一次爬山,更不是初次看見樹林,但卻發現這裡和其他地方不同,樹很多,卻很稀疏,而且都是樺樹,一片片的白樺林很漂亮,但總覺得有些異樣,於是我和李多停下來看著那些樹,腳底下踩著厚實的落葉。

偌大的林子裡非常安靜,連風聲都沒有。我發現,似乎每棵白樺樹的皮都被剝過,俗話說人怕傷心樹怕剝皮,既然種了樹,何必去剝皮呢。而且這些樹大都有十餘米高,少說都是種了好些年了,灰白色的樹幹和幾乎光禿禿的枝杈讓我覺得有些荒敗。

可是當我仔細查看時,發現那些枝杈並非光禿禿的。

向外延伸的枝杈上掛著一個個灰布袋子,有新有舊,但大小都差不多,而且幾乎每棵樹上都有,整個樹林猶如結滿了「果實」一樣。

我和李多當然十分好奇,想知道那些袋子裡究竟掛了些什麼。袋子似乎很沉,幾乎把樹枝壓彎,但白樺樹質堅硬富有彈性,就像本來就是用來掛重物的。

這「果實」究竟是什麼?好奇心讓我們在這一帶停留了下來,既然想知道真相,自然要詢問當地的人。

在這裡過活的人以獵戶為主,北方山林裡的活物不少,手藝好的獵人多半是餓不著的。

不過人煙到底稀少了點,我們走了很久才看見少許炊煙。

一座有些簡陋的普通木房外面,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半披著一件花斑獸裌襖,裡面套著一件灰色粗棉襖,正在整理房子外面曬的乾肉條和玉米棒子。他長著粗黑的絡腮鬍子,大嘴時不時地朝外吐著白霧,一雙薄扇大的手非常靈活地整理著雜物。我在他身後喊了聲大哥,他一激靈轉過身來,帶著疑惑的眼神望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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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北方漢子看見我有些驚訝,可能很少看見我們這樣穿著的人,突如其來的客人讓他很高興,卻也有些慌亂,這反而讓我和李多不好意思了。

「很久,很久沒和外人嘮了,瞧我舌頭都有點不利索了。前些日子冷得忒邪乎,我和孩子娘就在房子裡窩了起來,反正前些日子打的獐子和風乾的鹿肉還很多,這不你們來巧了,我爐子上正燉著山蘑菇湯呢,喝了暖暖身子吧。」他很高興,興許的確是很少與人接觸了,顯得非常熱情,我和李多推辭不過,只好喝了些。這個山裡的獵人自稱順子,順子的老婆剛下山去取那些過冬的衣物。

「我們是過路人,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向順子解釋道。順子望了望我和李多,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您知道這一帶的樹上為什麼都掛著一個個袋子麼?」我將湯放下,笑著問道。

順子的臉色變了變——雖然他的皮膚被山風吹得如同凍裂的柿子,但我仍然覺察到了一絲不快浮現在他臉上。

「這是我們族的規矩,我雖然跟您不熟,但看您的樣子也是個敞亮人,您既然到這地界了,遇見我,算是我倆的緣分,有緣份就是哥們兒,您既然問到這事了,我也不和您打啞謎。攤開了說,那些袋子裡裝的都是娃,都是未滿三歲就走了的娃娃。」順子的話讓我很吃驚。

「那為什麼不埋了他們,則是吊在樹上?」李多奇怪地問。順子搖搖頭,抖了抖身子,狠狠地吸溜了一口濃濃的蘑菇湯,長吐出一口熱氣。

「這您就不懂了吧。我們老祖宗都是滿人,赫哲族,未長大的孩子死得早,是不能埋土裡的,大家一般用樺樹皮把孩子的屍首包起來,然後放在袋子裡持在白樺樹的高杈上。因為孩子魂嫩,鑽不出土來,埋了的話以後就生不出來了,掛高高的,是好讓孩子的魂早點散開,去別家投生去。」順子一邊說著,一邊黑著臉甕聲低頭念叨著,越到後面聲音越小,猶如即將熄滅的蠟燭。

這時候我才明白過來,為什麼我看著那白樺林覺得不樹,那蒼涼的感覺不像樹林,倒像是一座座墳堆,一株株堅硬的白樺,彷彿是那些早夭孩子的墓碑一般。

「山裡就您一個人?這都冬天了,不冷麼?而且好像也沒什麼動物活動啊。」我問順子。

「我不是在打獵,我是在等人。」順子忽然冷了聲,板起臉站了起來。我見他不再說話,只好閉嘴。

山裡日頭沉得快,尤其是冬天,彷彿白天的時間只有一下子。很快,入夜後寒氣更加溢出來。順子出外看了看,建議我們留下來,雖然衣物不夠,但是好歹可以生火驅寒,否則這種天氣下山,一定會凍出事。雖然順子的表情老大不情願,但他實在不放心我和李多這樣下山,還是讓我們留宿。

我和李多同意了。

當最後一抹光從天邊擦去,我望了望那遠處的一片片白樺林,枝頭的袋子依然醒目。

我們三人圍著熱騰騰的火爐,喝著蘑菇湯,聊著天。順子告訴我們可能他妻子沒那麼快回來,要等到明天早晨。

順子的木屋擺設很整齊,並不大,最多不過十幾平方米,東西很少,只是在地上鋪了層厚厚的由獸皮和棉被混凝土拼的床墊子,在牆壁上還掛著獵槍,角落裡有一些鐵質的陷阱,像鐵夾子,倒蹄刺,還有個中間凹陷的四方炭爐。雖然簡陋,卻也一應俱全。

順子告訴我們,這大山更像是他的家,或者說是他父親。順子的爹也是個獵人,順子的祖父也是,世世代代都是,他們向大山索取,但更敬畏大山,對山神和狩獵之神總是敬畏有加。他們堅信所有的大型動物像狗熊、老虎都是有靈性的,所以不能直呼它們的名字,而用其他詞代替,像狗熊叫「大爺」、「爺子」,考慮則到「大蟲」,順子說,很久沒打到過大的傢伙了,上個月只是打了只野豬。

「山裡的生氣越來越少了,采菇的、摸參的、捕蛇的,一汪汪的,一到開春就呼呼啦啦來一片,山裡都糟蹋得不成樣子。」順子氣鼓鼓地抱怨。或許對他來說,城裡人和他本就屬於兩個不同的種族,他當然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人要不遠千里跑到山裡來破壞他安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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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聊到深夜,順子似乎越來越焦躁,終於,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特別的鈴鐺聲時,他才露出釋懷的樣子。

順子直起身,縮了縮脖子,打開了木門。

門外閃進一個人影,一個比順子矮上半頭的男人走進了屋子。

他戴著一頂大大的皮帽子,身上穿著和我們類似的羽絨服,背著一個書包大小的口袋。

「怎麼,還有人在?」那男人望了望我和李多,口氣頗為不滿,順子立即賠笑向他解釋說我們是過路的旅者。

「過路的?該不是也是來惦記這山裡的東西吧。」那男人冷笑了一下。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依稀瞧見嘴邊濃密的八字鬍。

順子見他的語氣不好,連忙把那人推搡出去,兩人似乎在寒風裡嘀咕著什麼,沒多久,順子走了進來。

「你們早點睡吧,那人是我一親戚,他昨兒個就在跟一「老爺子」了,我這就和他去,如果走運,明天你們能吃上熊肉了。」順子從牆上摘下槍,又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盒子彈,套上皮毛皮衣,頂著風跟那人出去了。

想想覺得好笑,他居然讓我這樣一個剛認識半天的陌生人獨自守著他的家,這在像你我這樣的城市裡的人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可是我又能偷走什麼呢?

或許擁有得越多,就越怕失去。

我老老實實地照顧著爐火,李多睡著很香,讓我很放心。

想起順子的話,總覺得這種時候,兩個人一把槍去獵殺狗熊,實在不可理解。門外呼呼的風聲中偶爾夾雜著幾聲悠長尖銳的狼嚎,一聲聲直讓人起雞皮疙瘩。

或許,順子只是在敷衍我。但是我又不能離開,別說山裡野獸多,就是爐火也要好生看著,萬一熄滅非凍死不可;而我也不能帶著李多一起去,更何況要在黑夜追蹤一個當地的獵人,無疑在說笑。

可是,整整一夜,順子都沒回來。

天剛亮,我就和睡醒的李多一起,決定去找順子。

清晨的山風稍微柔和了些,不知道為什麼,找著找著,我們又來到了那片白樺林。

樹枝上的袋子依舊沉甸甸地掛著,我很難想像裡面裝的居然是一個個小孩。

那些布袋,從外面根本看不清裡面東西的形狀,我忽然想到,難道真有這麼多孩子早夭麼?

白樺最高每年長一米,五十年就要進入衰老期限,這一帶原本沒有密集的人口,也沒發生過什麼重大的災荒兵亂,怎麼可能同時死去這麼多孩子?可是那袋子裝的究竟又是什麼?我看著頭頂高懸的布袋,忍不住爬上了一棵最矮的白樺。

李多在樹下有些擔心,一個勁兒勸我下來,而我也知道,萬一真的是孩子的屍體,我這麼做,被人發現是要犯眾怒的。

可我還是解開了其中一個袋子。

袋子很奇特,是那種縮口袋,一邊牢牢地固定在樹杈上,而只要將袋子提起,口子就自動展開,放下去又勒緊了。袋口有著數排深淺不一的凹槽,有點像裝訂機訂過的樣子,但我更覺得像是牙印。看上去已經掛了幾年了,有點沉,我使勁提了起來,往外扒拉下來一截子,露出一段東西來。

裡面裝的不是孩子。

那是我無法分辨的一種東西,黑糊糊的,有些類似醬過的牛肉,但又帶著一股子特殊的腐敗氣味。我把布袋全部褪下,這才覺得似乎很像人體的某個部位。

應該是除去了手腕的斷臂,只是放置時間過長,已經完全風乾了,緊繃在骨頭上的皮膚佈滿了一道道的肉縫,並且脫水蜷曲了起來。我將斷手放回袋子,按照剛才的樣子又重新放好。

李多小聲問我袋子裡是否是孩子,我搖搖頭,但又不想明說。回頭望了望整座樹林,難道說上面掛著的不僅有孩子,還有被肢解後的人體麼?或許順子沒有說清楚?

我聽說過天葬水葬,還沒有聽說過樹葬。

當我和李多滿腹狐疑地回到小木屋的時候,卻發現順子站在門外,他眼睛裡全是血絲,像一頭猛獸一樣盯著我們。

「你們去哪裡了?」順子劈頭就問,我笑著回答說只是四處溜躂一下。

「溜躂沒關係,只是要小心,這附近狼多,尤其是孤狼。」順子歎了口氣,嘀咕了一句。

「孤狼?」我問道。

「就是被狼群驅愛出來的雄狼,多半是威脅到了狼頭地位的那種剛成年的狼,或者是已經沒有捕獵能力的狼。說是孤狼,但其實都是兩隻兩隻的,一般是沒什麼經驗的搭配一隻老狼,就如同師徒一樣。這種狼很凶,你們最好小心。」順子轉身進了屋,我們也隨他一起進去。

一進屋子,我忽然看見什麼熟悉的東西,原來是屋子角落的陷阱上多了個包,那包的樣子好像在哪裡見過,最後我想起來,昨天晚上來找順子的那個八字鬍就是背著這包。

順子見我盯著包,笑了笑。

「沒跟到,估計是那傢伙眼拙了,他執意要去追,所以暫時把包擱這兒了。本來讓你們吃頓山裡的燒熊肉是我們的規矩,不過天冷得厲害,我這樣的老獵戶也抓了瞎。下次,下次你們來,我一准給你們備好。」我笑著答應,並感謝他的熱情。順子的解釋很合理,但我卻發現包上有血跡,擦拭過的血跡。

順子執意留我們再住幾天,說在山上做個伴,也好等他老婆來,不過我們還是拒絕了。

順子送了我們一程,直到看不見木屋了,他才開始回走。但我並沒有繼續走,而是囑咐李多去山下的小鎮上等我。

因為我必須再回那白樺林一趟。

即便是中午,一踏入那片林地就覺得光線暗淡了,或許是高聳的白樺枝葉遮蔽的緣故,那一個個飽滿而低垂的布袋子高懸在我頭頂,一想到裡面都是人體的殘肢,我不由得一陣噁心。

古有紂王建酒池肉林,但那還都是掛著烤熟的肉而己。

果然,我在地上堆積的幾乎腐敗的樹葉上,發現了幾滴不易察覺的血跡,血的顏色很新鮮,我跟隨著血跡來到了一棵高達近六米的白樺樹下。

在半樹腰掛著幾隻布袋。雖然我的爬樹技藝不算高超,但還是勉強上去了。

我打開了離我最近的一個袋子,那一下我幾乎失手摔下來。

裡面是一顆人頭,一顆血液凝固的人頭,還有那撇八字鬍。

但是讓我驚詫的不是這個人頭,而是同時在袋子裡啃食人頭的東西,那顆頭的左臉幾乎被吃光了,露出灰白如瓦磚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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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半個手掌大小,裹著灰白堅硬短毛的幼狼對我拿走它的食物頗為不滿,嗷嗷地叫喚起來。

我將袋子放回去,正準備下來,卻發現樹下多了一隻狼。

一隻體型非常龐大的狼,高聳而尖銳的耳朵興奮地抖動著,在我看來,殘酷的冬季是不可能有如此強壯的狼的,缺少食物是冬天的特徵。

不過,它真的缺少食物麼?我回望了一下滿樹林的肉袋。

狼半蹲在樹下,昂起頭望著我,不時地伸出舌頭舔舔嘴巴。當我注視著狼眼的時候,忽然感覺身體一陣僵硬。

它的眼睛猶如墨綠色的寶石一般迷人,中間閃爍著奇怪的光芒。

「別看它的眼睛!」我聽到順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但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就算我不被狼咬死,三米的高度也會把我摔得夠戧。

還好地面厚厚的落葉救了我,再加上落地姿勢不錯,我沒有大礙。

大狼看了看順子,朝天低吼了一聲,轉身走了。

驚魂未定的我看著順子走過來,他的手裡沒有獵槍。

「你一走我就想興許能到這兒尋到你。還好,它對你沒什麼胃口。」順子似乎也嚇得不輕。

「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麼?」我喘著氣,扶靠著樹幹爬起來。

「先回我家再說吧。」順子歎了口氣。

在屋子裡我喝了口熱茶,舒服了很多,剛才出的汗幾乎又瞬間結成了冰凌,後背扎得生疼。

「他們死有餘辜!」未等我問,順子忽然狠狠地將撥火棍摔了一下。

「我曾經有個閨女,別提多水靈了,長得像極了孩子娘,但她一歲的時候被狼咬死了。」順子咬著嘴唇說道。我沒吭聲,他過了好久才又繼續說下去。

「我們和這裡的狼世世代代都有著看不見的規矩,我們從來不獵殺在群的狼,只捕殺那些老狼或者孤狼。狼群連熊瞎子都不懼,我們雖然是獵戶,但其實還不及它們捕獵技術的一半。」

「可是這些年,一群群不知道哪裡來的東西,居然上山挖參殺狼,而且專殺幼狼,他們剝下幼狼的皮和眼睛去賣錢,卻將屍首留在狼窩裡。狼失去幼仔後像瘋了一樣,於是它們報復我的閨女,孩子娘抱孩子上山的時候,狼群圍住了她們,孩子就那樣在她面前被咬死,於是她也瘋了,現在還在山下待著。」

「我也去拚命地殺狼,但換來的是這附近更多的孩子被咬死,還有大人們,於是我忽然想到了,禍根不是狼,而是那些上山來的人。」順子忽然抬起頭看著我。

「於是昨天的八字鬍……」我試探著問他。

「哼,他是來捕幼狼的,我不過是帶他去了狼窩罷了,這裡的狼喜歡把沒吃完的屍體咬斷,然後在冬天,和幼仔一起放在那袋子裡。」

原來那樹林也是狼的儲藏室,我暗想。

「這裡的狼會爬樹?」我驚訝地問順子。

「如果我告訴你它們還聽得懂我們的話,你是不是覺得更不靠譜?」順子冷笑著說。

「你要知道,我們不過在這山裡待了一百多年,而它們打有這山開始就在了,而且,剛才那情況你不能看它的眼睛,這裡的山狼在捕食獵物前,會看著獵物的眼睛,那時候獵物會血液凝固而導致動彈不得。獵人捕狼,哪怕打死以後都先將狼眼用布包起來,這個就叫狼凝。」順子說。

「而那特別的眼睛,也正是那伙傢伙追尋的最主要的目標,幼狼的眼睛比紅石頭都貴。」我聽完後默然地點點頭。

「其實,你在白樺林看見的那些布袋,是很早就有人掛人去的,那天我沒說完,大家覺得,早夭的孩子讓狼吃掉,可以使狼的家庭興旺,同時我們也是。所以剛才那狼一來是吃飽了,二來,它也不會吃我。」順子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這次,我是真的離開了,我真的很希望不要再有人去打擾順子的平靜生活,包括那個狼群。

順子在我臨走的時候送了我一件禮物,那是他從偷獵者的遺物上拿來了,他從來不去貪那些人的東西,因為當地人覺得死人的東西很不吉利,不過這個,他留下了。

所以我將它轉送給你,希望你會喜歡。

我讀完信,看了看那盒子。

盒子裡是一顆圓形的東西,玻璃珠大小,半透明的,我將它拿了起來,對著早上初升的太陽望過去,我似乎看見了一些東西,是一座大山,或者還是一片林立的白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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