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愛著你

[cathc 10]

「嘻嘻…月…月亮…這…這送你…呵呵…」三歲的朵太陽涎著臉，拿著一坨泥巴到尹月亮嘴邊，要她嘗嘗手工的『甜點』。

向來她們之間，擁有主導權的都是朵太陽，而尹月亮總是被欺凌的那個。

就像現在。

尹月亮睜大了她水汪汪的大眼，滿心感激地接過『甜點』。朵太陽期待地看著她，結果…

「嗚哇！…媽…媽媽…」尹月亮如期地放聲大哭著找媽媽。

朵太陽無辜地看著自己媽媽和月亮媽媽，眨眨眼。

「朵…朵太陽！妳！真不知該怎麼說妳，怎麼每次都欺負月亮呢？妳們兩個，一個是太陽、一個是月亮，是要手牽手，做好朋友的耶！」慧琦拍拍自己女兒的髒裙子，覺得對自己的好友很抱歉。她們是大學同學，並不出色的兩個人因為有共同的興趣而彼此認識—彈琴。當女同學們顧著打扮、交友聯誼時，她們選擇在琴房度過一個個下午。這樣單純的友誼一直維持到她們各自有了家庭，有了可愛的女兒。

宜真笑了笑，要慧琦別放在心上。她撫摸著月亮的頭，撥掉女兒手上的泥巴，所有動作都是如此地輕柔，彷彿在摸著琴鍵那般地小心翼翼。她看著睜著大眼的太陽，那眼睛，多像當年的慧琦，率真而不做作。

「從今以後，妳們要形影不離，太陽要照顧月亮喔！」宜真把兩個小女孩的手拉在一起。

「嗯！要形…形音不理！嘻…哈哈…」太陽和月亮咬字不清地許下她們對母親的承諾。

◎○●◎○●◎○●

她們就讀同一所小學、國中、高中，只要是同校的同學，都知道「太陽和月亮」形影不離。

朵太陽和慧琦一樣，擁有十足的正義感。她熱愛文學，一如她熱愛彈琴。刀子口豆腐心的她，也常走在路上看到受餓的老人、小孩而給予幫助。她總是流露太多的情感、愛打抱不平，也無可避免地得罪了些人，或招致了些負面的評價，但她也不以為意。

尹月亮細膩的心思完全遺傳自宜真，她有顆精密的腦袋，除了算數學、作實驗，長笛是她的最愛。和太陽在一起時，她不太說話，因為向來所有事情，太陽都掌握著主導權。即使她不說話，只要她輕輕地仰起嘴角，甜甜地一笑，就可以讓所有男生為之傾倒。

儘管這不是她的目的。

雖然太陽的實際年齡大月亮兩個月，但月亮的深思熟慮讓她顯得成熟多了。她總是讓太陽哇啦啦地說著心事，並適時地給予建議，只是這樣簡單的相處，就讓她無比的滿足。

這樣就好了，不要再想到過去。那不堪的過去。

◎○●◎○●◎○●

她不懂為什麼這麼典雅而美麗的媽媽，會被爸爸拋棄。

她以為每個媽媽都那般的溫柔。

在她快樂童年的某天，她看到爸爸帶著一位阿姨回來。

那阿姨臉上塗了好多水彩顏料喔！她心想。

她對著阿姨微笑，得到的卻是嗤鼻的一聲冷笑。

她聽到爸爸自房間傳來的吼聲。

「我受夠了妳的溫柔！那根本就是裹了糖衣的冷漠！我厭惡妳這毫無生氣的樣子！」

又是一陣斷斷續續的嘈雜聲。

然後，爸爸吻了一下她的頭，摟著阿姨走了。

那年她五歲。正是讓父母親牽著手去上學的年紀。

◎○●◎○●◎○●

「月亮，妳的爸爸是誰啊？」一個可愛的小女生童言童語地問。

「我…我的爸爸很厲害喔！我的爸爸是…」只要提到她偉大的爸爸她就很興奮，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知道！月亮的爸爸叫地球！」一個小男孩自以為是地回答。

「才怪！月亮根本沒有爸爸！哈哈哈……」不知道是誰說的話，但許多同學，連那發起話題的小女生都笑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樣說。

月亮當然有爸爸，只是他最近很忙，都沒有回家了。而且媽媽的眼睛變得腫腫的，常常抱她抱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月亮當然有爸爸！」在一角捏著黏土的太陽酷酷的說。

「不然你以為她是石頭蹦出來的啊？！欠打。」她把捏好的黏土用力地砸在剛剛亂說話的小男生。

「唉唷…嗚…我…我要跟老師說…說妳打我頭…嗚嗚…」調皮的小男生抱著他的頭，帶著一群小跟班找老師告狀去了。

「哼，去說啊，誰怕你。」太陽不屑地癟癟嘴。

月亮目瞪口呆地看著太陽。沒想到太陽除了欺負她，還會欺負別人！雖然知道這是不對的，但她卻很高興。

「呃，老師說不可以欺負別人。」她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謝。

「嘿嘿，這樣啊。別人不行，那欺負你總行吧？」太陽邪惡地笑了笑，向月亮靠近。她想要那大支棒棒糖好久了……

棒棒糖果真被太陽搶去了，但月亮知道，「太陽和月亮」形影不離是不滅的定律。

◎○●◎○●◎○●

直到現在，太陽已經不再欺負月亮，但她總霸道地為所欲為，不容月亮拒絕。霸道地載她回家，不管順不順路；霸道地幫她買早餐，不管她是不是已經吃過；霸道地要她教數學，不管她有沒有空；霸道地拉她看電影，不管她喜不喜歡……

霸道到人家誤以為她們是一對。

但月亮似乎沒在乎，而且追求月亮的人還是多得數不清，所以她也沒在乎。

她還是霸道地做認為對月亮有益的事。

◎○●◎○●◎○●

期中考已結束，離期末還有好段距離，正是學生最放縱課業、盡情參加校內活動的時候。

校內的公佈欄也很應景地貼滿了各種活動宣傳海報。

太陽努力端詳著那張醒目的手工海報。上面寫著：『挑戰不可能！打破長笛公爵不敗傳說！』用字俗氣卻令人生起探究的興趣。

「拜託，都高中生了，還用這麼幼稚的字眼。不敗傳說？呿。」雖然太陽平時講話十分隨性，但在書面用字上，她都很細心地去推敲、咀嚼。嘴裡這麼說，卻還是仔細地看參賽辦法，不漏任何細節。

「就這麼辦！看我打破你的封號！打破你的不敗傳說！」哈哈哈，想到她的陰謀，太陽不禁在中廊仰天長嘯。

「學妹，話不要說得太滿喔。長笛公爵的封號啊，不是輕易得來的呢。」在旁經過的學姊好心地提醒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學妹。

「喔？怎麼說？」太陽趕緊擺出乖學妹的模樣，與她剛剛那囂張樣，差了十萬八千里。

糟！不知道我剛那『仰天長嘯』樣，有多少人看到？她暗叫聲不妙。

「妳不是國中部直升的吧？從他國一開始，公爵學長在校內比賽不僅從沒輸過，連國內的大型比賽他都年年冠軍呢！今年要邁入第六年啦！」

「真的假的？」學姊啊……太陽的臉瞬間扭曲。

「當然是真的囉！而且他一表演，必定高朋滿座！看他專情的樣子，呵！就心滿意足、了無遺憾……」學姊陶醉在自己編織的溫柔夢中。

敢情這公爵會吹出勾魂的旋律？嘖嘖。看來這不是普通的對手，太陽心想。

不過勝負還沒分曉呢！她帶著滿心的信心步出校門，留下學姊一人在原地癡想。

◎○●◎○●◎○●

她在最快的時間繳交報名單至管樂社活動組。

那些閒得發慌的活動組組員看到太陽，每人眼神都流露出滿心的感激和佩服。

「學妹啊，就要報名截止了耶。算你動作快。」活動組組長小心地捧著那張報名單。

「好險，那我是第幾個報名的？」還好她一放學就衝過來了。

「是最後一個……也是第一個。」乖巧的學妹啊，妳知不知道這張報名單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啊。活動組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什…什麼？！」難道站在那裡的學姊，也是他們的佈局？讓所有沒信心、沒能力的聞之喪膽、望之卻步？！天啊，她怎麼這麼魯莽。

「呀呼！天真小學妹大戰不敗公爵！校內第一頭條啊！」活動組全部圍著愁眉苦臉的她繞圈圈，歡欣鼓舞，好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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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消息便傳遍整個校園。公佈欄的活動海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真小學妹大戰不敗公爵』的醒目字眼。

月亮一早踏進教室就有一堆女生又嫉妒又羨慕地圍著她。

「月亮！妳好有勇氣喔！我也有看到活動海報，可是都不敢參加……」甲女說。

「什麼？原來你也想參加？省省吧。」乙女酸溜溜地回甲女。

「聽學姊說學長很厲害呢，已經五連霸了！」丙女插話。

「對啊，而且聽說他很帥……」丁女說穿她們所有人的想法。

「妳聽哪個學姊說的啊？」戊女也加入話題。

「就那個矮矮戴眼鏡的那個。」

「我也是耶！」………天干女子團已經完全忽視話題女主角的存在。

月亮握緊了拳頭，她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一直都是那個人。而那個人正縮在角落。

太陽也是一早上學才發現的，怎麼知道事情會散播得那麼快？！怎料到長笛公爵原來是全校矚目的焦點；而她們現在，成了校園的笑點！

沒錯，她是擅作主張替月亮報了名。

從小她們就一起練樂器。她彈琴，月亮吹長笛，默契也是因此而日月累積。除了月亮媽，她沒聽過有誰吹得比月亮動聽。雖然她們成了大家看笑話的對象，但她仍然對彼此有信心。

「妳這次玩得太過火了吧？鬧得全校都知道了。」即使剛開始訝異了一下，月亮還是能保持她的冷靜。

「我也是無辜受害者！誰知道我交張報名表竟會引起軒然大波？！」除了仰天長嘯的那段陰謀論，她自認自己是無辜的。

「唉。好吧，那這回我又要怎麼『配合』妳？」這種事對月亮來說已經屢見不鮮了，她無奈地嘆口氣。

「這次簡單。妳只要……」太陽興高采烈地說得口沫橫飛……。

◎○●◎○●◎○●

比賽如期地舉行了。雖然是放學時間，禮堂的人還是多得水洩不通，不見散去。

所有人都看好長笛公爵，連那些迷戀月亮的男生，都要她自求多福。

「什麼嘛，哪有人喜歡妳又不支持妳呀？真是…」太陽再次檢視伴奏譜，她知道雖然她們處於弱勢，決不能現在就退縮。

月亮笑了笑，不是很在意。她熟練地吹著音階以熱管，深怕在高音域的部份吹破音。

怎麼可能不緊張呢？從來就是靠母親的指正增加她的吹奏能力，沒有老師或同學的講評。

不喜歡出鋒頭的她，沒參加過任何表演、比賽，也沒讓別人知道她會吹長笛，除了太陽。

她根本不知自己的程度、對方的程度。但她不會輕易地把心中的想法表現在臉上，從她父親離開後。

「上場吧。」她的鎮定，反讓人誤以為那是她的自信。沒有人發現月亮的臉色蒼白、雙手顫抖著。

她給太陽一個眼神，意識可以開始。

輕柔的鋼琴前奏響起，長笛的主旋律隨之跟進。

像是在跳華爾滋，鋼琴紳士地邀舞；長笛並沒有馬上答應，自行踩著堅定的腳步，舞向舞池中央，輕巧地旋轉著幾圈，再幾個變化的舞姿。雖優美但身影單薄令人生起憐惜；強行介入舞池的鋼琴並沒有破壞了整體的美感。鋼琴的堅持令長笛羞怯欲逃避，卻也隨後跟著鋼琴穩定的腳步翩然起舞。熟悉節奏後，長笛甚至比鋼琴更急速地加快舞步。長笛脫離了鋼琴的懷抱，幾個滑步，離開了舞池。鋼琴沒有因此而不知所措，緩下腳步，紳士地敬禮，結束。

完美落幕。

十秒後才聽到如雷聲般轟轟不息的掌聲。還有尖叫聲、吹口哨聲。

太陽和月亮相視而笑，敬禮後轉身下台。

月亮從來沒有那麼緊張過！不管太陽的呼喚，她馬上躲到盥洗室。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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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幹嘛那麼緊張啊，這麼快就溜了。她還沒聽對手吹的勒！」太陽決定繞到台前去聆聽。

沿路她得到許多師長的讚賞，她微笑以對。

大家看到伴奏者到台前，不免又是一陣歡呼、鼓掌。

太陽坐在老師幫她預留的前排位置，才一坐下，長笛公爵就出場了。

她本來要挑他錯誤的，但她根本沒有聽到他在吹什麼。

因為她想到學姊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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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審們並沒有公佈誰是得勝者，因為這次的比賽結果是雙方平手。

私底下師長們都很讚賞月亮和太陽的合奏，是一場視覺、聽覺的完美饗宴；同時稱讚長笛公爵的長笛技巧越來越精湛。

長笛公爵站在太陽和月亮的教室門口，造成不小的騷動。

他努力尋找那難以忘卻的身影，卻只看到永遠活蹦亂跳的太陽。

「嗨！…長笛公爵嗎？」太陽輕俏地說出他的稱呼，與她當時聽到這稱呼的表情差了十萬八千里。

「呵…別這樣叫，怪難聽的。我有名字，叫哈星星。」星星臉上露出不自然的泛紅。

「哈？哈哈哈…星星…你…你叫哈星星？哈哈哈…」太陽止不住她因笑而飆出的淚，心底還是比較認同長笛公爵這稱呼。

星星也因為她的反應而輕笑出聲。好率真的女孩，一如她的琴音，乾淨而有力。

「妳就是那天幫忙伴奏的女生吧？妳們的表演真是讓人耳目一新！」他毫不保留地肯定她們的表現。

「沒錯！我是太陽。請多指教啦！」太陽很大方地伸出手，星星也爽快地回握她的手。

「那個…那吹長笛的那位溫柔女生呢？」星星總算道出他來她們教室的目的。

「咦？你說月亮嗎？你找她啊？她不在呢！可能去找化學老師討論她的研究吧。」太陽忽略心頭酸澀的感覺。

「是這樣嗎？沒想到她不僅長笛吹得佳，更熱衷科學研究啊！」星星對月亮多一層認識、也多一分賞識。

「嗯嗯，對呀，她是化學老師的愛徒呢！而且她的數學啊，也是好得無話可說。」說到數學，太陽不免小懊惱了一番。

「我今天來，是要轉達老師的訊息，月亮將代表學校參加全國的比賽呢！我特地來恭喜她的。」星星真誠地表示他的祝賀。

他一點也不認為遇到勁敵或對手，反倒大開眼界。他覺得不該是他一人多年獨攬這展現才華的機會，校方一定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像月亮這麼厲害又謙遜的高手吧！所以聽到老師要將這次參賽機會交給月亮時，他如釋重負卻也很期待月亮的表現，絲毫沒有嘆息或不服。

「哇！真的嗎？太好啦！」太陽難掩聽到時的興奮，忍不住給星星一個擁抱，還不斷拉著他轉圈圈，像個小孩子，好不快樂。

星星先是愣住，卻又像是感染到她歡愉的氣氛而任她拉著轉。

月亮從實驗室回來時就看到這個畫面，對於那迷人的男孩心感好奇，更好奇太陽和他的關係。

「月亮！恭喜妳呀！妳被派作全國音樂比賽的代表啦！」太陽看到月亮，馬上拋下星星，往月亮身上撲過去。

「…真的嗎，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勝任吧…」月亮的憂慮多於歡喜，本來就不該有校內比賽，更不該有後繼的發展…

「嗨！妳好，我是星星。恭喜妳啦！我相信妳一定能做得比我好。」星星適時地自我介紹，也給予月亮肯定。

「…謝謝。」面對星星，月亮顯得不知所措。

「好啦，你們倆客氣夠了，我們去慶祝一下吧！呦呼！」太陽推著兩人出去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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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是在夜市大啖各類美食，太陽的食量令星星嘖嘖稱奇。

「哇！妳一向都這麼能吃嗎？」星星看著已經吃了一盤鐵板麵、蚵仔煎和一碗豆花，又往章魚燒進攻的太陽說。

「…嗯嗯！」滿嘴都是東西的太陽，只能用誇張的手勢表示自己還能吃更多。

兩人的互動不禁引起月亮發笑。

「妳好像都沒吃什麼耶，要不要嘗嘗我的可麗餅？」星星很貼心地問月亮。

月亮笑著搖頭，她看著太陽吃就很飽了。

太陽知道月亮一直都不太吃，所以沒問月亮，但聽到星星的問話，她也沒食慾了。

「吃飽啦？那我們去玩好玩的！」星星看著不再動筷的太陽，以為她真的吃飽了。

太陽舉雙手贊成，月亮也笑笑地點點頭。

後來她們發現，星星真的是悶騷型的人。外表看起來氣質內斂，沒想到夜市的小遊戲他樣樣行。

就像現在她倆手上的一袋金魚、八隻布偶和太陽口中嚼的口香糖，都是他的傑作。

星星本來要送她們回家，但月亮堅持不要。

「月亮，星星人不錯耶。」太陽數袋中的金魚，隨意地說。

「不錯啊…妳幹嘛說這個？」

「嘖嘖，妳竟然認同我耶。難得。不然，我去幫妳製造機會怎樣？」

「什麼啊…」月亮瞪了太陽一眼。

「好啦好啦！就這樣說定了！哈哈哈。」太陽努力空出一隻手掏口袋裡的鑰匙，開心地和月亮道別。

◎○●◎○●◎○●

太陽果然幫月亮製造和星座相處的機會。

「妳說以後禮拜六下午都要跟星星在學校管樂教室練指定曲？！」月亮剛從音樂老師那拿到熱騰騰的譜回來。

「對呀對呀，他也同意啦。更何況，他也很樂意呢！」而太陽自己，當然也要跟啦。

他們開始了星期六下午的練習。

月亮一開始很不能習慣在別人面前練習長笛，好在星星很能夠營造歡樂的氣氛，又細心地指導她吹奏上的技巧。漸漸地，她不僅習慣了星星的存在，甚至期待星期六的練習。這在伴奏者太陽的眼中都看得出來。每當她在彈奏時，看到星星站在月亮身旁，不免有些小小的吃味。但又覺得因為星星的存在，月亮變得開朗許多，這何嘗不是件好事呢。她忽略心中難過的感覺。

一天，他們結束了練習。

「啊！我忘了把運動鞋帶回家了，我回去教室拿。你們慢慢收長笛，要等我喔！」太陽迅速跑回教室。

「辛苦你了。」面對偌大的教室只有兩人獨處，月亮的不自在感又浮現。她客套地向星星道謝掩飾她的不安。

「不會。太陽好單純、好可愛呢。」嘴裡說太陽的可愛，星星想的卻是月亮的甜美動人，以及她的溫柔。

「是呀，她一直都是這樣。」

「但，我更喜歡溫柔的妳。」星星不改他溫和的眼神凝視著月亮，輕輕地擁著月亮。

太陽匆忙地跑回管樂教室，一推開門就看到星星和月亮擁吻的畫面。

她沒有叫月亮，也沒有問月亮要不要一起回家。

因為她知道月亮從今天起，都會有人送她回家。

◎○●◎○●◎○●

太陽在她以為受夠折磨時，現實總會把她拉回內心的自憐自艾，再讓她不堪一擊。

一進家門，看到母親和尹媽媽正開心地插著花。

「宜真，感覺妳們家的月亮最近比較有笑容了呢！這樣也好，有個值得依靠的男生…」太陽在玄關換鞋時聽到母親這麼說。

「至少她爸爸的離開，沒有就此封閉了她的心…」能看到女兒的笑容，宜真也算是得到她的幸福了。

「媽，」太陽打斷了宜真的話，她不想聽，不想知道。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討厭聽到關於月亮的話題。

「上次妳不是說要把我送到倫敦嗎？我去，正好陪婆婆。」她忍住淚水，想努力遺忘之前所看到、所聽到的。

「誒，妳不是說絕對不去嗎？不過考慮看看也好…婆婆一直很期望妳去呢！」慧琦並沒有察覺太陽落寞的表情，而敏感的宜真發現了。

「怎麼現在就要離開家呢？留在這讀完大學再考慮也不遲啊，太陽。」宜真直覺地想到女兒和那位男生。

她欣賞太陽一如她欣賞慧琦，母女倆都是敢愛敢恨的人。但她更佩服太陽，看似隨性的外表下卻有顆細膩而敏感的心。

太陽連回應月亮媽的話都不想說了，即使是一個微笑都吝於給予。

衝上樓狠狠地甩了自己的房門，狠狠地痛哭失聲…

◎○●◎○●◎○●

之後太陽就沒再去學校了，慧琦幫她辦了休學手續。

老師和同學們聽到這樣的消息都很惋惜也很震驚，都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開朗的太陽要出國。

月亮是最後一個知道太陽要搭今晚的飛機離開。

她請了下午兩堂課的假，直奔太陽家，沒想到撲了個空。

她打太陽的手機，卻傳來號碼已停用的回應。

她打了母親的手機，才知道太陽一家人和母親都已在機場候機了。她不斷怪罪母親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太陽要走的消息，身為太陽的好友卻是最後才知道，根本沒有資格說她是太陽的好友了。隨後坐車直奔機場。

人家說愛子心切，宜真又何嘗不是如此？雖說她疼月亮，也疼太陽，但月亮是她親生女兒，難免多了點私心。能看到月亮展顏歡笑，什麼都無所謂了。她自私地沒有告訴月亮，是她希望女兒得到她期盼已久的快樂。而她相信太陽絕對再恢復活力、找到她心所屬。

太陽不斷擁抱父親、親吻母親，而慧琦早已淚流滿面。太陽偽裝出喜悅的樣子，想到要離開父母和自己生長的環境，她也會害怕。她甚至可以放棄這決定，可是她覺得自己該有所成長；但真正原因是，她不知如何面對月亮和星星在一起的事實。所以，她選擇逃避。她知道這方法很駝鳥，不過也只有這樣，她會覺得好過些。

「對不起…借過一下…對不起…借過…對不起…」月亮熟悉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就要登機的太陽微微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月亮會來。

她看到眼前的月亮，還穿著校服、頭髮散亂、鞋帶也鬆了，她知道，月亮始終很關心她。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久，一句話也沒說，誰也開不了口。

「搭乘飛往泰國曼谷班機的乘客，請盡速在12號登機口登機…」這是太陽的班機，她真的該走了。

「我要登機了。」她終於劃破沉默。

「妳也很喜歡星星，對不對？我感覺得到，妳並非外表般的陽剛！喜歡他為什麼不表達出來呢？為什麼要湊合我和他？為什麼？！」

月亮近乎是用吶喊地問著這些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看著就要離去的太陽，月亮再也止不住她的眼淚。

「星星是跟隨著月亮，烘托她的美、她的潔，而不屬於太陽……」太陽強忍著眼淚，深呼吸。

一個日、一個月，日月都愛著星星，明明都愛著星星，卻不是兩人都能如願和星星在一起。

「我有我的夢要追，能到倫敦攻讀經濟一直是我的願望，如今終於得以實現……」她反覆看著護照，護照上的照片是剛上高中時的她。

那也不過是幾個多月前的事，為什麼現在她連照相時的僵硬笑容也笑不出來？

「才不！妳曾告訴我，妳最想要去維也納學音樂！妳…妳的數學能力也許無法應付那邊的課程…」月亮開始語無倫次，只為挽留太陽。

她沒想到最親近的好友，眼神流露出來的，卻是最陌生的。

「呵，人是會變的……再說我已經自修一部份的經濟學了，這不需妳操心。」太陽沒有這麼冷漠地對月亮說過話，她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

「妳，好好照顧自己吧…」她不願再看著月亮說話，轉身離開，深怕自己不如外表顯現得堅強。

天知道她的心在絞痛，這決定，是個艱鉅的簡單。友情和愛情間，她背離愛情，保留友情。

亦或這代表兩者的失去？

她看著逐漸渺小的陸地，飛機穿透雲層，直達天頂。

至少最美，曾駐留在她心。

[藍色境地 10]

好看!!!

[cathc 10]

謝謝你呀，這本來是我送去參加竹中竹女文藝獎的作品，結果沒入選勒。

入選的小說組只有五篇，而且都是學姊級的...

總之，會想嘗試極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