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詩人與寫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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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拜讀了向明先生的新書《新詩五十問》,好像心思也跟著活潑了起來。

這本書以一問一答的方式,來闡釋詩人對詩的種種看法。五十篇短文旁敲側擊,不知不覺地就把讀者帶到詩的世界裡去了。

當然,對詩的看法,言人人殊,各有妙處,原本就不必一定要完全相同。不過,對於書中的第二問「詩人還是詩匠?」我有些疑點,很想在這裡提出來就教於向明先生。

為了敘述方便,我必須先節錄部分原文:

問:去年秋天的一次「詩的星期五」聚會上,台上的兩位詩人發表完自己的作品之後,輪到聽眾發問。有一位年輕詩人很小心的提出了一個問題,他問:「詩人和寫詩的人到底有什麼區別?」您當時的看法如何?

答:這個問題一下觸及大部分詩人的隱痛,年輕人的問題絕對不是信口開河,而是深思後的有意一問。當時台上的詩人白靈無奈的作了答覆。他說:「剛剛開始學寫的人祇能稱作寫詩的人,一直寫到有點年紀,有些成就才能算是詩人。詩人與寫詩的人區別大概就在此。」

白靈的答覆顯然沒有獲得多少掌聲。此後便沒有人再作解釋,直到主持人洛夫上台作結論時,他才補充了他的看法。他強作笑顏的

說:「詩集賣得好的人才算是詩人,詩集沒有人要的便是寫詩的人。」這次台下的掌聲仍然不多,但笑聲盈耳。

當時我也在場,也很想提出我的看法,但一時思緒不能集中,而時間也不允許,祇好作罷。但我對白靈和洛夫兩人的解釋卻是不敢敬同的。(中略)

最近讀詩很多,寫詩很少。越讀越覺得詩是一種天真的表現,好詩必定天真無邪,詩人越天真寫出來的詩越可貴。(中略)

但天真最容易變質,會腐蝕天真的便是世故。普通人一世故,就會自我墮落,沒有自己的理想。詩人一旦世故就會比庸俗的人更庸俗,各種欲望便會隨之而生。(中略)天真的詩人變得世故以後,一切均是有所為而為,(中略)這時實際他已降格為一個詩匠,專為某種目的而寫,或不得不寫的寫詩的人。

詩人與寫詩的人或詩匠最大的分野便是一個一味天真的去寫,不忮不求,每寫必有創意;一個是被世俗牽著鼻子去寫,常常自作應聲之蟲。

以上是原文的主要內容,現在,我要開始發問了。我的第一個疑點是:也許向明誤會了發問者的原意?

因為,如果「詩人」和「寫詩的人」在向明的答覆中,前者是被肯定的,後者是被否定的話,那麼,發問者的問題應該修改成這樣:

「寫詩的人和自以為在寫詩的人到底有什麼區別?」

不過,這樣一來,答案早就明白地擺在問題裡,恐怕也就不需要發問了。

因為,詩,只能有一種:就是具備了「詩質」的文字。這種本質,深藏在詩人的心裡,有如美玉深藏在山中或水底一樣,是一種天賦,只能發掘和激發,卻絕對不能無中生有。要在文字裡發揮出這種「詩質」,才能稱為「詩」,要在被稱為是「詩」之後,才能再分為「好詩」與「壞詩」。就像再有瑕疵的玉,依舊是玉,而無論怎麼染色怎麼去用功打磨的石頭,它的本質永遠也只能是一塊石頭而已。

所以,那位發問者在提問題時,也許前提是先肯定了「詩人」與「寫詩的人」寫的都是「詩」,兩者的資質完全相同。

如果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那麼,白靈和洛夫兩位先生的回答其實也言之成理。

白靈的回答可以解釋成是一種外在的附加價值。社會對這兩個名詞有不同的認定,如果要成為眾所公認的詩人,寫詩的人確實是需要一些時間和作品的累積的。

而洛夫的回答,則可以解釋成是一種內在的心理狀態,是因際遇不同所造成的區別。寂寞的詩人就是一個在沒有人要他的詩集的時候,依舊堅持地寫著詩的人。當然,這兩種回答,仍然必須要在那位發問者的原意是對這兩個名詞都抱持肯定的態度時,才能算是正確的。

也就是說,我們假定,在他發問之前,對於「詩」這個字,是曾經謹慎地考慮過的。

不過,我們此刻無法找到他再來一問究竟,所以,也有可能,他的原意是比較接近向明所了解的意思──他對「詩人」比較肯定,而對「寫詩的人」隱含了否定的價值觀。

如果是這樣,向明的答覆才能算是正確。不過,在其中,我又有些不同的意見。

向明說:「詩人越天真寫出來的詩越可貴。」這點我完全同意。但是,「天真無邪」如夏日初發的芙蓉,可貴的就在那一瞬間的冰清玉潔,不過,人生能有幾次那樣的幸福?只要是不斷在成長著的人,心中就會不斷地染上塵埃。讀詩、寫詩,其實就是個體在無可奈何的沉淪中對潔淨的「初心」的渴望。我總覺得,這「渴望」本身,也能成為詩質,飽經世故之後的詩人,如果能夠在滄桑無奈之中還不失他的天真,恐怕是更為可貴的吧。

另外,向明認為,當詩人成為專為某種目的,或不得不寫的寫詩的人時,他已經降格為一個詩匠了。

對於「匠」這個名詞,我總覺得,中國傳統文人,實在是錯用了這個「匠」字。因為,一個能夠真正把他的工作做好的工匠,也需要才情。我們故宮所藏的那麼多或者精緻或者樸素的美麗器物,都是一些了不起的工匠聚精會神地做出來的。我想,大部分的文人即使你讓他去學三輩子,可能也做不到。所以,把「匠氣」拿來當作次等的文章或者書畫的形容詞,好像是很貼切,而其實又是很不公平的。

所以,我又回到先前的問題上來。我們可不可以這樣說──當一個詩人淪落到專為某種目的,或不得不寫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能再是詩人了。

「被世俗牽著鼻子去寫」的東西,就不能再稱為詩,詩人降格之後,便只能成為「自以為還在寫詩的人」。

當一位詩人變成了自以為還在寫詩的人之後,會因為每個人不同的性格,而讓他此後的生活變成了一場悲劇、喜劇,或者甚至是鬧劇。不過,如果他自己不會發現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傷害,頂多是他周圍的朋友有點「鬱卒」罷了。

比較恐怖的是那些從來不是詩人,但是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寫詩評的人。因為萬一他又非常用功,幾十年下來著作等身,每一座圖書館裡都有他的書,那可真是讀者的大災難啊!

話扯遠了,再回到原處來吧。今天晚上,我把想到的種種先在電話裡說給曉風聽,像繞口令似的解釋了半天之後,她的回答是:

「我聽得都累死了!不過,我倒覺得,『詩人』只是個名詞,而『寫詩的人』裡有個動詞。名詞是別人給你的稱呼,是空的,固定的,遠不如『寫詩的人』裡這個動詞是自己可以控制,可以一直自由自在地寫詩。當然,最好的狀況是:又能是別人心中的詩人,又能不受影響地繼續做個寫詩的人。否則的話,如果只能二選一,我倒寧願做個可以一直寫下去的寫詩的人,而不是只有一個固定的空空的稱呼──詩人。」

好!這又來了一種精采說法!我當即徵求了同意把這段話放在最後。其實,仔細比較一下,她的意見和向明的結論非常相似,只是肯定與否定的對象互換了而已。

不知道那位當初發問的年輕詩人現在在什麼地方?會不會看到我們這些意見?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要在創作的長路上面臨選擇,他到底是選擇名詞呢還是動詞?

節錄自席慕蓉 <寧靜的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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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深深受教

慕蓉前輩的確不愧為詩壇一代名筆

字字之貼切實深後輩之心

慕蓉前輩的論點是有跡可循的

以小的自身為例

曾經有過幾次,我為了文學獎的獎金而不斷想寫出"好詩"

但當我抱持著這個想法寫詩時

無論有沒有自身的思維包含在詩,剛開始都會覺得自己寫得很好

但到了後來,再看看那些詩時,卻突然覺得,那些詩也不過是堆海砂屋的建材罷了

"真的碰一下就會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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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蓉前輩的論點是有跡可循的

以小的自身為例

曾經有過幾次,我為了文學獎的獎金而不斷想寫出"好詩"

但當我抱持著這個想法寫詩時

無論有沒有自身的思維包含在詩,剛開始都會覺得自己寫得很好

但到了後來,再看看那些詩時,卻突然覺得,那些詩也不過是堆海砂屋的建材罷了

"真的碰一下就會散掉了"

貓兒所言真切 [d]

有好幾次,孺子也深感自己不過在堆砌文字

字詞與字詞相鄰之間 意象繁瑣雜亂 :s

到最後甚至難以善終 T_T

此內容已被編輯, ,由 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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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近期繁忙(把妹之務)而未到孺子府上拜訪,時乃慚愧之吾也XDDD(當場聊起來!?)

貓兒何須恁地客氣 :p

文以交心 禮尚往來本屬應該 :E

然孺子近來也因課業繁忙 無暇躬造貓兒府第

心中亦有所愧 :$

還望貓兒體諒一下哩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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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何須恁地客氣 :p

文以交心 禮尚往來本屬應該 :E

然孺子近來也因課業繁忙 無暇躬造貓兒府第

心中亦有所愧 :$

還望貓兒體諒一下哩 :p

區區蓬門,當何斗膽盼您光顧?

囈,說是小的也老焉,將要大學科舉

實實無瑕整頓閑居啊(H)(會不會有人看到我們這種聊法看到抓狂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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